第64節(jié)
夏秋說:“以后慢慢跟你說,但我不偏執(zhí),也不極端,你要信我?!?/br> “好,你說了,我就信?!?/br> …… “哥?你沒事吧?”陳若愚上前扶著往后退了一步的何知渺,“你臉色太差了!” 何知渺抿緊唇,顫微了一步,“胃疼,老毛病了?!?/br> “真不是我說夏秋……讓你心里不痛快了?” “不是。”何知渺捋了一把他的后腦勺,“我還不了解你。” 陳若愚被他說得反倒不好意思,支吾道:“我就是覺得……” “什么?” 陳若愚篤信,“你們不合適。” 何知渺靠窗坐下,疼得眼角皺起,陳若愚蹲在他身側(cè),“哥,我說真的?!?/br> “我知道?!?/br> “你不知道,我說著話不是要拆散你們,好讓自己有機會趁虛而入?!?/br> “嗯。” “我是真覺得你們不合適,太相似了。” 何知渺擠出一絲笑容,“怎么說?” “你們倆都太知道怎么保護(hù)自己,怎么得到自己想要的了,活得明白,拎得清楚,太極端?!?/br> “活得明白不好嗎?” 陳若愚搖頭,苦笑道:“對我這種俗人當(dāng)然好,但是對你們……不好。” “真的不好?!标惾粲扌踹?,“你們的世界,不是黑,就是白?!?/br> “除了你們彼此,誰也進(jìn)不去。” “可是——如果有一天,你們發(fā)現(xiàn)彼此不是那么黑,那么白,那么純粹呢?” 何知渺背上已經(jīng)汗涔涔,嗓子眼兒有血腥味,憋了口氣說:“不會?!?/br> “為什么不會?這世上哪有什么絕對。” 何知渺眼前花迷了一陣,胸口壓不住泛起的痛,一口血吐了出來。 一小口,淋在了花盆上,一點在土里。 “哥!” 何知渺抹了嘴角的殘血,擺擺手。 “我沒事?!彼跉猓昂枚嗔?。” “你到底怎么了?!” “胃疼,最近事情多?!?/br> “真的?” 何知渺點頭。 靜默了一會兒,何知渺氣也順了,對他眼前這個垂頭喪氣的弟弟說:“去我房間拿盒藥來,別坑著頭了?!?/br> “好,好,我去拿?!标惾粲蘖⒖唐鹕?,“胃藥是吧?算了,我把藥箱都拿過來。” “行,去吧?!?/br> 陳若愚前腳出門,龐亦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是私人號碼。 他剛進(jìn)公司的時候就聽龐亦說過,除非是緊急事,否則他不太用這個號碼聯(lián)系人。 何知渺接通,“出什么事情了?” 龐亦也不玩虛的,快人快語,“夏秋找我?guī)兔?,問我要是她沒參加期末考試,影響畢業(yè)的話,能不能找找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br> 何知渺:“……什么叫沒參加期末考試?” 龐亦瞪了一眼身邊做錯事委屈兮兮的陳言,說:“就是,夏秋回國了?!?/br> “什么?” 龐亦懶得管這些破事,不耐煩地說:“是,她回國了,我怎么知道為什么。” “陳言呢?” “她也不清楚,你問我就行?!?/br> 何知渺:“……” …… 匆匆掛了電話,何知渺有些失神,他一時捋不過來最近發(fā)生的事。 直到他看著視頻探頭閃爍不定的紅燈,他才憤懣得一腳踢開腳邊的椅子。 糟了,她一定是看到了昨天若愚舅舅來找他的情景。 那……她也一定知道他受傷了! 陳若愚拿完藥回來,見他臉色更加淡白,趕緊迎上去:“怎么了?是不是更不舒服了?” 何知渺呼吸不暢,有種想立即親自把逃課的“女兒”帶回家教訓(xùn)的沖動。 “哥——” “嗯?”何知渺回神,“我沒事。” “那你怎么……” 何知渺答非所問,又像自言自語。 他默念:“夏秋,她不是極端……她是太極致了。” 送一朵花,愛一個人,念一段情。 從頭至尾,極致到除了生死,絕不放手。 ☆、第64章 葉開(01) 葉開(01) 葉片聚合的閑隙,長夜?jié)u近天快亮。 何知渺懶得折騰,裹著厚毛毯將就睡了一夜,胃藥沒能發(fā)揮丁點作用,嗓子眼一直涌著腥味。 加上夏秋整晚不在線,他一顆心懸了又懸。 中午他隨意吃了碗陽春面,細(xì)蔥不夠了,他就隨手切碎了些香菜撒上,拌上一點黃豆醬。味美價廉,但要是這碗清湯白水做得好,也是不一般的。 能讓人輕易嘗出各中蔥香和開洋味,畢竟是海派菜。 就像陳丹燕在《上海的金枝玉葉》里寫過,永安百貨的大小姐郭婉瑩,在運動里被整,過后她走進(jìn)店里,獨點了一碗八分錢的陽春面。 縱使是千金小姐,也就愛這一口熱湯面。 何知渺是土生土長的南方男人,南枝又靠近滬上,味道淡且偏甜,一碗面他就沒了脾氣。但暖胃的湯畢竟管不了一時半會兒,胃還是矯情的。 他也不能老是睡過去,洗了碗,碰了一手涼水。胃又開始絞著疼,他遲疑著套了件衣服,去了醫(yī)院。 發(fā)小林慧恰好當(dāng)班,手續(xù)也不用繁瑣,看病大夫直接從抽屜里摞了本病歷出來,洋洋灑灑寫了一通。 鬼畫符,醫(yī)生的字簡直就是天文。 何知渺又一次笑出聲。 十年前吳然意外過世后,沒人能顧上他正高燒不退。家里陌生人來來去去,進(jìn)進(jìn)出出,黃紙蠟燭燒不停。 何知渺白天跪在靈前,晚上才能帶陳若愚回家做作業(yè)。 兩個不大不小的身影,一前一后,走得緩慢而踟躕,何知渺緊繃了好幾天的神經(jīng),連臉上也沒了反應(yīng)。陳若愚不敢多問,也不敢多言發(fā)笑,一直坑著頭。 直到何知渺高燒嚴(yán)重到他近乎站不住腳,他才半夜拖著陳若愚去了趟醫(yī)院,值班醫(yī)生是新開的畢業(yè)生,讓他“啊——”張嘴,然后拿著木簽按了按他的舌頭,輕描淡寫地說:“吊幾瓶水就好了?!?/br> 鼻尖簌簌,生了風(fēng)似的洋洋灑灑一大篇病歷資料,何知渺莫名笑出聲,醫(yī)生不解,白了他一眼。 事后,陳若愚問他:“哥,你笑什么?” “沒什么,你知道麥克斯韋方程組嗎?” 陳若愚撓頭,“誰???” “一個外國人?!焙沃炷托慕忉屨f,“這組公式融合了電的高斯定律、磁的高斯定律、法拉第定律和安培定律。比較謙虛和客觀的評價是——宇宙間一般的電磁現(xiàn)象,應(yīng)該都可以用這組公式來解釋。” “……然后呢?” 何知渺背過醫(yī)生輕聲說:“可是麥克斯韋這個人……字寫得不太好看,據(jù)說推算錯的一步就是因為自己都沒看清自己寫得數(shù),導(dǎo)致數(shù)據(jù)延遲了好幾年,氣死了?!?/br> “啊——原來是科學(xué)家啊?!?/br> 何知渺知道他沒懂這些,輕輕順了順?biāo)^上的軟毛,說:“是啊,所以啊,字寫得亂七八糟的人——” 何知渺又瞄了眼病例單,“誒,把自己的命就這么交到一張看不懂的紙上,真可怕?!?/br> 護(hù)士jiejie一陣扎進(jìn)何知渺手背,不熟練的手法讓他的血滋了點回去,何知渺沒動,陳若愚喊疼:“都流血了!小jiejie你注意一點哇,我哥哥怕疼!” “這個不疼……” 陳若愚哇哇大叫,“怎么不疼了?又沒扎在你手上!” “……” …… 這事過去好多年,但笑點一直保鮮,至少十年后何知渺再一次認(rèn)真端詳病例單時,還能笑出聲。 “啊喂,你這是怎么回事???還把自己搞得要住院了!”林慧提著單子,一手拽著何知渺往前走,“我三天不管你,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小孩子看啊?” 何知渺無奈地說:“慧姐,我這就是最近太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