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程清珂年少時曾學(xué)習(xí)過古典舞,所以這場學(xué)舞戲不在話下。在導(dǎo)演喊完開始后,就立刻進入了狀態(tài)。 西施身穿淺粉色宮裝,站在庭院中,跟隨著不遠處的宮人擺著動作,她腰肢纖細婀娜,姿態(tài)優(yōu)美,轉(zhuǎn)身飛袖間皆是脈脈柔情,步步生蓮。 高大的宮門外靜靜地站著一個人,他一襲白衣,一雙鳳眸溫柔地看著院中那位正在翩翩起舞的佳人。 早在苧蘿村時,范蠡已經(jīng)愛上了這位姑娘,但為了國家,他隱藏起自己的情感,將她帶回宮,準(zhǔn)備獻給吳王。想到這里,范蠡的眼里染上一絲郁色。手心握緊又松開。 西施回身時,瞥見門外的人影,心里有些緊張,臉上飄起紅霞,一時怔忪,腳步凌亂起來,被絆倒在地。 江尤下意識地上前去扶程清珂,手剛要碰觸到她的胳膊時,他才想起,自己演錯了。 劇本中的范蠡本應(yīng)是在西施摔倒后,漠然地走到院中,西施自己站起來行禮。他卻因為太過于入戲,對程清珂的摔倒產(chǎn)生了憐惜之情,走上前想要扶她。 但導(dǎo)演沒有喊停,只能繼續(xù)。 范蠡懸在半空中的手被西施推開,她自己站起來,對著范蠡施禮,微低著頭不看去他,言語疏離:“夷光拜見范大夫?!?/br> 她起身之后,神情淡漠地看向范蠡:“不知范大夫此次來這作甚?” 這句臺詞本應(yīng)由宮人問出,此刻程清珂卻將這句詞說了。 江尤一聽,暗自舒了口氣,這里回到了劇本中他的臺詞。 范蠡見到西施的表情,眉頭糾結(jié)在一起,他閉上眼,聲音中帶著蒼涼:“十日之后,你便要去吳國了?!?/br> 西施聽到范蠡的這句話,眼底默默流露出悲戚之色,待到范蠡睜開眼睛時,她又斂了情緒,漠然地說了一字:“好?!?/br> “ok,清珂演的很棒。”易殊興奮地站起身,一臉驚喜地看向程清珂。 在她的劇本中,這場戲本來是范蠡冷漠對西施,告訴西施要到吳國,西施心碎。但在江尤失誤的情況下,范蠡變得深情,程清珂扭轉(zhuǎn)劇情,將西施面對命運的無可奈何演了出來,比原來她筆下的劇情更虐心更深化了。 程清珂對導(dǎo)演回以一笑,易導(dǎo)演叫她清珂,那就是對她的肯定。 江尤尷尬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休息,他接過助理遞過來的一杯水,一口氣全部喝光,狹長的丹鳳眼盯著對面和導(dǎo)演有說有笑的程清珂。 他剛剛竟然被一個演戲不到兩年的小姑娘給帶跑了,還被她牽著鼻子走,真是見鬼了,難道那丫頭的演技比自己還高?呸呸呸,怎么可能,他可不承認。 演藝界有個定律,在演戲中,如果你被一個人代入了她的領(lǐng)域,跟隨她的動作做出反應(yīng),那就證明——你被壓制了。 這件事對江尤造成了極大的影響,導(dǎo)致他今天一整天狀況不佳,ng了五六次,程清珂沒有說什么,安靜的陪他演了好幾回。易殊導(dǎo)演也理解,這孩子估計是被程清珂刺激了。 太陽漸漸西垂,紅霞盡染。 古墻回廊、紅磚綠瓦之上皆慢慢籠上黑影。 江尤又ng了,導(dǎo)演讓他稍作休息,自己與攝像師調(diào)整一下機位。 戴檬把羽絨服披到程清珂的肩上,程清珂搓著被凍紅的手,并對著手心呵氣。 這時,回廊上漸次燃起橘黃的燈,點亮狹長的泊油路。 路的盡頭有兩個人,一前一后地向這里走來。 為首的那人,身姿挺拔,步調(diào)不徐不疾,從容不迫,好似暗夜中的王,來占領(lǐng)屬于他的城池。 在蒙蒙的呵氣中,她看清了那個人的臉,劍眉星目,清俊無雙,是鐫刻在她心里的容顏。 她沖他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 當(dāng)謝堯走到她面前時,程清珂才反應(yīng)過來:他怎么來這兒?然后就展開了自己的聯(lián)想——是不是來看她的昂?想到這里,整個人都嬌羞了起來。 不過很快,導(dǎo)演的一句話,就把程清珂給敲醒了:“謝先生,您來啦。” 導(dǎo)演的這句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過去,大家都開始打量著這位穿著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的男人。有些女生更是露出花癡臉,真是有眼福了,一個劇組不光有妖孽美大叔,還有禁欲系鮮rou啊。 謝堯含笑對易殊點點頭,站到她的旁邊。 易導(dǎo)演站起身,右手想要攔住謝堯的肩。謝堯瞥了她一眼,易殊不好意思地笑笑,轉(zhuǎn)而把手背到身后,扭頭對所有人正色道:“給大家介紹一下,謝江珣,我們的夫差?!?/br> “請各位多多關(guān)照?!敝x堯彬彬有禮,對所有人鞠了一躬。 有些人認出謝堯是現(xiàn)在某部熱播劇中的男配角,驚呼了一聲,不知是誰嘟囔了一句:“本人比電視上更帥啊啊??!” 江影帝瞇起狹長的鳳眸,瞧著被圍在圈子里的那個男人,能讓德高望重的易殊老師稱為先生,還用了“您”,想必這個人有些來頭。 人群外的鐘誠擠了進來,湊到謝堯旁邊,面向大家,笑得像個老媽子:“我們江珣是個新人,剛?cè)胄?,請各位多多包容?!?/br> 謝堯望望四周,發(fā)現(xiàn)最遠處站著一個氣質(zhì)不凡的男人。 謝堯走到江尤面前,朝他伸出手,眼底閃過一抹無人察覺的銳色:“江影帝,久仰大名,我是謝江珣,請多多關(guān)照。” 一米八的江尤不算矮,但是謝堯比他高上一頭,身高上的差距給江尤帶來一種壓迫感,使得江尤不得不揚起脖頸,仰視那個男人。 來者不善啊,閱人無數(shù)的江尤感覺到這個男人身上的敵意,他有些奇怪,不知自己何時得罪過這樣一個人,他友善地笑笑,握上謝堯的手:“謝先生,客氣了?!?/br> 謝堯淡淡地掃了江尤一眼,嘴角緩緩露出一抹笑容,依照他對程清珂的了解,她是不會喜歡這種老男人的。 站在一旁的程清珂,看著那兩個男人,默默戳著自己的手指,謝堯那家伙竟然忽略了自己,去找那個江影帝,難道江尤的魅力比她還大嗎?! ☆、第八章 謝堯的到來讓劇組變得熱鬧起來,他專程為大家?guī)韇市有名的一家小吃店的招牌生煎,由助理鐘誠分發(fā)給片場的人。 深冬季節(jié),帶來的生煎卻還是熱乎乎的,在寒風(fēng)中工作了一下午,早已饑腸轆轆,大家一面品嘗著食物,一面暗自對這位為人謙和又長相帥氣的新人演員產(chǎn)生了好感。 程清珂忽然有些不敢面對謝堯,雖然心里很期待能和他一起演戲,但是她擔(dān)憂兩個人見面的時候怎么辦?這里這么多人,他是希望與自己裝作陌生人,還是堂堂正正地打招呼承認朋友的關(guān)系呢? 程清珂一旦糾結(jié)某件事,就會開始逃避,她跑到易殊導(dǎo)演旁邊,以看一看自己演得如何為由躲在了監(jiān)視器的后面。 易殊今天對程清珂的表演很滿意,內(nèi)心對這小姑娘的欣賞之情暴漲,一聽程清珂要看之前拍過的幾場戲,就讓助理搬來一把椅子:“清珂,坐下一起看吧。” 程清珂受寵若驚,片刻后笑著坐下:“謝謝導(dǎo)演?!?/br> 小小的屏幕里播放著拍攝的畫面,可是程清珂的心思卻在謝堯身上,眼睛雖盯著畫面,內(nèi)心則在思考如何面對謝堯。 易殊吃了一口謝堯剛剛送過來的生煎,看向坐在一塊兒的程清珂:“你不餓嗎?”說著,拿出一個,遞給身旁看得“入神”的程清珂。 拍了一下午的戲,怎么可能不餓,可是她不吃蔥花的。程清珂看著導(dǎo)演遞過來的那個白白的,冒著熱氣,上面撒滿綠油油蔥花的生煎有些猶豫。 導(dǎo)演的心意,不好拒絕,吃個蔥花又不會死,程清珂這么想著,伸出了白皙的小手。 這時,頭頂上方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程清珂,你就別搶導(dǎo)演的生煎了。” 聽到這句話,她茫然地抬起頭,正好對上他深邃的眼眸。 謝堯?qū)⒁粋€盒子遞給程清珂,聲音聽不出情緒:“這是你的?!?/br> 易殊察覺到這兩個人的氣氛有些不同,那位謝先生的言語中透著熟稔,鏡片下的眼睛閃過一絲疑惑,開口詢問:“你們認識嗎?” 程清珂接過生煎,然后想到易老師的問題,心里不知如何是好,對謝堯回以感激的一笑之后,灰溜溜地跑走了。 留下謝堯一人面對易殊老師八卦的目光,他“嗯”了一聲,然后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轉(zhuǎn)身走了。 易殊看著那兩個人相反的背影,推推鏡片,嘿嘿一笑,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倆人有情況啊。 “程姐,您怎么啦?”助理戴檬有些疑惑,平時的程姐都是風(fēng)姿綽約,優(yōu)雅清冷滿滿的女神范,怎么這時候懷里抱著一盒生煎,一臉傻傻的表情,讓她想到某種生長在大東北的動物——狍子。 程清珂坐在躺椅上,胸口不停起伏著,緩和呼吸,快速奔跑所帶來的燥熱感漸漸平息,大腦開始運轉(zhuǎn),意識到剛才自己的舉動,她情不自禁地將頭埋在生煎盒的后面:真是丟臉?biāo)懒耍喼焙透咧械拇罉幼佑械囊黄础?/br> 一股誘人的香味傳到程清珂的鼻腔中,肚子發(fā)出“咕?!币宦?。 這個聲音被戴檬聽到,她忍著笑:“程姐,我剛剛已經(jīng)吃過這個生煎了,很好吃的,您也嘗嘗唄?!?/br> 程清珂把盒子捧到面前,掀開了白色的蓋子,生煎的香味撲面而來,層層熱氣氤氳開來。 由于之前經(jīng)歷了程清珂的“□□”,盒子里的生煎歪七扭八地散落著,灑在生煎上的芝麻有些粘在盒底,能看出原來整齊的排列痕跡。 助理戴檬遞給程清珂一雙筷子,程清珂拿著筷子夾了一個,圓圓滾滾炸成金黃色并用黑芝麻點綴著的生煎讓人很想吞之入腹。 她咬了一口,鮮香的湯汁溢滿嘴中,唇齒留香。 程清珂是那種不易胖體質(zhì),一連吃了五六個,方才停了手。 休息了一下之后,便開始拍戲。 由于謝堯剛來,一切都沒有準(zhǔn)備好,所以今晚還沒有他的戲,易殊導(dǎo)演讓他回酒店休息,他卻聲稱要跟前輩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 這個“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導(dǎo)致程清珂和江尤交替ng,程清珂n完江尤n,江尤n完程清珂n,氣的易導(dǎo)演怒極反笑,指著片場中的那兩個“前輩”說:“怎么謝先生一來,你們兩個就沒有前輩的樣子了?算了,今天就到這里吧。”易殊擺擺手,讓工作人員收拾器材。 江尤很郁悶,都怪那個姓謝的男人,戳在導(dǎo)演旁邊,一直地看著自己,看得自己毛毛的。 程清珂很愧疚,都怪謝堯那個家伙,站在片場,害的自己總是想瞧他。 * 謝堯一下飛機就直奔片場,行李都還擱在車上。 鐘誠將車停在酒店門口后,下車去搬行李。 謝堯跟了過去,他從小有個習(xí)慣:自己的東西自己拿。 不大的后備箱塞了五六個箱子,五顏六色的。謝堯站在旁邊,看到這些行李皺起了眉頭。 鐘誠搬了一個粉色的箱子下來,大大的箱面上,印著一個卡通頭像。 謝堯指著那個愛心形狀的頭像,有些嫌棄地開口問:“這個是什么?” “boss,這個是您啊?!辩娬\用手指戳戳那個頭像的臉,一臉自豪的說,“這個是我給您設(shè)計的周邊,網(wǎng)上賣的可好呢?!?/br> 謝堯瞅了瞅那個印在行李箱上的古裝白衣圓臉大眼睛的娃娃:嗯,衣服和模樣還有幾分相似。 謝堯站起身,看著正在樂呵呵地等候自家boss夸獎的鐘誠,陰惻惻地說:“沒想到,鐘秘書的經(jīng)營頭腦不錯啊?!都知道賺boss的錢了??!” “boss,我錯了。。。我這就把賺的錢打到您的賬上?!辩娬\被自家boss的話嚇得心肝一顫,哭喪著臉。 嗯?原來他在自家員工的眼里是個摳門的人啊。 謝堯淡淡地說:“不用?!痹捯魟偮洌x堯想起他家鐘秘書腦回路太強,指不定哪天會把他的臉印在“稀奇古怪”的東西上,想到這里,謝堯冷著臉補加了一句:“以后不許用我的臉弄任何東西!” “好的,boss?!辩娬\捂著口袋里的錢包,舒了口氣,轉(zhuǎn)而想到剛剛在某寶上拍出去的五千雙印有謝堯頭像的襪子,頓時傻了,看來要賠違約金了。 謝堯伸手從那堆花里胡哨的箱子里,拿出了自己的黑色簡約行李箱:“我先走了?!绷粝逻@句話,轉(zhuǎn)身瀟灑地走了。 他是一個注重效率的人,以前出遠門的時候,不管時間多長,都是拿一個行李箱。所以,那些花里胡哨的箱子都是鐘誠的,就讓他家秘書自個兒慢慢搬吧。 謝堯走進酒店的時候正好碰到江尤和程清珂,那個男人和她一直交談,她面帶笑容認真聽著。雖然以謝堯?qū)Τ糖彗娴牧私猓龜[出那副表情是在應(yīng)承,可那場景還是有些礙眼。 “hello,謝先生,怎么就你一個人,用不用我叫助理幫你?”江尤看到謝堯自己拎著行李站在大廳問道。 程清珂害怕讓江尤知道兩個人的關(guān)系,由而猜測出那天晚上她見的人是謝堯,于是選擇遁走:“你們二位慢慢聊,我還有事先走了?!闭f完就朝電梯間走去。 謝堯看著程清珂的背影答道:“不用了,我自己來?!比缓筠D(zhuǎn)身往前臺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