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可是他們打架都是因為你啊,當然跟你有關(guān)系?!鼻赝眇ゲ灰詾槿坏?。她可從未見過寧知墨那副樣子,真跟只斗雞似的,一點平時的風度都沒有了。 “晚馥,我有些話跟她說,你先出去玩吧。” 秦晚馥有些不情不愿,但還是走了。 榮宓這才抱著阿凝,仔細瞧了她的臉,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凈過面了。素凈天然未施妝粉的臉,仍然難掩初綻芙蓉般俏艷明媚,想必過兩年便是傾國傾城之勢了。衣裳也換成了一身蜜合色小團花刺繡錦緞上衣并暖玉水煙絲錦羅裙,又帶著幾分小少女獨有的清純嬌嫩,整個人漂亮的讓人看一眼就舍不得挪開,光看一眼就能愛到骨子里去。 “阿凝啊……”榮宓道,“你跟我說實話,你可有對他們……” “什么?”阿凝好奇看著她。 “你可有對他們,有什么心思?” 阿凝一臉懵然,反問道:“什么心思?” “就是……你有沒有喜歡跟他們在一起?” 阿凝搖頭,“不喜歡。墨哥哥之前還好,可現(xiàn)在,竟然看見我睡覺還不知回避。至于六殿下,我最煩他了,每次看見他,都想把他轟出去!” 榮宓愣了一下,見她雙眸清澈,無一絲隱瞞,當下放了心。 她是過來人,她知道心儀一個人而不得有多么痛苦。她們世家貴女,從來都沒有選擇夫君的權(quán)力,她希望她心疼的小meimei最愛的始終是她自己,這樣一輩子才能過得幸福。 榮宓拉著阿凝的手,柔聲道:“可要記得我以前教你的,就是再不喜歡一個人,也不許失了風度。” 她可絲毫沒有給兩個人說好話的打算。她家的小meimei,誰都別想欺負。 阿凝點點頭,又笑道:“還是jiejie對我最好!六殿下和墨哥哥平時也說對我好,可……我覺得根本沒有jiejie一半好?!?/br> 榮宓笑了,真是傻丫頭,我對你的好,跟他們對你的好怎么會一樣呢? 這次的事件讓榮宓覺得自己沒有好好保護阿凝,當日便讓阿凝和秦晚馥搬到了靈溪院的偏院,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免得小姑娘又被別人欺負。 不同于遮月院的鳳尾森森,靈溪院中花架滿園,白玉銀藤、重瓣紫藤、羽葉鳶蘿,五顏六色的花藤到處都是,偏院門口甚至種了幾架葡萄,如今生了滿架綠葉,嬌嫩可愛,別有一番趣味。當日夜里,兩個小丫頭就坐在葡萄架下納涼看星星,月上中天了才舍得回去歇息。 翌日,阿凝原本和秦晚馥說好去頗負盛名的紫茉莉花海瞧瞧,這廂剛換了衣裳出門,就見一身寶藍色雜寶花紋錦緞圓領(lǐng)袍的寧知書朝這邊走了過來,身形一如既往地高大挺秀,只不過眸中帶著幾分少見的灰暗。 他看見阿凝,才勉強露出一個笑來,“小阿凝,你jiejie獨自去繁香塢了,你幫我去陪陪她好不好?” 繁香塢,這還是阿凝頭一回聽說這名字。心道大約也是明玉山莊的某處吧。不過,阿凝好奇道:“姐夫是有要事么?” 平日里恨不得跟jiejie形影不離的人,竟然開口讓她去陪jiejie? 寧知書模糊地“嗯”了一聲,算是默認了,又拿出一只黑漆盒子來,遞給阿凝身后的錦珠,“這會子在山莊里,沒法子給你帶什么好東西,等回府去了定補給你。”他又俯下身去,輕聲對阿凝道:“你多陪她說說話,讓她心情好些。好不好?” 阿凝點點頭。待寧知書走后,秦晚馥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那盒子,眼睛瞪得青蛙一般,“這么多銀子!” 盒子里面躺著的,可不正是一張張的百兩銀票么? 這個姐夫真大方,不過去陪一陪jiejie,就能拿一千兩的好處。不過想想,每回阿凝生辰,從靖北王府得的禮物,都無一不是極品,不管是榮宓送的,還是寧知書送的。阿凝覺得,姐夫家里真有錢。上京城這許多王侯公府,東臨侯府已經(jīng)算是極富麗體面的了,但比起靖北王府來,還差了一些。 寧知書留下了轎子引阿凝去繁香塢,轎子行得快,走了約莫一柱香時間才停下來。阿凝下轎時抬眼一望,只覺得眼睛都被刺疼了?;鸺t和翠綠的明艷交織,映滿了整個視野,這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扶?;ê#赖米屓酥舷?。 阿凝呆愣了片刻,若非回頭可見自己剛做過的轎子,她大約要以為自己是忽然上了仙宮的花園。 “榮六姑娘,世子妃就在前面不遠?!鞭I前引路的是寧知書的貼身侍衛(wèi),他指了指前面,阿凝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一處湖藍色的裙角。 阿凝走進花海,小小的緗黃色的身影很快淹沒在一片紅花綠葉中。 “jiejie!” 榮宓看見阿凝,吃了一驚,“你怎么來了?” “世子姐夫讓我來陪你?!?/br> 女子微微一愣,發(fā)髻上的白玉鳳鳥銜珠步搖垂下明潤亮眼的珍珠,愈發(fā)襯出眸光的黯淡來。 她心里涌起的不知是什么。她不喜歡他對她這樣好,因為這樣會使她特別歉疚?;蛟S她應該慶幸的,她有這樣一個知她愛她疼她的夫君。 “jiejie你怎么了?”阿凝擔憂道,“昨日還好好的,今日可是身子不舒服?” 榮宓搖搖頭,視線朝遠處看過去。阿凝好奇得踮起腳來,伸長了脖子,視線透過重重花木,在花海盡頭隱約看到一角屋檐。 榮宓見她小兔子一樣,好笑道:“那兒已經(jīng)是西苑地界了,沒什么可看的?!?/br> 見她笑了,阿凝便放了心,姐妹倆便相攜在花海中漫步觀景。 “jiejie,這兒這么漂亮,為什么我從未聽過繁香塢的名字呢?”阿凝好奇道。 “這里毗鄰西苑的馨晨、青玉兩殿,陰氣重,不吉利,自然少有人來。”榮宓頓了頓,頗為感慨道:“可惜了無邊麗景?!?/br> “馨晨殿和青玉殿為什么不吉利啊?” “因為它們是西苑的冷宮?!避俺康钍顷P(guān)押嬪妃的,自西苑建成至今,不知埋葬了多少香魂。而青玉殿,是囚禁獲罪宗室用的。當今景元帝為皇子時,就有親王被賜死在那里。 阿凝沉默了下,“既然這樣,jiejie以后也不要來這里了。扶桑雖然美,但,可以讓姐夫幫你種一園子。反正姐夫家里有錢?!?/br> 小姑娘眸光熠熠的,榮宓噗嗤一聲笑了,笑后,聲音沉緩道:“很久以前我不小心在這里丟了一樣東西,一直想找回來?!?/br>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即將更名為《貴女嬌寵記》,提前告知= =不要太在意名字。。。 ☆、繁香塢(二) 榮宓的目光變得悠遠,看著眼前重重疊疊的扶桑花木,仿佛看到多年前的自己,就是在這兒,和他相遇。她遺失的是她的心,她的情,她也想找回來,卻找不到。 今日寧知書發(fā)現(xiàn)她還留著那塊帕子,才對她沉了臉,她其實并不怪他,因為錯的本就是自己。她知道這是錯的,可她無法控制。 “meimei,”她低下身子,與阿凝平視,玉白細柔的手指輕撫著她的鬢發(fā),“你聽jiejie的,世家女切忌失了心,若是失了心,便是痛苦一輩子?!?/br> 阿凝似懂非懂。但榮宓已經(jīng)直起身子,“走吧,咱們該回去了。” 兩姐妹的身影逐漸離去,一個窈窕,一個玲瓏。輕風過處,花枝搖曳擺動,將她們的背影裝點得如夢似幻。 榮宓不知道的是,此處山坳地形復雜多變,這片一望無際的花海除了毗鄰明玉山莊和西苑之外,花海朝山谷綿延的深處還藏著一座無名小院。 此時,小院的主人,月白銀絲線繡卷草紋暗花錦緞的男子正閑閑坐在窗前泡茶,俊秀清雅的容顏神色疏淡,待陸青山語畢,他低低道:“對外頭再多放些謠言,就說……”他想了想,才開口道:“就說繁香塢里有許多咬人的蟲子,一咬就會流很多血的那種,而且還鬧鬼?!?/br> “三怕”都包含在內(nèi)了,應該足夠震懾她了吧! 陸青山點了點頭,心中有幾分驚異。主子這段話來得太突然,世上沒有誰比他更清楚,這位祈王殿下從來不是有同情心的人,這些年也不乏誤闖進這里的人,殿下要起人命來當真毫不手軟?,F(xiàn)下竟然cao心起別人來了?安惠郡主并不是第一回來此,故而,殿下cao心的只是那個年紀小小的榮六姑娘? 陸青山在那兒胡思亂想的,沉默片刻,趙琰已經(jīng)將他的“綠雪偎云”泡好,抿了一口,露出滿意的神情。他這才瞧了眼陸青山,一雙漂亮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未曾說話。 陸青山卻被他這目光盯得額角冒冷汗,真像能看透人心似的,當下不敢再多想。 趙琰的確是cao心阿凝。他覺得,每次遇到這丫頭,她都在作死。比如逼他動手殺人,比如打擾他看書還一再撩他,比如接近這個不能讓外人發(fā)現(xiàn)的他的小院。 得了,這一天還沒過完呢,他下午又看見來作死的阿凝了。 卻說阿凝隨著榮宓回到靈溪院,早守在門口的寧知書就把榮宓接走了。阿凝回到偏院,沒見到秦晚馥,問了錦珠才知道,秦晚馥獨自去了紫茉莉花海,碰巧遇到了好些到那兒游玩的姑娘,其中就有那上京美人榜的第一,姚沉歡。她有了玩伴,估計正玩得開心,所以還未回來。 午間,阿凝一個人躺在竹席上小憩,平時睡眠極好的小姑娘,今日卻遲遲不能入眠,眼前總是晃過榮宓在繁香塢時的黯然神傷。 在她心里,榮宓從來都是驕傲端雅又高貴無雙的,她不喜歡看見她這樣。 翻了好幾個身子,她忽然靈機一動,心想大jiejie不是說丟了東西么?她給她找回來不就是了? 事關(guān)大jiejie的秘密,知道的人不宜多,所以她只帶著錦珮一個,又去了一趟繁香塢。她也知道希望渺茫,但不試過如何知道結(jié)果,說不定自己能撞個大運呢? 她在榮宓先前站的地方尋了許久,又在附近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便有些發(fā)花。站起身來,用絲絹帕子擦了擦額角的細汗,她抬眼看了下天空,腳下往前一步,不慎踩了個空。 雜草掩映的地面忽然裂開一個洞,她還來不及反應,身子已經(jīng)陷了進去。 “啊!” 驚叫聲已經(jīng)徹底被地面掩埋。那處草叢不知布置了什么巧妙機關(guān),人一掉下去,地面又重新合攏,再加上雜草作掩護,外表竟看不出一絲端倪。 阿凝“啪”的一聲落地時,她覺得渾身的骨頭都要被震碎了。 她艱難地爬起身來,接著微弱的光線,能看到自己置身于一處狹窄的地道里,頂頭的洞口已經(jīng)關(guān)閉了。 “錦珮!錦珮!”她嚇得大聲喚,可回答她的只有地道的回聲。 腳踝處疼得厲害,她也顧不得了,只鼓足勇氣,順著唯一的通路朝前走,想趕緊出去這個鬼地方。 此刻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她怕黑。 若是一般小孩,大約第一件事就是驚惶不知所措,可阿凝深得安惠郡主真?zhèn)?,尚能維持一定時間的鎮(zhèn)定,但她畢竟經(jīng)事少,能維持多久就不知道了。 地道并不長,她走了一會兒,就到了出口。 阿凝的身子已經(jīng)在顫抖了,這么黑一條地道,她總感覺身后有鬼跟著,她怕得不行,看見前面有亮光,就快步走了過去。 眼前悄無聲息地開了一扇門,門口正對著一架六合山水屏風,繪著大氣磅礴的高山峻嶺、流水飛瀑。 屏風的另一邊,是一間優(yōu)雅精致的小室。 “殿下,文皇后只差一口氣了,為何在此時給她解藥?”一身素色青布長衫頭戴綸巾的男子道。 當中透雕蓮紋寶座上男子正氣定神閑地欣賞一塊晶瑩透亮的玉石,眸中有幾分贊嘆,神情專注,仿佛并未聽他們的話。有那么一瞬,他的余光似乎往屏風處看了一下,又似乎沒有。 另一個發(fā)色已花白的男人捋了捋短須,笑著答道:“不立便不能破。此次七殿下能安然無事便是文府在背后使的力。文姚兩府素來沆瀣一氣,文后就這樣病死,反而會讓五殿下更得那位的喜歡?!?/br> 青衣男子露出恍然的神情,正欲再次開口,立在一旁的陸青山忽然面色一變。 陸青山朝他們使了個眼色,抽出劍悄無聲息地靠近屏風,倏然朝屏風劈過去,就看見一個一身狼狽的小姑娘木雕一樣立在那里,已經(jīng)嚇呆了。 這處密道極難打開,這個小姑娘又是怎么打開的? 不管答案是什么,她既然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就只有一個命運。 那邊趙琰并未抬頭,仍然專注在玉石上。陸青山看到主子如此,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走上前去,手中雪亮的劍支就朝阿凝的胸口刺過去! 眼前的閃過金屬凜然的寒光,阿凝眼睛驀地睜大! 不知是什么感應,趙琰在漫不經(jīng)心抬起眼的剎那,終于看見闖入的人是阿凝,當下臉色微變,手中那枚玉石就直直飛了過去,打中了陸青山握劍的手腕。 陸青山手腕一軟,劍支應聲落地,劍支旁邊,還散了一地的玉石碎渣。 這原是質(zhì)地極佳的上好玉石,可謂無價之寶,在極西之地好不容易尋到的,剛拿到手,就這樣碎了。 那劍尖停在了胸口,刺破了一層丁香色絲綢衣裙,高腰裙垂下的葡萄紫金絲線繡真絲緞帶被削掉了一邊,飄飄揚揚地落到地上。 阿凝就跟木了一樣,連哭都不會了。眼睜睜看著趙琰從座位上不疾不徐地走過來,然后伸手往她身上一點,她便暈倒在地。 “把她……”他想了想,竟不知該如何處理為好,頓了頓,才續(xù)道:“把她送去孤雁閣。”他又轉(zhuǎn)頭瞧了眼陸青山,“自己去領(lǐng)罰?!?/br> 陸青山眉尖一跳,低頭拱手道:“是。”他沒有第一時間發(fā)覺有人闖進來,的確該罰。 趙琰低頭看了那一片碎玉殘渣,“真是可惜了?!?/br> 那青衣男子朝扶手回去座位的趙琰道:“這……將那姑娘留著,恐有不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