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節(jié)
想不到竟被那陰險的老骨頭送到這來了?!這次恐怕要栽在這…… 但她話一出口,卻見貪染明王搖搖頭,溫和地笑道:“怎能說是我和墓葬主勾結(jié)?讓他選擇如此做法的,是你本身啊……” “怪我咯?” “不錯?!彼p輕頷首,“你本該帶回愿力凝聚的真液,即便是要分給他一部分也好,可是你并沒有。根據(jù)墓葬主的預(yù)見,如果你沒有如此行事,那未來必將成為他的敵人?!?/br> “哼,這種莫須有的罪名……”夏元熙輕蔑道,但她腦中掠過無數(shù)可能,為什么尸陀林主會斷定她就是敵人? 難道她想要復(fù)活薛景純的其中一條道路,必將站在尸陀林主的對立面? “這就要問你自己了。”貪染明王話音還在空曠的大殿前回蕩,人影卻不知什么時候消失了。 不好! 夏元熙雙劍齊出,無懈可擊的軌跡幾乎要將周圍化作一輪銀光湛然的滿月。 “常言道‘贈人玫瑰,手有余香’,卻不知贈我優(yōu)曇的你,手指帶著什么味道?” 聲音傳來的方向是她身后,當(dāng)她剛要擊中攻擊貪染明王現(xiàn)身的地方,只見漫天的劍影霎時化為潔白的優(yōu)曇花瓣散落。 與此同時,雙手被交疊著舉過頭頂,那力量極大,任憑她用盡全力也無法逃離。一雙冰涼的嘴唇好整以暇地從指尖親吻到手背,滑膩的舌尖如蛇形爬過指縫,接著傳來陶醉嗅聞的氣息聲。 “啪。”她從那鐵鉗般的桎梏中掙脫出,連退幾步,轉(zhuǎn)身警惕地看著他。 雙方都清楚,這是貪染明王有意松開了她。 “果然香軟細(xì)滑,就像含上一陣就會在我口中融化似的……只可惜那頭白發(fā)太過礙眼,一想起它是因?yàn)槟硞€討厭的人才變成這樣,我就有種自己的東西被玷污的憤怒——” “閉嘴,變態(tài)!誰是你的東西?!”夏元熙猛力用衣袖擦著手指。 “看來你需要了解自己的處境,然后好好考慮自己的言行是否合適?!必澣久魍趺鏌o表情盯著她,那冷漠的眼神就像是對獵物嘶嘶吐信的蛇一般。 空氣凝固了,夏元熙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看他一步步走來,抬起她下巴,印上極具侵略性的一吻。 良久,他才放開她,那種固體般的空氣也隨之消散。 她圓睜著眼睛,不顧擰著她下顎的手下移幾寸就能輕易扼住她喉嚨,剛要罵出口,卻突然聽到貪染明王說的話,馬上緊緊閉住。 “如果再對我口出惡言,那我只好在你身體上討回來。下次,我會吻到你再也開不了口為止?!?/br> 于是,她只能投之以怒氣爆棚的眼刀,卻也沒再說一個字。 畢竟她和這個人之間除了罵人的話,也著實(shí)沒什么好說的。 但是停留在她下巴上的拇指卻得寸進(jìn)尺地拂上她的下唇,一邊喃喃地問道:“這里……嘗起來還是很青澀,難道他平時什么都沒對你做?或是次數(shù)不多?他碰過你哪些地方?告訴我,好嗎?” “你別太得意忘形了!”夏元熙怒道。 她隨即看了看貪染明王依舊定定看著她的表情,想起他剛剛的話。 “……這不算罵人,也不是人身攻擊……只是提醒你注意分寸罷了。再說這是我的私事,和你有半文錢的關(guān)系?今天我被人暗算,不小心著了你的道,須知士可殺不可辱,要?dú)⒁獎幠憧粗k,別想我在你面前搖尾乞憐!” “殺你?怎么會?”貪染明王笑著搖搖頭,就像是一個捉住漂亮蝴蝶的孩童,“你是我的王妃,我將迎娶你,和你一起君臨這個世界。這是命中注定的,雖然因?yàn)槟承╁e誤遲了數(shù)萬年,但現(xiàn)在它終于走上了正軌?!?/br> 他說完,夏元熙驚愕地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一輕,昆侖厚厚而寬大的法袍變?yōu)闃O其貼身的綺羅與寶珠瓔珞衣裙,看起來就和貪染明王身上的款式差不多。 此時,貪染明王自然而然地攔上她的腰,一邊深情款款地看著她:“令我難以逼視的絢爛奪目之美,很適合你?!?/br> “只有這個我一百萬年也不能接受!”不知道是不是貪染明王魔怔了,竟然未加阻攔,任憑夏元熙甩開他的手臂,奪路而逃。 夏元熙御劍飛了很遠(yuǎn),才回頭看看,只見已經(jīng)在天邊化為微小一點(diǎn)的貪染明王仍然站在原地,定定看著她。 那眼神,像是在說:你是我的囊中之物,逃不掉的。 她打了個寒顫,扭頭繼續(xù)向前遁去。 與此同時,貪染明王幽幽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凡入我貪魔宮者,必將以一物贈我,否則永世不能離開。從現(xiàn)在開始,你每說一個字,將忘記一個字;每產(chǎn)生一個想法,就潰決一個記憶。” “別做夢!”她遠(yuǎn)遠(yuǎn)傳音道。 但她話剛一說出口,就永遠(yuǎn)失去了那幾個字,它們代表的字符、發(fā)音以及意義,徹底從她腦子中消失了。 【他說的是真的?】 夏元熙驚訝地意識到,然而就在此時,她又忽然覺得,意識中一些微小的東西被抽離了。 那些東西不太重要,仿佛是她在地球上兒時的一小片記憶,但要回憶時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了。 “我的王妃不需要那些無用的東西,你將拋棄掉所有陳腐的負(fù)擔(dān),成為我的妻子。” 不知什么時候,她發(fā)現(xiàn)自己仍舊站在貪魔宮門前,面對著貪染明王溫潤如玉的笑顏,似乎從未離開。 但每當(dāng)她思維轉(zhuǎn)動一圈,腦中能夠回憶起的事情就流失掉一件。 不能想,什么都不能思考! 她十指指尖深深陷入頭發(fā),似乎要嵌入頭皮中,拼命讓劇痛停止大腦的運(yùn)作。 但貪染明王卻憐惜地把她攬入懷中,將她手腕壓到自己袍服領(lǐng)口果露的胸前,就算被她掐出血痕也沒有皺起一絲眉頭。 “這么用力,你還真是熱情……”輕輕在她耳垂印下一吻,不過這次夏元熙并沒有對此做出任何反應(yīng),就像是泥塑木雕一樣。 “害怕忘記什么,所以一動不動嗎?”吃吃笑著,這次嘴唇落下的地方是脖子。 “這樣總覺得像是我在欺負(fù)你一樣……怎么辦好呢?你告訴我,最不想忘記哪些記憶,我就放過它們,不再奪走怎樣?當(dāng)然,其他的部分我就笑納了?!睖厝釡\笑的聲音循循善誘。 依然沒有回答。 “不相信我嗎?那我立下心魔誓好了,只要你不決定給我,我就不會擅自收取你最珍貴的回憶。” 這次夏元熙呆滯的目光逐漸聚焦,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我發(fā)誓了,告訴我吧。” 他身為天魔,明明可以讀取她釋放的思緒信息的,可就是要她用口說出來。 “有關(guān)師兄的一切。”她并無他法,只能說出口,然后失去了這部分語言。 ☆、346|常斷無生滅(二十一) “好的,如你所愿。”因?yàn)楹拓澣久魍醯哪樋康奶?,夏元熙只能看見他薄薄的嘴唇露出一個嘲弄的笑容,“很快你就會讓我收回它的?!?/br> 夏元熙空曠的大腦中還沒來得及對此做出反應(yīng),只見腳下被花瓣淹沒的地面瘋狂催生出新的枝葉,一堵堵盛放著花朵的蔓藤和枝干迅速組成無數(shù)兩人高的墻壁,像是生物的腸子一樣蜿蜒崎嶇,也將貪染含笑的面容同她隔絕。 “走出去吧,如果你能做到的話?!?/br> 她稍微有些遲疑,但還是向前邁動了步子。 這里像是禁止了一切術(shù)法,她不能飛到空中,只得用最普通的方式前行。 然而到處都是一模一樣嬌艷的花朵之墻,甜膩的香味直入鼻腔,似乎連行動都變得遲緩了。 這樣的情況下,費(fèi)心記憶走過的路根本不現(xiàn)實(shí),因?yàn)椴恢裁磿r候就會讓記憶流失,而且這些花朵還在不斷生長凋零,或許僅僅只過了一個時辰,面貌就大不相同。 夏元熙勉強(qiáng)用一絲思維想著,雖然這又意味著幾段記憶從她腦海中消失了。 需要把它們記下來! 好在儲物袋是能打開的,她取出一枚玉簡,將至今發(fā)生的一切都簡略描述在其中,并將它緊緊握在手心。 就算忘記了,看到它也會知道現(xiàn)在面臨的情況吧? 夏元熙想著,心中稍定,快步向前走去。 這里感覺不到空間和時間的流失,唯一能看到的,是無窮無盡的花叢之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雖然她的軀體幾乎永不疲憊,但精神上的負(fù)擔(dān)卻一步比一步更為沉重。 【究竟經(jīng)過了多久?】 【我忘了些什么重要的東西?】 【這會不會是貪染明王的陰謀,這個迷宮根本沒有出口,只不過是想把我永遠(yuǎn)困在這里的謊言?】 一些不受控制的念頭就像雨后的雜草一樣滋生萌芽瘋長,每一個都帶走她更多的記憶。 【不行!不能按照他的步調(diào)走!】 夏元熙目光轉(zhuǎn)移道旁邊的花朵圍墻,它并沒有什么特別,有著柔嫩含苞待放的花苞,嬌艷可人的盛放花朵,還有郁郁蔥蔥的帶露枝葉。 如果只向一個方向前進(jìn),那么總有一天會出去吧? 意識到這一點(diǎn)的時候,雖然她又有一些記憶沒有了,但她仍然把這個想法記錄在手中的玉簡上,然后取出飛劍,用力一揮。 劍刃就像是劃過水面一樣,并無一片枝葉因此折落,然而它卻實(shí)實(shí)在在地穿過了它們。 既然如此,她便收回了劍,赤手撥開花叢,打算直接從里面鉆過去。 這次,花叢并未像剛才那樣軟弱可欺,在柔嫩的嬌顏后,暗藏著銳利的尖刺,將她手臂和手掌劃得鮮血淋漓。 在努力保持空無一物的腦海中,疼痛變得格外清晰,但她卻毫不在意,硬是把整個身子都擠入其中。 草木略帶清新腥味的汁液以及全身無數(shù)處被劃破的刺痛聯(lián)袂而至,花叢之墻大約只有四五尺的厚度,不一會就讓她鉆了出來。 說來也奇怪,在她剛剛步入一墻之后的花瓣小徑時,剛剛被花刺割破的傷口卻都突然愈合了,與此同時,一段不屬于她的記憶突兀地灌輸?shù)剿X中。 她眼前的男人擁有世間最和煦的笑意,雙眸就像是無星無月的晴朗夜空,今天和往常一樣,他化自在天依舊繁花盛開,微風(fēng)送暖,香氣襲人,塵世一切煩惱苦痛都隔絕在外。天人秉承世間一切福報而生,而對方和她是如此的默契,所以似乎只要有那人的存在,就仿佛能達(dá)到這個世界最完美的和諧似的…… 這是誰的記憶?! 不可能是自己的! 夏元熙心底最細(xì)微的一絲神經(jīng)抽動了一下,周圍環(huán)境又恢復(fù)成無盡的花墻迷宮。 可惡……竟然篡改她的記憶! 她憤怒地激起緊握手中的玉簡,想要在其中記錄下這卑劣無恥的行徑,卻愕然發(fā)現(xiàn)剛剛那段記憶已經(jīng)赫然出現(xiàn)在前面記錄的部分中。 在短暫的呆滯后,她飛快挑出陌生的部分消去。此時再看到充斥滿目的花墻,她卻再也不會產(chǎn)生要蠻力越過的念頭。 不是因?yàn)槟切┠軒硗纯嗟募獯?,而是她承?dān)不起一直被篡改記憶的后果。 因?yàn)橹钡浆F(xiàn)在,她所剩不多的記憶已經(jīng)十分模糊,雖然玉簡上連篇累牘地記錄了一長串故事,但那也已相當(dāng)陌生,就像是在看一個代入感不大的故事,更何況里面還有相當(dāng)一部分人物名字、事物地點(diǎn)名詞僅存一個抽象的文字符號。 唯獨(dú)沒有忘記的,是一個叫薛景純的男人。 但除此之外,就算記憶中與他相處的部分,也只有他有著清晰的面貌,其他人則五官模糊,一片混沌。 無論如何,那人是她行動的理由,就算僅僅記得這一部分,她也會堅(jiān)持下去。 不知是不是她信念過于堅(jiān)定,在經(jīng)歷無數(shù)世代的漫長時光后,她終于來到了花墻迷宮的出口,此時她幾乎全部記憶已經(jīng)消耗殆盡,身心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