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這是一萬條黑月陰地陰時死去的魂魄煉制的萬魂珠,陰魂宗拜上。” 這萬魂珠可是煉制邪魔兩道法寶的極好材料,品質純粹,能與許多天材地寶搭配,市面上也是供不應求。這陰魂宗第一次有資格參加祭祀,可是出了血本。 不料那名從祭卻單手捏起來,指尖魔氣一閃,瞬間將珠子毀去,里面的魂魄還原為精純的天地元氣。 “這是!您為何毀去我獻上的祭品?!”那名陰魂宗修士見狀rou痛不已。 “哼,尊神只心悅于強大的祭品,而且必然要祭祀之人親手獵取。這等凡人魂魄,多則多矣,但尊神可不是什么破爛都收的,你這萬條魂魄也不是自己親自收集的吧?不知者無罪,這次就放過你,下次再用這些門下弟子收集的腌臜玩意侮辱尊神,就將你本人獻與她。” 那名修士心驚膽戰(zhàn),連滾帶爬回到,人群中,引起了一陣竊笑。 這真的是你愿意看到的嗎? 夏元熙抬頭,仰望那千手法相上的石雕少女。她覺得,如果是她的話,應該對此毫無興趣,因為她享受的僅僅是戰(zhàn)斗的過程而已。 ☆、第126章 結社·血浮屠(四) 之后,一個個黑袍修士們紛紛上前,展現(xiàn)自己的祭品。據(jù)說,首次參加儀式的成員,需要帶來自己的“戰(zhàn)利品”,表達對那位好戰(zhàn)的怖畏明王的崇敬與膜拜。 祭品可以是元神、魂魄、首級等,自然屬于越強大的修士越好,聽說這樣能夠得到明王的祝福。但是,夏元熙注意到,他們?yōu)榱俗非蠹榔繁旧淼膹娏Τ潭龋昧艘恍┎还獠实氖侄?。買通對方親近的人下毒、綁架道侶和血親……通過這樣的“越階擊殺”,他們獲得了所有人的贊嘆。若是收到了強大的祭品,圣像前的碧綠火焰就拔高了幾分,彰顯冥冥中存在的天魔王對此的嘉許。 很快,圣像前的人骨杯就快被填滿了,所有人都看向了主祭。他們沒忘,主祭的邙山教女修也是第一次參與儀式。 那位主祭女修見所有人都看著他,心中也是翻騰不已,這次大家準備的祭品品質都很高,她帶來的東西并不能占到上風,加上這次她主持的祭祀也是相當混亂,回去必然要受到門派長輩的責罰。 怎么辦呢? 眼前跳動的碧火似乎變成了幾位宿敵師兄妹嘲笑的嘴臉,不知是不是這儀式神秘而令人狂熱的氛圍使然,她心中突然冒出一股邪火。 上好的祭品?這不是有一個嗎? 絕對不會背叛自己,反抗自己的。 “正陽,你過來,讓我看看傷口?!彼崧晫Φ谶h處的葉正陽說道。 葉正陽受寵若驚,嚯地站起來,幾大步來到她身旁。 主祭輕輕抱住他。然后,將北邙山獨門煉制的戮魂刀刺入了他后心,此刀專滅神魂,只要刺入要害,連痛苦都感覺不到,因為魂魄直接就被刀吸走了。 葉正陽毫無所覺,身子軟軟地倒下,掛在比他矮很多的主祭身上。 我成功了! 她沒想到會如此輕松。但是,為什么會有種慌亂的感覺? 她伸出顫抖的手,取出心臟的動作十分生澀,當血紅的rou團放入人骨碟的時候,青碧的火焰瞬間拔高一丈,昭示了此次最佳的奉獻。 應該是贏定了!如此一來,怖畏明王應該會降下魔諭,或許是稀有法寶、或許是絕世魔功,賜福于她的門派,長老們也會相當滿意,回去就能看到那些覬覦她地位的人敗犬般的嘴臉。 明明她應該高興的,怎會有種心痛的感覺? 主祭背過身,撐著神龕的邊緣俯下身,顫抖著的雙肩被人誤認為是興奮,但夏元熙卻能隱隱感知她的情緒,自從進了這里,她就多少帶了點這樣的直覺,就如同天魔一樣。 不是怖畏明王! 夏元熙感覺到了,那碧綠的火焰似乎來自于另一位天魔王,有誰在借怖畏的名義cao縱著這一切!那人是如此的熟悉,但卻想不起到底是誰。 這時,人骨碟只剩了一個位置沒有填滿。 “這位道友,該你了?!币晃粡募捞嵝训?。 “嘉賓可以在場挑選一人獻給尊神,若是不能辦到,就只能請閣下入碟了?!迸踔斯堑膹募酪病吧埔狻钡馗嬷?。 夏元熙沉默地接過骨碟,回首看向神壇上的少女。 這一切是錯的,她想。 有人在假借你的名義,行你最厭惡之事。你當初借爭斗填補內心的空虛寂寞,他們說,你愛的是殺戮的結果,因而以各種投機取巧之手段,將原本可作為一個好對手的人獻上祭壇。 但是,現(xiàn)在她會告訴他們,怖畏明王真正的心意。 她閉眼,心中描繪出從來到這個世界起的種種戰(zhàn)斗,她遇到的所有精彩的對手,酣暢淋漓的斗法比劍。頓時,一股淡淡的戰(zhàn)意涌現(xiàn)出來,化為淡紅色的煙塵,從她印堂絲縷般飄落而下,落入碟中。 “戰(zhàn)是不戰(zhàn)?更要等待到何時?” “不要浪費大家時間,我看還是殺了她了事,還等著后面的無盡塔血戰(zhàn)呢?!?/br> 下方一團的人群鼓噪起來,一名修士按耐不住,伸出蒲扇大的手掌,正要將自家拿手的道法“赤尸五毒印”按在夏元熙身上。 感覺到了殺氣,夏元熙轉過一對森冷的眸子,凝視那名企圖將她斃于掌下的修士。 “這是!”半路上,那名修士愣住了,他身后參與祭祀的修士也齊刷刷跪倒了一地。 當然不是因為夏元熙的目光有多可怕,而是祭壇上的怖畏明王圣像,此刻它竟然動了!而且偏過與夏元熙一摸一樣的角度,那雙白玉雕琢、鑲嵌朱紅晶石的雙目泛著無機質的赤光,對他投以威懾的視線。 這樣的情況下,他不敢造次,但“赤尸五毒印”一旦運轉,如果不發(fā)出便會反噬己身。他逼不得已,手起刀落,將自己右掌砍下。落下的斷手還沒接觸到地面,就被腐蝕成一灘濃水,可見這邪功有多么歹毒!那修士連呼痛也不敢,忙將服下一枚丹藥,跪在塵埃。 所有人想的都是“明王竟然顯圣了!這是怎樣的情況啊!” 沒有人懷疑有人作偽,因為這天魔王的圣像是“他化自在天”的大天魔親自送來,能溝通天地鬼神,將人界的呼聲傳達到欲界天頂層。一直以來,諸如“大圣歡喜天”、“心火會”、“貪欲即是道”的儀式上,天魔王經常降下魔念,讓代表自己的圣像與參與祭祀的修士溝通,提出要求等。但無論“血浮屠”的修士們如何虔心,怖畏明王殿下從未有過回應,所以才有傳聞喧囂塵上,說什么怖畏明王已死。若不是每次集會,那位神秘的尊神總會在碧炎中為最好的祭祀者賜下種種好處,恐怕大家就會真的信了這等無稽之談。 但是今天的圣像竟然動了!她雖然不發(fā)一言,莫非是他們一片赤誠,終于打動了尊神?于是不由得欣喜若狂,趴在地上頓首不已。 然而讓他們失望的是,之后,圣像就歸于沉寂,再無一點動靜。但原本她望向虛無縹緲遠方的赤紅雙瞳改變了方向,轉而微微低下頭,凝視著向她膜拜贊頌的人們。 所以,這一切不是幻覺! “轟!” 碧綠的火焰陡然拔高,怒張的火舌足足有三丈,表達怖畏明王對這件祭品無上的滿意。 “是戰(zhàn)意!她將戰(zhàn)意獻給了尊神!” 人群鼓噪起來,這個少女沒有殺死一人,卻獲得了明王的寵愛,難道之前口耳相傳的獻祭秘訣都是假的?! 在吵雜的人聲中,夏元熙將混亂的思緒理清。 剛剛有一刻,她處于完全失神的狀態(tài),而且莫名擁有了兩個視覺,一個是原本的“夏元熙”;而另一個則站在這大殿中央的最高處,俯視下方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那視角,只有可能屬于怖畏明王的雕像! 但是這次她清楚地看到,中央碧火與雕像氣息完全不同,而且沒有一絲聯(lián)系! cao縱碧火,贈與賞賜的是別的天魔王!它隱藏在遙遠的地方,將怖畏明王的崇拜者收為己用。所以,衡量祭品價值的,根本就不是怖畏明王的意志。 可是這有什么區(qū)別呢?這些人本就是為取得天魔王的賞賜而來,至于供奉的是誰,對他們來說并沒有差別。 這時,火焰中飛出一顆石榴子般紅色的細小光點,它速度極快,幾乎是一瞬間就飛入夏元熙的腦海中。 《黑暗怖畏道》!而且是完整的經文! 夏元熙咬牙,忍著巨大信息量的沖擊,將識海記錄它那一塊完全封閉。 想要讓我入魔嗎?不會讓你如意的! 不過這強行封印自身意識的舉動還是讓她一陣暈眩,她只能死死抓住祭壇的邊緣,讓自己不會當場倒下去。 回過神來,身上不知什么時候披了件黑袍,正是參與活動的修士們的“制式服裝”;頭上扣了片東西,拿下來一看,一塊紋飾較為繁復的面具,像是和之前制止主祭那位“離魂客”臉上的玩意一模一樣。 “還請這位‘嘉賓’……不,現(xiàn)在應該是‘侍祠’之一了,今天的祭祀已經結束,恭喜姑娘拔得頭籌。還請隨在下沐浴更衣,等待明天的儀式?!?/br> 站在她身后的,正是擁有和她一模一樣面具的“離魂客”。但是,“侍祠”又是什么?為什么要突然向她頒發(fā)“血浮屠”的衣物?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離魂客”解釋道:“原本想加入血浮屠,成為正式成員,需要持有邀請函或提出申請,再經過我們‘侍祠’的半數(shù)以上同意。而姑娘作為嘉賓,應該不是在今天先給尊神,就是在明天的無盡塔血戰(zhàn)里,作為一枚彩頭,讓有運道擊殺你的修士獲得額外獎勵?!?/br> 說道這里,他一攤手:“奈何姑娘竟讓尊神顯圣,并得到了碧火的最高贊譽。按照一丈以上的火苗就能成為‘侍祠’的規(guī)定,姑娘當然能破例,不成為正式成員,直接越級加入我們?!?/br> “有什么好處嗎?”夏元熙搖著食指,將面具繩子勾起來甩著圈,看起來相當隨意。 “離魂客”不以為忤,依舊耐心回答:“所有“血浮屠”的晦月低階成員,如果你能得知他們身份,每十年可以向他們提出一個不損害他們利益的小要求,不得拒絕,這算不算?” “這樣啊……還行吧。”夏元熙不置與否。 “還有許多需要注意的東西,不過姑娘現(xiàn)在汗出如漿,不如先隨我去沐浴,再慢慢講述。” 夏元熙在接受碧火中出來的紅色光點時,確實因為《黑暗怖畏道》耗盡心力,現(xiàn)在全身虛脫,汗流浹背,也應該去清洗一番,于是她依言跟隨“離魂客”來到島上一處石砌溫泉旁。雖然年代久遠,但被風蝕模糊的出水龍首依舊潺潺流著溫和的泉水,清澈見底,看得她心癢不已。 “可是我沒有沐浴給人觀看的習慣?!彼嫔簧疲⒅半x魂客”,而后者從儲物袋里摸出幾扇屏風,將自己和溫泉池隔開,就這么坐著不走了。 “姑娘請放心,除了我們‘侍祠’,無人敢來此處沐浴。今日‘侍祠’的諸位也知道姑娘要使用,所以不會過來,請安心寬衣吧?!?/br> “我說的是你!” 帶著面具的男子一陣輕笑:“我是來監(jiān)視姑娘的,怎會輕易離開?畢竟姑娘是此次的‘嘉賓’,要是懼戰(zhàn)潛逃,在下可是要挨罰的?!?/br> 這人如此坦率,不找借口,夏元熙反而不好說什么,于是警告道:“雖然在屏風后面,還請你背過去,敢轉身讓我誤認為你在偷看就殺了你,敢想些奇怪的事也會殺了你?!?/br> “姑娘怎知在下在想什么?不過這倒在其次,按這說法,要是您自己給我看,那在下豈不是死得冤枉?” “呵呵,你腦殘了?為什么要給你看?”陽光透過屏風,映出后面背向而坐的人影,夏元熙確定他老實坐好了,才解下衣物,滑入池中。 “因為……身為昆侖高足,夏姑娘竟敢孤身一人,隱姓埋名來此地,莫非欺我邪魔二道無人?” ☆、第127章 結社·血浮屠(五) 令人震驚的話音剛落,水花四濺的聲音和屏風倒下的巨響幾乎同時響起,卻是夏元熙裹著血浮屠的黑袍,將太華雷音劍穩(wěn)穩(wěn)地架在“離魂客”肩上,但劍鋒不能再移動一寸,因為被一只豎著的玄黑色簫管阻住了。 “離魂客”背上似長了眼睛一樣,用簫架住來自后方的襲擊,不慌不忙轉過頭,看了看黑袍下方露出的赤足:“這可是姑娘自己給在下看的……非我之過啊。還是說就算這樣閣下也要殺我泄憤?不知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姑娘能發(fā)揮幾成戰(zhàn)力?” 他說的自然是夏元熙左手掩住蔽體黑袍的情況,如此,打起來自然十分不便。 “如果作為遺愿,我也不在乎將死之人看到了什么,只要殺了你就好?!?/br> “數(shù)十年不見,夏姑娘依然沒有變化,吾心甚慰。”“離魂客”摘下面具,露出的相貌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怎么是你?!為什么你會混進來!” 這人倒是夏元熙的熟人,豐城郡遇到的韓拂霄韓右使是也,目前在蓬萊游仙宮妙音殿高就,人稱“瓊篁公子”,曾在王詡的結嬰大典上送來“九霄真凰曲”,幫助夏元熙誅殺天魔。 只是這貨也是屬于在這地方人人喊打的“正道狗”一類,夏元熙誤打誤撞加入血浮屠,但他卻像是蓄謀已久,竟然被他早混了個“侍祠”的高位,難道血浮屠的組織建設能力如此低下?都快被滲透成篩子了。 “什么叫混?在下可是受邀而來?!表n拂霄嚴肅糾正。 “請?zhí)偷接蜗蓪m?別逗?!?/br> “怎么可能?不過本門有時也會到邪魔二道的管轄范圍行走,使用的身份都是‘離魂客’,久而久之,大家便以為真有這樣一支以樂入道的邪道宗派罷了。畢竟世間論音律之美妙,還要首推欲界天的天人,我們如此行事,也不過是取長補短,以他山之石攻玉而已?!?/br> “怕是不會如此簡單吧?”夏元熙收回仙劍,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