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如蘭丫頭,不是老奴刁難你,是皇上忙得很,沒空理會你的?!?/br> “安公公,求您了,您就通傳一聲吧。”如蘭也不想這般低聲下氣,可順?gòu)逑铝嗣?,一定要送到皇上手里?/br> “唉,老奴只幫這一回,是福是禍,就看你自己的了?!?/br> 安德一面搖頭一面抬腿進(jìn)了門。 “長信宮的?不見。”顧容禎正摸著棋子等人呢,根本沒有見如蘭的心思。 安德身為內(nèi)監(jiān)總管自然是知道些關(guān)于如蘭的事,也是可憐如蘭,便多勸了一句,“老奴看那丫頭年紀(jì)小,估計(jì)也是被順?gòu)迥锬锉浦鴣淼?,皇上不如就看一眼……?/br> 顧容禎放下棋子,看著安德還在想詞兒勸說,不由得“哈哈”笑起來,端過身邊宮女?dāng)[上的茶盞,揚(yáng)聲道,“安德你啊,還真是心軟,罷了罷了,讓她進(jìn)來吧?!?/br> 如蘭沒想到真的可以進(jìn)去,深吸一口氣,低著頭亦步亦趨跟在安德后面進(jìn)了勤政殿。 “奴婢如蘭,見過皇上?!?/br> 規(guī)規(guī)矩矩行禮,眼神兒也沒有四處亂瞟,聲音不卑不亢,是個可造之材。安德看著地上的如蘭,頗為滿意。 “你就是昨晚上那個浣衣局的?”顧容禎抿著茶,看也不看一眼如蘭。 “回皇上,奴婢確實(shí)浣衣局宮女,現(xiàn)在在長信宮?!?/br> “哦,是順?gòu)遄屇銇淼?,做了什么??/br> “回皇上,是參湯,順?gòu)迥锬镎f皇上政務(wù)繁忙……” 顧容禎點(diǎn)點(diǎn)頭,放下茶盞,“東西送上來吧,人可以走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架勢讓如蘭很不爽,不過誰讓他是皇帝呢。 這時候門外進(jìn)來一個小太監(jiān),行了個禮稟道,“皇上,傅公子來了?!?/br> “是么?快請進(jìn)來!” 那邊顧容禎的注意力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那位傅公子身上,這邊如蘭住了嘴起身,漆盤交給了顧容禎身邊的宮女。 還沒來得及轉(zhuǎn)身退下,身后已經(jīng)傳來了清冷的男聲,鼻間還若有似無的有一縷藥香飄過。 “草民見過皇上?!?/br> 藥香?是那個去冷宮的男人?如蘭越來越好奇了,她有點(diǎn)想再仔細(xì)看看這個傅公子長什么樣的,不過她還是有點(diǎn)理智,沒有傻傻真的去看。 “咳咳,”安德提醒呆著不動的如蘭,再不走就惹禍上身了。 如蘭如夢初醒,福了福身,俯首退了出去。 “庭修你總算是來了!” 跨出勤政殿的如蘭,最后聽到皇帝喊了這樣一句。 庭修,傅庭修? 即使是穿越過來不諳世事的如蘭,也在浣衣局眾宮女的閑言碎語中聽說過這位傅公子。 三歲識千字,八歲出口成詩,十四歲被皇帝欽點(diǎn)為狀元,再加上身份顯貴,乃是定國公傅琛嫡子,面貌俊朗氣質(zhì)清雅,只可惜年幼時生了一場大病,身子便一直不好,整日與藥相伴,也沒有出仕。 聽皇帝的口氣,應(yīng)該與這位傅公子很熟悉,如蘭記得聽人說過太后就是傅家人,他們倆好像還是表兄弟? “你怎么還沒走?” 如蘭被突如其來的問話嚇了一跳,“啊”的一聲轉(zhuǎn)身,才發(fā)現(xiàn)是御前侍女綠辛。 “綠辛姑姑,”如蘭微微福身淺笑,“奴婢只是……有點(diǎn)好奇剛剛進(jìn)去的那位傅公子?!?/br> 綠辛見慣了那些想要攀龍附鳳的宮婢,以為如蘭也是如此,心底對如蘭不免看低了幾分,正言道,“這不是你能打聽的,記住自己的身份?!?/br> 如蘭微笑不改,應(yīng)聲退下。 傅庭修確實(shí)讓人好奇,也讓人為之向往,不過對于如蘭來說,她更看重自己的一條命,傅庭修表面上光鮮亮麗擁有諸多贊譽(yù),可是誰又知道背后的故事呢,大家族里哪一個是省油的燈,身體抱恙多年卻依然屹立不倒,這樣的傅庭修又哪是如蘭可以沾上的。 如今跟著的順?gòu)逶谌缣m看來也不算是個好主子,那次瞧見的暖閣人影還沒有下文,如果出了什么事,自己也會被連帶受罪,就算這次僥幸沒出事,下一次卻未必,在長信宮遭難之前離開才是上策。 勤政殿里,皇帝顧容禎正招呼著傅庭修上前來看桌上的一盤殘棋,如蘭送參湯前他便是在思考這棋局。 “皇上傳喚草民就是為了這棋局?” 雖然對顧容禎的脾性早已了解,但傅庭修還是有些哭笑不得。 顧容禎很認(rèn)真的點(diǎn)頭,“是啊,不然還能叫你來做什么?”把傅庭修摁在椅子上,他又拍著傅庭修的肩念叨,“你怎么又叫我皇上?不是說了喊表哥?” “皇上是九五之尊……” “哎呀行了行了,別說這些了,看棋局看棋局!”知道傅庭修每次說到這稱謂問題就會念那些大道理,顧容禎果斷切開話題。 看著看著顧容禎就瞄到了傅庭修的側(cè)臉,不禁有點(diǎn)失神,突然沒頭沒腦低聲一句,“你去看過……她了?” 傅庭修捏棋子的手一頓,語氣也低沉了不少,“看了,還是老樣子?!?/br> 顧容禎轉(zhuǎn)過身坐在一旁,撿起如蘭送的那碗?yún)?,用湯匙攪了攪,嘆了口氣,“她為什么變成這樣了呢?” “jiejie沒有變,”傅庭修微勾嘴角,“皇上當(dāng)初不就是喜歡jiejie的孤傲么?” “可,可……”顧容禎也不知該如何說起,期初遇見傅妍君,他就是被她身上的傲氣所吸引,像是凌寒盛開的紅梅,又像是接天綠荷中的青蓮,可慢慢的,他的熱情就被傅妍君的清高磨光了,兩個人越走越遠(yuǎn)。 “皇上有空何不去看看jiejie?” 顧容禎沒有答話,他何嘗不想去看,但是他總怕傅妍君一直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即使見了面,兩人也是相顧無言。 “皇上?”傅庭修出言打斷了顧容禎的沉思。 “啊,朕有空會再去看她的。”顧容禎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看手里已經(jīng)涼掉的參湯,隨手放下,吩咐綠辛端下去。 傅庭修看著皇帝神色不佳,大概也不會再想提起這些舊事,便繼續(xù)看那局殘棋。 一時靜謐,這時候安德又掛著一副為難的表情進(jìn)來了,拱了拱手,悄聲出言,“皇上,皇后來了。” 傅庭修聽到此言不免皺了皺眉,而顧容禎已經(jīng)抬手讓安德帶人進(jìn)來了。 “既然皇后來了,為避嫌,草民還是先退下了?!?/br> 傅庭修起身拱手,婉拒了皇帝想要留下他的意愿。 傅庭修和皇后在殿門口相遇,冷漠的行禮之后,傅庭修頭也不回的離開。 扶著皇后的宮女瞧著傅庭修的身影不甘說道,“娘娘,你看那個傅庭修真是沒規(guī)矩……” “憫枝,慎言?!?/br> 穿著金銀絲富貴牡丹卷云緞裙的皇后扶了扶鬢邊的金絲嵌紅寶點(diǎn)翠步搖,神色平靜目光如水,姣好的面容顯示著這位皇后還很年輕,但如古井般深幽的眸色透露出她蒼老的心。 叫憫枝的宮女閉了嘴,低著頭攙著皇后/進(jìn)了勤政殿。 “皇后有什么事么?” 顧容禎已經(jīng)撤了棋盤,坐到了書桌后面,埋頭在一堆奏折中,皇后已經(jīng)站在了他面前,可顧容禎卻只是冷冷開口,連抬眼都不曾有。 鎮(zhèn)定的皇后仿佛沒有看出皇帝的冷漠,示意身后的宮女端上托盤,“臣妾得知皇上這幾日都忙于朝政,連后宮都沒去幾日,”托盤擺上來是一些茶點(diǎn),“臣妾做了一些點(diǎn)心,皇上嘗嘗?!?/br> 顧容禎提筆沾墨,語氣敷衍,“放那兒吧?!?/br> 就連憫枝都察覺出了房間里不對勁的氣氛,皇后卻仿佛什么都未察覺,還在語重心長勸誡皇帝政務(wù)重要,但后宮也不能荒廢…… “皇后可說完了?”顧容禎沉聲,終于抬起頭來看向皇后。 “皇上……” 顧容禎擱下朱筆,一揮袖子,打斷皇后的話,看也未看皇后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如皇后所愿,擺駕長信宮!” 清冷的勤政殿里,皇后平靜的臉色再也繃不住,精致的妝容也有細(xì)微的扭曲,目光也狠利起來。 默默在一旁的憫枝湊到皇后耳邊,悄聲道,“娘娘,長信宮那邊,要不要警告一下?” “都準(zhǔn)備好了?”皇后瞇著眼,語氣不再平和。 憫枝的聲音更低了一層,“娘娘放心,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br> 皇后微抬下巴,玉手拂過云鬢,搭在了憫枝的手背上,目光環(huán)視一周,淡淡說道,“那就動手吧,利索點(diǎn)。” 西暖閣 如蘭平平安安回到長信宮,進(jìn)了正殿向順?gòu)寤胤A。 “皇上收下了?”順?gòu)灞緛硪詾槭谴螣o用功,沒想到卻有如此驚喜,“沒想到你還挺有本事的,”順?gòu)蹇粗此拼舸羯瞪祵?shí)則卻聰敏的如蘭,一高興便提了她做一等宮女。 “娘娘,這不妥吧?”秋桐沒想到如蘭只因一件小事便和自己平起平坐,心下不免有些不平。 順?gòu)宓哪樢幌戮涂逑聛恚坝惺裁床煌椎模勘緦m說話什么時候輪到你插嘴了!” “奴婢失言,娘娘恕罪?!鼻锿┮欢?,趕緊跪下求饒,順?gòu)逍宰蛹痹?,惹惱了她自己可就沒什么好果子吃了。 “哼!”順?gòu)鍥]空與秋桐掰扯,她正高興呢,心里還想著明日可以好好在其他妃嬪面前顯擺顯擺了。 “娘娘!”一個宮女在垂簾外頭傳話,“勤政殿那邊傳話,皇上要來長信宮用晚膳。” 這個消息可比如蘭送參湯讓順?gòu)甯吲d多了!她的喜悅溢于言表,一雙纖手捂著嘴不敢置信,“真的?真的!”一時間竟不知該做什么了,還是剛剛升了一等宮女的如蘭善意提醒,順?gòu)宀懦料滦膩?,吩咐人把西暖閣收拾好,小廚房多做些皇上愛吃的菜品。 西暖閣?如蘭眼皮一跳,她想起之前的那個人影,心下不安起來,總覺得會有什么發(fā)生。現(xiàn)在她還在長信宮做事,而且已經(jīng)是頗為顯目的一等宮女,不管如何都要保住順?gòu)濉?/br> 想到這兒,如蘭自告奮勇去收拾西暖閣,順?gòu)逭X得如蘭稱她的心意,自然是滿口答應(yīng)。 進(jìn)了西暖閣,如蘭裝作檢查的樣子,四處溜達(dá),順便翻了翻各處,都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怎么會什么都沒有?難道是自己多心了么? “如蘭,這個瓷瓶放哪兒?挺漂亮的,就是只有一個瓶子蠻單調(diào)的,不如插幾支臘梅吧?!?/br> 如蘭看過去,一個宮女正捧著一個繪著穿花戲蝶的瓷瓶,另一個宮女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正好今兒早上花房送了幾枝過來。” 那宮女放下瓷瓶,去找臘梅了,如蘭瞧著瓷瓶上的花紋,拿起來把/玩了幾下,這一看便看出了不對勁。 這瓶子里好像有什么? 如蘭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用手掏了掏,這一下掏出一個布人偶來,上面還寫著一個生辰八字,扎了兩根細(xì)針。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巫蠱! 如蘭大驚,不管這八字是誰的,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這個豈不是死定了!如蘭腦海里閃過各種因?yàn)槲仔M被抄家流放乃至身死的小說片段,趕緊先把人偶藏在懷里,裝作不在意放下瓷瓶,一邊繼續(xù)四處檢查是否安排穩(wěn)妥,一邊悄悄朝外挪去。 出了暖閣溜到后殿,找個沒人的地方,先把人偶扯開,撕得亂七八糟,再也看不出人偶樣,然后把寫著生辰八字的紙片撕碎了丟到水池里,銀針也丟到水里,全部銷毀后她才懷著一顆不停亂跳的心回到西暖閣。 此時西暖閣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順?gòu)逡惨呀?jīng)在門口恭迎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