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多看唐家大姑娘一眼,那個才十三歲就被傳成京城第一閨秀也確實當?shù)闷疬@盛名的唐瑜唐姑娘。 心驚膽顫,直到宋欽從他面前毫不停留地走進房間,褚風(fēng)才暗暗松了半口氣,另外半口,還得看他能不能熬過今晚。 ~ 唐瑜在王府用過午飯,好生哄了舍不得她走的三公主一會兒,才領(lǐng)著墨蘭回了景寧侯府。 唐慕元去兵部了,衛(wèi)昭不放心她,中午沒吃飯就跑過來等消息。 “怎么樣?”打發(fā)墨蘭在松風(fēng)堂外面守著,衛(wèi)昭緊張地端詳心上人,“沒出事吧?” “你看我像出事的嗎?”唐瑜坐到椅子上,笑著看他。 衛(wèi)昭在她對面落座,神情凝重地解釋道:“早朝后他見了幾個大臣,沒過多久就回了王府,太過反常,我忍不住擔(dān)心。” 唐瑜有些意外,她見到宋欽時都快晌午了,那之前一個多時辰,宋欽去了何處? 算了,那些與她無關(guān)。 “我沒事,陪三公主說話時見了一面,見禮過后他就走了?!碧畦ぴ俅伟矒崴皩α?,三公主瞧著挺好的,唉,她人小不懂事,那邊稍微對她好點,三公主就滿足了,哪里真正分得清好賴?!?/br> 衛(wèi)昭頷首,猜也猜得到。 唐瑜剛剛赴宴回來,有點累,起身讓衛(wèi)昭早點回宮,衛(wèi)昭戀戀不舍看她一眼,這才離開。 唐瑜回了梅閣,換過衣服,躺到床上午睡。 就在她好夢正酣時,北疆要塞青城派人送來八百里加急戰(zhàn)報,匈奴率領(lǐng)二十萬鐵騎偷襲了! 宋欽匆匆進宮,召集文武大臣議戰(zhàn)。 唐瑜睡夢中被管事派人叫醒,得知邊疆戰(zhàn)事起,心里突然七上八下的。 父親是武官,會不會…… 結(jié)果卻是怕什么來什么,黃昏時唐慕元派人傳話給長女,讓長女替他收拾行囊,明天一早他便要領(lǐng)兵趕赴青城。 唐瑜跌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 ~ 景寧侯府,松風(fēng)堂。 外面夜色彌漫,房內(nèi)燈光朦朧,唐瑜剛剛坐下,椅子還沒坐熱,她又站了起來,走到門口,焦慮地往前面望,盼望見到父親的身影。 “姑娘,要不您先回房休息,侯爺回來了我去叫您?”墨蘭換了熱茶回來,體貼地道。 唐瑜搖搖頭,明早父親就要出征,今晚是她與父親話別的唯一機會,等到半夜她也會等下去。 站在門口翹首以盼,遲遲等不到人,唐瑜煩亂地回到椅子上。 墨蘭給她倒茶。 唐瑜端起茶碗,喝茶時聽到院子里有動靜,唐瑜大喜,立即放下茶碗趕了出去,只是出了門,卻見容氏領(lǐng)著她的丫鬟腳步急切地走來了。 驚喜變成失望,唐瑜臉沉下來,重新去椅子上坐。 “瑜兒,你父親還沒回來嗎?怎么沒派人去宮里打聽打聽消息?”丈夫再不喜歡自己,容氏都把丈夫當天,如今丈夫就要去刀槍不長眼的戰(zhàn)場,容氏一顆心就跟懸在了半空一樣,哄完一雙子女先睡,她又折了回來。 “父親此時正與大臣們商議戰(zhàn)事,派人過去只會分父親的心。”唐瑜沉著臉解釋道。 容氏想想也是,坐在唐瑜對面,長吁短嘆地抱怨起來,“那么多大臣,為何偏偏選中你父親了?準是攝政王不安好心……” 這時候埋怨起攝政王來了,早上還巴不得送女兒去人家那邊赴宴的。 唐瑜沒再理睬容氏的嘮叨,她心煩。 父親年輕時左腿受過傷,當時沒覺得如何,這兩年每到秋冬,父親左腿便會隱隱作痛,所以父親燒炭比較早,冬天也盡量不外出做客?,F(xiàn)在父親要去比京城更寒冷的北疆,匈奴又來勢洶洶,唐瑜…… 望著漆黑如墨的夜色,唐瑜微微揚起下巴。 她不能哭,哭不是好兆頭。 可她真的怕,她已經(jīng)沒有母親了,父親是她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唐瑜怕父親出意外。 第6章 二更過后,唐慕元才披著夜色回來。 容氏搶在唐瑜前面迎了出去,凄婉地喊侯爺,那一聲飽含擔(dān)憂與不舍,煞是動聽。 唐慕元卻只看到了容氏身后的長女。 “你先回去,我有話單獨囑咐瑜兒。”時間緊迫,唐慕元冷著臉越過容氏,輕輕拍了拍長女肩膀,父女倆一起跨進了松風(fēng)堂。 容氏臉白如紙,回望父女倆的背影,手里的帕子都要揉爛了。 唐瑜卻無心顧忌容氏的感受。容氏是父親現(xiàn)在的妻子,如果父親想要與她話別,唐瑜理解,但父親不想,唐瑜也不會勸父親去容氏那邊。 “爹爹,為什么朝廷派你去?你沒跟他們說你的腿疾嗎?”進了外間,唐瑜撲到父親懷里,眼里淚水涌了出來。她舍不得父親。 唐慕元摸摸女兒腦袋,又何嘗舍得這個婚后五年才盼來的寶貝女兒? 但他確實是最適合此次領(lǐng)兵增援青城的人。 “瑜兒,你忘了我十年前與匈奴交過戰(zhàn)了?”扶女兒坐下,唐慕元坐在旁邊,語重心長的給女兒講道理,“當年比我熟悉匈奴、比我更有威望的將軍們大多都過世了,剩下幾個年事已高,所以我才主動請纓……” 唐瑜扭頭抹淚,“可爹爹的腿……” “邊關(guān)那么多將士喪命,爹爹一點腿疾算什么?”眼看女兒越哭越兇,唐慕元將女兒摟到懷里,嘆息道:“瑜兒,爹爹是武將,有生之年最不希望有戰(zhàn)事,但一旦戰(zhàn)事爆發(fā),爹爹以能披甲上陣、保家衛(wèi)國為榮,你那么懂事,應(yīng)該為爹爹高興,是不是?” 唐瑜哭著搖頭。 她懂大道理,但她更想顧自己的小家,更想唯一的至親一直都在家陪他。 唐慕元明白女兒的不舍,默默地輕拍女兒肩膀,等女兒哭得差不多了,才笑著問她:“爹爹的行囊,你都收拾好了嗎?” 唐瑜抽搭著點頭,擦擦眼睛,紅著眼圈抬起頭,“爹爹吃過晚飯了嗎?” 唐慕元苦笑,“都忙瘋了,王爺都沒吃,更何況我們?!?/br> 唐瑜不關(guān)心旁人,吸吸鼻子站了起來:“那爹爹等著,廚房溫著飯呢,我讓人端過來。” 唐慕元笑著頷首。 唐瑜讓人準備了兩副碗筷,她也陪父親吃,吃完了,她總算平靜了下來,走到父親身后為他捶背,“爹爹,我知道你是好將軍,我也不再勸你,只希望爹爹常常惦記我,為了我也要愛惜身體,然后早點回來,行不行?” “放心,爹爹一定會回來?!碧颇皆嵵氐貙ε畠罕WC道。 唐瑜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父親,巴不得時間就停在今晚。 唐慕元看看天色,勸女兒早點回去睡覺。 唐瑜舍不得走,又叮囑了父親一番,衣食住行面面俱到,良久才離開。 唐慕元一直將女兒送回梅閣,獨自靜立片刻,去了容氏的屋子,提醒一番就出來了,再分別去看過已經(jīng)睡著的次女幺子,這才回前院歇下,翌日在家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出發(fā)前往青城。 日落黃昏,衛(wèi)昭來了侯府。 唐瑜剛剛與父親分別,心情不好,在他面前也不想裝,郁郁寡歡。 衛(wèi)昭想不到說什么話能安慰表妹,他心里也不痛快,“表妹,昨天舅舅主動請纓,我也想跟隨舅舅上陣殺敵,一來歷練歷練,二來多少能輔佐舅舅,讓舅舅多個可信任的幫手,只是舅舅頑固,說什么都不許我去。” “你本來就不該去?!碧畦じ赣H一樣的態(tài)度,不悅地數(shù)落他,“你是姑姑姑父的獨子,是太后唯一的侄子,一旦有個三長兩短,讓我爹爹怎么回來面對太后面對姑姑姑父?” “舅舅也是唐家獨子,當年不也去戰(zhàn)場了?”衛(wèi)昭憋屈地反駁道。 “咱們兩家能一樣嗎?”唐瑜點到即止。 衛(wèi)昭不說話了。 該說的說完了,唐瑜讓他趕緊回家。 衛(wèi)昭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我人都來了,你不留我吃飯?” 唐瑜肅容道:“以前我爹爹在家,他留你吃飯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他出門在外,你再過來不合適,今天就算了,以后如非必要,你也盡量少來幾次吧。”一個月兩三次還可以接受,但隔三差五的來,即便表兄表妹,也容易傳出風(fēng)言風(fēng)語。 衛(wèi)昭不愿意,還想討價還價,唐瑜繃著臉走了。 她現(xiàn)在沒有與他玩笑的心情。 心上人生氣了,衛(wèi)昭趕緊跑上去賠罪,“表妹,我錯了,我這就走,你別不高興了?” 高高大大的男人,腰背彎的極低,抬眼看她,一臉討好。 唐瑜沒忍住笑,微微放柔聲音,“好了,快回去吧,免得姑母以為你在這邊吃,不給你留飯?!?/br> 衛(wèi)昭痛快“哎”了聲,這回乖乖走了。 ~ 唐慕元走了,唐瑜把持家事,除了少個男主人,景寧侯府上下井井有條,竟與先前無異。 但今年過年,侯府氣氛明顯蕭條不少。 除夕夜里,唐瑜反復(fù)看父親寄回來的兩封家書,北疆戰(zhàn)事陷入僵持,也不知父親何時能歸。滿心牽掛父親,年前年后各府宴請?zhí)畦ざ紱]有露面,只提前安排了年貨,然后收到請?zhí)畦ぷ屓四媒o容氏看,容氏娘倆想去就去。 三月里青城傳來捷報,唐慕元打了一場勝仗,形勢終于開始對大齊有利。 正逢春暖花開,唐瑜高興,跨出屋門,到院子里賞花。 “姑娘,尚書府梁大人家送帖子來了。”墨蘭從前院回來,將手里的請?zhí)f給自家姑娘。 唐瑜皺了皺眉。 兵部尚書梁敬是宋欽一手提拔上來的,別看父親與梁敬同在兵部做事,兩府卻沒什么交情,這次梁敬做五十整壽,怎么想到給她下帖子了?與父親立功有關(guān)?旁的宴請倒也罷了,賀壽的帖子,拒絕不太合適。 而且,唐瑜不敢在這時候拂梁府的面子,父親在邊疆領(lǐng)兵,需要兵部配合。 到了月中梁家宴請的日子,兩輛馬車駛出景寧侯府,穩(wěn)穩(wěn)朝梁府駛?cè)ァ?/br> 唐瑜坐了后面的馬車,容氏娘倆坐前面,旁的帖子唐瑜都給容氏過目了,這次來深受攝政王器重的梁家卻不讓容氏去,容氏肯定又要四處亂嚼舌根子,說她這個長女不把她看在眼里。 一路心事重重,前面忽然傳來一道厲聲斥責(zé),“大膽,竟敢沖撞王爺車駕!” 馬車突兀地停了下來 唐瑜深深皺眉,正期望沖撞宋欽的是旁府馬車,跟在車外的墨蘭低聲道:“姑娘,是夫人……” 唐瑜頭疼,想到宋欽心狠手辣的惡名,又惴惴不安。 墨蘭挑開簾子,唐瑜低頭下車,站穩(wěn)了,她朝前面看去,正好看到了宋欽。他也是剛剛從馬車上下來,頭帶金冠,身穿墨色蟒袍,身姿挺拔地立在跪伏在地的容氏娘倆身前,明明得罪他的人就在那兒跪著,宋欽卻看向了她,目光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