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蘇贏當(dāng)時一心以為,到了潯州之后,隴山會任性鬧騰的下令出去游玩,她都做好了義正言辭拒絕的準(zhǔn)備了,可沒曾想,隴山一直安安靜靜的待在自己房間中。 怎么想都覺得有些不太正常。 蘇贏一路上有崔珵的陪伴,輕松愉快的好比是出行游玩,軍中一切事務(wù)她都交由了韓筠處理。她反正回去之后就要辭官。這一路倘若能為他之后的仕途鋪平道路,最好不過。 對于她的閑散,崔珵一天晚上曾經(jīng)認(rèn)真的問過她,“你這么信任他嗎?” 蘇贏覺得他有點(diǎn)過度緊張了,她坦然道,“韓世初(韓筠的字)為人,我深信?!?/br> 崔珵不說話了。 蘇贏以為他依舊是對于韓筠的出現(xiàn)耿耿于懷,于是換了一幅隨意的口吻說道,“再說了,他亦是我蘇贏的姐夫,半個蘇家人。軍中一切事務(wù)交由他,我們無需擔(dān)心的?!?/br> 崔珵猶豫了下,下定決心說道,“可他畢竟只是一介書生,又是禮部官員,帶兵的事情并非他強(qiáng)項(xiàng),陛下此番為你派了兩名中尉來,你為何不用?” 蘇贏有些無奈,心道崔珵今日怎么變得這么執(zhí)著于韓筠這個話題了,她不打算敷衍對方,可又不能欺瞞他,只得坦白,“書生又如何?他的才華豈能埋沒!” 原來是這個原因。崔珵若有所思的點(diǎn)點(diǎn)頭。總算是明白了。 敢情這丫頭是為這韓筠回京之后的仕途鋪路造勢呢…… 崔珵抿唇不言…… 蘇贏只以為他依舊是吃那一口干醋,于是上前攬住他的胳膊,正色道,“我給你的真心,不會變的。” 崔珵斂眸看她,半晌,輕輕的揉了揉她的腦袋,“我知道……”他語調(diào)溫柔,如同冬日最后一抹斜陽。 *** 這些日子隴山過的……別提多快活了。 完全沒有蘇贏想的那般郁悶,沮喪。她覺得自己好像是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金絲雀,終于回歸藍(lán)天找到了久違的自由。 雖然一路上她安安分分,甚至是去了潯城,她都沒有出去游玩,但是因?yàn)橛嘘憹稍?,她甚至覺得其實(shí)去哪里都無所謂。只要身邊有這人相陪在身邊。 陸澤也變了很多,他對她溫柔如水,整個人不同于之前的清高冷淡,甚至是變得有一些……纏人?只要時間,場合允許,他基本都在她身邊,似乎要把過去那些年兩人錯過的時光一起補(bǔ)上似的。 “陸澤,快到許州了呢……”隴山看向車外,上次看到村鎮(zhèn)已經(jīng)是好幾天前的事情了,荒涼的大漠一到晚上,就會顯露出可怖的一面,每當(dāng)害怕的時候,她都在陸澤的懷中才可以安心入睡。 陸澤陷入了沉默,他憂心忡忡,隴山從他的目光中看出了茫然,還有一絲的……不甘心。 “沒關(guān)系的?!彪]山輕聲安慰他,雙臂纏上他的脖頸。 烏巴什王子同她的約定,她一直記著…… 而如今,雖然會對不起蘇贏,但是這卻是她唯一一次可能的,拼一次的機(jī)會。 送親的隊(duì)伍準(zhǔn)時的,踏著清晨的薄霧,到了許州城。 蘇贏一大早就覺得眼皮直跳,一旁的宮侍見她面色不太好,安慰道,“奴婢聽說,眼皮跳會有好事發(fā)生呢!定是大人此次送親之后,會官運(yùn)亨通呢!” “哼……”她一臉不信,心中暗道,都要辭官了哪來什么狗屁官運(yùn)……大概是這些日子心里沒底,睡眠不足罷了。 許州是瓦剌和伊國的邊界重地,兩地往來貿(mào)易,通商,大抵都要經(jīng)由此地,城中亦有很多居民是瓦剌人,這不足為奇。 不過蘇贏卻暗地里囑咐知州道,“我們明日送親就要出了許州了,你切記多派些人保護(hù)我們周全!” 知州費(fèi)解,“可是蘇大人,這畢竟是和親……” “你知道什么!”她神色有些疲憊,眼神卻很警戒,“那個什么烏巴什王子,絕對不正常!那人一定很壞的,我看得出來!!” 知州只得諾諾的點(diǎn)頭答應(yīng)。心道這蘇大人也忒大驚小怪,不過大概是朝中新貴,沒見過什么場面,連給和碩特不受寵的王子都害怕成這樣…… 搖搖頭退出后,因?yàn)楸梢曁K贏,知州走路的時候頭都昂了起來。 蘇贏這邊卻頭疼的更厲害,她來來回回的在屋中轉(zhuǎn)著圈,焦躁的情緒一觸即發(fā)…… 這時候有人叫門。開門一看,是陸澤。 他眉目清秀,皮膚白皙,臉上沒有半點(diǎn)血色。 蘇贏表情沉了下來,“什么事情?”她問。 “我……”陸澤剛剛開口,蘇贏便快刀斬亂麻的打斷他的后續(xù),“若是關(guān)于你和隴山,此時你無需再提,等歸京后,再和我詳談?!?/br> 她不能心軟,更不能心亂。 陸澤垂下頭,半晌,他短促的吐了一口氣,輕輕說道,“我是來提醒你的,出了許州,你要多多提防?!?/br> “提防誰?” “誰都行……” 蘇贏不解,他的話也太過于模棱兩可,“你是不是聽隴山說了什么?” 畢竟是從幼年一起長大的摯友,蘇贏一針見血。 陸澤緩緩道,“她不太對勁……”他抬頭,看了一眼蘇贏,復(fù)而垂手,低聲道,“也許是我太過于自負(fù),但是我們分別在即,她卻表現(xiàn)的……不對勁?!?/br> 蘇贏雙手負(fù)于身后,她踱步到陸澤面前,小聲的說道,“她很興奮?” 陸澤沒說話,算是默認(rèn)。 這就怪了! 蘇贏回顧了下整個和親的過程,只是覺得深陷到了一種謎團(tuán)詭譎之中。 當(dāng)初,陸澤一個眼神不對,都能讓隴山氣的哭暈過去。 如今要嫁人了,卻一反常態(tài)…… 一路不哭不鬧本身就不符合她的脾性,和陸澤分別在即,還很開心……不對勁…… 蘇贏絞盡腦汁,卻也無法得出個結(jié)論。 最終的結(jié)果是蘇大人掛著眼下烏青,踏上前往大都的路途。 出了許州,一路就是沙漠和戈壁,黃沙漫天,幾日都不見人煙。 蘇贏心煩氣躁,騎在高頭大馬上面,被西北吹來的勁風(fēng)吹的耳朵生疼,她伸手揉了下被風(fēng)沙迷了的眼角,遠(yuǎn)遠(yuǎn)看去,脆弱的如同一根豆芽菜。 漫天的風(fēng)沙吹來,遮蔽天日。 隊(duì)伍臨時決定就地休整,蘇贏好不容易逃到了大帳中打算歇歇腳,卻又被烏巴什王子提去商討什么改換路線的事情…… 她一推六二五,全部交由韓筠去處理。 韓筠熟知地理,他一口咬定路途無法變更,烏巴什王子卻堅持這些日子風(fēng)沙太大,若是堅持走這條舊路,會遇到一些危險也說不定。 兩個人紅著眼,昂首執(zhí)拗著各自的意見,互不相讓。 蘇贏和他們二人耗到了深夜,依舊沒說出個子丑寅卯來。 她打了個哈欠,拱手道,“二位自便,某先告辭了。” 丟下了他們二人去爭執(zhí),連日來舟車勞頓,蘇贏被困意席卷,她搖搖晃晃的跌回大帳。 ——看到崔珵正在大帳內(nèi)等她。 他乖乖的,像是小媳婦一樣,等著她。 蘇贏心頭一暖,上前靠到他的身旁,問道,“你在做什么?” 崔珵見她困成這樣不免心疼,于是柔聲說道,“你且去休息,我替你整理一些文書?!?/br> 燈火搖曳,蘇贏困得不行,馬上就要睡著了,睡眼惺忪中看到崔珵幫她收好一路來的文書,然后輕輕的幫她蓋好了毛毯,他舉止柔和細(xì)心,充滿了愛意。 蘇贏看著他,突然覺得一切的感情都堆砌到了喉嚨口,她張張嘴,就要傾瀉出來。 崔珵見她困成那樣,還迷糊的強(qiáng)撐著眼皮看著他。他神情淡淡的,沒說話,而是回身繼續(xù)幫她把文書全部收好后,他走到軟榻前。 俯身按住她的肩膀,輕輕的吻了一下。 我也愛你……我深愛的人。 *** 第二日一醒來,漫天的沙塵居然掩埋了原定的路線。 韓筠顯然也沒有料到這春天的沙塵居然會延續(xù)到第二日。 遮天蔽日中,最好的向?qū)Ф家月贰?/br> 烏巴什王子一臉不悅的說道,“我早說了,要換路線,你們漢人懂什么!我們瓦剌人與這片大漠世代打交道?!?/br> 蘇贏看向韓筠,他也在盯著她。 過了一會兒,蘇贏看到他微不可察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好,照著你們二人昨日商議的路線走吧?!碧K贏大手一揮,大漠天氣變化無端,與其說她無條件信任韓筠,不如說她斷定此事不會有詐。 不過事情的發(fā)展很快證明了她的天真。 蘇贏遮著口鼻,戴著防風(fēng)沙的斗笠,她被大風(fēng)刮的有些喘不上來氣,突然聽到隊(duì)伍前方出現(xiàn)了sao動。 她心里沒來由的一沉!呼喝道,“何事驚慌!” 耳側(cè)隱約聽到有人在喊,“前面有流沙!” ——流沙! 蘇贏忙著回頭,沖著遠(yuǎn)處的韓筠喊道,“立即去保護(hù)公主!” 看到韓筠馬頭調(diào)轉(zhuǎn),她回過頭,正待說話。 卻覺腳下一空…… 下一秒她整個人隨同那匹威風(fēng)凜凜的戰(zhàn)馬,全部陷入了一團(tuán)流沙之中。 這下大概要完了……蘇贏喪失意識之前,隱約聽到了身邊有人在叫她,拉扯她……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她的呼吸漸漸困難了起來,細(xì)沙涌入口鼻,她彌留之際,腦中想的全是崔珵…… 她就要死了,崔珵會很難過吧…… 抱歉了,崔珵,以后你要連同我那一份,好好地活下去呀。 作者有話要說: 蘇贏:我死了,老崔你千萬不要忘記我呀! 崔珵:面無表情 ☆、和碩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