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顏啟聽后半晌沒說話,杜公公小心翼翼的問道:“奴才這就去和蘇女史宣告她要做賜婚使的旨意?” 顏啟放下了手中的朱筆,他點點頭,像是不經(jīng)意,他輕輕捻了捻衣袖,然后自嘲似的笑道:“你一定很疑惑對不對,朕為何明知這是個陷阱,還要派她去?!?/br> 杜公公低頭,主仆多年,他豈能不知主子此刻心情矛盾?他默默的說道:“老奴惶恐,但是陛下……”他定了定心神,“蘇女史此番出使,定能平安歸來的。” “她當(dāng)然能!”顏啟表情決絕,他揮揮手,“你去吧,宣了旨意,就讓她回府吧。出使的日期定在了二個月后,避開隆冬,正是暮春?!?/br> …… 這個在他身邊服侍多年的老宮侍一離開,殿內(nèi)顯得空蕩蕩的,顏啟自認(rèn)不是一個感懷的人,他有目的必須達(dá)到。他不喜歡賭博,不喜歡把自己已有的東西作為籌碼。 可是現(xiàn)在瓦剌內(nèi)部萬馬齊喑,和碩特部又是主心骨,他們這時候積極主動地想要尋求著什么東西。這東西到底是什么呢? 他早就看穿了這個所謂的烏巴什王子的手段。他這么執(zhí)著于蘇贏,甚至不惜曲線繞路,大費周章都要帶她去瓦剌,傻子才會相信他最初那套對蘇贏一見鐘情的說辭。 不管這個和碩特部的目的是什么,他都必須知道。 顏啟定下了心思,好讓自己不再心猿意馬。 不管是隴山,還是蘇贏。這場大戲才剛剛開始,誰都無法退場的。 蘇贏領(lǐng)旨之后,就回到了城西的宅子里邊。 至于陸澤,因為烏巴什王子親自向陛下解釋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所以他死罪可免。不過活罪難逃,皇帝還未下旨讓他官復(fù)原職,所以蘇贏去死牢里邊把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的陸澤撈出來之后,就沒有送他回到兆寶胡同那間已經(jīng)被暫時查封了的陸府。 而是把他帶到在城西的宅子里。 陸澤傷的很嚴(yán)重,他深諳為官之道,可在司禮監(jiān)那個位子上,想要做到滴水不漏是不可能的,想要不同流合污而不得罪人,更是不可能。 ……要他死的人太多了。 雖然蘇贏已經(jīng)暗下決心不再理會程六,可是宮中御醫(yī)無人敢醫(yī)治陸澤,陛下尚未表態(tài),他們都機靈的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也只有程六這個婦科圣手…… “都是內(nèi)傷……”程六進(jìn)門開始就一直犯迷糊,“蘇二,你傻了?我是婦科圣手欸……” 蘇贏胡亂的拍拍他的肩膀,“你要對自己有信心!都一樣都一樣?!?/br> 程六斜她一眼,不過對她說的話倒是頗為受用?!昂撸页鍪帜鞘强隙ǖ?,不過這些日子一定要讓他安心休息,不能再有任何刺激激化傷口了?!?/br> 這話蘇贏何嘗不知。這都快一個多月了,她一直沒見過隴山,只知道隴山似乎一直待在宮中,從未回過公主府一次。 唯一的好消息是陸澤雖然一直昏迷,可是他的病情卻在一日一日轉(zhuǎn)好。 這日天朗氣清,昨夜剛剛下過大雪,空氣清冽而又潔凈。蘇贏剛剛走進(jìn)屋,就看到陸澤半坐著看著她。 “恩師!你醒了???”她把手頭拿著解悶的詩集隨手一扔,然后沖到了陸澤的床前,“你感覺怎樣?餓了么?困了么?昏迷了這么久你夢到我了么?” 陸澤看了看她,疑惑道,“蘇贏,是你把我救出來的?”他嘴唇干裂,嗓音澀的不像話。 蘇贏急忙幫他遞了一杯水。 她輕輕一笑,打算緩和下氣氛,“恩師,除了我,誰救你!” …… 陸澤怔怔的,似乎還沒從長久的昏迷中恢復(fù)過來。他看了看自己綁滿了繃帶的手指,疑惑道,“我昏迷多久了?” 蘇贏訕訕,伸出一只手指,“從我把你從死牢里邊撈出來,一月有余了?!?/br> “那……”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蘇贏急忙打斷他的思緒,“別說那么多了,你傷的厲害,我先去叫程六過來?!?/br> 她最怕陸澤問起隴山,她不明白,隴山那個暴烈性子,居然同意和親。更不明白自己為何居然要作為賜婚使。還有十多天就要出使和碩特,蘇贏一想到這個就頭疼的厲害。 “隴山公主呢?”陸澤望著她急匆匆向外走的背影,輕聲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 小鹿受苦了! ☆、出使 蘇贏肩膀一頓…… 陸澤沒意識到她的異樣,他掙扎著想要下床,“蘇贏,我要去公主府找她,我有話要對她說?!?/br> …… “你先別亂動!”蘇贏急忙上前按住了肩膀,她不敢和他直視,又怕碰到他身上的傷口,氣得干瞪眼,“你乖乖躺著!!” 陸澤搖搖頭,“我與她約好,我還有話要對她說。蘇贏,我要見她?!?/br> 他身子虛弱,但是力氣卻很大,蘇贏急了,紅著眼睛瞪著他說道:“陸澤,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副樣子。”他眼眶深陷,膚色枯黃,瘦的不成人形,這樣子去見隴山…… 她深吸一口氣,細(xì)聲細(xì)語的開始哄他,“等你把病養(yǎng)好了,我陪你去公主府。” 陸澤也冷靜了一些,他躺回了軟塌上,蘇贏幫他把暗紅色的紗帳放下了一層。 “你傷的很重,眼睛不能見強光……”她的語氣有些哽咽,“我現(xiàn)在去找程六,如果你想吃東西,就呼喚門外的丫環(huán)就可以了?!?/br> 陸澤笑了笑,隔著紗帳,他看不太清楚蘇贏的表情,他試探性的問道,“那我昏迷這些日子,她來過沒有?” …… 蘇贏沒說話,她輕輕搖了搖頭,然后逃也似的離開了屋中。 只剩下了苦笑著的陸澤一個人。 她一出門,就迎面碰上了崔珵。這些日子崔珵似乎也很忙,他們兩個人算起來也有三天沒見面了。崔珵見她腳步匆匆,微微蹙眉,“那位陸掌印還沒醒?” 蘇贏忙著上前示意他噤聲?!皣u……”她眼睛瞪得圓圓的,唯恐被屋內(nèi)的人聽到。崔珵一把把她摟到懷里。 “怎么,醒了?”他湊近她的耳邊,聲音也壓得很低。 他濕熱的氣息撲在耳邊細(xì)嫩的肌膚上,蘇贏紅著臉點點頭。 崔珵輕輕的嘆了口氣,自從知道蘇贏要作為賜婚使去瓦剌,他就一直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還有十日就要出發(fā)了。 他緊緊的握住身邊小姑娘的手,手指緊緊相扣。 “我陪你去吧?!彼麌?yán)肅的說道,“我不放心。” 聽他這么一說,蘇贏心里甜蜜蜜的,不過她還是義正言辭的拒絕道,“送親豈是兒戲,表哥想必已經(jīng)做好了一切的打算,虞城候府這時候可不能冒然出頭。我只是賜婚去,等到把公主送到瓦剌,我就會歸來了?!?/br> 崔珵還要說些什么,這時候府中的管家來報,說是禮部的韓筠大人來了。 蘇贏一聽,急忙拉著崔珵去了正廳。 表哥果然破格錄用,雖然禮部郎中這個位置和她預(yù)期的存在一定偏差,但是一切總算是艱難的邁出了第一步。 崔珵走的磨磨蹭蹭的,蘇贏有些急,回頭拉他的手,“快走啊,老崔,韓筠還在等我們呢。” 不過這話卻起了反效果。崔珵?zāi)_步一滯,反而不走了。 蘇贏扭回頭,遠(yuǎn)遠(yuǎn)卻看到了韓筠。 他沒在正廳內(nèi)等她,現(xiàn)在時節(jié)已經(jīng)快到暮春,天氣久違的好起來。陽光透徹而又明媚,他定定的站在遠(yuǎn)處看著她。站的筆直,身影卻更添落寞。 “韓筠!”她不管那么多,扯著崔珵的手就走到他的身邊。“許久未見!”她笑的很開心,話語間帶了一絲狡黠和靈動。 韓筠見到她好端端的站著,他白皙清雋的臉上閃過一抹淡淡的不易察覺的微笑。 “許久未見了?!彼硕苏暮退?,以及她身后的崔珵打著招呼。 崔珵明顯心情不佳,他沉著臉,勉強拱手,算是見過。 蘇贏沒意識到這些,她笑著問他,“你來找我何事???” 韓筠的目光從眼前這二人依舊牽著的手上挪開。他頓頓的說道:“這次瓦剌送親之行,陛下也派了我去。他不放心你?!蹦┝?,他小聲的說道:“總之我在,大概是……合適的?!?/br> 最后那句話,是他自己添上去的。 皇帝從未曾說過。韓筠說完就覺得有些手足無措,他不善說謊,可是為什么偏偏,非要在這時候,說這句話。 見他呆呆的,蘇贏卻興高采烈起來,“你來很好,陛下安排你來,自然是看中你的才學(xué)。我本來還在擔(dān)憂自己無法勝任。現(xiàn)在會坦然很多了?!?/br> 和他記憶中一樣,她烏黑的長發(fā)松松的挽了個發(fā)髻,眉目如畫,纖細(xì)的手指上依舊戴著他送的那枚戒指,舉手投足間平添了更多的嬌嬌柔柔的氣質(zhì)。而她此刻正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他。 她正相信著他…… 韓筠輕輕的說了句,“謝謝。” 一直沉默的崔珵再也忍不住,他悶聲說道,“韓郎中高升,我們二人也已備下了薄禮。今日我們在府中設(shè)宴,還望你不要推辭?!?/br> 他話音一落,蘇贏下意識的就想問他們二人什么時候準(zhǔn)備過禮物給韓筠啊,不過崔珵的手指輕輕的滑過她的手心。蘇贏很及時的閉了嘴。 也對,準(zhǔn)備一份厚禮給韓筠,無可厚非。 微風(fēng)徐徐,但是韓筠的目光卻有些迷茫。他看了看面前兩人,最后搖搖頭。 “我要走了。禮部尚且有事情要準(zhǔn)備。就不叨擾你們了?!?/br> 說罷他腳步匆匆,就要離開。 咦?所以韓筠他專門來,只是為了告訴她…… 蘇贏正待抬腳去追他,身后那只手卻輕輕的牽住了她。 “別去。”崔珵的聲音有些發(fā)顫。 這兩個人真的很奇怪,蘇贏仰起小臉,疑惑的問崔珵,“我們準(zhǔn)備什么禮物給韓筠了?” 崔珵把她拉到懷中,他的大手圈住了她的腰身。 因為韓筠還尚未走遠(yuǎn),蘇贏有些尷尬的推了推崔珵,不過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她的下巴就被一只大手抬起,熟悉的男人氣息瞬間襲來。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的唇已經(jīng)被男人捕獲。薄唇在她嘴上輕輕的摩擦著……,她心頭不禁泛起一陣陣酥麻。 這是一個不帶一丁點欲望的親吻,他純粹的只是想要表達(dá)自己的存在,讓她感受自己的氣息。 不過蘇贏被親的有點暈頭轉(zhuǎn)向。 距離送親的日子越來越近,蘇贏的逐漸忙了起來。她在城西的宅子居住,這里平日里沒人叨擾,不過因為送親的瑣事眾多,這些日子踏足府內(nèi)的人也多了起來。 陸澤那邊她有意隱瞞,再加上他傷病沒有痊愈。所以倒是一直沒有什么別的狀況。 這日蘇贏剛剛送走了照例幫陸澤診脈的程六之后,就被陸澤笑意盈盈的喚入屋內(nèi)。 因為最近這些日子的休養(yǎng),他的臉色恢復(fù)了白皙,此刻看著她,陸澤笑的陰森森的,“蘇贏,來,告訴為師,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 蘇贏心中就道不好,程六這廝怕是又說了什么不該說的,這木頭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