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誰曾想順風(fēng)順?biāo)奶K家,會遇到這樣的大難關(guān),而這個難關(guān)的始作俑者,就是這蘇家大小姐? “啪……”常山公主揚手一巴掌揮到了蘇贏的左臉上。頓時,她已經(jīng)沒了血色的小臉上嫣紅一片,清晰可見一個手指印。 蘇贏愣住了,她從小,就算是再頑皮,母親都沒有打過她。如今……為了什么? “你怎敢有這樣的想法!”常山公主氣的發(fā)抖,她像是在說服眼前的小女兒,又像是在說服自己?!斑@本該就是你嫁去的!” 蘇贏騰的一下站起身,她用力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冷笑道,“我有心上人了。蘇景闖的禍,憑什么讓我來替她處理!憑什么???” “心上人?”常山公主冷哼一聲,“你還真是識人不清,那個韓筠,和你長姐有私情,你居然還鐘情于他?虧你們父女二人,成天在我面前夸他。就因為你引薦了他,所以你今天就要承擔(dān)這個結(jié)局!” 看來和母親說什么她也不會聽的,她只會考慮到蘇家的榮耀,卻何時考慮過自己的感受?就算是沒有秦三,她也不會嫁給那虞城候世子!絕對不會!想到這里蘇贏轉(zhuǎn)身就往門外走,“我去找表哥。” 常山公主一把拉住她,“這事情還不能讓陛下知曉,否則不只是你,我們蘇家,都完了。等你后天出嫁之后,我再去和他說明,你鐘情于世子崔珵,情急之下做出了代姐出嫁的糊涂事情。到時候就算是旁人議論,也會想著,你們之前本身就有婚約在身,于情于理都也可以理解?!?/br> …… 蘇贏笑了,“母親看來都想好了。犧牲我這個糊涂的,保全你所謂的大局,對么?” “是。”常山公主深吸一口氣?!拔艺f過,你沒得選。我也是?!?/br> ………… 蘇贏在院中漫無目的的亂走,秦三……她喜歡他,可是她甚至現(xiàn)在連去哪里找他都不知道。她突然覺得,之前一切遐想過的美好都是煙云一樣,人最后還不是要活在現(xiàn)實中? 她正想著呢,沒曾想迎面撞上了韓筠。他沒說話,只是怔怔的站著……盯著她看。蘇贏本來對他又怨又氣,可是看到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她突然覺得自己母親大概說對了一句話,也許從一開始,她就看錯了他。 “你還在這里做什么?”她抱著肩膀,夜深了,空氣中竟然帶了一絲寒意。 他沉默著沒說話,只是安安靜靜的站在樹下,他雙手垂在身體兩側(cè),眉宇間,似乎落下了一層薄雪,淡淡清涼。 蘇贏沒料到自己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挑挑揀揀,最后決定她嫁給誰的人,竟然是蘇景和韓筠。她搖搖頭,自嘲似的笑了笑。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既然躲不開,那么索性就不躲了罷。 *** 大婚當(dāng)日,天空從一早上開始就下著小雨,蘇贏眼睛紅腫,卻還是要一大早就穿上了紅嫁衣。 這是母親的計劃,這一環(huán)節(jié),她不容有失,否則所有人都要萬劫不復(fù)了吧。 她整個人如同木偶一樣,被人指揮著,她木木的,腦子里竟然從始至終是一片空白,沒有了自己,也沒有秦三。大概人們說的生無可戀,就是她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了吧。 拜堂的時候,她需要膝蓋僵硬的跪下去。然后再被人扶著坐回了輪椅中。事前母親交代過她,這時候,她還是要假裝自己是蘇景的。 “一拜天地?!?/br> 聲音響起,蘇贏這才晃過神來,這時候崔珵伸過手,握住了她的手。他手上的溫度,傳到了她的手心,她感覺到崔珵的手微微發(fā)抖,像是在克制著什么。 “二拜高堂?!?/br> 蘇贏這時候真的在很認(rèn)真的扮演著一個雙腿殘疾的人,她禁不住的在想,這時候蘇景該怎樣行動。她不僅要演的真,還要演的好。 母親說過,這個偷梁換柱的主意,是她和虞城候兩個人決定的。從始至終,并未告知過世子崔珵。蘇贏禁不住有些可憐這個短命鬼了,他同自己一樣,同樣是對自己命運無法做主的人。 “夫妻對拜,送入洞房?!?/br> 這時候她聽到了對面的崔珵輕輕咳嗽了一聲。 ……咦?這聲音為什么覺得有些熟悉呢?她微微閉上眼睛,凝神靜氣,發(fā)現(xiàn)空氣中的味道也似曾相識。 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手腳麻利的下人已經(jīng)把她扶到了輪椅上。要送入洞房了。 …… 洞房花燭夜,鳳冠霞帔,紅羅暖帳。房間內(nèi),散發(fā)著淡淡的藥香。人們都說這崔珵身子不利索,她之前看他的面相也是如此。不過這都洞房夜了,這廝居然還要吃藥……可悲可嘆……她有些憤憤的想著,誰讓你平常愛逛窯子…… 屋里安靜的可怕,外面的小雨依舊淅淅瀝瀝的在下。一整天了,大概老天爺也可憐她吧。蘇贏莫名奇妙的想起了自己之前的那個夢。她莫非真要等到這崔世子病死之后,才能去和她的秦郎有情人終成眷屬嗎? 她又想起了表哥顏啟,這時候母親應(yīng)該告訴他真相了吧。她肩膀抖了抖,后背竟然莫名其妙的起了雞皮疙瘩——到時候表哥一定會怪罪她的……他生氣的樣子真的很可怕,蘇贏抱住自己的肩膀,有些不太敢繼續(xù)想下去。 蘇贏哭喪著臉,腦子里亂糟糟的,又不由自主的開始埋怨蘇景,她倒好,從頭到尾一直在自己屋里,一句話都未曾同她說過。 她想到了秦三,可是有什么辦法,他們怕是此生無緣了吧。 還有按察司那樁無名尸案,她嫁了人,那赫炎一個人又有的忙了。 …… 蓋頭下,蘇贏感覺到自己似乎在被周遭那詭異的安靜一點點的吞噬掉。這虞城候府還真的很詭異,明明是在辦喜事,怎的給人感覺安靜的倒像是在辦喪事了…… 她正胡思亂想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了屋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不會吧,這么快這人就來了??? 她緊緊的握著裙裾,又緊張,又手足無措。 門被輕輕的推開…… 不成!蘇贏咬牙,她情緒有些激動起來,是的,她不能就這么認(rèn)栽!隔了今日,她就要同他和離! 那人腳步很淺,正在走向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蘇贏心中一橫,直接站起身,猛地用手扯下了頭上的蓋頭。 蓋頭落下的那一瞬間,四目相對……兩個人都有些愣住。 “你怎能自己掀開喜帕……你的腿……”他驚呼一聲,毫不掩飾此刻的震驚。 蘇贏瞧著眼前這個面容枯黃,身姿清瘦的青年,也陷入了迷茫,“你怎么不穿喜服?” 對方“???”的一聲,似乎有些無法理解她說的話。 兩人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竟然一時間誰也說不出話。 蘇贏腦中浮現(xiàn)出一個很荒唐的想法,她搖了搖頭,正驚疑不定之間,眼角的余光不經(jīng)意的瞥見對面青年嘴角的揶揄輕笑。只見他拱拱手,竟然做足了禮數(shù),向她施禮。 “崔許見過嫂子?!彼f。 哈?蘇贏覺得自己的反應(yīng)從未向現(xiàn)在這么遲鈍。她遲疑了下,嘴角抽搐,“你……不是崔珵?”可是這怎么可能,他要不是崔珵,那他干嘛要來這里?他要不是,那到底誰才是???還未等她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對面的青年神色便又恢復(fù)如常,沖著她眨眨眼, “我是崔許,崔珵是我的兄長。”他緊緊的盯著她的臉,一個表情都不放過,“倒是你,剛剛拜堂時候還坐著輪椅,怎的現(xiàn)在居然和個正常人沒什么區(qū)別?” 崔許……蘇贏知道這侯府不知崔珵一個兒子,但是她沒曾想這人居然荒唐成這樣……她忍住翻白眼的沖動,磨了磨牙,恨恨的開口。 “你既然不是崔珵,又怎敢來這里!外面守著的下人呢!?崔珵又在哪里???” 崔許看著她滿臉呆滯與錯愣的模樣,禁不住大笑,“嫂子,你也是崔家的人了,我就不和你見外了,不瞞你說啊,府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亂套了。” 作者有話要說: jiejie和韓筠我在番外里邊補全吧 ☆、后宅 聽他這么說,蘇贏反而不急了,她緩緩坐下,輕輕拍了拍裙裾,然后雙手疊放在腿上,最后才抬眼瞧著那崔許,似笑非笑道,“就算是出了天大的亂子,你也不應(yīng)在此處吧?!?/br> 她說著挪開視線,正襟危坐,不再看他。 崔許沒料到她會這樣回應(yīng),他皺了皺眉,略一思索道,“剛剛圣旨到了,說是前線戰(zhàn)事吃緊,讓兄長徹夜啟程,去高闕郡解決瓦剌游民sao擾邊界之事呢?!?/br> 蘇贏心中一樂,這感情好,雖然她之前錯把這崔許當(dāng)做了崔珵,但是其實崔珵到底是誰根本無所謂,也沒什么區(qū)別。如今這么個節(jié)骨眼上,這人被派往前線……她還是很樂的清閑的。 見她雙眉更加舒展,崔許眼睛瞪如銅鈴,“我怎么看著你好像很開心的樣子?父親和母親都急哭了,兄長第一次帶兵,就這樣去了前線,你難道不擔(dān)心嗎?” 蘇贏頓時就想回他一句:我不擔(dān)心。不過她仔細(xì)想想,也覺得這事情有些蹊蹺,前線戰(zhàn)事再吃緊,也不至于走的這么急。莫非是……表哥? 她耐住性子,按了按額角,緩緩道,“你走吧,你貿(mào)然出現(xiàn)在我眼前,情理難容,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你……給我安分一些?!毖粤T,她沖他擺擺手,竟然猶如驅(qū)趕蒼蠅一般,可見厭惡之情溢于言表。 崔許臉上紅一陣兒白一陣兒,目光閃爍,最后緊緊握住雙拳,無聲的離去。 他一走,蘇贏臉上神色也立馬垮了下來?!欢ㄊ潜砀纾”砀缰浪幌爰奕?,但一時想不到別的法子,才會急著讓崔珵離開。等他過幾個月回來后,她早就可以和他和離了。 蘇贏笑了笑,往床榻上大大咧咧毫無顧忌的一趟,順便還蹬掉了腳上的鞋,她今兒個可真是憋屈壞了,本以為生無可戀山窮水盡,誰曾想病樹前頭萬木春!一切居然柳暗花明了起來!本來就是,她蘇贏才不會這么交代在這侯府一輩子。 她越想越開心,在床上邊打滾邊小聲嘆氣,“還是表哥心疼我……” 不過,她猛地坐了起來,臉上神情有些尷尬。她按了按心口,她是很開心?。??可是為什么她這心口,總覺得堵得慌呢?像是缺了一塊什么似的……蘇贏拍了拍自己心口,長吁一口氣……情況還是沒有改善??蔀槭裁茨?? 崔珵和她一樣,也是個可憐人……她本來把崔許錯認(rèn)成了崔珵,所以才以為對方是愛尋花問柳的短命鬼??墒侨缃袼雷约赫J(rèn)錯了人,卻更覺得有些對不起他。他應(yīng)該是身子不太好吧,畢竟人人都道他身子骨不利索,拜堂時候,她還聽到他咳嗽呢,如今就這樣上了貿(mào)然上了前線,他不會有性命之虞吧??? 蘇贏想到這里,之前心中的狂喜驟然湮熄大半,她有些悶悶不樂。她和崔珵將來要和離,這幾乎是注定的,但是一想到他曾因為這檔子事情吃了苦頭。她下定決心,一定要盡自己的所能在這幾個月間好好彌補他。 她起身走到窗邊,外面依舊是一片安靜。她打開妝鏡,鏡中的她穿著大紅的嫁衣,明艷似火焰,杏眼朱唇,眉毛微微上挑著,而因為在床上來回翻滾過,她一頭青絲略帶微亂,云發(fā)不能梳,楊花更吹滿。此刻她臉頰染了緋色,眉眼間竟然看著多了一絲蠱惑之意。 蘇贏用手指拉扯著自己的兩腮,硬是扯了個笑臉出來。 其實她是有些想哭的,她的愿望從來都很簡單,不求仕途坦蕩,不求美貌多金。但求一個如意的郎君,與他歲月靜好、舉案白首。 可惜世事無常卻不如她愿,洞房花燭夜,她假扮著別人,嫁了個素未謀面的人。最慘的是,她現(xiàn)在居然在顧影自憐…… …… 當(dāng)晚虞城候府亂成一團,蘇贏因為沒人叨擾的關(guān)系,在屋里一個人睡的還行,雖然中間斷斷續(xù)續(xù)的做了好幾個噩夢,其中一個還是關(guān)于秦三的。不過她第二天還是起了個一大早。前一晚她滿腦子的閨怨之情也消散的無影無蹤。 因為她今兒個,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拜見崔珵的父母。虞城候崔長清她倒是見過,只是這一想到要見虞城候夫人許玉文,她卻不可避免的多了些忐忑。 想必現(xiàn)在他們?nèi)胰硕贾懒怂愠黾薜氖虑榱税桑√K贏就算是臉皮再厚,也沒辦法做到坦然自若,更何況她心里還憋著秘密,人家崔家的寶貝兒子,是因為娶了她才上的前線。 敬完茶水,蘇贏做足了心理準(zhǔn)備,低眉順目,恭恭敬敬的等待著他們接下來的激烈的責(zé)問。然而出乎意外的,公婆二人均沒有說什么別的話。只是叮囑她安心待在后宅,什么都不用cao心,只需要安心等著崔珵回來就行。 最后,那個一臉病色的侯夫人還免了她以后的端茶送水的任務(wù)。見蘇贏一臉吃驚,許玉文笑了笑,一手捏著帕子,一手捂著心口,大口的喘了幾口氣,這才艱難的同她說, “我們知曉你對阿珵用情深厚,更何況你二人自幼訂立婚約。其實沒見你之前,我們早已把你當(dāng)做自家的兒媳婦了?!?/br> 蘇贏來之前心中構(gòu)想了無數(shù)個公婆的形象,可是偏偏沒有這樣一款。而且他們二人還在考慮著她的感受,她越想越堅定了自己要在崔珵回來之前,好好替他侍奉父母。她心中萬般情緒,怔忡了好一會,最后才深吸口氣,緩緩抬起頭來。 “我……咳咳……媳婦知曉了?!?/br> 崔常清擺擺手,對她道,“你回屋去吧,我已經(jīng)叮囑過了后宅的下人。你要還有什么需要,只管開口就是?!?/br> “高闕……”她頓了頓,好讓自己聲音語調(diào)聽起來正常一些,“那里戰(zhàn)事緊張嗎?他……他來回大概需要多久?” 崔常清苦笑道,“很遠(yuǎn),快馬加鞭,來回也要一月有余的光景。更何況他此番要押運糧草,路上耗費的時間,怕是要更多?!彼戳丝磳γ娴膬合眿D一臉凝重,卻又忽而覺得心中的重?fù)?dān),似乎卸了一些,就像是有人,與他們肩并肩,一起分擔(dān)了這份愁思和憂慮一樣。 “你莫要擔(dān)心。珵兒只是押運糧草,路途雖慢,卻好在無性命之虞?!?/br> ……蘇贏聞言急忙抬頭,原來他只是去押運糧草,并不是去帶兵打仗,那個崔許之前說的那些話原來只是嚇唬她的!她心中的罪惡感消失了一些,心卻漾起些難以言喻的暖意。 她前腳剛剛離開,后面的崔常清就斜眼看著自家夫人,“你也裝的太好了吧,那丫頭看你病成這樣,嚇得小臉慘白,一臉擔(dān)憂的。” 許玉文用帕子擦拭了下嘴角,有些得意起來,“畢竟是我看中的兒媳婦,怎會有錯?我如今只盼著我們阿珵快些回來,我還想早點抱上大胖孫子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