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陸景吾看了,真像阿挽猜的那樣,以為她是不愿意面對敬湘湘,長長地嘆出一口氣來。非但是阿挽不知道怎么面對敬湘湘,連他也不知道應該怎么面對敬湘湘。阿挽想離開,他就是還是個好人的時候都不方便去找她,別說他現在還有傷。其實她走了也好,敬湘湘陸景吾從未接觸過,不知道是個什么性格,如果又跟巫凈一樣處處為難她,到時候母親也肯定是站在敬湘湘那邊,父親為了保證和敬家的聯姻肯定也一樣,那阿挽,還不如走了好呢。 只是......陸景吾看著信上那稚拙的字跡,眼底那抹黯然怎么也揮之不去。 阿挽......阿挽這樣一次又一次地離開,也許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怎的離開了呢。 殺何一刀的事情進行得順利,這次為了洗脫嫌疑,阿挽還回到小寒峰上住了幾天,盡量讓那里看起來有最近的生活痕跡,如果到時候有人懷疑她,她大可說是回了小寒峰。反正她離了小寒峰也沒處可去,說其他地方也沒人相信。 醉紅山莊萬山紅遍的時候,阿挽又回到了這里。 她武功高,醉紅山莊的各處守衛(wèi)對她來講都是形同虛設,她從來都是想去哪里去哪里。陸淵身為武林盟主,武功非凡,自然是不懼她的。其他人見她如同稚子,又有陸景吾引導著,也不會疑心她。時間一久,也就習慣了。 她輕車熟路地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走過院子的時候,冷不防地在院中撞到了一個女孩子,那女孩兒也不過十□□歲,臉色即使是阿挽也看得出來,有些不正常的蒼白,上面兩團病態(tài)的嫣紅,讓原本清麗的容貌更添了幾分飄渺。她頭發(fā)不像阿挽那樣通體透黑發(fā)亮,而是枯黃細弱,還好頭發(fā)比較多,她人皮膚又白,不至于看上去......臟。反倒因為這份淺淡,讓她整個人多了一絲水晶般的易碎。 她站在重重疊疊的楓葉下面,一身白色衣裙讓她整個人淡的好像要化開一樣。見到阿挽,她先是“啊”了一聲,隨即笑著說道,“真是個漂亮的姑娘?!币浑p琉璃般的瞳仁,在陽光下散發(fā)著寶石一樣的光芒。 阿挽不知道她是誰,也不知道她怎么會在這里。另一邊住著的陸景吾聽見聲響,趕緊從屋子里出來,看到一身碧衫的阿挽,愣了一愣,隨即跟她介紹道,“這是敬湘湘敬姑娘?!庇洲D過頭來跟敬湘湘解釋道,“這是阿挽?!鄙袂殚g一派泰然,絲毫不見局促。 敬湘湘笑著走上前來,跟阿挽福了福身,行了一個禮,“可算把你盼來了,我一直想看看陸公子的心上人究竟是何等人間佳麗,沒想到還是個天上絕色?!彼哪樕蠝厝嶂杏謳Я藥捉z俏皮大氣,跟阿挽以前接觸的人完全不一樣。 見她跟自己行禮,阿挽雖然從來沒有見過,但也知道她應該回一個,連忙彎了彎腰,她做得不像,加上臉上一派懵懂,看上去可愛極了。敬湘湘一下就笑了,旁邊的陸景吾有些尷尬,解釋道,“阿挽長居深山,不通世事,敬姑娘切莫見笑。” 敬湘湘理也不理他,走過來拉起阿挽,挽起她的手說道,“別理他,我們姑娘家到一旁玩兒去?!闭f著就真的不再理陸景吾,拉著阿挽朝外面走去。 陸景吾見她們真的丟自己走了,連忙跟上去,敬湘湘聽見聲音,回過頭來促狹地看著他,“我們姑娘家說話,你一個大男人跟著干什么?”她看了一眼旁邊依然懵懂的阿挽,說道,“好啦,放心吧,不會把你阿挽姑娘怎么樣的。我只是見她長得好看,想跟她多親近親近罷了?!闭f完,便拉著阿挽朝前面去了。 陸景吾被她似真非真地一擠兌,還真的就站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跟上去。直到她們的身影消失在了重重楓葉之后,陸景吾才跺了下腳,由她們去了。 直到阿挽被敬湘湘拉到了她的住處,她整個人都還是暈乎乎的。敬湘湘跟她想的不一樣,她以為敬湘湘一定又會像巫凈那樣排斥她擠兌她侮辱她,沒想到她一派大度,溫柔又不呆板,雖然太熱情讓阿挽有些受不了,但阿挽卻感覺得出來,她不是壞心。 她住的地方,是醉紅山莊最好的客院,不僅有楓葉,還有山有水,一片景致盎然,她將阿挽拉到自己住的地方,還沒進院門便沖著里面喊道,“錦瑟,快出來,看我?guī)Я藗€什么樣的妙人?” 說話間她們已經進了院子,里面一個穿著月華裙的丫鬟急吼吼地沖出來,嘴里還不停地喊著,“什么妙人,什么妙人,讓我看看——”聲音再看到阿挽的臉那一刻戛然而止,那丫鬟長得圓乎乎的,小圓臉大圓眼睛,圓圓的鼻子圓圓的耳朵,頭也有些圓,看上去可愛極了。她看到阿挽,原本的嚷嚷變成了喃喃自語,“太好看了太美了,這太美了吧!”說到后面,已經變成了驚嘆。 阿挽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臉。她真的有那么好看么?為什么從來沒人這樣說過呢?還有,為什么她們兩個看到自己,會是這幅表情? 看穿阿挽的窘迫,敬湘湘朝著錦瑟揮了揮手,不耐煩地說道,“行了行了,說了就算了,趕緊去給做兩道拿手菜,我要招待客人呢。”說完又立刻換了副表情親熱溫柔地看向阿挽,“走吧,我?guī)闳タ纯次疫@園中景象?!?/br> 說話間錦瑟已經離開,敬湘湘帶著她走過抄手游廊,一面跟她解說這里面布局的精妙,一面贊嘆道,“沒想到陸淵身為江湖中人,居然還有這樣的品味。也不知道是誰給他設計的,這園子,天然之中見人工,不比江南名園差?!备袊@完了回過頭來朝阿挽一看,才發(fā)現她早已經懵逼,敬湘湘才猛然想起來她應該聽不懂這些,連忙干笑了一聲,拉著阿挽走到園子中央的石桌上坐下來,看著她的臉嘆道,“我可真是從來沒有見過阿挽meimei這樣的美人兒啊!” 又一次被她這樣說,阿挽已經習慣了,她不解地反問敬湘湘,“我真的長得很好看嗎?”大眼睛睜著,眼神清澈得可以映出敬湘湘的影子。 她在對面猛點頭,“你不知道嗎?”這樣的姝麗,原本就不屬于人間。 阿挽搖了搖頭,敬湘湘一想,覺得有些不對,問她,“陸景吾也不曾說過嗎?” 阿挽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唉,這個陸景吾。”敬湘湘嘆了一口氣,這些動作在她做來,一派大家小姐風范,嬌滴滴的又不讓人反感,“簡直是暴殄天物?!彼澳樕线€有遺憾,抬起頭來看向阿挽的時候又換了一副面孔,沖她笑道,“好了,這些人不懂欣賞沒關系,現在我來了,以后啊,我們兩姐妹玩兒。”說話間取出放在桌上食盒中的點心,對阿挽說道,“這是我從家里帶來的,原本不多,又各處送了幾盒,到我這兒已經很少了。所幸還留著些讓我招待你,你嘗嘗?!?/br> 她說是從家里帶來的,但是這么多天,糕點形狀基本完好,又色澤鮮艷,形狀可愛,看上去很是招人喜歡。阿挽到底是個姑娘家,看到這些自然心喜,眼神詢問了敬湘湘一下,見她依然言笑晏晏,便拿了一塊,放進了嘴里。 那糕點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入口即化,唇齒留香,吃到嘴里還有甜美的玫瑰香,阿挽瞬間就被這味道征服,旁邊敬湘湘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喜歡,不過還是問道,“好吃嗎?” 阿挽連連點頭。她那樣子跟條小狗一樣,可愛極了。敬湘湘忍不住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頭頂,說道,“好吃你就多吃點兒。今天晚上我讓錦瑟多做幾道菜,你就跟我在我這園子里吃?!?/br> 美食當前,又有一個這么溫柔的jiejie,陸景吾的影子只是在她腦中出現了一下,便瞬間被阿挽拋到了后面。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自從下山之后,阿挽遇到的人除了陸景吾之外,或多或少對她都抱有幾分敵意,尤其是女子。無論是巫凈還是陸夫人,都恨不得將她處之而后快。乍然間碰到敬湘湘,雖然阿挽已經感覺出來她并無惡意,但還是有些忐忑。 她的梳妝一向簡便,一來是不會,二來也是沒有那個意識,三則是根本沒人教她。但愛美原本就是人的天性,阿挽看著鏡中那個薄施粉黛的少女,仿佛有些不認識自己了。 原來,她是真的很美啊...... 不自覺地撫上臉頰,旁邊的敬湘湘看了一笑,眼中有些欣慰也有些落寞,“好了,這衣裳總算是找到襯它的主人了,也不枉我把它特意從江南帶過來。” 阿挽轉過頭看向敬湘湘,她不明白,為什么見面第一次的女孩子會對她這么好,而且......她還是陸景吾未來的妻子。 看出她的想法,敬湘湘笑了笑,問道,“你是不是疑惑我為什么要對你這么好?” 阿挽一愣,隨即點了點頭。敬湘湘放下玉梳,看向她的目光很平靜也很淡然,好像早已經超然世外,半點兒凡心不動了?!拔腋懝舆@門親事原本就是雙方父母定下的,我并無此意,何況,剛來山莊的時候陸公子已經跟我講過了,說他早有心悅之人,只是那人無父無母,不僅身世甚為可憐,連陸盟主夫婦都不喜歡她?!彼寥灰恍?,“我雖然稱不上如何絕代,更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有自己的傲氣。橫刀奪愛的事情,我也不屑做。況且,”她低下頭,輕輕一嘆,臉上似有幾分傷感,“我與陸景吾,原本就是一樣的人?!?/br> 阿挽似懂非懂地看著她,她雖然不明白敬姑娘口中所說的“原本就是一樣的人”是什么意思,但既她說不喜歡陸景吾,那就不喜歡吧。 敬湘湘抬起頭來,看見她懵懂的眼神,笑了笑,伸出手來將她垂在胸前的那縷頭發(fā)放好,解釋道,“我跟他一樣,都是受父母之命不得違抗的人,但我是人又不是畜生,哪兒能沒有自己的意愿呢?只是我的意愿,在他們看來,不那么重要罷了?!?/br> 阿挽見她如此,似乎也是心有所感,出言道,“敬姑娘,你若是不喜歡他,大可以不嫁,為何......” 敬湘湘朗然一笑,病態(tài)的臉龐上居然有幾分很少屬于閨閣少女的灑然,“不嫁陸景吾,還會嫁給其他人。與其嫁一個表里不一的偽君子,倒不如跟陸景吾相安無事地過一輩子?!彼⑼戽倘灰恍?,“你放心,我雖然必定要嫁給陸景吾,但不會和你搶他的。他也跟我說了,他的父母并不同意你進門,你且等等,等到將來我和他成婚了,便由我出面,讓你進來做他的平妻。我跟陸景吾不同,替他張羅平妻小妾原本就是我的責任,而且看在我的面上,他父母想必也不會說什么的?!?/br> 她轉頭看向外面曬著的草藥,說道,“我身為杏林弟子,早已經打定主意,要將余生奉獻給醫(yī)術,救死扶傷,懸壺濟世。那些男女情愛,本來就不在我計劃之中?!?/br> 后來阿挽才從敬湘湘那里知道,她從娘胎來便帶有先天不足之癥,她父母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才讓她能活到今天。這也是為什么她看上去總是病怏怏的原因。然而和天底下所有父母一樣,敬湘湘的父母只有她這一個女兒,眼看著夫妻倆年歲漸大,他們生怕百年之后他們女兒受人欺負,便想找個婆家,正好陸淵拿著當年跟他們許下的承諾過來求親,他是武林盟主,要替敬湘湘找個可以依靠的婆家,陸家再合適不過了,于是便答應了下來。當年的一句玩笑話,遂成就了一樁人人眼中的佳緣。 敬湘湘雖然不想嫁人,但看不得自己父母為自己費心費力,不忍他們再不放心,也就答應了下來。反正她早已經做好了準備,就算不喜歡,也會做好這個“陸夫人”的,哪知來了醉紅山莊,陸景吾告訴她他已經有了心上人,敬湘湘一思量,這正和她的意思,干脆就跟陸景吾定下了聯盟。 只要她進了門,陸淵夫婦就是再不喜歡阿挽,只要是她提出來的,也會答應的。那個時候,她安安心心地看她的病,養(yǎng)她的藥草,什么男女情愛,跟她一份關系都沒有。 而且,阿挽眼神清澈,靈氣逼人,這般天然純凈的人,她第一眼看到便心生歡喜。 阿挽便這樣在敬湘湘的院子里住了下來。她原本住在陸景吾的院子里就不成體統(tǒng),陸夫人嘴上不說,心里卻是不滿的。如今敬湘湘主動提出來,阿挽自己也愿意,陸夫人便也由她們去了。 她像個小孩子一樣,但又比小孩子懂事,敬湘湘很喜歡她。大概女孩子都有這樣的經歷,看到美好純凈的事物,總想據為己有。敬湘湘見到阿挽也是一樣,她的那種喜歡,若說有多少是喜歡阿挽這個人倒未必見得,而是看她漂亮,像個好擺弄的洋娃娃,于是喜歡跟她一起玩兒罷了。就像小時候,看到比自己小的孩子總想要去照顧,其實不一定是自己有多懂事,而是看見他們,就跟多了個玩意兒一樣,喜歡擺弄。 但即使是這樣,敬湘湘對阿挽,也相當盡心盡力。在陸景吾的教導下,阿挽識字已有許多,但寫字寫得不好,敬湘湘便拿了自己的藥典讓她幫忙謄寫,練得多了,字也自然工整了??樟艘材贸鏊矚g的山川典籍,一字一句地阿挽解釋,她教的東西,雖然沒有陸景吾迤邐多思,但比他更成體系。加上她也是女孩子,心思細膩,知道跟阿挽想要融進人群中需要做些什么,也就不止于教她書面上的東西。 敬湘湘的母親原本出身御醫(yī)世家,是正經的官宦小姐,她本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知道這世間什么樣的女孩子最討人喜歡,便將這些一并交給阿挽。她雖然啟蒙晚,成不了大氣候,但糊弄一下外人總是可以的。 原本阿挽從不知禮數,時常被人說成是“野丫頭”,有了敬湘湘教她禮節(jié),她的一舉一動,可比之前才進醉紅山莊的時候有禮多了。只是她散漫慣了,不喜歡這些,雖然在人前還勉強能看,但在人后往往由著性子來。 敬湘湘比一般的老師好的地方就在這里。她就算看到了阿挽不合規(guī)矩的地方,也不會罵她,反而笑意盈盈地看著她,眼底的艷羨,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如果說,陸景吾把她從出世帶到入世,那真正讓她融進這個塵世的便是敬湘湘。在她那里,阿挽感受到了如母如姐般的溫柔大度,還有朋友閨蜜一樣的平等友好。 那是除了陸景吾外,她這一生遇到的第二個對她好的人,也是第二個對她有很大影響的人。 敬湘湘雖然外表嫻靜,但大度中帶著狡黠,沉穩(wěn)中又有俏皮,加上讀書甚多,為人風趣,阿挽在她那里,學到了不少東西。 在一面跟敬湘湘學東西,時不時地跟陸景吾一起談情說愛中,時光飛逝。那個黑衣人,終于在上次阿挽殺何一刀之后,再次出現在了阿挽面前。 阿挽見到他,比前幾次鎮(zhèn)定了很多,起碼渾身上下沒再抖得那么厲害了。這樣細小的動作,黑衣人自然是沒有發(fā)現的,他來是要讓阿挽這次去殺一個叫做焦肯的獨行俠。那人行俠仗義,一向獨來獨往,饒是如此,在江湖上還是吸引了不少人追隨。 阿挽靜靜地聽他說完,才大著膽子開口說道,“我不能去?!彼凵褚廊磺忧拥模袂檫€是很怕他,見黑衣人朝自己看來,阿挽趕緊低下頭,將自己的臉深深埋下去,“我......我如今跟敬湘湘住在一起,若是再貿然出去,陸淵一定會起疑的,他原本就恨不得我死,到時候我打不過他,只有死路一條......” 那個黑衣人冷笑一聲,一腳踢在阿挽的肩膀上,“沒想到一段時間不見,你倒是變聰明了?!卑⑼鞈暤沟?,他黑色的聲影像一層nongnong的毒霧,將阿挽包裹在其中。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阿挽,直到阿挽被他看得渾身冒冷汗了,他才冷笑了一聲,說道,“也好,我把你養(yǎng)這么大,可不是為了讓你就這樣死掉了的。” 這算是同意了。壓在阿挽心頭的那塊大石移開了一下,她正要松口氣,那人又說道,“這些日子你倒是長進了不少?!彼难凵裣襻斪右粯訋缀跻斎氚⑼斓奈迮K六腑,“不過再怎么長進,你也要記著,你是個連狗都不如的東西,你的命是我給你的,要是耍什么花招,不僅是你的小情郎有性命之憂,就連最近跟你走得近的那個丫頭,也不會好活。” 阿挽一凜,她雖然早就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這個黑衣人都看在眼中,但沒想到他連自己跟敬湘湘走得近都知道。 看到阿挽震驚,他冷笑了一聲,丟下一句,“人還是要殺的,至于怎么讓他們不發(fā)現,你自己想辦法吧?!痹捯魟偮洌司筒灰娏?,仿佛從屋子里憑空消失了一樣。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就在阿挽絞盡腦汁地想應該怎么不著痕跡地出去一趟,把黑衣人交待給她的事情辦完的時候,敬湘湘在醉紅山莊中呆太久了,提出來想要出去采藥。她是山莊中的貴客,陸淵夫婦又想她能跟陸景吾多接觸接觸,好培養(yǎng)感情,她一提出來便答應了。 簡單地準備了一下,敬湘湘便帶著錦瑟,和阿挽陸景吾一起,出了醉紅山莊。因為她不會武功,又有女眷,山莊中便準備了馬車,倒也沒有讓他們帶其他人,一來是因為人太多,不利于敬湘湘和陸景吾培養(yǎng)感情,二來也是因為阿挽和陸景吾武功都有那么高,錦瑟是敬氏夫婦專門放在敬湘湘身邊保護她的,武功也不弱,他們三個保護一個不會武功的敬湘湘,再派人未必能幫得上忙。 這樣倒是無形中幫了阿挽一個大忙,人多就眼雜,不方便她行事。如今就幾個人,錦瑟又不會離開敬湘湘一步,是再好不過的了。 敬湘湘說是想要出來采草藥,其實是在家里呆太久了,想出來放放風。眼見著外面景色大好,馬車里面是錦瑟用銀絲炭煨著的酒和雞湯,香氣撲鼻。阿挽受不了誘惑,忍不住湊近了去聞,誰知道那火看著不大,但溫度卻灼人,把她垂在胸前的頭發(fā)立刻燒焦了不少。馬車里立刻一股毛發(fā)焦掉的味道,敬湘湘看著她那副憨態(tài)可掬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旁邊錦瑟擠兌道,“以前怎么沒看出來你這么饞?” 阿挽有些不開心,她頭發(fā)長得極好,燒了這些雖然外人看不出來,但她自己卻格外在意,聽見錦瑟這么揶揄她,不高興地將身子一拱,埋進敬湘湘蓋著的毯子上面。看她像只小狗一樣,敬湘湘笑得更開心了,用手上的書打了她一下,“瞧你?!庇殖\瑟看去,“你別逗她了,快給她舀一碗吧,我看她老早都在流口水了。”阿挽聽見說要給她舀雞湯,原本是埋著的臉立刻抬起來了一點點,眼睛亮晶晶地,就盯著錦瑟的手。 “好了——”敬湘湘看不過去了,拉了一把她垂在肩上的頭發(fā),“這讓陸景吾瞧見了,還以為是我在苛待你呢?!卑⑼煨α诵?,顧不上理她,連忙接過錦瑟端過來的湯碗,噴香的雞湯立刻充盈在狹小的車廂當中。阿挽嘗了一口,味道極好,雞rou的甘甜中帶著藥材的厚重,又不像一般的雞湯那么油膩,吃進嘴里清爽極了。 被她這么一引誘,錦瑟也受不了了,給自己舀了一碗,趕緊喝完,對敬湘湘說道,“我出去換陸公子?!闭f完便披上大氅,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不過片刻,陸景吾便鉆了進來,外面正在下雪,他肩膀上停了不少的積雪,被室內的熱氣一沖,立刻散去不少。外面的冷氣被帶進來,里面立刻起了一層薄霧。被這樣的冷氣一沖,敬湘湘頓時受不了,輕輕咳嗽了兩聲。阿挽連忙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心。她抬起頭來對阿挽一笑,“不礙事。”指著不遠處火爐上燙著的酒,對陸景吾說道,“這可是我敬家獨傳,你今天可是有口福了?!?/br> 她不受凍,冬天要靠酒來調動全身血氣,要不然心率不動,極有可能一下暈過去醒不來。陸景吾笑了笑,給她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香撲鼻,阿挽端著雞湯眼睛又粘在酒杯上扯不下來了。她那副樣子,讓陸景吾看的忍俊不禁,端起酒杯問她,“你要不要來一口?” 阿挽自然是愿意的,正要湊過去嘗嘗,后面敬湘湘卻出言道,“這酒后勁兒大得很,你給她喝,小心等下她成了個醉鬼,你把她沒辦法?!?/br> 陸景吾卻一笑,并不放在心上。阿挽轉過頭,對敬湘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埋首進那酒杯,輕輕啜了一口。 此刻外面雖然飄著鵝毛大雪,但小小車廂中卻是一派生機盎然。敬湘湘與陸景吾手談相爭,阿挽在旁邊捧著書靜靜看著。這樣的日子雖然平常,但放在以后,卻再也沒有過了。 敬湘湘要找的藥在黃河一帶,還非要冬天的時候才有可能遇到。這也是她為什么明明身體不好,還要硬撐著出來的原因。她自己是不可能出去找藥的,往常都有錦瑟幫她,如今身邊跟了兩個高手自然是能用就用。陸景吾跟她們一商量,將阿挽留了下來,他自己拿了敬湘湘給出的畫像,租了艘小船,在黃河兩岸找著。 阿挽雖然不通宿務,但身邊有個玲瓏剔透的敬湘湘,還有個錦瑟,他也放心。況且他去找藥,雖然艱險,但以他的武功來講,也不多讓人擔心。 阿挽雖然想去,但她又要保護敬湘湘,只能目送著陸景吾離開了。 她們三個姑娘,回到黃河岸邊最繁華的長安府,在那里租了一間房,就等著陸景吾找到藥引子,帶回來找她們。 阿挽容貌絕美,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敬湘湘給她戴了個帽子,把她的臉遮住了。雖然不習慣,但是阿挽想到這是敬jiejie讓她做的,還是聽話的戴上了。 說來也巧,她們住的地方是長安最好的客棧,來了一段時間后,阿挽居然在這里遇上了焦肯。 他原本就是個獨行俠,神龍見首不見尾,可是江湖上有不少仰慕他的人,他來了長安立刻就被人發(fā)現了,被邀來酒樓小聚。阿挽她們就住在對面,對面的喧囂瞞不住她的耳朵,幾句交談下來,便確定了他的身份。 趁著吃飯的時候,阿挽試探了一下他的武功,發(fā)現猶在蕭琴瑟之上,面對這樣的對手,饒是她一向無所畏懼,也不由得生出幾分害怕來。上次蕭琴瑟打在她身上的痛苦仿佛還能感覺到,然而即使是這樣,只要一想到那個黑衣人的殘忍,她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比起內傷,那個黑衣人的手段,才是讓她害怕和恐懼的。 焦肯必然要殺,還好他不像有些掌門一樣,自己武功已經很高了,還要隨身帶著大隊高手。她不敢跟焦肯正面交鋒,一旦她不能一擊而中,焦肯跟個無名少女交手的消息第二天就能傳遍整個江湖,到時候黑衣人一定不會放過她的。況且,要跟焦肯堂堂正正比一場,別說全身而退了,就是拼上這一條命,阿挽也不能保證自己能殺了他。 于是,在敬湘湘她們已經睡下的時候,阿挽偷偷起身,將焦肯引到了城外,在那里,殺了他。 殺焦肯的過程,自然不會簡單到如此三言兩語就說完的。在陸景吾和敬湘湘的悉心教導下,阿挽已經漸漸明白,她這種暗殺的行徑實在稱不上正大光明,甚至還有些卑鄙。然而,心中那種薄弱的正義感和堅持,在想到那個黑衣人的手段之后,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v然卑鄙,然而她受人脅迫,一旦不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受傷的就不是她自己一個了。 如果阿挽還是像以前那樣一個人,她自然不會害怕。但以前的她,長期被人教養(yǎng)得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一樣,也不會生出這樣的慚愧和正義感來。 焦肯武功很高,為了殺他,阿挽受了很重的傷,比上次殺蕭琴瑟受的傷還要重。想要裝得若無其事,是再也不可能了。她知道,敬湘湘身為神醫(yī)之女,不像當初的陸景吾那么好糊弄,她這身傷一旦被敬湘湘發(fā)現,就只有被揭穿一條路。連著敬湘湘一起殺掉,是最穩(wěn)妥的辦法。她對自己相當信任,只要把她引過來,握住她的手腕,注一道勁氣進去,敬湘湘就再無力回天。而錦瑟,她雖然武功高,但跟阿挽比起來,根本不算什么,想殺她也不是什么難事。 然而她不能。她不能傷害對她如姐如母的敬湘湘,這些日子來的溫文大度,這些日子來她手把手地教自己識文斷字,教自己怎樣成為一個世俗眼中的好女孩兒,這樣處處為她著想的敬jiejie,她是斷斷不能傷害的。 思來想去,暫時離開他們,是最好的辦法。后來若是她們問起,只說是到了黃河上找陸景吾去了。雖然不夠穩(wěn)妥,但是總比呆在這里讓敬湘湘發(fā)現好。就算陸景吾會懷疑,但沒有證據,他也不能拿自己怎么辦。 打定了主意,阿挽便想回客房中簡單地收拾一下,好做個離開的樣子,然而她受的傷實在太重,正在收拾的時候就支撐不住,整個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在床上了。眼前是相當熟悉的臉龐,錦瑟正守著她,看見她睜開眼睛,連忙興高采烈地叫起來,“啊,你終于醒了。我去叫小姐。”說完也不等她說話,便站起來轉身小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