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話將男工女工說的幾乎落淚，主要是顏明玉不但不拖欠他們的工錢，又給了遣散費，這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老板。

    然而，他們?yōu)榱松娌坏貌蛔?。他們這一走，燕妝又安靜下來，加之流言蜚語的影響未過，店內(nèi)生意一般，好在這小生意足夠維持如今顏明玉、綠葉、半冬等人的衣食。

    綠葉見此情況，心里不好受道：“明玉姐，我自己還存了點銀子，你如果需要的話，我都給你。”

    顏明玉笑了笑：“你有多少銀子我還不知道，別擔(dān)心，接下來會越來越好的?！?/br>
    “嗯，明玉姐我信你。”綠葉道。

    顏明玉笑了笑，沒再開口，接著便是看書，去百花院忙碌，偶爾去聽一聽關(guān)于朝堂的小道消息，以及邊疆的小道消息，然后自行分析。

    就這樣過去了一個月，除了接到燕子七言簡意賅的糧草送到，一切安好外，沒再有只言片語，但“一切安好”四個字就已經(jīng)夠了。

    這天，綠葉從街上回來，跑到顏明玉身邊道：“明玉姐，大家好像都在傳，這次胡人很厲害，楚將軍戰(zhàn)敗了?！?/br>
    顏明玉倏地站起來，厲聲問：“誰傳的？”

    綠葉被顏明玉嚇了一跳，結(jié)結(jié)巴巴道：“所有人都在這么傳。明玉姐，你怎么了？”

    顏明玉沉默了須臾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嗯。”

    當(dāng)天，顏明玉出去了一趟，似乎也聽到了這場戰(zhàn)事是胡人等國積蓄了幾年的力量集合，所以楚將軍此一去才會如此久未返。

    同時百姓們也擔(dān)憂起來，紛紛祈禱楚將軍能夠再次凱旋。

    可是祈禱有何用？擔(dān)憂又有何用？顏明玉忽然就心情平和了。真正做到了聽天命盡人事。因此，她如往常一樣，看書、做香料、吃、喝、睡。

    直到一天晚上，突然打起雷下起了暴雨，吹的窗戶啪啪作響，她又被噩夢驚醒，夢中有程大夫人、程墨蘭、程琴蘭、汪老夫人，將利劍指向她，而她也眼睜睜看著楚惟戰(zhàn)死沙場。

    醒來后，額頭滿是汗水，穩(wěn)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情緒才回神，她起身點了燈，去關(guān)窗，忽然聽到有人拍門。

    “綠葉?！彼耙宦暋?/br>
    “綠葉?！彼趾傲艘宦?，上前將門栓拿掉，才剛開門，便有個人影撲過來。

    血腥味，泥土吐，鐵銹味，冰涼的觸感……她沒看清人，聲音卻不由自主地啞了：“楚惟？”

    “是，我是楚惟，明玉，我回來了?！背┞曇舾稍锼粏。袷情L久奔波夜不寐所致，他雙臂緊緊地抱住顏明玉，顏明玉同樣緊緊地?fù)е?/br>
    抱了許久，他才松手看著她，摸著她的臉，滿眼的想念、愛戀。

    顏明玉靜靜看著他，他還穿盔甲，身上有血跡，有污泥，臉上是灰塵斑斑，但是卻是說不上來的英俊精神，她愛的男人就該如此，不管處境多么難堪，他都是如此落拓、剛正、有力，是個男人！

    “明玉姐?！本G葉剛被打雷嚇醒，想看一看顏明玉這邊的情況，沒想到一來便看到了楚將軍，當(dāng)即瞪大眼睛：“楚將軍！”

    顏明玉轉(zhuǎn)頭看她道：“妙青，去燒桶熱水來，也麻煩半冬辛苦一下，去燕子七那里將燕子七沒穿的新衣拿一套過來，還有你也辛苦一下，準(zhǔn)備點飯菜?！?/br>
    綠葉驚喜之后，連忙激動地應(yīng)道：“好好，好，明玉姐，我現(xiàn)在就去，我再把半冬叫起來，給我?guī)兔??！?/br>
    “好。”顏明玉將楚惟拉進(jìn)房里，關(guān)上房門便問：“身上有沒有受傷？怎么回來的？就你一個人嗎？燕子七好嗎？”

    顏明玉一長串地發(fā)問。

    楚惟未回答，只笑著望著她。

    顏明玉從他的笑容中得知，他現(xiàn)在很好，他打勝仗回來，燕子七無事。于是她也笑。

    這一笑，將兩人之間長久以來忐忑的情緒驅(qū)散，楚惟握住她的手：“明玉，謝謝你，因為你的糧草，數(shù)萬大軍才得以撐下去。”

    顏明玉道：“不客氣，我那是借給你的，以后你得還我。”

    楚惟眼中滿滿的笑意，直望著顏明玉，忍不住在她額頭吻了吻，說道：“好，還你，都還你，我把我也給你?！?/br>
    顏明玉笑，感受到他手上切切實實的溫度后，心生感激，感激上蒼，他活著。

    不一會兒，熱水、干凈的衣裳送來。

    楚惟洗澡之后，換上新衣出來，顏明玉一眼看到了他脖子上猙獰的傷，當(dāng)即拿著藥瓶，上前為他擦藥。

    楚惟握著她的手，笑了笑道：“沒事兒，小傷，不礙事?！?/br>
    想必他身上有更多比這更重的傷，顏明玉只好笑了笑，道：“我給你擦頭發(fā)。”

    “好。”

    顏明玉在給他擦頭發(fā)時，衣裳微濕，緊貼他的身體，她看到了他身上縱橫交錯的刀傷都結(jié)了疤，她心中疼痛，問：“疼嗎？”

    楚惟一愣，然后反映過來，道：“不疼。”

    顏明玉沒接話。

    “明玉姐，飯菜好了?！边@時綠葉在外喊道。

    顏明玉將門打開，接過飯菜便讓綠葉去睡了。

    綠葉見楚將軍回來，心里開心不已，心情愉悅地離開。

    顏明玉將清淡的飯菜放到桌上后，道：“你先吃，吃好我們再說話。”

    “你餓嗎？”楚惟問。

    顏明玉搖頭：“我不餓，我看著你吃?！?/br>
    “嗯。”楚惟坐在顏明玉跟前，不一會兒將飯菜吃光，并且主動收拾碗筷，將熱水倒掉，以及一身破爛的盔甲扔到外面，才剛一進(jìn)顏明玉房間，就犯了難。

    一張床。

    一張床。

    一張床……

    顏明玉看楚惟，楚惟看顏明玉，顏明玉方才太激動了，此刻才覺這是大周，孤男寡女……

    楚惟上前一步，拉過顏明玉的手，走至床前道：“過幾日，我們再把親事補(bǔ)上。”

    “意思是？”顏明玉問。

    楚惟道：“先同床?！?/br>
    顏明玉：“……”

    楚惟沒把顏明玉的床當(dāng)外人的床，拉著顏明玉坐到床上，道：“你睡里面，我睡外面?！?/br>
    顏明玉微微愣了下，道：“好。”接著便緩緩地躺坐床內(nèi)側(cè)。

    楚惟吹了燈，脫了鞋子，睡在外側(cè)，躺下先給顏明玉蓋上被子，而后自己平趟著。

    房內(nèi)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

    楚惟才道：“明玉?！?/br>
    顏明玉：“嗯?！?/br>
    “若不是你，我們?nèi)慷蓟夭粊砹?。”楚惟道，心里是無限的感激和無限愛，還有佩服。她的聰慧一次次讓他驚艷。

    顏明玉沒作聲。

    楚惟道：“我欠你一條命?！?/br>
    顏明玉愣了下，隨即在心里笑，真是個認(rèn)真的人，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的典范，不由好笑道：“好，我記著了，你欠我銀子，還欠我命，記得要還。”

    突然，楚惟一個轉(zhuǎn)身，將顏明玉擁入懷里，動作迅速，直把她嚇的輕呼一聲，而他則認(rèn)真說道：“明玉，我當(dāng)皇上，你做皇后可好？”

    他說的不是封她為皇后，不過，不管是哪種方式的說法，他的那句“我當(dāng)皇上”，著實讓顏明玉愕然，不過片刻功夫，她抬頭看向楚惟，黑暗中，她看不清楚楚惟的表情，卻看到楚惟的雙眼異常明亮，她想此一役，他已看明白皇上已不是當(dāng)年的皇上，大周也不是當(dāng)年的大周，既然民是國之根本，那么不拘是誰，都可做皇帝。既然誰都可做皇帝，為何不讓心系蒼生的自己做一代明君呢？

    “好。”顏明玉重重說道。

    ☆、第115章 一一五

    “明玉?！背┑馈?/br>
    顏明玉認(rèn)真地望著他，她明白這一刻他內(nèi)心的起伏。這個決定他定是掙扎了許久，沒有經(jīng)過慘烈的現(xiàn)實沖擊，他這樣忠誠的人，決不會生此想法?？梢姡吔畱?zhàn)場上是多么殘酷。

    顏明玉心疼地伸手撫摸他的臉頰。

    楚惟直直望著她，微微偏首，親吻她的手指，手心，而后吻向她的嘴唇，顏明玉心頭一顫。

    楚惟又輕啟她的嘴唇，探進(jìn)她的口中，肆意占領(lǐng)。

    顏明玉沒有拒絕，而是迎合，她的雙手攀著他的脖頸，回應(yīng)著他，他頓時興奮地將她壓在身下，用力親吻，身上的血液沸騰一般，直頂著他繼續(xù)下去。

    顏明玉的大腦處在美妙的混沌之中，她不是被動的人，不管是生活中，還是感情上，她想的，她要的，都很明確，包括此時，她也要楚惟。

    黑暗中，室內(nèi)熱氣騰騰，喘息不斷。室外風(fēng)雨交加，雷電不絕。一切節(jié)奏貌似相同，又貌似不同。

    雷在打，電在閃，風(fēng)在吹，雨在下，直至天明，一切漸漸歸于寧靜，太陽緩緩冒出頭來，室內(nèi)被映亮。

    顏明玉、楚惟臉對臉著，熟睡著。美俊不同，黑白不同，柔剛不同，卻是異常的和諧。

    “明玉姐，明玉姐?！本G葉在門外喊：“吃早膳了?！?/br>
    楚惟先睜開眼睛，應(yīng)了一句：“先不吃?！?/br>
    綠葉立刻嚇了一跳，她最怕楚將軍，聞言，立刻就跑開了，跑去店內(nèi)幫忙。不過，楚將軍是半夜回來的，她近來從顏明玉身上感到大周似乎不一樣了，所以，此刻楚將軍在燕妝小院子里，她誰也不告訴。

    楚惟話畢，沒再聽到綠葉聲后，轉(zhuǎn)頭看向顏明玉，顏明玉昨晚太辛苦。作為將士，他有的是體力，可是明玉不同，她只是一個平平常常的女子，瘦瘦弱弱的，自然不能和他比，于是幾番折騰下來，她不行了，他還神采奕奕。

    比如她現(xiàn)在還睡著，而他已經(jīng)休息足夠，精力充沛了。不過，他并不想起床，這些天為了趕回來見她，他幾乎沒睡，在與胡人等國戰(zhàn)爭時，他也幾乎沒睡，睡也睡不安穩(wěn)，今日是他這數(shù)月來睡的最安穩(wěn)的一日。

    “明玉。”他純屬喊一下她的名字，并無意將她喚醒。顏明玉也確實沒醒，他動了下身子，將她抱著懷里，動作并不輕柔，但絲毫沒有驚擾到顏明玉，她安然睡著，長而翹密的睫毛在眼窩投下淺淺的暗影，他點了一下她的鼻尖，睫毛倏爾顫動，楚惟不由得又去觸她的睫毛，摸她的臉蛋，親她嘴唇，直惹的她無意識地往他懷里鉆，他才停止招惹她，老老實實抱著她，問：“明玉，起來吃早膳，吃完再睡?！?/br>
    顏明玉咕噥一聲：“我睡好再吃。”

    于是顏明玉這一睡睡到午后，被餓醒。剛一醒就見楚惟衣裳整潔地坐在不遠(yuǎn)處，他身上已不是燕子七的衣裳。

    “醒了？”他望著她，溫柔地問。

    顏明玉忽然就想起昨夜種種，臉上微微發(fā)熱：“嗯?！彼皖^欲下床，被子未掀他一個箭步上前抱住她又是一個長吻，然后道：“我去給你拿衣裳?！?/br>
    “好。”顏明玉應(yīng)著，心里分外甜蜜，問：“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

    “午時?！?/br>
    顏明玉驚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睡這么久，繼而看向楚惟問道：“你一直都待在這里嗎？”

    楚惟將衣裳遞給她，答：“嗯，一直在這兒。”

    “你不進(jìn)宮面見皇上？”顏明玉接過衣裳。

    “我是提前回來，大軍未到，我不能先去見皇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