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回到結(jié)婚第二天

    天剛蒙蒙亮。

    蘇巖坐在貼著大紅色喜字的房內(nèi)，房內(nèi)昏暗暗的，卻隱不去她臉上的恍惚和驚愕。

    這是哪兒？為什么她感到既陌生卻又極其熟悉？她不是在徐承的懷里死去了嗎？徐承不是滿目哀痛地對她說對不起嗎？為什么她會在這里？

    “徐美芝，你去！把那姓蘇的女人喊起來！沒見過這么懶作的媳婦！就知道睡睡睡，現(xiàn)在還不起來干活！”門外傳來婆婆李素琴的聲音。

    婆婆？

    蘇巖一愣，婆婆怎么來了？不待她反應(yīng)，緊跟著便聽到“砰砰”的拍門聲，粗魯又沒禮貌。

    “姓蘇的女人，害不害臊！有你這么好吃懶做的嗎？第一天到婆家，就等著別人把飯菜送到你嘴里??？”徐美芝尖著聲音喊罵。

    第一天到婆家？蘇巖大腦中“轟”的一聲，她似乎意識到什么，瞬間轉(zhuǎn)頭打量房內(nèi)。

    暗紅色的槐木桌子，一對大紅色的水瓶，一對白色的瓷缸……還有屁股下十分膈人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這些，這些都是她和徐承結(jié)婚時，婚房內(nèi)的擺設(shè)，水瓶和瓷缸是新買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代表著早生貴子。

    早生貴子？

    怎么會這樣，她不是死了嗎？天！難道說，難道說，現(xiàn)在是她和徐承結(jié)果的第二天，難道她重生回到了結(jié)婚第二天？

    這種只在電視、電影、小說中才發(fā)生的橋段，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了？

    “媽，姓蘇的女人在裝死呢?！毙烀乐ピ谕獠荒蜔┑亟袊?。

    “我呸！這會兒知道裝死了，昨天徐承去接親時，她怎么不裝死不結(jié)婚，就死了才好，省得賴著我們徐家?！崩钏厍倭R道，她煩透了蘇巖，她壓根兒就不中意這個媳婦，她中意的另有其人。

    徐美芝接腔：“可不是嘛，明明是她自己倒貼二哥，死乞白賴地要嫁給二哥，結(jié)果昨天二哥去接親，她攛掇著外人訛二哥的錢，硬讓二哥掏了五十塊買煙酒，她才出家門！”

    “什么？五十塊錢？城里人工資一個月工資才二三十塊錢，徐承居然被訛了五十塊！”李素琴向來一毛不拔，一聽徐承掏五十塊錢買煙酒給蘇巖那邊的人，“蹭”的火氣上來，身體也跟著跳起來，三步兩步上前，“砰砰”的拍門：“姓蘇的，給我開門，把話說清楚！憑什么讓我兒子掏五十塊錢！”

    蘇巖尚在恍神中，此刻被拍門聲震醒。她記得，結(jié)婚當(dāng)天徐承臨時有緊急任務(wù)，行了禮，連洞房也沒來得及，直接去執(zhí)行任務(wù)，她一個人獨守空房一晚上，心頭十分惱火，一大早又聽到李素琴徐美芝來找茬，言談之間皆是她倒貼徐承，話語里都是讓她把“五十塊錢”吐出來的意思。

    上一世，她氣的從床上跳起來，打開門就與李素琴徐美芝二人吵起來，越吵越大，吵得鄉(xiāng)里鄰里都來看笑話，對她也是指指點點。沒過幾天，這事兒就傳到徐承耳中。

    半個月后徐承回來，又逢她與李素琴吵架，并且李素琴一見他回來，當(dāng)即嚎啕大哭，就差沒在地上打滾了，說媳婦欺負(fù)她，她是造了什么孽啊，娶了這么個媳婦。

    她也委屈極了，完全不給徐承面子，當(dāng)即與李素琴吵起來，此后更是與李素琴針尖對麥芒。

    一次、兩次、三次這樣的鬧，原本就不太喜歡她的徐承，對她更加冷淡。可以說，此時的“五十塊錢”，為婚后生活中一系列的悲劇，打下了一個死結(jié)。

    “姓蘇的！還我二哥的五十塊錢！你們家嫁妝都沒多少，又來訛我二哥的錢！”

    “倒貼的就是倒貼的，沒規(guī)矩，誰家明媒正娶的媳婦是這樣的?！?/br>
    “你既然幫著外人，還來徐家干嘛！趁早走了吧！”

    “……”

    在李素琴和徐美芝的叫嚷聲中，蘇巖漸漸找回自己的位置。

    對，沒錯，她重生了，回到與徐承結(jié)婚的第二天了。一切不應(yīng)該如上一世那樣，不管是誰的錯全都算是她的錯。很多錯不是她的，很多后果不應(yīng)該她一個承愛。這些她統(tǒng)統(tǒng)不認(rèn)。她不能像上一世那樣，全部都認(rèn)下。

    蘇巖穩(wěn)了穩(wěn)情緒，走至門口，突然打開房門，抬步跨出了門檻。

    第二章看笑話

    正在拍門的李素琴、徐美芝沒料到蘇巖這么快開門，一個沒站穩(wěn)，趔趄兩步，直撞的兩扇門扇到墻上，發(fā)出“哐當(dāng)”兩聲。

    李素琴、徐美芝當(dāng)即火大。

    “姓蘇的，你要死了！開門不會吱一聲嗎？！”徐美芝剛站穩(wěn)便大聲嚷道，一副自己有理的樣子，完全不認(rèn)為自己有錯。

    徐家家境一般，盡管徐承后來發(fā)達(dá)了。但此時，徐承仍舊只是一個普通當(dāng)兵的。然而，這在李素琴和徐美芝眼中，卻是天大的驕傲。因為整個胡圖村子，只有徐承被選去當(dāng)兵，并且在部隊里還是個小官兒。以后若是出了部隊，立刻分配工作，就是城里人了。

    不過，現(xiàn)在的徐家房子也就三間平房，左右兩間瓦房。院子是用磚頭碼了半人高的墻頭，防止豬跑，并不能防住人的視線。

    此刻，徐美芝這么一嚷嚷，閑著無事的男女老少，皆聚在院墻邊，向這兒眺望。不時小聲議論，完全沒有窺視別家私事的羞恥感。

    “喲，那不徐家的新媳婦嗎？還挺漂亮的呀。”

    “漂亮管什么用，又不能下地干活！要這種女人啥用！”

    “聽說，還是她硬貼著徐承，才嫁到徐家的。”

    “這么一個嬌滴滴的人，三兩下就該被徐家徐美芝拿下了?！?/br>
    “那可不是?！?/br>
    “漂亮有啥用，能干活嗎？能賺錢嗎？我看啊，等到農(nóng)忙時，肯定沒有一家子生氣吵架的多?！?/br>
    見此情景，蘇巖此刻不由自主地恍神。

    一切都如上一世一樣，連他們的議論內(nèi)容都驚人的相似。八十年代的胡圖村出外打工賺錢的少，家家戶戶都看著自己家的一畝三分田，偶爾做了木工活兒，賣個花生等，賺點小錢花花，心里也就滿足。周圍都是窮人，大家也都習(xí)以為常。于是，村民的常態(tài)便是，農(nóng)忙時，各忙各忙的。農(nóng)閑時，打打孩子，嘮嘮家長，再看看誰家有笑話。

    上一世，很長一段時間，蘇巖是她們茶余飯后的談資，她走在路上都能聽到她們對她指指點點的。

    “你知道嗎？她就是徐家媳婦兒，可兇悍了?！?/br>
    “對啊，還好吃懶做?！?/br>
    “不止，時不時就和李素琴吵一架，干一架，鬧的一家子都不消停?！?/br>
    “徐承娶了她，可真是遭罪?！?/br>
    “……”等等，全部都是她不好的言論。

    然而，他們只是人云亦云，并不了解她是個什么樣子的人，或者說，所有的負(fù)面形象都是從今日開始，此后也沒人想了解她究竟是個什么樣子的人。

    此刻，蘇巖沉默了一會兒，既然上天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jī)會，她就不能白白浪費，不能沒頭沒腦地再走同樣的道路，好歹她也是從八十年代走出去的二十一世紀(jì)的女人，哪能還像從前那般活的窩囊。

    于是，蘇巖沒有上前與徐美芝和李素琴大吵一架。而是輕聲道：“媽，妹子。實在不好意思，我沒想到你們都在外面，所以開門的時候也就沒注意，你們別介意。”蘇巖聲音清亮悅耳，長得好看，說話文氣。

    此話一出，徐美芝、李素琴俱是一愣。

    圍觀的鄰居紛紛道——

    “這新媳婦說話像個文化人一樣。”

    “就是啊，開門徐美芝都那樣咋咋呼呼了，她還輕聲細(xì)語地同她們說話?！?/br>
    “哎喲，我以為會大吵大鬧起來，沒想到就這樣就完了？沒意思?！?/br>
    “這小媳婦長得可真好看?！?/br>
    “……”

    徐美芝疑惑得緊，她記得蘇巖是個火爆脾氣，一點就著。在蘇巖結(jié)婚前，她還和蘇巖吵過架，知道蘇巖的性子，怎么這會兒蘇巖倒溫柔起來了。

    李素琴也有點火在胸中發(fā)不出的樣子。

    眼見圍觀者即將要散去。徐美芝不樂意了，她必須要讓大家在蘇巖結(jié)婚的第一日，就看清楚蘇巖的性子，好好挫一挫蘇巖的銳氣，最好讓二哥知道蘇巖是個潑皮，最好不要了蘇巖才好。二哥最討厭潑皮的女孩子。于是，她不依不饒地說道：“蘇巖，你少在這里裝了，昨天就是你起哄讓人訛我二哥五十塊煙酒錢的。”

    “不止。”李素琴怕鄰居不知道的似的，一副與鄰居共同分享的樣子道：“你們都不知道，昨天我們迎親的隊伍，從一進(jìn)她們村開始，就燒錢，進(jìn)村給錢，走大路給錢，到她家門口給錢，敲門給錢，見到新娘子給錢，讓新娘子出門又給錢，末了末了又一伙人硬訛了我們徐承五十塊錢，她不但不說話，還幫著訛錢?！?/br>
    李素琴一口一個錢字，說的繪聲繪色，十分吸引。

    將要散去的鄰居，又重新聚到院墻邊。

    “這新娘子是哪個村的？這燒錢啊這是?！?/br>
    “就是啊，五十塊錢煙酒錢，這也忒多了。俺親戚在鎮(zhèn)上給人做工，一個月工資才十塊錢咧?！?/br>
    “哎呀，這樣的媳婦哪能娶得起啊?！?/br>
    “……”

    ☆、第81章 八十一

    不一會兒，杜mama到了燕妝，甫一進(jìn)燕妝店內(nèi)，便被半冬瞧見了。

    “小紫，去告訴玉姑娘一聲，說昨日來的杜mama，今日又來了，眼下正在店內(nèi)?！卑攵瑖诟酪宦暫?，便上前接待。

    小紫連忙跑去向顏明玉匯報。

    此時，顏明玉正在房內(nèi)，對著銅鏡觀察脖子上的疤痕。

    “明玉姐，你的脖子都紅了。看來這個藥膏也不能用……”綠葉擔(dān)憂地望著，明玉姐也知疤痕不好看，所以極少出門，每日研制藥膏涂抹，均不見效。

    “綠葉，去端盤溫水來?！鳖伱饔裾f道。

    “嗯，我這就去。”綠葉忙出門去端水，正好迎著小紫小跑過來，一見到綠葉，便大聲說道：“妙青jiejie，昨日那位杜mama又來了。”

    綠葉一愣，問道：“她來做什么？不是都臊的回去了，怎么又來了？”

    “我也不知道，半冬姐正在店接待著，讓我和玉姑娘說一聲?！?/br>
    “好了，我知道。你先回去吧，我馬上就和玉姑娘說。”綠葉說著，快速地去取了一盆水，然后返回房間，看著顏明玉用手巾，小心翼翼地將下巴至脖頸處的藥膏擦干凈，干凈之后，白白的皮膚上通紅一片。綠葉看著心疼。

    顏明玉卻不以為然，問道:“杜mama又來了？”

    綠葉點點頭：“嗯?！?/br>
    “來得好，我還怕她不來呢。”顏明玉笑了笑。

    綠葉的關(guān)注點都在顏明玉的下巴脖子上，不知道能不能好啊。顏明玉則思考著杜mama來的目的，然后問綠葉：“綠葉，你猜杜mama來燕妝是做什么？”

    綠葉穩(wěn)了神，猜道：“請玉姑娘去程府？”

    “不止?！鳖伱饔窨聪蚓G葉道：“她還想要回扣?！?/br>
    “回扣？”綠葉不解：“要什么回扣？”

    顏明玉道：“你可能不知道，杜mama時常會和管事一起出來采買胭脂水米分蠟燭等之類，所以她有權(quán)選擇買哪家，或者不買哪家，這就要看哪家給的回扣大。而這些回扣，杜mama都會收入自己囊中。所以，杜mama其實不貧窮?！?/br>
    綠葉突然想道什么，開口道：“是這樣的，我記得杜mama有兩個兒子，在洛城各有一處宅子，而且還托過大夫人謀差事呢?！?/br>
    顏明玉點點頭：“所以，杜mama也是來要回扣的。”

    “那么我們給嗎？”

    “自然給，我巴不得她要。”顏明玉笑道。

    綠葉更加不明白了，反問：“明玉姐，我們?yōu)槭裁匆o？”

    顏明玉看向綠葉：“綠葉，常問‘為什么’是好事，但是問了‘為什么’之后，也要自己常動腦子想一想，這樣下次就不會等別人給你答案，你才清楚發(fā)生什么事情?！?/br>
    綠葉不好意思地笑笑：“明玉姐，我干點粗活跑跑腿還行，你讓我動腦子想東西，我就是有一百個一萬個腦瓜子，也不如明玉姐你一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