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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紅顏(妖姬臉似花含露)在線閱讀 - 第103節(jié)

第103節(jié)

    “老太君說的是?!鼻f良珍這才捏起一只輕咬了一小口,抬眸對老太君嫣然一笑。

    “好孩子,快吃吧?!崩咸θ莞?。

    胭脂糕總共就做了兩塊,每塊剛好夠兩口,莊良珍只吃了一塊,在老太君的盛情下才將另一塊也吃了。

    良二夫人在隔間不停揪著心,直到莊良珍將那兩塊糕點全部下了肚方才長長的舒了口氣,她唇角上揚,撩起簾子款款走了出來,與老太君意味深長的對視一眼。

    莊良珍驚訝道:“二嬸娘,原來你也在這里呀?!?/br>
    良二夫人淡笑道:“是呀,我也在這里?!?/br>
    莊良珍費解的看了老太君一眼,忽然扶額道:“哎呀,我的頭怎么忽然有點暈?!?/br>
    當然會暈了,待會子可能還有點疼呢。良二夫人笑呵呵走上前:“是不是著涼了?梧桐,還不快扶二奶奶進里間歇歇?!?/br>
    梧桐領命,上前扶起搖搖晃晃的莊良珍,將她安頓在里間,焚好香方才欠身退了出去。

    此時屋中除了迷迷糊糊的莊良珍,只剩老太君與良二夫人了。

    良二夫人坐在筆墨俱全的案前,為了這一日,她是什么都準備妥當了,只等莊良珍開口。

    若非不是時候,老太君險些忍不住仰首長笑,激動的不停攥緊手心,仔細觀察了莊良珍一會兒,估摸時辰差不多了,才上前假意柔聲問:“孫媳,你這是怎么了?”

    沒有回答。

    她又問:“孫媳,你叫什么名呀?”

    還是沒有回答。她不耐的推了推莊良珍,只見她面色雪白,眉頭蹙緊,這等異樣似是不妙啊,老太君心頭跳了兩跳。

    良二夫人也是不解,二人面面相覷。

    老太君耐著性子又問了莊良珍一遍。

    這回她有回應了,捂住小腹痛呼一聲,陡然仰首,而老太君剛好又在她身前,為了觀察她神情不免離的近了些,這一仰首一靠近,自莊良珍口中噴出的一口血便避不可避的濺了老太君滿眼滿臉。

    啊!

    老太君尖叫一聲,血,好多血,被人糊了一臉血,那滋味可真是一言難盡,但覺一團五味開始在胃中翻攪。那邊還等著記錄的良二夫人也被這猝不及防的變故嚇得筆尖一頓。

    匯星堂出了大事,前后請了兩個郎中也未能救醒莊良珍。

    魯國公震怒不已,若非是后輩在場,他真想一巴掌抽翻老太君。

    是藥三分毒,只拿了兩個人試藥便給莊良珍吃,這不是鬼迷心竅是什么。

    良二夫人回過神,慌忙遣人拿下春露和慕桃,這兩個丫頭當時雖然被支使在門外,但也難保她們不在良驍面前亂說話,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住手,現(xiàn)在拿人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老太爺?shù)降走€有些腦子,厲聲制止良二夫人。

    不過這件事終究是捂不住的,良驍知曉之時滿臉的震怒與悲慟令心虛不已的老太君一個勁打鼓,再加上郎中又補一句再不醒來二奶奶恐怕是要不行了,不吃不喝的人最多撐三日。

    偏偏良驍身邊還有個通曉醫(yī)術的,一診便診出問題,斬釘截鐵的認定莊良珍誤食劇毒,且還是藥效發(fā)作極快的一類,由此推斷服食時間大概在發(fā)作之前一盞茶左右。

    這下強忍悲痛的良驍不免要詢問親祖母:“良珍在暈倒之前吃了什么?”

    老太君為了證明清白,連忙抓了當日碰過糕點的廚娘和丫鬟,全部交由良驍審問,殊不知這些人都不過是替罪羊,哪里知曉胭脂糕里的玄機,就算良驍打死她們也無濟于事。

    可是抓不到證據(jù)不代表良驍就會相信她們。

    好在老太君已經(jīng)準備了一系列措施,她也不信良驍敢為了個女人與她撕破臉,何況這個女人還紅杏出墻。

    良驍確實沒撕破臉,只在屏退下人后緩緩跪在魯國公身前,后背卻挺的筆直,悲愴道:“祖父,整個魯公府緣何是我一人家破人亡?”

    只這一句問的魯國公面色發(fā)灰,老太君神情變幻,惱羞成怒道:“放肆,你這是何意,難道是要指責你的親祖母嗎?”

    良驍?shù)溃骸皩O兒不敢,也不想再查那糕點究竟是怎么回事。畢竟那玫瑰汁子是倪嬤嬤親自送過去的,孫兒怎能提審祖母身邊的人?!?/br>
    他,查到了倪嬤嬤!老太君心神巨震。

    “在上谷那七年,祖父安排的事,每一件我都做到了。那些事情有多危險想必祖父心中比誰都明白,如今重提舊話并非是為了邀功,但良驍自認為也算對得起爹娘一番養(yǎng)育之恩,然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就連妻子也生死未卜?!彼幕乙饫?,以一種緩慢的語氣繼續(xù)道,“在等珍珍醒來的一天一夜,我覺得像是等了一年,想了很多事,卻也是心力交瘁。如今只此一愿,攜著瘋父與愛妻另辟宅院安度此生。除了母親的嫁妝,我什么都不要?!?/br>
    什么都不要?。×级蛉搜劬σ涣?。

    除了哀莫大于心死之人怎么可能說出這種分家的話。

    旁人可是趕都趕不走。所以聽他這么說,老太爺和老太君只以為他是氣糊涂了。

    但他心意已決。

    又因他是衡南王最后一點血脈,而衡南王救過魯國公的命,魯國公若上疏以為恩人子嗣留下最后一點香火傳承為由,將良驍過繼給那邊的旁支也不是不可,事實上還能博得一個重情重義的美名。

    不過這樣一來良驍?shù)氖缹O爵位也要拱手讓人。良二夫人在一連串的驚喜轟炸下都快忘了莊良珍昏迷不醒的危險后果。

    良驍若是改姓藍,那世孫的爵位不就是……她忽然想起還有個良馳,可良馳那書呆子豈會是良駿的對手,不管怎樣良驍此舉對二房而言真是利大于弊。

    可是即便有充分的借口和利大于弊的后果,分家始終還是存在一些弊端,單是看著良驍如今大有出息,老太爺從長遠考慮就不想放手。

    不管怎樣,養(yǎng)了這么大,就是不想白白便宜別人,哪怕那人是他的救命恩人。

    可如今臉面已然被兩個蠢婦撕破,她們是有多大的自信竟然大張旗鼓將莊良珍接到自己地盤下藥,這是斷定了一定就能得到馬經(jīng)第三卷還是怎么地?

    結果經(jīng)書泡湯,人眼看也要泡湯,真真是涼透了良驍?shù)男摹>退闼麑ηf良珍無情,也受不住被人這樣打臉啊。就算要收拾莊良珍,也得經(jīng)由他發(fā)落不是?

    這讓他日后如何在魯公府立威?魯國公恨恨的瞪了老太君一眼。

    經(jīng)此一事,隔閡已經(jīng)在所難免,縱使強留也不過留恨,倒不如放開手,反正藍家那邊也沒什么人,他親爹又姓良,說到底不過是改個姓,真有什么事和好處還不是魯公府排在首位。

    老太爺猶豫不決。

    良二夫人趁機煽風點火,不過她講的也在情在理。當年那些事本來就有或多或少的風聲泄露出來,雖然沒有證據(jù),但誰能擔保良驍不懷疑,就算現(xiàn)在不懷疑,將來呢,誰說得準?

    倒不如準他改了姓,全了他對藍嫣芝的一番孝心,也緩和了如今的僵局。而且不管他姓藍姓紅,這世間跟他有血緣關系的卻只有姓良的,有了血緣這層聯(lián)系,大家是打斷骨頭連著筋,即使他對老太君心懷怨懟卻也怨不到幾個兄弟身上。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分析許久,老太爺嘆了口氣,其實分家這事跟昏迷不醒的莊良珍比起來根本就不算頂要緊的。

    他滿心都是那本經(jīng)書,恨的無處發(fā)泄,抓起案上一只茶盞猛然投擲,擦著老太君耳朵邊砸在身后的墻上,嚇得老太君心跳差點停了,哀嚎一聲,委頓在地痛哭不已。

    好在不幸中的萬幸是莊良珍沒死,期間醒來數(shù)次,又陷入昏迷。她就是本活馬經(jīng)啊,偷雞不成蝕把米的老太君也顧不得太多,恨不能將所有珍貴藥材全塞她嘴里。

    沒過多久,一則魯公府小長房分家的消息轟炸了京都的勛貴圈子,眾人竊竊私語,猜測其中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見不得人的陰私,魯公府的人卻也不急著解釋,直到魯國公上了一封義正言辭慷慨激昂的奏章,大家才明白怎么回事。

    原來他還記得救命恩人衡南王啊,可惜衡南王屬于特殊爵位,后人無法繼承,王府也被宗人府收了回去,良驍改姓藍除了一個姓氏什么也撈不著,大家紛紛猜測什么仇什么怨導致魯公府要放棄良驍。

    殊不知這確實良驍二十年來最快活的日子,他終于擺脫良這個姓,甩掉了江陵良氏這四個字。

    但長久的昏迷到底于身體無益,廖先生建議從今日開始可以喂莊良珍服解藥。

    老太君這回是掉坑里了,關于苗疆那位巫醫(yī),刑部給她的機密是真,性情古怪也是真,總之都是真的,否則她也不會上當,但她唯一不知道的是那個巫醫(yī)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他姓廖,大家都叫他廖先生。

    成親之前,廖先生始終沒有出現(xiàn)就是在等老太君找他呢,后來為了莊良珍提前入京。

    他給老太君的真言散也是真的,不過那玩意不能全信,否則早亂套了,其作用更多的是讓人產(chǎn)生幻覺,精神失控,進而胡言亂語,有些真實但也有些夸張或者是潛意識里的東西。

    當時梧桐奉命攙扶莊良珍之時悄悄塞給她一只薄皮的藥丸放在口中,既是解藥還加了點好玩的東西,否則也沒法噴老太君一臉血。

    不過嚴格來說梧桐并不是良驍?shù)娜?,而是太子的死士,但直接聽命與良驍,不過也有單獨的任務,譬如送良二夫人去死。

    當然,這個任務對她而言實在沒有挑戰(zhàn)性,她更長遠的計劃是潛伏在魯公府,一直潛伏到太子覺得魯公府沒有意義為止。

    二月十八,良驍正式更名為藍驍,衡南王終于后繼有人。

    作為衡南王唯一的女兒,當年藍嫣芝的嫁妝擺在明面上的那些就令人咋舌,私底下有多少好東西更是不勝枚舉,加諸陪房管家經(jīng)營有道,小長房那些年置了不少珍貴物件,但藍驍除了母親的遺物與嫁妝什么也沒帶走。

    正如魯國公所料,藍驍除了改姓藍,不住在魯公府,旁的什么也未改變,見了他還是恭恭敬敬的尊稱一聲外祖父,與家里的兄弟依然互敬友愛,并未翻臉,甚至連一句怨懟也沒有。

    孰料四月初七那日江陵馬場傳來噩耗,玉青忽然發(fā)瘋。

    它一發(fā)瘋,所有馬都跟著焦躁不安,最后整個天字號亂成一鍋粥,連帶地字號也開始混亂。

    期間還踩傷了好幾個馴馬師,這場突變令人防不勝防。馬兒雖然巨大,但基本沒有攻擊性,就是有也是因為人主動靠近所致,誰能想到好好的馬全部都發(fā)瘋,跳出圍欄,撞壞一道道木門,因為馬不同于別的生物,這里從來都是防人,但還沒有防馬的,所以那些關卡算不上銅墻鐵壁,可是馬兒想要沖破也是天方夜譚,但如果是烏泱泱一大群馬,那就另當別論。

    這場sao亂震驚朝野,有幸目睹當日場景的百姓紛紛奔走相告,大家傳言江陵良氏的風水壞了,可能得罪神駒,那神駒通身玉青色,快的像閃電,所有的馬都跟著它狂奔,所到之處如雷鳴過境,眨眼就消失在野荊谷,野荊谷是什么地方,探不到底,具體有多深,沒人進去過,但一定大的驚人,否則也不會這么多馬鉆進去眨眼就不見。

    此事于良氏而言無疑是滅頂之災。

    戰(zhàn)馬給予他們的不僅僅是財富,更多的是權力。一旦失去這一的權利,再多的財富也留不住,終究要被人瓜分。

    但良氏經(jīng)營上百年,現(xiàn)在宮里那位太后還姓良呢,那些有瓜分之心的人動手之前也是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有這個分量的也不一定吞得下。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一旦失去這種特殊的馴養(yǎng)戰(zhàn)馬優(yōu)勢,天家將不遺余力的扶植蕭氏。盛極一時的江陵良氏恐怕再難維系這樣的鼎盛,家中若是有出色的后輩說不定還能為后面的幾代搏一搏,不然就等著被天家捏圓搓扁吧。

    老太君聽完下人回稟,忽覺心口一麻,左腿便失去了直覺,直挺挺的仰倒,口角流涎。

    良二夫人嚇得連夜回娘家向父親求助。

    可她是嫁出去的女兒,親爹再想照顧她也越不過幾位哥哥。哥哥們又處于仕途的上升期,原就是謹言慎行,不愿留下把柄令人有可乘之機,倘若挑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明晃晃的幫魯公府,不就是等于打皇上的臉,他們是瘋了才會幫二老爺良權說話。

    二老爺若還想明哲保身就別再想什么官位爵位了,低調(diào)的做個富貴閑散人,減少存在感,讓皇上快些把他給忘了才是頂頂要緊。

    這事良駿連續(xù)寫了三封信給父親,請他看好母親,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并分析了利弊,所言與盧閣老如出一轍。良二夫人不相信兒子的話卻不能不相信父親的話,如今兒子與父親的意思一模一樣,她才若泰山崩頂,頹然的癱坐炕上。

    可能是因為太糟心了,頭又開始痛,這回痛的格外厲害,丫鬟們連忙去請御醫(yī)。在御醫(yī)趕來之前,良二夫人因為一個丫頭端水的動作慢了,竟將人生生打死,然后她就痛暈過去。此后只要動怒便會發(fā)作,一次比一次狠。

    這場變動掀起了軒然大波,唯一表現(xiàn)不出太大震動的只有曾經(jīng)的小長房藍驍一家,還有魯公府三房。

    丟失了數(shù)千匹戰(zhàn)馬可不是小事,朝廷已經(jīng)連夜派兵追尋,這對魯公府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朝廷下一步應該是打著維護安定為名接受江陵馬場了吧?

    果然五月底皇上就指了以蕭氏為首的幾家馴馬精英前去江陵支援,不動聲色的替換了大半天字號的馴馬師。

    莊良珍只是要良氏失去控制權,卻不可放這些馬兒真的回歸山林,它們畢竟是人馴養(yǎng)大的,又關系著江山社稷,是以等朝廷的人掌握了主動權后便親自前去野荊谷。玉青識得她的聲音,聽見那熟悉的厄蠻族語言立刻歡騰起來,帶著烏泱泱的一大群馬奔騰而出,搖著尾巴繞著她打轉(zhuǎn),看呆了一眾羽林衛(wèi)。

    這事京都那邊還一無所知,直到一道冊封廣昌鄉(xiāng)君的圣旨搬下來,魯公府才紛紛悚然而驚。

    民女莊氏,孝敬性成,克嫻內(nèi)則,秉承先祖遺志,敬獻《馬經(jīng)》,福澤蒼生,甚慰朕心。著即破格冊封為廣昌鄉(xiāng)君,食邑三百戶,欽此!

    老太爺聽著下人一個字一個字的復述,終于捂住心口噴出一口血,那些個蠢婦還沒反應過來,他卻是轉(zhuǎn)了轉(zhuǎn)腦子已經(jīng)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可是他想不明白莊良珍是怎么做到的?

    難道她早已投靠了天家。

    不可能。天家又不是去大街上隨便拉個人便能投靠的,她沒有門路也沒有辦法在良氏的監(jiān)視下投誠。

    至此,他都不相信藍驍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他唯一犯的錯就是把自己看重的東西認為也是別人看重的東西,比如金錢和權利。

    至死也不會相信良驍會拋棄整個家族以及那無邊的財富,選擇孑然一身。

    他做不到,以為別人也做不到。

    從一介民女變成了世孫夫人最后又變成民女,現(xiàn)在卻一步登天成為了廣昌鄉(xiāng)君,莊良珍的人生不可思議。不過她到底并非天家血脈,這個鄉(xiāng)君的封號更多的是好看,并無實權,所謂的食邑三百戶大概也就僅限于俸祿,當?shù)氐囊磺惺乱硕寂c她無關,但這已經(jīng)是無上的榮寵。

    她沒想到這條路并非是想象的那么漫長,而未來可能也會有艱辛。

    可是藍驍一直站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