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她才從這一場煙花般絢爛的美夢中驚醒,拖著殘花敗柳的身子搖搖欲墜。 原來感情之事如人身在荊棘之中,不動不刺。 莊良珍終于大徹大悟,如今,十七歲的她抱著這個溫暖的寵她如故的男人,心如止水。 良驍感覺懷里的人醒了,翻身撐在她上方,望著那雙澄亮的眼詢問她為何不開心? 他在府中上下埋了不少眼線,倘若那些人給她使絆子,他不可能不知。 且她大部分時間都在慎德園,最多去恒山苑逛逛,并未與任何人發(fā)生沖突,為何好端端的就突然這般消沉? 就算發(fā)生沖突,她也是越戰(zhàn)越勇的小野貓,如何就能被旁人氣的消沉? 良驍一頭霧水。 別說他想不到,這事任何人都想不到,任誰也不會將莊良珍和良駿聯(lián)系起來,包括良駿本人都難以置信。就連無意中窺視的良馳也是毫不猶豫的認(rèn)定莊良珍勾/引良駿,才會發(fā)生恒山苑那一幕。 一則良駿并非感情用事之人;二則良駿不碰被別的男人嘗過的女人。 這是人盡皆知的事。 從前喝酒的時候還被人拿來打趣,他自己也承認(rèn),用別人用過的女人好像穿別人脫下的襪子,腳不爽。為此還被余塵行笑罵過,說起十四歲那年大家一起偷偷溜進(jìn)樂坊,也不知是誰盯著臺上的舞姬默默流下了一管鼻血? 當(dāng)然那就是個笑話,流鼻血的事是真的,但原因并非舞姬,而是良二夫人給良駿補(bǔ)上火了。 可良駿在男女之事上的潔癖卻是真的不能再真,而他又不缺女人,更沒有變態(tài)的癖好,緣何就看上了頂著“嫂嫂”頭銜的莊良珍? 這件事恐怕終其一生他也弄不懂,別人就更不懂了。 可是此時此刻的良驍想弄懂啊。 然而在把良駿搞成太監(jiān)之前,莊良珍不打算對良驍完全交底。 原因很簡單:會被良驍阻止。 這廝的野心并不比她小。 他也對江陵馬場有意,但這個“意”表現(xiàn)的可就比她含蓄多了。 頗有點(diǎn)兒以退為進(jìn),欲拒還迎。若非他有意無意的流露出來,莊良珍可能還蒙在鼓里。 那么他的野心跟廢掉良駿有什么沖突呢? 當(dāng)然有沖突,沖突可能還很大! 廢掉良駿就等于廢掉二房。二房的老爺良權(quán)已近不惑之年,哪有精力再重新培育一個精英,即使有,至少也得一二十年,一二十年啊,黃花菜都涼了!而良權(quán)是魯公府這一輩里的頂梁柱,不管朝堂還是江陵馬場,都擁有絕對的話語權(quán),打擊了他就等于滅掉魯公府一半的氣數(shù)。 可江陵良氏又不止魯公府一家,還有隔壁的良閣老尚書府,當(dāng)魯公府被其他良氏子孫壓制,就代表在江陵馬場的話語權(quán)也被壓制。 這對莊良珍的影響不大,但肯定會嚴(yán)重的影響良驍。魯公府被壓,跟他被壓有何分別?可以說對他絕對是利大于弊。 這個人在沒有掌握大局之前怎么可能會為了一夕的小利益而壞掉整體的大利益? 這一點(diǎn)剛好也是良駿有恃無恐的原因。 良駿對二房的影響力有著相當(dāng)?shù)淖孕?,此外,莊良珍這三個字至今未被載入江陵良氏族譜,她根本就不算良驍?shù)呐耍〖词辜捱M(jìn)來,也得不到列祖列宗的承認(rèn)。百年之后,良氏族人翻閱史冊,也見不到關(guān)于她一分一毫的記載,她不過是這兩個男人于陰暗中爭奪的一朵見不得光的花。 是以,恒山苑那件事,并非良駿感情用事,根本就是深思熟慮外加蓄謀已久。若莊良珍換個身份,譬如是位貴族千金或者郡主什么的,哪怕相思至死,他大約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但這個故事里的莊良珍家世不顯,所以這兩個男人撕破臉為爭一個女人互相撕咬是遲早的事。 但在他們撕咬之前,莊良珍一門心思算計(jì)良駿,無視良驍?shù)睦?,自然也不敢將?jì)劃宣之于口。 所以,莊良珍垂下眼瞼,避開良驍溫?zé)岬臍庀ⅲ÷暤溃骸疤热粑蚁敫阋?,你舍不舍得??/br> 似乎又覺得這個要求太異想天開,她又改成:“其實(shí)我也不是非要不可,只是……倘若哪天需要的話能不能借給我用用?你也知道的,江茗那家伙根本就不將我放在眼里,你不打好招呼,我實(shí)在支使不動他?!?/br> 良驍目光微閃,仔細(xì)端詳她一會兒,笑道:“可以?!?/br> 莊良珍抬眸看他,又別開臉:“謝謝。” 兩個人沉默相對,竟一時無語。 過了一會兒,良驍才緩緩靠向她,那么近那么熱:“珍珍,你就應(yīng)我一回好不好?你為何不敢面對快樂的事,是怕重新愛上我,還是覺得從我這里獲得快樂是恥/辱?” 這句話像是一根針,深深扎進(jìn)她心頭,疼的她眼仁一縮。 她這么恨他,怎甘心在他掌心承/歡? 即便快樂,也是恥/辱。 良驍閉目噙住她小小的口,以行動告訴她,和有情人做快樂事是他與她此生最大的幸運(yùn)。 ☆、第072章 翌日,良驍在書房看書,一個樣貌憨厚普通的小丫鬟悄然溜了進(jìn)去。 小丫鬟垂眸沒有一個字廢話的回稟:“二奶奶如往常一樣在馬廄照顧玉青,但慕桃jiejie中間離開了一趟,然后她身邊的小丫頭銀魚便去升平街的藥鋪買了三味藥?!?/br> 這個小丫鬟將記載藥方和數(shù)量的紙遞給良驍。 良驍擰眉看了看,問:“她昨日在恒山苑待了多久?” “兩個時辰又三刻,”時間上沒有任何異樣,但小丫鬟下面的話就有點(diǎn)可疑,“不過在您回家之前,二奶奶又派人去了趟恒山苑,說是丟了一對您送給她的墜子,恒山苑的仆婦都說沒看見,前后總共找了一個時辰,二奶奶便大發(fā)雷霆,叫人將守門的胡mama打了二十板子,胡mama至今還躺在床上吊著半口氣?!?/br> 所以不是沒發(fā)生什么事,而是就在恒山苑發(fā)生了什么,這件事令珍珍震怒,甚至遷怒于守門的mama,不惜將人打個半死。 莊良珍并非天生暴虐之人,絕不會無緣無故下死手,那位守門mama絕對是做了不可原諒之事。 小丫鬟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奴婢來之前已經(jīng)跟唐mama通過氣,她與那位胡mama有交情,定會打探出什么?!?/br> 晚了。良驍神情冷冽:“你快去看看,恒山苑另外兩個低等丫鬟是否還有活口?!?/br> 此言一出,小丫鬟的神色變了,點(diǎn)頭迅速退下。 怎么可能還有活口! 良駿當(dāng)日把人留下就是要莊良珍出口惡氣,待她出完了,那些人便也沒用。 胡mama的兒子又輸了一大筆錢,被賭場的人追債至家里,活活氣死了。而她的那兩個爪牙,被人揭發(fā)曾透過李姨娘的首飾,甚至還牽涉了當(dāng)年李姨娘滑胎一案,罪證確鑿。 話說那兩個丫鬟此前確實(shí)配合胡mama偷過首飾,也確實(shí)被人買通了下藥致李姨娘滑胎,但這種內(nèi)宅陰私誰會關(guān)心,何況還是有關(guān)一個不受寵的姨娘,可是在時隔多年以后就突然被人揭發(fā),可見是有人要她們死啊。 所以她們死的無聲無息,罪有應(yīng)得。 良駿在書房里轉(zhuǎn)著小核桃冷笑。 這個男人嘗到了甜頭之后膽子是越來越大,這份囂張又震驚眾人的貪戀馬上就要掩飾不住了。 但他到底還是對良驍有所忌憚,發(fā)現(xiàn)對方去查胡mama之后立即停下sao擾莊良珍的沖動。 這一日請安完畢,良驍如往常那樣被魯國公留下密談,良駿拜別長輩,這才慢吞吞走在后面,直到行色匆匆的良馳消失,方才轉(zhuǎn)身走了另一條路。 他心跳的很快,似緊張又像是難以抑制的期待,為這種沖動而羞愧,卻更想再見她一面。 他站在晨光里等著她,目光茫然。 莊良珍攜著兩個丫鬟款步婉約而來,秀麗的臉龐并無太多情緒,發(fā)現(xiàn)他更是沒有絲毫訝異,倒是她身邊的兩個小丫頭卻如臨大敵,不過想來已經(jīng)知道了什么,只恨恨瞪了他一眼,皆抿緊嘴吧。 他上前拉住她手腕,將她拉至較為隱蔽的山石后,那兩個小丫頭但凡有點(diǎn)腦子就不要跟來。她們果然沒跟來,但一個望風(fēng)一個死死盯著他,仿佛他要有什么不軌就要撲過來拼命。 良駿垂著眼看莊良珍,心口的那些激動竟在此時此刻變成了如水的平靜。 “你找我有何事?”這個女人下頜微揚(yáng),與脖頸揚(yáng)成一道矜傲的弧度,卻平靜道,“六天以后再找我吧,女人每個月總有幾天不方便?!?/br> 六天后讓他從此擺脫做男人的困擾。 良駿耳朵一紅,臉也火辣辣的。 奇怪,他都不害羞他有什么好羞澀的? 可是他竟有一點(diǎn)難過,梗著脖子道:“你想多了,我今天不想睡你?!?/br> 聞言,這個女人輕慢的福了福身:“那告辭?!?/br> 她走了。 良駿愣住,好半晌才回過神,那朵藏在袖中新開的花輕飄飄的自掌心滑落。 幸虧她走了,走的極好,否則他就要丟人了。 良駿急忙將那朵花踩爛,踢進(jìn)角落,他更希望與她建立那種相互歡愉,以歡愉為主的關(guān)系,這個送花是鬧哪樣? 他神色慌張?zhí)踊囟?,惱羞不已?/br> 但這一幕卻讓良馳抓到了確鑿的“證據(jù)”,這兩人果然在偷/情?。?/br> 良馳邊走邊走,眼角都抑制不住的上揚(yáng)快,快走幾步追上不緊不慢數(shù)著階梯下的莊良珍。 這里是人工造的一座白玉拱橋,大理石的階梯,有著漂亮的暗色花紋,沿著橋欄擺著一盆盆色澤鮮艷的花卉,她還隨手掐了一朵。 賤人,這花很貴的,不愛惜也就罷了,還生生扯斷一朵,良馳鄙夷不已,卻快步超過她,轉(zhuǎn)身意味深長的看著她笑。 春露和慕桃微微福了福身:“四爺?!?/br> 他身邊的小廝卻假裝沒看見莊良珍,連聲招呼都不打。 莊良珍站的臺階比良馳高兩層,因此兩人也算平視了,不,她還能稍微下視他,這種感覺很爽。 良馳雖被人下視,但姿態(tài)卻更加咄咄逼人。 “好狗不擋路?!鼻f良珍先開口,一鳴驚人。 既然他在私底下都不尊重她,她干嘛還要腆著臉來那套虛的,反正又沒人看見,一旦有人來了,她保證比他更會裝。 被人罵成狗,良馳不怒反笑,溫聲道:“小賤貨,我終于發(fā)現(xiàn)了你的大、秘、密?!?/br> 聽了這句話,小賤貨果然美眸微瞠,偏頭瞪他。 甚至還專門壓低了聲音,問:“你想干什么?” 良馳幸災(zāi)樂禍道:“開個價吧,要怎樣才肯把經(jīng)書交出來,然后滾。” 莊良珍死死咬住下唇,紅潤鮮澤的櫻唇咬的發(fā)白。 給良氏的男人戴綠帽子,這事捅出去把她賣進(jìn)樂坊供眾人取樂都是便宜她了,到時他一定會帶著狐朋狗友前去捧場,包她三天三夜,供大家歡樂,當(dāng)然他是不會碰她的。 小賤貨緊張的邁下一階,沉聲問:“多少錢都行?” 良馳忍著惡心:“怎么可能,別太過分就行?!?/br> 她想了想,剛要張開小嘴忽然又捂住,眼角不斷往他身后飄:“二……二爺,您不是要留在老太爺那邊用膳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