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莊良珍并不知自己剛才差點遭遇什么,但女性的直覺讓她有點怕良駿,說不清為什么,這種怕不是懦弱,而是本能的想要遠離他。 她找到春露之時,春露和慕桃正在打一個小廝,看見她急忙跑了過來,她什么也未說,只看了兩個小丫頭一眼,小丫頭們立刻伴著她迅速離去,中途遇到正在發(fā)脾氣的良婷婉。 良婷婉心不在焉的與莊良珍解釋一句,攜著貼身丫鬟便匆匆趕往慈霽堂。 “逃出虎口”的莊良珍漸漸恢復鎮(zhèn)定,目光微冷的聆聽春露解釋原委,原來那小廝會功夫,看見她們二人就不由分說驅趕,根本不聽她們解釋。好像只是為了阻擋她們去找二奶奶。 二房想干什么?莊良珍冷著臉。 她把良駿的不懷好意理解成良二夫人不懷好意。 怪不得讓良婷婉接近她呢。 良婷婉那種性格,一眼看到底的,還真麻痹了她的警覺性,差一點就著了良二夫人的道。 看來天然苑以后是不能再去,她寧愿費點功夫去別的地方找尋治愈玉青的植物。并且那個發(fā)現(xiàn)她“胎記”的人選也得重新考慮。 總之在她出手收拾良二夫人之前可不能先被人家收拾了。 但是良二夫人讓良駿過去干嘛? 也不怪莊良珍沒有往那方面想,而是以她對良二夫人的了解,良駿就是那個毒婦的一朵高嶺之花,防她玷污了良駿都來不及,哪里舍得讓良駿招惹她。 所以她這么安排到底是何用意? 莊良珍回到慎德園后便陷入沉思。 難道是自己多慮了?那只是一個巧合。 此時的她也真沒想到良駿會起那種心思,主要他長得太具有欺騙性,真不像酒色之徒,臉上既無縱欲的痕跡,也不似余塵行那樣下流,樣貌也不比她差,還有錢,莊良珍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往好色那方面聯(lián)想良駿。 不過那人就是良駿倒是令她略有訝異。 感覺城府很深的樣子。良二夫人莫不是把智慧全生給他了,這才導致良婷婉的單蠢? 就這性格也敢去做太子妃? 可見良二夫人有多好高騖遠,急功近利,更可見貪婪不止會蒙蔽一個人的眼,更會蒙蔽人的腦子。 掌燈時分,趁良驍要去書房看書之前,莊良珍還是將此事說給了他聽,她并未想過依靠他,但在解決謝三之前,兩人是一條船上的人,而且她要對付的良二夫人也可能是他想對付的,既然是利益共同體,憑什么他坐在那里坐收漁翁之利? 良驍沒想到珍珍會主動講事情給他聽,眼眸亮了亮,很溫和的坐在她對面傾聽,然后同樣溫和的告訴她:“良二夫人把謝三接回來了,你在天然苑那會她應該剛進府,估計這也是良婷婉那個傻瓜發(fā)小姐脾氣的原因。她一拗起性子誰都不顧,哪里還管你還在天然苑,所以以后還是與她保持距離吧。這事怪我,是我覺得你太寂寞了,身邊除了丫鬟也沒有同齡的玩伴才放松警惕。” 但她今日在天然苑的事不說十分起碼也有八分細節(jié)已然被他知曉,在她說之前他就知道。 莊良珍忽然覺得身邊到處都是他的眼線。 良驍又道:“從這件事你應該認識到自己的缺陷了吧,連謝三進了魯公府這事都不知道,你與聾啞人有何分別?不覺得自己應該重新正視林mama的價值嗎?不要因為她當初奉我之命強制你涂藥而排斥她,更不要因為她是我的人而疏遠她?!?/br> 他笑道:“其實她是我送給你的秘密武器,倘若善加利用,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怎么用我先不教你,你自己琢磨吧,或者你求我。” 林mama曾是藍嫣芝的貼身大丫鬟,對良驍是絕對的忠誠,所以莊良珍一直不敢讓其靠近,更視其為良驍?shù)难劬€。 但經(jīng)他這么一提醒,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過于謹慎,主要是對他防備的太嚴重了。 林mama在魯公府混了二十幾年,上下盤根錯節(jié),既有體面又有人脈,可以說只要她想,整個魯公府今天來了誰明日走了誰,或者各房發(fā)生了什么事……就不可能打聽不出來,即便打聽不出詳細細節(jié),起碼也能掌握個大概,那絕對比聾子瞎子要強。 莊良珍認識到自己的短板,垂眸不語,他走過來,半蹲在她面前,仰臉看著她:“所以你的翅膀還沒那么硬呢,怎敢就這樣離開我?” 那如果有天他被翅膀還沒那么硬的她踩在腳底,豈不是更丟臉。莊良珍壓制著眼底的恨意。卻被他傾身壓了下來。 “先不看書了,我們做點有趣的事?!?/br> 她閉目抿緊了唇。 “珍珍,把眼睜開,我教你如何收服林mama……” 她忍著恨意睜開,卻把燈熄滅,良驍怔了怔,于黑暗中安靜了一會兒才傾身吻住她。 一個時辰后,他起身換了身干凈的中衣,又將為她掖了掖被角:“睡一會兒再去洗好不好,我去看一個時辰書便回來。” 說完啄了啄她額頭。 莊良珍沒有回應,面容有掩飾不住的憔悴和疲倦。 ☆、第051章 良驍雖然沒走科舉之路,但從小接受的教育與一般儒生差不多,只比他們多了習武這一樣,十四歲那年因為南貞的事不得不放棄一段時日,之后重拾,不說博古通今,但在三營內不管文還是武,至今未曾遇到對手。 也算對得起皇上口中稱贊的武能雄劍動,文能羽書飛。魯國公似乎也看重了這一點,一心要把他往儒將上栽培。 但是天才并不是人們想象的那樣輕松,他的出色并非全然依靠天生的根骨與過目不忘的聰慧,更多的還是后天努力,沒有人坐在那里就能等到天上掉好運。 他休息的時間也不比旁人多,聰慧帶來的唯一好處是能讓他在同樣的時間內多學一樣東西,但這世上要學習的何其多,永無止境。 可是自從成了親,他那嚴密無縫的注意力就開始松動,渴望陪著她入眠,汲取她的溫度,嗅聞她領邊的香氣,哪怕那顆芳心一直不肯打開,但至少人是暖和的香軟的。 人生苦短,他只想盡情享受擁有她的快樂! 但也理解她的恨意,畢竟站在她的立場看……他確實挺混蛋。 可是不混蛋的話她就要跟親爹走了,當真是養(yǎng)恩不及生恩,莊宜舟說什么她都信。 良驍又想起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心中酸楚,真真是恨她,四個月的肚子,又是頭一胎,她怎么就那么狠呢,弄死他的孩兒,也差點弄死自己。 當時穩(wěn)婆再來晚一步,她就完了。 可當見到她還算精神的立在他跟前,所有的恨和怨又瞬間變得無力,只想她還活著,真好。 這也是良驍兩次三番容忍余塵行的根本原因。到底是這廝救得她。 倘若余塵行沒有在她做完月子那晚欲行不軌,他甚至是感激他的。 但只要想一想,想起他對珍珍做的那些不好的事,良驍覺得自己的忍耐力又上升了一個階層。 就算是珍珍主動找上他求救,也不是他理所當然侵占她的理由。 不過他自己也是霸占莊良珍的混蛋,但這就另當別論了,人性就是這么自私。不過若是沒有莊宜舟的事,現(xiàn)在的莊良珍可能也就認了,這個故事可能就變得簡單很多,一對相愛的偷食禁果的年輕男女,年齡大一點的少年人誘哄了年紀稍微小一點的丫頭,他們做的事不對,但相愛是真的,然后他娶了她,繼續(xù)安享她美麗的身和毫無保留的心。 當然,現(xiàn)在的良驍也沒少吃一口,只是當他真的吃到嘴而且隨時隨地都能吃時方才發(fā)現(xiàn)——心里的那塊空隙,不知何時竟變得越來越空曠。 直到今晚,再也無法忽略。 當她無奈的睜開眼,但把燈熄滅那一瞬,他在她的眼睛里看見了堅硬的東西。 凄美而又可憐。 令他快樂,卻也史無前例的空虛與寂寞。 此時的書房,透過敞開的窗子,淡漠的月色被一盞盞明亮的宮燈融化,有飛蛾在撲火,就像她明知嫁給不愛的人會遭遇什么,也義無反顧。 良驍回去之后,幽香彌漫鼻端,撩起簾子是她沉睡的側顏,大概是困極了,頭發(fā)還未熏干便睡了去,春露正跪在床捧著小香爐屏息為她烘烤。 看這樣子應是他離開沒多久,便起來沐浴,如此著急的洗刷屈辱的痕跡。 良驍拿起小香爐,春露欠身退下,還體貼的將帳幔拉好。 后半夜莊良珍醒來一次,良驍不知何時已在身畔睡著,她輕輕動了下,盡可能的避免驚醒他,然后翻身朝里側,蜷成一團合上眼。 當天空露出魚肚白,她才帶著不解的困惑緩緩睜開眼,良驍正撐在她上方,呼吸沉重。 許久之后,他才傳水,洗漱完又躺回她身畔。 良驍?shù)溃骸敖袢瘴倚葶澹械氖菚r間陪你,你累了就睡吧,至少一個時辰后再起來盥洗,不管怎樣我們得要個孩子,你說對不對?” 他就不信她有了一堆孩子將來還舍得走? 舍得讓別的女人替她養(yǎng)孩子? 莊良珍閉著眼,一動不動。 這一覺睡到了臨近請安,春露在外間柔柔的提醒一聲,她方才緩緩睜開,支起半邊身子。 良驍也隨之起身,沉默的望著她任由丫鬟伺候著沐浴更衣。莊良珍在凈房吃了一粒斷香丸,平靜片刻,才深深的吸了口氣,面色如常的重新出現(xiàn)在良驍跟前。 “我先去月華堂請安,你若餓了便用膳吧,不必等我?!彼?jīng)常這么說,客套而生疏,卻比抓著男人袖子哭鬧撒潑更恐怖。 世上最恐怖的莫過于你家女人不跟你鬧,還偽裝賢淑。 良驍看向她,一張小臉上了層淡妝,神態(tài)從容,但目光在與他相撞不過兩息又開始晃動,她不怕他,卻不敢看他的眼。 他輕輕擦了擦她眉尾,將那一點螺子黛擦勻。 距離這么近,卻已是隔了千山萬水。 …… 清晨的魯公府,男人們和女人們兵分兩路,一路給魯國公請安,一路給老太君請安,看上去和睦而溫馨。 相對于男人那邊的嚴肅恭謹,女人這面就要活潑許多,尤其還多了一個解語花似的謝蘭蓉。 她昨日趕到的,當晚就給老太君磕了頭,今日一大早又來磕頭,乖順而知禮,頗得老年人們的喜愛。 自從把老太君和良二夫人氣的腦充血,莊良珍現(xiàn)在請安的時候明顯低調許多,通常裝一會子隱形人,然后再恭恭敬敬跟在長輩身后退出。 但今日這場“請安”明顯要拖延好久才能散會。 謝蘭蓉有好多禮物要送給jiejiemeimei,皆是從金陵那邊帶來的土儀。 譬如良婷婉的白玉柄雙面繡紈扇,上面波斯貓兒的眼睛似乎會變色;良婷慧的一套益智趣玩:七巧板、九連環(huán)、華容道、魯班鎖,各個打磨精巧,一看便出自特殊的匠人;良婷姝的則是一只圓圓滾滾的長毛哈巴狗,叫坐下絕不站著,還會抬起爪子與人握手;就連良念柔都得了一只嗓音婉轉的黃鸝鳥。 每樣皆并不名貴,樸實而親切,卻恰恰投其所好,瞬間淡化了彼此間的生疏。 所以說謝蘭蓉很聰明。尋常人投奔人家自是想著帶些能拿得出手的禮物,一來顯得恭敬,二來顯得心誠。然而魯公府什么樣的富貴沒見過,陳郡謝氏哪里就能拿得出令他們高看一眼的東西,就算拿出了,反倒顯得生疏,還不如這般隨和親切拉近人心的距離。 畢竟魯公府的女人圖的就是一時新鮮。 當然,謝蘭蓉也沒忘了莊良珍。 不過這回她可不是叫“meimei”了,而是改口恭恭敬敬的稱“嫂嫂”,別小看這一聲“嫂嫂”,有了這一聲,將來見到良驍,那句“驍哥哥”便能喊得更甜更動人。 良婷婉等幾個女孩子不時偷瞄莊良珍與謝蘭蓉幾眼,十分好奇“情敵”見面會發(fā)生什么。 畢竟謝蘭蓉是來干啥的在場之人皆心知肚明。 莊良珍放下手里的瓜子,態(tài)度輕慢的接過謝蘭蓉遞來的一匣子真絲羅帕:“謝姑娘有心了。” 咦~現(xiàn)在就開始醋上了!良婷婉與良婷慧面面相覷。 看來二嫂嫂是不打算掩飾了。 不過身為女人,站在原配的立場上想一想,女孩子們還是覺得莊良珍要更“可憐”,而二哥哥簡直就是享了天大的艷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