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眾人目瞪口呆,卻仿佛親眼見證了一場愛別離苦。 莊良珍輕拍小馬腦袋,淡淡道:“馬兒的心比人類還敏感,同樣擁有七情六欲,愛與恨、悲傷與歡喜、信任與不信任、挫折、好奇心甚至是嫉妒,但沒有背叛?!?/br> 那之后,回到小鎮(zhèn),江茗已經(jīng)在客棧外院等候多時。 他人長得斯文,穿一身天青色道袍,腰間綴了只豆綠的荷包,看上去就更像個書生,還是人畜無害的那種。 這邊馬車一停,江茗便迎上前。 “莊姑娘,在下奉命特來接您一程。”他說話十分客氣。 “是監(jiān)視一程么?”莊良珍踩著下車的墊腳凳,居高臨下打量他,“你們真是多慮了,我現(xiàn)在可是巴不得留在京都,又豈會悶不吭聲的離開?” 這事您又不是沒做過。江茗低首淡笑:“二爺也是一番好意。” “多謝。不過我這里已經(jīng)有三個護(hù)衛(wèi),一個丫鬟,實在用不了你?!?/br> 江茗微微一笑,眼角還有一道極淺的被她抓過的疤,不仔細(xì)瞧幾乎看不出。他笑道:“姑娘還是聽二爺?shù)脑挒槊?。?/br> “這是要威脅我么?”她仿佛害怕,“那您隨意好了,小女子在京都舉目無親,將來說不定還要仰仗江先生呢?!?/br> 江茗躬身道:“姑娘您言重了?!?/br> 還有比這更重的。她隨意的搭了下他遞來的胳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穆涞?,用只有他才能聽見的聲音道:“小心點兒,我不會放過你的。” 江茗后退一步,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 十天后,重回京都的牛百戶前去余塵行那里復(fù)命,在書房將這段經(jīng)歷娓娓道來,末了,還道:“余大人,您可能覺得屬下是神經(jīng)病,但當(dāng)時我們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姑娘真的不得了,騎著白點,就是那匹紅馬,所有的馬都為它讓道兒,也是它帶領(lǐng)野馬群救了我們。您看,我都語無倫次了……還有啊,她捎回來的那匹馬,半夜昏迷不醒,請了獸醫(yī)才知這是匹病馬,病的很嚴(yán)重,可能活不過一日,當(dāng)時我們就震驚了,病馬還能跑那么快?” 但莊姑娘照常給生病的小馬駒喂水喂飼料,甚至還向當(dāng)?shù)氐母觅I了馬奶喂養(yǎng),又采了一堆奇奇怪怪的野草,剁碎了喂那小馬駒。 所以這趟遠(yuǎn)行足足耗費了近半個月,而小馬駒奇跡般的活了下來,正在雙槐巷活蹦亂跳。 余塵行聽得眼眸微瞠,漂亮的雙眼皮兒愈發(fā)明顯。 …… 這一日,春露照常伺候午睡醒來的莊姑娘洗漱更衣,又為她挽了個利落的小纂兒。 “姑娘,奴婢在您睡覺那會兒去看了玉青,特別能吃,看上去精神許多!。”春露一面閑聊,一面為她戴上米粒大的珍珠墜子。 玉青便是莊良珍帶回來的小馬駒。 原想起個小花或者青花之類的名兒,洗澡時才發(fā)現(xiàn)它是公的。公馬名字帶花似乎于理不合,莊良珍見它一身皮毛油光水滑,仿若上等青玉,淺米色的鬃毛比女孩子的頭發(fā)還柔軟飄逸,干脆叫玉青好了。 主仆二人在閨房敘話,殊不知有“貴客”登門。 管理外院的程管事一看燙金帖子上的“良”字,忽地從椅子上彈起,他認(rèn)得良驍,是少爺?shù)谋硇帧?/br> “良大人!”他上前施禮。 江茗將來意簡單說了下,又道:“不必驚擾莊姑娘,我們就是來看看那匹小馬駒?!?/br> 程管事不敢違命,立即躬身帶路,但給身側(cè)的小廝遞了個眼色,小廝也是個機(jī)靈的,待貴人一離開,麻溜跑去長公主府傳話。 “大人,它叫玉青!”程管事指著馬廄里一匹看上去格外可愛的小馬駒道,“是莊姑娘從南面帶回的,可機(jī)靈了,只要一聽人喚‘玉青’,眼睛便骨碌骨碌轉(zhuǎn),仿佛能聽懂人話。昨天姑娘訓(xùn)斥它,它還會生氣,一直倚著木欄不吭聲,也不吃東西,后來不知姑娘說了什么,它才噠噠噠的來回翹著尾巴撒歡。” 良驍點點頭:“像她?!?/br> 程管事哪里敢接這句話,誰知道大人口里的她是哪個她。 江茗道:“我們就在這里隨便逛逛,你去忙吧。” “是。”程管事欠身退下。 兩個男子便旁若無人的在這座宅子的馬廄附近漫步。 “莊姑娘并不知這是一匹青驄馬?!苯坪跤X得很好笑。 “她年紀(jì)尚小,不知道很正常,以后會懂的?!绷简斕峙牧伺恼Q起耳朵“偷聽”的玉青:“玉青是吧?你是不是以為她特懂事,還能照顧你?其實壞著呢,而且還只對我壞?!?/br> 玉青腦袋一縮,警惕的看著他,琥珀色的眼眸似一汪清潭。 江茗糾結(jié)道:“二爺,姑娘也沒對我好到哪里去,甚至屢次三番的威脅我,將來您可千萬別被枕頭風(fēng)吹了……” 良驍笑道:“還敢威脅你,她檢討寫了么?” “這我哪敢問啊!我可不是告狀的意思,您也千萬別找她麻煩,她不痛快又打不過你,還不都是拿我撒氣啊……” …… 每日午覺過后,莊良珍便要為玉青準(zhǔn)備藥膳。 《馬經(jīng)》第三卷之所以重要,就是因為囊括了各種針對戰(zhàn)馬的醫(yī)術(shù),每一個方子,價值千金。這對她而言一點也不難,會走路的時候曾祖就開始教她辨識植物,三歲以后跟著阿爹走南闖北,認(rèn)識了百余種,九歲定居上谷,那里水草豐美,她在玩耍中摸索,閉著眼都能叫出某種植物的名字,也許是天性,也許是天賦,從未忘記過。 挑了幾樣精細(xì)的飼料,又將幾味奇怪的草藥摻了進(jìn)去,仔細(xì)攪勻,春露才蓋上蓋子,提起,兩個小丫頭朝外院馬廄的方向走去。 沒想到有人比她們先到。 春露驚呼一聲:“你們……你們是誰?我家姑娘在此,還不快回避?!?/br> 該來的終于來了。 莊良珍步履不變,邊走邊道:“他是良世孫,旁邊那位你見過,世孫的爪牙——江茗?!?/br> 良驍聽見她的聲音,轉(zhuǎn)過身,不過是相隔了數(shù)月,但卻是她離開他最久的一次,說不心疼是假的,可一想到她的任性,又忽然覺得她活該了。 春露眼角警惕的瞄著秀美之極的陌生男子,不知為啥,有點害怕,不敢直視。 她挽住莊良珍的胳膊:“他怎能不打招呼便來姑娘家里……” “這不是我家?!鼻f良珍道。 她沒有家。 春露眼圈紅了。 良驍目不斜視的望著莊良珍,亦舉步走過來。 “姑娘,畢,畢竟是外男,我們回避一下吧……”春露眼睛越瞪越大。 “無妨,他可是我未婚夫?!鼻f良珍下巴微揚,以一種矜傲的姿態(tài)打量來到身前的男子。 未婚夫?!春露頓時聽不懂了,良世孫是莊姑娘的未婚夫?。?/br> 她的三觀遭受到了強(qiáng)烈的沖擊,卻被江茗拽出了馬廄。 現(xiàn)在偌大的馬廄只剩兩個人,是了,還有個小廝,但那小廝一見情況不對,早就溜之大吉。 良驍俯身仔細(xì)凝視了女孩子一會兒。 “你還知道我是你未婚夫?”他問。 莊良珍不答反問:“你是來要檢討書還是想聽我懺悔?” “不急,你還有七天?!?/br> 莊良珍哦了聲:“如果我既不寫檢討書,也不懺悔呢?” 良驍垂目打量她片刻:“你可以試試看?!?/br>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撕的熱鬧,最近都在寫撕逼。 其實你們可以這么理解:女主一路闖關(guān)打怪,然后進(jìn)魯公府,與男主天天撕x ,中間還有各種甜寵和曖昧。 反正必須進(jìn)魯公府,一定要進(jìn)去,復(fù)仇女神的第一個目標(biāo)! 在這里也對心急的讀者說:好看的故事都要有鋪墊,那些劇情之所以令我們期待就是因為前面的鋪墊與醞釀,若我真直來直去的只寫男女對手戲,去掉前面這些情節(jié),你覺得會好看嗎?請注意,假設(shè)沒有你看過的這些情節(jié)哦!我覺得那樣很干癟哎~ 而且女主必須得有一定的資本,否則憑什么馴服惡魔男主?她可是令他又愛又恨的小妖精 ☆、016 試試看便試試看。莊良珍莞爾一笑。 他們曾是最親密的人,現(xiàn)在卻像兩只隱在角落中的小獸,隨時準(zhǔn)備撕咬對方。 嘴上最疼她,可報復(fù)她之時哪一次手軟? 更好笑的是大家居然認(rèn)為此人溫良。 睚眥必報、手段陰險也能算溫良? 良驍也笑了笑,目光卻更攝人,牽起她,像是小時候,稍稍領(lǐng)先一步走在前面,來到她落腳的園子。 小花園不大,但布置的精巧而用心,開了一片三醉木芙蓉。 她站在花下,與之相映,動人心魄。 “珍珍,我不欠你什么,也不會跟你道歉,但你這次真的很過分?!彼烈鞯馈?/br> 莊良珍垂眸掐著手里的花。 “我養(yǎng)小松鼠玩兒,也不覺得虧欠它們,就像驍哥哥養(yǎng)我玩兒,只嫌我不夠乖順,又怎會覺得虧欠?!彼Z氣悵然。 “我對你可比你對松鼠好多了。”他毫無愧疚。 數(shù)月不見,就連無恥也這么理直氣壯。莊良珍按了按鬢角:“你何不坦坦蕩蕩承認(rèn)隱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卑劣,那在我看來也沒什么,是人,都會有陰暗面。” 良驍目光落在她臉上,卑劣? 她竟將他的情難自禁形容成卑劣! 他把她當(dāng)成孩子寵,亦當(dāng)做女人來疼,變的更親密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本來就是地位不等的人,甚至他還能決定她的未來,那么他的施與、掠奪、都將變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 你能要求一頭獅子守著塊肥rou不下嘴? 良驍覺得在口舌上贏了她,勝之不武,便道:“現(xiàn)在說這些一點意義都沒有,我已經(jīng)很努力不恨你,你也……見好就收吧,做個聽話的好孩子不行么?我會給你名分,但你不能再胡鬧,別逼我收拾你。” “話不要說的這么滿,你要的東西還在我手里呢,我可是光腳不怕穿鞋的,走投無路之時真不知會干出什么?!彼獠嚼@他半圈,眼眸亮亮的,閃著孩子氣的慧黠,歪頭看他,“不過你到底是我的驍哥哥,我們之間還是有些情誼的,其實我也不忍壞了你與謝家的好親事,但是……我也很可憐啊,悔婚么,總要付出一點誠意。” 女孩子毫不掩飾那雙美眸里的貪婪。 我何時要悔婚了?良驍擰眉看她,沉默而認(rèn)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