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回父皇,母妃身子已經(jīng)大好,只是太醫(yī)說還需靜養(yǎng)幾日方好,”紀(jì)鈺是個務(wù)實(shí)的性子,所以就算說到德妃的病,也并不夸大其實(shí)。 明德帝了解自己兒子的性子,聽他說差不多好了,那就是真的差不多好了。于是他又吩咐旁邊的總管太監(jiān),去庫房里再將之前進(jìn)貢上來的靈芝,送到長明宮去。 等兩人出門之后,紀(jì)昌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在一旁輕聲說道:“德妃娘娘果然是父皇跟前的得意人兒,便是這樣的風(fēng)寒,父皇也是時刻記掛著。七弟日后有福了?!?/br> 他這話說的就泛著酸味了,所以紀(jì)鈺并沒有轉(zhuǎn)頭,只是回道:“四哥說笑了,你我都是龍子鳳孫,可不就是天大的福氣?!?/br> 紀(jì)昌沒想到自己這么輕易就被堵了回來,不過他也無意得罪紀(jì)鈺。所以等心頭的這點(diǎn)酸味消了之后,他便伸手拍了拍紀(jì)鈺的肩膀,哈哈笑道:“我這是替七弟你開心呢,畢竟德妃娘娘在父皇跟前有臉面,你這個做兒子也跟著沾光啊?!?/br> 紀(jì)鈺這次連話都懶得說了。 等到了后宮之后,兩人就分道而行。紀(jì)鈺的母妃乃是長明宮的主位,而紀(jì)昌的母妃卻只是個嬪,原先也不過是一個宮女,不過得了皇上的一日恩寵,便有了紀(jì)昌。但紀(jì)昌出生之后,常嬪便已失寵,就連封號都只是平常的常字。 可見在皇上眼中,這個嬪妃,甚至是這個兒子,都不重要。 紀(jì)鈺到了德妃的長明宮中,便有宮人上來伺候著。沒一會,里面的嬤嬤便出來,請他進(jìn)去。紀(jì)鈺忍不住皺眉,問:“母妃起身了?” “娘娘一聽說您來了,便讓奴婢伺候著起身,說是好些日子也沒能見著您了,”嬤嬤臉上透著恭敬。 是的,恭敬,紀(jì)鈺能在這長明宮里的每一處,都感覺到每個人對他的恭敬。可是他似乎再也感覺到小時候的那種親近,那時候九弟還沒有出生,母妃待他那般溫柔和親近,可如今母子再見面,處處卻只透著生分的客氣。 紀(jì)鈺忍不住苦笑了一聲,他這個當(dāng)哥哥的,竟開始嫉妒連話都不說的弟弟了。 此時他站了起來,方一進(jìn)了東梢間,就看見歪靠在榻上的德妃。此時她只不過穿了一件家常的衣裳,面色雖有些蒼白,可還是擋不住她的國色天香。這后宮之中,雖美人不斷,可像是德妃這樣的美人兒,卻也是萬里挑一。 旁人都說紀(jì)鈺這樣的樣貌,那是像足了德妃。所以他的樣貌也是兄弟之中,最出眾的。 可不知為何,紀(jì)鈺總覺得他和母妃并沒有旁人說的那般相像。 “鈺兒,快坐吧,別站了,”德妃見兒子給他行禮,便輕聲一笑,讓他趕緊坐下來。 紀(jì)鈺點(diǎn)頭,便在塌旁的玫瑰直背椅上坐了下來。德妃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臉上露出心疼的表情,問道:“最近可是課業(yè)繁忙,我瞧著怎么消瘦了些?” “讓母妃擔(dān)憂了,”紀(jì)鈺并不是善于交談的人,這會也只是干巴巴的一句話。其實(shí)他不僅沒瘦,反而壯實(shí)了些,就連現(xiàn)在拉弓都能拉滿百石了。只是每回他來母妃這里,母妃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總是這句。 加上這一次,應(yīng)該是第九回了。 德妃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問道:“你這是從哪里過來的,今個沒用去上書房?” 他們這些適齡的皇子,都要去上書房里頭上學(xué)了。不過每六日便可以歇著一日,今天便是歇息的日子。這也是紀(jì)鈺能去大慈寺的原因,不過他只簡單地回了一句,今個是休沐之日。 德妃哦了一聲,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顯然她已經(jīng)忘了還有休沐之日。 而紀(jì)鈺則是將先前皇上賞賜的靈芝,讓太監(jiān)呈了上來。德妃一聽,原本蒼白的臉色也染上一層血色,看起來一瞬間氣色就好了起來。 待她看著宮人拿上來的東西后,瞧了半晌,卻又偏頭打量了紀(jì)鈺半晌。 等過了許久,才頗為欣慰的說道:“你父皇到底是看重你的?!?/br> “父皇是擔(dān)心母妃的身體,便是兒臣不去,想來父皇也會派人送過來的,”紀(jì)鈺難得說一句奉承話,讓上首的德妃也一下笑了起來。 待他離開之后,旁邊的宮嬤嬤便要將東西拿下去,只是伸手去接的時候,就聽到德妃輕又又輕地聲音。 “皇上越來越喜歡他了?!?/br> 第39章 關(guān)于處罰 沈令承走的時候,沈長樂強(qiáng)忍了半天的眼淚,最后還是啪啦啪啦落了下來。原本都已經(jīng)上了車,結(jié)果沈令承還是從車上下來,將小閨女抱在懷里,輕聲哄道:“爹爹很快就會回來的?!?/br> “那你一定要快點(diǎn),”沈長樂眼淚沾濕他的前襟,帶著哭腔說。 沈令承點(diǎn)頭,這才又將她放下來上了馬車。這一次馬車一直到行駛,沈長樂的頭都沒有抬起來。她不喜歡離別。 等沈令承的馬車消失在眼簾中時,她的眼淚更加洶涌了。小姑娘的目光一直追逐著遠(yuǎn)方,到過了好久,旁邊的章行直才哄道:“長樂,咱們該進(jìn)去了?!?/br> 章行直沒有女兒,只有兩個兒子,所以壓根就不知道對付小姑娘,特別是正哭得慘兮兮的小丫頭。先前徐氏就叮囑過他,今個送沈令承,小姑娘肯定會舍不得爹爹,估計會哭,讓他到時候好生安慰安慰。 可章行直哪里和這樣的小女孩打過交道,對于自己的兩個兒子,他也多是懲罰,連夸贊都極少。這會遇到這樣的小姑娘,才知道女兒啊,到底還是和兒子是不一樣的。 “好了,別哭了,舅舅讓人給你拿糖吃好不好?”章行直憋了半天,這才想起這句話來。 沈長樂可憐巴巴地抬頭看著大舅舅,她又丟臉了,舅舅都把她當(dāng)成愛哭的奶娃娃了。沈長樂抽了抽,還是努力克制,最后說道:“我,我不哭了?!?/br> “真乖,”章行直見她這么懂事,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沈長樂被帶回老太太的院子里,章行直也跟著過來,老太太見小姑娘眼睛紅通通,就知道是剛才在外面哭過了。到底還是年紀(jì)小,突然這么離開了爹爹,難免會有些傷心。 不過沈令承這會回去是去處理事情,他在這里得到了濟(jì)寧侯府的態(tài)度,所以要著急回去。 老太太將沈長樂招呼了過來,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柔聲說道:“你爹很快就回京城來的,所以現(xiàn)在你先在外祖母家住著,這里有外祖母和舅舅在,誰都不會欺負(fù)了你的?!?/br> 沈長樂點(diǎn)頭。 好在她也不是真的小孩子,雖然剛開始很傷心,不過這會過了這陣子,她也就緩了過來。 至于沈令承,坐了一天的馬車,趕在城門關(guān)閉前,回到了廣平府。等馬車到了沈府的時候,外面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府門口懸掛著四盞宮燈,將周圍照地有些亮堂。 沈老太太已經(jīng)用過了早膳,就聽說兒子回來的事情,趕緊又讓廚房去準(zhǔn)備。好在這會剛撤膳沒多久,廚房的灶臺上的火都還沒熄呢,所以沒一會就準(zhǔn)備好了膳食。 沈令承這剛進(jìn)門給老太太請了安,那邊廚房就把膳食傳了上來。 “慢些吃,”沈老太太見他這么著急,立即輕聲說道。 沈令承雖然吃得急,不過姿勢卻依舊優(yōu)雅。等他用了一碗米飯之后,終于是歇了一下。他忍不住笑道:“還是娘這里的飯最好吃?!?/br> “既然好吃,那就多吃一點(diǎn),”老太太笑瞇瞇地說。 母子兩人只說些家常敘舊的話,一直到沈令承吃完飯,才有些沉重地說:“我待會要去林氏那里?!?/br> “算了,還是明日再去吧,你也讓她們母女多待一晚吧,”老太太淡淡說道。 原本沈令承去京城,也不過是為了將此事通知給濟(jì)寧侯府。畢竟林氏也是章老太太做主抬進(jìn)來的,如今出了事情,總該通知人家一聲。至于對于林氏的懲處,他們母子兩人之間也早就有了共識。 這件事,林氏至今都沒有承認(rèn)??墒遣还苁浅姓J(rèn)還是不承認(rèn),她都已經(jīng)不適合再管家了。衛(wèi)國公府是要臉面的人家,后宅主母是要孝敬公婆,教養(yǎng)子女,掌管家務(wù)的。林氏這樣的品性,沈令承還如何愿意再讓她去教養(yǎng)自己的兒女呢。 兒子倒也好說,她無非就是在衣食上多問問罷了。可是女兒的教養(yǎng),卻是一點(diǎn)都錯不得。沈令承不愿意讓自己的女兒,再被林氏教養(yǎng),她心思這般惡毒,他怕錦姐兒再跟在她身邊,只怕也染上這等惡毒的秉性。 沈令承從老太太院子里出去,就回了前院。 林氏也知道沈令承回來了,只是派丫鬟出去打探消息,打探了半天,才知道他去了老太太的院子??删退愕人麖睦咸鹤永锩娉鋈?,也是回了前院,一點(diǎn)都沒有來看她的意思。 雖然只有幾日,可是她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自從沈令承帶著沈長樂離開之后,她就陷入了一種焦慮之中。她一想到那日沈令承質(zhì)問她的話,就沒有一絲不害怕的。 她這幾日來,茶飯不思,恨不得立即飛向京城去。若是真的讓姨母知道了,她一定會完了的。 就算林氏再自持自己國公夫人的身份,可是這件事一旦被姨母知道了,她會完了的。 而今天沈令承回來,竟然連她的院子都沒有踏進(jìn)來,那一定是有事。一定是有事。林氏這會回過神,她立即叫了張嬤嬤進(jìn)來,而正在哄著沈錦的張嬤嬤,一聽她高亢的叫聲,只得立即進(jìn)來。 自從國公爺離開家之后,太太就成天疑神疑鬼的。一會咋咋呼呼說有人要下毒害她,一會又說老太太派人來搶走五姑娘了。弄得這院子里的丫鬟都提心吊膽的,生怕出了什么差池。 這會好不容易國公爺回來了,可是太太這毛病還是沒有好。 “你立刻讓二旺送信去京城,讓我娘救我,讓我娘救我,”林氏眼中帶著迷亂的神情,似乎已有些失控了。 張嬤嬤不知道她又是鬧得哪一出,立即輕聲勸說道:“太太啊,你這是怎么了?” “老爺去京城了,他肯定要處置我,我不能就這么坐以待斃,”林氏繞著屋子里面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張嬤嬤看著她的模樣,竟是有些神志模糊不清了。 她著急地勸道:“太太,你趕緊坐下吧,我讓丫鬟給您倒杯茶來。你先歇歇?!?/br> “去,快去,”林氏爆發(fā)出高亢的聲音,怒吼道。 張嬤嬤嚇得不敢再勸她了,可是這會都這個時辰了,哪里好再叫男人進(jìn)后宅來啊。就算是吩咐,也是明天的啊??烧l知她把這難處一說,林氏卻還是不罷休,竟是要她現(xiàn)在就去。 張嬤嬤苦笑道:“若是送信,也總該您給個信啊。要不然奴婢怎么讓二旺去送啊。” 林氏聽罷,就直奔著書桌而去,那里擺著筆墨紙硯。她提筆就在信紙上寫了好些字,只是剛開始那些字還俊秀有加,可是越到后面就越發(fā)地繚亂了。 張嬤嬤拿了信紙,小心地放在信封之中。便匆匆外面去了。 等到了二門上,就被攔下了。她見狀立即斥責(zé)道:“都瞎了眼了,我可是太太身邊的嬤嬤。這會有緊急事情出門,你們還不趕緊放行。” 原本林氏管家的時候,這些門房上看門的婆子,誰敢攔她??扇缃窀镱^,誰都看得出來,大太太正在失勢,老太太甚至再讓三太太幫著理家了。所以張嬤嬤到這里,也就被攬了下來。 “張嬤嬤,這從府里出去的規(guī)矩,您是老嬤嬤,也該知道吧?”為首的一個婆婆,淡淡地笑道,不過口吻卻不是那么良善。 張嬤嬤還要說話的時候,那婆子努了努嘴巴,身后的兩個中年仆婦,一下上前搶過她的包袱。這讓張嬤嬤始料未及,所以她還想要搶回來的時候,那包裹就已經(jīng)被打開了,裹在衣服里面的信封,便已飄落了下來。 她從前出門的時候,別說搜查了,都是她離門口大老遠(yuǎn)的,這些看門的婆子就迎了上來,恭恭敬敬地將她送出去。 所以她壓根就沒想到把信藏起來,還是像尋常那般,把信封往包裹里面一放,所以這么一翻,就掉了出來。 為首的婆子立即嘖了一聲,問道:“張嬤嬤,這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她一邊說著,就一邊將地上的信封撿了起來。張嬤嬤愣了下,冷著臉說:“這是我寫給我京城親戚的信,怎么,這也要查?” “嬤嬤說的這是什么話,嬤嬤是咱們府里的老人兒了,難道不知道咱們府里任何下人的信件,都是要搜查一遍,再能拿出去的?”婆子陰陽怪氣地說。 張嬤嬤伸手就要去搶信封,可手還沒夠到,就一下子被推開。 “你們想干嘛?”張嬤嬤指著她的鼻子,就是怒斥道。 婆子哼了一聲:“我自是不敢得罪您,不過這府里的規(guī)矩,卻還是要守著的。既然這是你寫給親戚的信,也不怕被人看吧?!?/br> 還沒等張嬤嬤回過神,這婆子就已經(jīng)將信交給了身后的人。 林氏第二天等了一早上,都不見張嬤嬤回來,正要派人去她家里尋她的時候。就見老太太身邊的秦嬤嬤過來,說是老太太讓人給五姑娘做了一身衣裳,想讓五姑娘去試試。 “老太太,怎么突然給五姑娘做衣裳了,”林氏尷尬一笑,并不情愿讓丫鬟將沈錦領(lǐng)出來。 秦嬤嬤淡淡一笑,說道:“這不馬上就是咱們五姑娘的生辰,老太太不僅給五姑娘做了一身衣裳,而且還給五姑娘打了一副新的金項(xiàng)圈。所以想讓五姑娘過去試試看,若是不合適,趁早改了?!?/br> 林氏這才點(diǎn)頭,讓丫鬟把孩子領(lǐng)了出來。 等秦嬤嬤讓丫鬟抱著沈錦離開之后,這便告辭離開。 可是她還沒走出院子,林氏就又追了出來,她問:“五姑娘什么時候能回來?” 秦嬤嬤回頭看著她,陽光之下,林氏的臉色蒼白又憔悴。 她搖了搖頭,輕聲說:“老奴也不知?!?/br> 林氏臉色一下就白了,她正要喊,可此時身邊的兩個婆子,卻已是一左一右拉著她往屋子里面去。也不知道那兩個婆子是怎么做到的,她竟是連一聲都沒發(fā)出來。 第40章 花燈之約 林氏的院子被看管了起來,自然對外是宣稱,太太身體不好,需要靜養(yǎng)。一時之間,整個府里的下人,都覺得要變天了。雖然之前也有跡象,可誰都能想到,國公爺真的會對太太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