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等到了林氏的院子里頭,肖氏一進門,就覺得屋子里頭的氣氛不對勁,丫鬟們都站地遠遠的,似乎不敢靠不過來。而林氏則是半靠在床邊,對面的丫鬟正端著青花瓷小碗,而伺候她喝紅棗雪蛤羹。 “大嫂,”林氏瞧見肖氏,也是有幾分驚喜,雖說之前便收到信,家里會有人過來,可如今瞧見,心窩里頭一熱,眼圈立即就紅了。 肖氏見她眼圈泛紅,一副受盡了委屈的模樣,立即便急問道:“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可不能哭啊。” “大嫂,你可算來了,”林氏伸出手,肖氏趕緊握住。旁邊的小丫鬟將位置讓了出來,肖氏順勢坐在床榻上。 肖氏瞧著她的臉頰,臉色還算好,只是臉頰并不豐腴,瞧著她這模樣坐月子不僅沒養(yǎng)胖,反倒消減了不少。肖氏自個也是生養(yǎng)過孩子的,自然知道林氏這模樣,定是月子里頭不順暢。所以她又接連問:“meimei,你有什么委屈,就盡管同我說。我來之前,婆婆一個勁地記掛著你,若不是舟車勞頓,只怕她老人家便想親自過來了。” 林氏見到自家人,心底原本就是七分的委屈,一下子變成了十分。她一垂頭,眼淚便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握著肖氏的手,淚眼婆娑地說道:”大嫂……” 可無論肖氏如何問,她卻不開口。最后還是張嬤嬤將丫鬟都趕了出去,將屋子留給他們姑嫂二人。肖氏掏出帕子,給她擦了擦眼淚,這才輕聲問道:“你同我說說,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時林氏哭了一場,把心底的委屈哭了出來,倒是平和了不少。她此時抬頭看著肖氏,才開口將事情說了一遍,她從沈長樂病了開始說起,又說到這一個月來,沈令承對安姨娘的種種寵愛,不僅連續(xù)好幾日宿在她院子里頭,那賞賜更是流水一樣的。弄得府里頭,風言風語的。 “大嫂,這般丟人的事情,我本是沒臉和你說的。可我心里總是委屈,三姑娘病了,我懷著孩子,自然要離地遠著些,可該請的大夫,該用的藥材,我不曾有一分苛刻??衫蠣斈兀瑓s絲毫不曾體諒過我一分。我懷胎九月,偌大的家還是我來cao持。誰曾體諒過我的辛苦。” 肖氏聽罷,默不作聲,她心中默默嘆息了兩聲。因著公公得罪了朝中權貴,被免去了職務,林家的境遇一直不好。而小姑子的婚事更是一波三折,先前定的那家瞧見林家落魄了,便找了個由頭退了婚事。后來婆婆不愿忍下這口氣,勢必要為小姑子找個高門,可他們這樣的人家,又有哪戶高門能愿意。 再后來,就是章家的表姑娘病逝了,身后留下兩子一女。當時肖氏聽到這消息,也只是暗暗嘆了兩句,誰知婆婆竟是將主意打到衛(wèi)國公府上。也不知她是如何說地衛(wèi)國公府和濟安侯府兩家同意的,竟愿意讓林氏嫁進來做填房。 公公自然是不愿,只覺得自己女兒委屈??梢乐な峡磥?,便是做填房,林家也是高攀了沈家。畢竟沈家可是簪纓世家,一等國公府,從開朝就是一等一的人家。如今看看,小姑子性子嬌氣,在家又受盡父母寵愛,嫁進來做了填房,不僅沒好生照顧前頭的嫡出子女,還指著丈夫千寵萬愛的。肖氏自個就在心底搖頭了,顯然林氏太不知道當人家媳婦的艱苦,也不懂為人繼母的辛苦。 可這些話,卻不是她能說的。所以她也只能開口安慰:“你且放寬心了,如今你已得了一個姐兒,在府里頭算是站穩(wěn)了腳跟。那些姨娘通房,算個什么東西。你賞臉瞧兩眼已是她們的福分,哪里值你這般生氣。說到底,你這里坐著月子,妹夫房里有人伺候也是應該的??刹还苷l伺候,就越不過你去,你只管放寬了心?!?/br> 林氏雖然也懂這個理,可心里總是郁悶,如今有人在旁邊開解,倒是舒坦了許多。所以她總算露出點笑顏,“倒是讓嫂子笑話了,也多虧嫂子和我說這些。平日里頭我一個人躺在這里,胡亂想著,當真是比不上嫂子的一席話?!?/br> 姑嫂兩人又說了好些話,林氏這才想到:“嫂子還未瞧見姐兒吧,我這就讓人抱過來看看。” 林氏喚了張嬤嬤進來,讓她將沈錦抱了過來。肖氏身后抱過孩子,便夸贊道:“姐兒年紀雖小,可這高鼻子、大眼睛卻是像極了meimei你啊?!?/br> 她又問道:“可又取了名字?” “叫錦兒,沈錦,”林氏高興地說道。 肖氏點頭,又贊道:“確實是個好名字,想來姑爺也是極疼愛咱們姐兒的,這名字取的好。明日是滿月禮,是咱們姐兒的大日子,你到時候還得出來招待女眷呢,所以就得這么歡歡喜喜的” 林氏點頭,只是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蹙了蹙眉,不悅地說道:“我只是心疼我錦兒,這才出生多久,老爺來瞧她的次數(shù),竟是還不及安氏生的那個庶女。” “錦姐兒是嫡出,豈是那庶出能比的,況且你若是真瞧不上那安氏,有的是法子責罰她,”肖氏不在意地說道。 林氏委屈說:“我就是沒法子才這般,先前不過讓她端了個熱盅,老爺便百般疼惜,生怕旁人不知道我傷了他的心肝寶貝。” 肖氏一聽便覺得林氏這法子,當真是又蠢又毒,不過她也不能說出口。只能說道:“那安姨娘不過仗著生養(yǎng)了個姑娘而已,你只要把她生的抱過來養(yǎng)著,還怕她不順服著你?!?/br> “她養(yǎng)得不過是個庶出罷了,若是抱到我跟前來,豈不是抬舉了她,”林氏一聽便搖頭。 肖氏笑了笑,“meimei,我的意思是,你只需讓那安姨娘明白,你若是想抱走她的女兒,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而對付她更是如碾死一只螞蟻般簡單。何須真的抱過來?!?/br> 林氏這會明白了,立即笑道:“還是嫂子這法子好。” 不過她剛說完,便又猶豫道:“只是先前老爺便已知我為難了她,如今又提,會不會讓老爺猜忌我?” 林氏自然是不擔心安姨娘,她只是怕和沈令承離心離德。此時肖氏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她若是自己照顧不好孩子,又豈關你的事情?” 說著,便又說了幾句。 林氏聽罷,喜地直夸她這法子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頭有點疼,跑去睡了一覺,剛起來 天氣太冷了,大家注意保暖 暖暖的撒花也不要忘記哦 禍事 沈家五小姐的滿月禮,一大清早,沈府門口便停著不少馬車。瞧著有些馬車上的灰塵,只怕是趕了老遠的路才過來。當年衛(wèi)國公府的老國公逝去后,因他一心想要落葉歸根。因此沈令承便領著全家回了廣平府,原本守了三年重孝。誰知又因為章氏生女病逝,竟是在廣平府住了好些年。 這會林氏生女辦滿月,倒也算是一件喜事。所以京城不少親友都派人送了賀禮過來。而關系親近的人,更是派了家中女眷過來。這會沈家門口熱鬧地很,人聲鼎沸,車馬不斷,門口沈家的家丁都穿著統(tǒng)一的衣裳,在管事的指揮下,將客人一一迎了進去。 林氏一大清早便起身,讓丫鬟給自己上妝,換了精致華貴的衣裳,便是帶著的頭面都是贊新的,上頭鑲嵌著的紅寶石足足有黃豆那般大小。 待梳妝妥當后,她吩咐丫鬟念夏,到廚房點幾樣肖氏愛吃的早點,特別提了玫瑰酥,說肖氏最喜這道糕點。 誰知念夏去了廚房,點了玫瑰酥,就聽劉mama苦笑著說道:“念夏姑娘,不是不給你做,只是玫瑰酥要玫瑰清露才能做??刹磺桑駛€三姑娘院子里也點了玫瑰酥,所以把最后剩下一點的也用完了。采買上頭說,這幾日缺貨,要過幾日才能送過來?!?/br> 這玫瑰清露,那么一小瓶便要好幾兩銀子,而且做起來麻煩。平日頭,除了三小姐愛吃之外,府里頭誰都不愛這一口,所以廚房向來是先緊著三姑娘來的。 念夏一聽是三姑娘院子里要的,自然不敢多說,可心里卻又憋著一股子氣。誰知這會三姑娘院子里的春柳,也領著丫鬟過來,跟劉mama打了聲招呼,就從念夏眼皮子地下,將那碟子玫瑰酥端走了。 “劉mama,今個可是咱們五姑娘的滿月禮,親家大奶奶遠道而來,如今說出去,連一道玫瑰酥都做不了,左右我是沒法子同太太交代的,”念夏怎么想,都咽不下這口氣,便瞧著劉mama說道:“這可是太太親自點的?!?/br> “我的好姑娘,你可得幫我在太太跟前美言幾句,這實在不是奴婢失責,只是真沒法子做啊,”劉mama立即把她拉到角落,在她手里塞了點東西。 念夏接過后,哼了一聲,這才領著丫鬟將早膳拎走。 待她走后,劉mama這才沖著地上吐了一口,罵咧咧道:“真是小鬼難纏?!?/br> 吃了虧的念夏,回了院子里頭,自然是忿忿不平??商土旨掖竽棠陶f說笑笑,她也不敢開口稟告。待膳食擺上了桌子上,林氏瞧了一眼,便問道:“不是讓廚房做份玫瑰酥的?” “回太太,三小姐那邊也叫了一份玫瑰酥,劉mama說玫瑰清露只余一份,做不了多的了,”念夏趕緊回話,自然是沒忘了告上一狀。 林氏一聽,原本笑意吟吟的表情登時陰沉了下去,對面的肖氏瞧了,連忙解圍道:“算了,算了,不過是一份玫瑰酥罷了。今次不吃也罷?!?/br> 誰知,林氏突然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桌子上擺著的膳食都被晃了晃。她恨恨道:“大嫂,我豈是在意這一份玫瑰酥。我雖是正經的太太,可你也瞧見了,可在這小丫頭面前,卻還得處處退讓。說到底,在衛(wèi)國公府我還比不上一個小丫頭呢?!?/br> 說著,她眼中皆是怨恨,周圍的丫鬟早就被嚇得低著頭不敢說話了。 肖氏見狀,連忙道:“好了,好了,你消消氣,今個可是咱們五姑娘的好日子。不值當為這點小事生氣,待會還要去前頭招呼客人呢?!?/br> 她好言相勸了幾次,林氏這才稍微緩和了過來,可心里到底還是不順。 直到用完了早膳,就聽丫鬟稟告,說是幾位姨娘在外面候著呢。之前因為林氏坐月子,自然就免了這幾個姨娘請安,所以這幾人也都是用了早膳才過來。 待幾人進來之后,林氏瞧了一眼,不見安姨娘,淡淡說道:“你們來的倒是早?!?/br> 林氏讓人賜了座位,眾人皆不敢開口。 等她剛要說話,便聽丫鬟又通稟,安姨娘在外頭求見。林氏抬抬手,沒一會丫鬟領著安姨娘進來。安姨娘見眾人到了,原本心底就打鼓,登時就跪下請罪道:“婢妾來遲,還請?zhí)熈P?!?/br> “你伺候老爺辛苦,便是來了遲點,又有何妨?”林氏笑了笑,溫和地說道。 可她這般說,不僅沒讓安姨娘放心,反而越發(fā)惶恐不安。她不敢起身,繼續(xù)請罪道:“妾身知錯,還請?zhí)熈P?!?/br> “起來吧,今個是五姑娘的好日子,罰你豈不是壞了這大喜的日子,”林氏寬和地說,就連在里間的肖氏聽了都連連點頭。 待安姨娘起身坐下之后,林氏便轉頭瞧著她,問道:“我聽說四姑娘這幾日有些鬧騰?” “讓太太費心了,都是妾身對四姑娘照顧不周,”安姨娘戰(zhàn)戰(zhàn)兢兢說道。 林氏今個恍如換了一個人般,倒是格外的寬和,只說:“待會你把四姑娘也抱出來,今個從京城來了不少親友,也讓大家見見四姑娘。” 安姨娘一聽自然是大喜過望,四姑娘出生的時候,也就離章氏離世才半年。再加上她出身與二月,惹得老太太不喜,所以不僅滿月沒有大辦,就連周歲都只是在家中小辦了。再加上她如今都十八個月大了,連話都不會說,府中隱隱有謠傳,說四姑娘只怕是個啞巴。所以這會林氏提出帶沈月出去見親友,她自然是開心不已。 林氏吩咐了幾句,便讓她們幾個都散了。除了有孩子的安姨娘,其他人自然是沒份到前頭去的。 這次女眷的席面擺在了花園里頭,在水榭前面搭了涼棚,對面的空地里還搭了戲臺子,自在又熱鬧。所以沈長樂早早便鬧著,要過來看熱鬧。順姑姑拗不過她,自然是帶著她過來。綠蕪是丫鬟里頭年歲最大,力氣也最大,所以是她抱著沈長樂。 一行人到了涼棚邊上,就瞧見戲臺子上,正有人在來回翻著跟斗。綠蕪歡喜地說道:“戲還沒開始呢,咱們來地不晚?!?/br> 順姑瞧著幾個小丫鬟都不愿走,趕緊說道:“咱們還是趕緊過去給太太請安吧,別耽誤了?!?/br> 小丫鬟們臉上雖有惋惜,卻也不敢耽誤。等沈長樂進了去,便被領到林氏身邊,這會她正坐在上席和幾位貴婦人說話呢。旁人一瞧她過來,紛紛夸贊道:“喲,這是誰家的孩子,竟是這般玉雪可愛,就跟觀音座下的仙童一樣?!?/br> 林氏瞧見是沈長樂過來,笑了笑,迅速說道:“這是我家三姑娘,方太太,你可千萬別這么夸贊,她一個小孩子家家,哪經得住這般夸獎?!?/br> 沈長樂忍了忍,還是忍住沒朝林氏翻白眼。想當初,她連妖妃的稱號都有,什么堪比褒姒、妲己之流,可是差點和歷史上數(shù)得著的妖妃齊名了。所以,她還真是,什么話都經受得住。 “原來是三姑娘啊,長得可真可愛,”方太太又夸了一句。 林氏見狀,轉頭對身后的念夏說道:“這里悶熱,你帶三姑娘到旁邊的廂房歇息會吧?!?/br> “太太,我想看戲,”林氏話音剛落,沈長樂便脆生生地說道。 旁邊的太太們聽見,立即捂嘴笑了起來,方太太笑著說道:“你家三姑娘可真是聰慧地很,這么小就知道看戲了。” 林氏見眾人夸沈長樂,輕笑著說道:“小孩子就是喜歡看熱鬧而已?!?/br> 轉頭,她便對順姑道:“你帶著三姑娘出去看戲吧,不許曬著姑娘,好生伺候著?!?/br> 順姑得了令,便領著沈長樂出去了。而綠蕪等人,則是滿臉歡喜,比起在廂房里歇著,她們可是更愿意看戲呢。因著沈長樂的身份,所以一到涼棚下頭,就有丫鬟被她端了黃梨木扶手直背椅,她小小的人兒坐在上面,當真是可愛地很。 等到了時辰,行了滿月的禮儀,所有人都齊聚一堂,林氏抱著沈錦,將孩子給眾人瞧了又瞧。沈長樂本就不耐煩看沈錦,她連沈錦長大的模樣都看膩了,還會稀罕看她現(xiàn)在這樣子。所以自顧自地看戲,只是她看戲的時,就聽身后的綠蕪輕聲說道:“順姑姑,你瞧那邊的丫鬟是怎么回事?” 沈長樂順勢看了過去,就見幾個丫鬟急色匆匆地跑過來,為首的一個和管事的說話,隨后管事臉上也著急起來。 “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吧?”綠蕪冷不丁地說。 順姑姑立即低聲呵斥:“少說多聽,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導你們的?” 沈長樂拍了拍小手,臺上的戲已經唱到了尾聲,武生連續(xù)翻了十八個跟頭,驚得眾人紛紛叫好。 而此時沈長樂,看見沈令承從遠處過來,待走近時,就瞧見他臉上的怒氣。 等沈令承走了過來,沈長樂還沒打招呼,就見他氣勢洶洶地對順姑吩咐道:“立即把三姑娘回院子,沒我吩咐,誰都不許進?!?/br> 沈長樂還沒回過神呢,自己就被禁足了??蛇@會沈令承已經匆匆往后面走去。而順姑姑瞧著老爺?shù)哪樱椭揽隙ㄊ浅鍪铝?,抱著沈長樂,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她被抱回來的時候,還一直在奇怪。 等到了晚上的時候,丫鬟出去領膳,她才知道,原來是沈月不知怎得,在廂房磕破了頭,聽說流了一地的血,這會還生死不知呢。 沈長樂一聽,登時腦子一嗡,猶如無數(shù)蜜蜂擠在里面,響個不停,讓她無法冷靜。 不會的,明明沈月安穩(wěn)的活到了成年,還嫁了人家,甚至還生了好幾個孩子。 她怎么會死呢?她不會死的。 可她這么想著的時候,腦子里卻又另外一個聲音響起,是你回來了,是你改變了一切,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沈長樂:黃桑,她們說倫家是妖妃呢? 黃桑淡淡道:誰是倫家? 沈長樂眨了眨眼睛:倫家就是我啊 黃桑點頭:那她們說對了 那敢問皇上,這幫小妖精不留言,該如何處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