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章鳳年的帳篷是亮的,呆在帳篷附近到也勉強(qiáng)能看清楚字。幾個人分成兩團(tuán),圍在他帳篷附近,感受著凜冽的夜風(fēng),抖抖索索地研究書上寫的東西。劉小花的進(jìn)程要比他們都快一點(diǎn)。有她的講解,其它人到是也體悟得非常神速,很快就開始各自尋找靈臺去了。連一直表現(xiàn)得非常任性傲氣的玲瓏,也十分認(rèn)真。并不喊冷喊累。 劉小花卻沒有修煉,她背對著人群,面向外,抱膝坐著。手里抓著一塊石頭,警惕地注意著四周的動靜。 夜越深,風(fēng)越冷。她肚子餓得厲害。只好胡亂想些事情,來分散注意。 當(dāng)聽到腳步聲的時候,她差點(diǎn)直接從地上蹦起來??墒莿⑿』⒖叹桶l(fā)現(xiàn),是浮生向她這邊走過來了。 “你怎么不修煉?”劉小花好奇地問“仔細(xì)大師兄要罵你的。”劉小花起了興,學(xué)著大師兄方才罵人的語氣說:“別人都修習(xí),你為什么不修習(xí)?身為入門弟子,就理當(dāng)勤奮?!惫砭`的樣子。 浮生竟然笑了笑。在她旁邊坐下。 劉小花覺得,他笑起來有點(diǎn)怪,臉上的表情很不自然。 并且坐得近了,能看得出他氣色其實(shí)很不好。白得不健康,有些磣人。嘴唇的顏色也很淡。眉眼像水墨畫似的,別有一番神韻,可卻透著些頽相。 要用一個詞形容,大概是‘林meimei’。 “我不能修行?!备∩f。 劉小花怔了。 浮生的表情非常平淡,就好像說的只是很尋常的一句話“我要睡一會兒?!闭f著,他從懷里掏出那只匕首來給劉小花。他的聲音非常沙啞,聽上去很疲憊。手也很涼??赡苁且?yàn)槭芰藗?/br> 把武器給了劉小花,便就地躺下睡了。 劉小花摸到匕首上的殘血,感覺非常愧疚。同時心中,也有些許異樣的感觸。如果不是浮生,自已可以那時候就被吹飛了。那時候,誰都不知道只是測試,他是真的不顧一切沖上去想救她的。 用匕首把手釘在地上,那該有多疼啊。他卻扎得下去! 不能修習(xí),應(yīng)該是很慘的吧? 這個世界,除了修習(xí),好像再沒有什么能改變命運(yùn)的事。如果自已不能修習(xí),一定是很大的打擊。可這少年卻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淡然。好像早就看穿了世事,并不把這當(dāng)一回事。 可是既然不能修習(xí),為什么是大師兄的弟子呢?大師兄收一個不能修行的人做弟子有什么用? 劉小花靜靜坐在浮生旁邊,聽著他的呼吸漸漸規(guī)律而緩慢,偷偷摸摸地挪了挪位置,替他擋著風(fēng)。然后借著帳篷的光,認(rèn)真開始研讀那些手札。 地上的浮生,緩緩睜眼睛看看她的側(cè)影。 劉小花看上去又瘦,又小,領(lǐng)到的衣裳不怎么合身,穿在身上松挎挎的,一臉認(rèn)真的表情,眉頭時而皺起來,時而舒緩。 她自已都還需要別人保護(hù)的樣子,卻在努力替他擋風(fēng)。 “在車上,遇到時霾的時候,你是不是很害怕?!备∩蝗粏?。 劉小花被打斷了思維,回頭看他。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你說什么?” “我問,在車上,所有人都指望你的時候,你是不是很害怕?”帳篷的微光灑在浮生臉上,顯得他的面容異樣的溫柔。 劉小花頓了頓,才仿若無事說:“沒有呀。我一點(diǎn)也不害怕。”要變得很強(qiáng)大,所以一定不能害怕。 說完,她對浮生露出一個非常燦爛的笑容,就繼續(xù)去看自已的書了。 ☆、第75章 打架 浮生聽了,臉上的笑容卻大了些。 劉小花余光看到他這笑容,頓時覺得很不好意思。扭頭問“你看出我害怕來了?”琢磨著,自已當(dāng)時也沒表現(xiàn)得很明顯吧?不想被誤解,認(rèn)真對他說:“我并不是要面子。才說不害怕的?!?/br> 卻沒想到浮生并不追問,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我知道?!?/br> 她準(zhǔn)備的一通解釋,反到被硬生生堵回去。心里怪憋悶的。雖然并不覺得浮生真的懂,可考慮到要是強(qiáng)行解釋,反倒更加可疑,便也只好不甘愿地把要說的話咽下去。 而浮生閉上眼睛,像是打算要睡覺了,口中卻說:“我幼時。越是害怕的時候,也越說不怕。也不是要面子。只是覺得,怕是不能說的。越說就會越害怕。越害怕就會越?jīng)]用。我不想成沒用的人。只有成了有用的人,遇到了想保護(hù)的人,才能對她說,害怕也沒關(guān)系,有我呢。世上便少了一個生活在恐懼之中的人?!彼曇艉艿?,被夜風(fēng)吹得斷斷續(xù)續(xù)。 可劉小花卻聽得異常明晰。 她想,浮生這種想法,大概是某種移情吧? 在他感到恐懼的時候,沒有等到救他的人。所以他只能自已來扮演這個角色。聽上去是想要保護(hù)別人,又何嘗不是想補(bǔ)償他自已呢。仿佛通過保護(hù)別人,他自已也能得到些許安慰。 “那后來,你遇到了想保護(hù)的人?” 浮生沉默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劉小花還以為他睡著了。 可他卻睜開眼睛,扭頭看向劉小花。 夜風(fēng)迎面而來,把他的碎發(fā)吹散了,青絲獵獵后揚(yáng),狹長的眼眸如司粼粼秋水“也許吧。” “那……” 浮生平靜地說:“可是,遇到的時候,我心境已經(jīng)不同了。我想要的,不再是和美平淡的生活,也不再想要一個依靠我保護(hù)才能活下去的菟絲子?!?/br> 劉小花也聽得有些悵惘起來。 人一生,從小到大,有那么多的理想,可最終真的有能力實(shí)現(xiàn)的時候,卻又已經(jīng)有了新的目標(biāo)。好像永遠(yuǎn)都不能達(dá)成所愿。 浮生累了閉上眼睛道:“你要記得,世間情愛都是不可依靠的。一開始他當(dāng)然喜歡你,到了后來,他未必是不喜歡你了,不過是想要更多其它的東西罷。如果能拿你去換,縱然有不舍或些許遲疑,卻是不會拒絕的。畢竟情愛如云煙。但凡是看不開的人,多是斷送在一個情字上,費(fèi)盡心機(jī),卻一無所獲,到底不過是徒勞無功。你我這樣的人,必然是喜歡看得見摸得著的實(shí)利,何必重蹈前人覆轍” 劉小花反道:“我你我是什么樣的人?” 浮生只是喃喃說:“聰明人吧?!闭f完,卻好像真的是睡著了。沒有再說話, 劉小花卻想,浮生也只是因?yàn)樗砸咽沁@樣,便以為天下人都跟他一樣罷了。卻不知道在一些事上,并不能以已度人。畢竟世上的人,萬萬千千,自有不同,怎么能個個都如此無情呢?就比如師父。 在師父心里就沒有一樣是比得過他的小徒弟。 劉小花想到這個,心里莫明有些感傷。 可是再想到現(xiàn)在師父的小徒弟是自已了。又躊躇滿志起來。至于為什么,卻不深想。扭頭專心地研究起手札。 熬過了這一夜。 第二天,天只是微微亮的時候一伙人又要出發(fā)了。 章鳳年自然是精神抖擻。 其它人也不累,發(fā)現(xiàn)新大陸的激情還沒有消退,一路嘰嘰喳喳地討論著靈臺的事。時不時跑上來的問劉小花一些靜坐的問題。 雖然不是每個人都有很大的進(jìn)行益,但起碼個個都找得到靈臺,知道一些基本的靜坐技巧,經(jīng)過一夜的靜坐,精神并沒有像熬夜的人那么萎靡不振。 只有劉小花比較疲累。原本并不飽滿的臉頰又凹了一些。 徐四九走在她后面,心疼道:“這一夜可辛苦了小師叔祖。” 何文兒不陰不陽地說:“既然心疼小師叔祖,也沒見你自愿守夜呀。這時候到來賣乖。” 徐四九委屈道:“那你也沒自愿說要守夜呀?!币荒樋蓱z巴巴的樣子。 何文兒厭惡她這一身作派:“這也沒戲臺子,誰不知道誰?做給誰看?!?/br> 玲瓏聽得直翻白眼,不耐煩地說:“這也值得吵的?瞧瞧你們的德性,跟斗雞似的。”因?yàn)檎覍れ`臺的時候受了劉小花的指點(diǎn),她跟劉小花在一起,心里有幾萬分的不自在。卻因?yàn)槭苋硕骰?,自覺得沒立場再給劉小花臉色看。便把氣撒在別人身上。 走了一路,三個人便吵了一路。 不是你看不順眼我,就是我看不順眼你。玲瓏是看誰都不順眼。 周青聽得心煩氣躁,插嘴說“從今天起我們輪流守夜不就好了,也值得你們吵這么久的。” 玲瓏輕蔑地笑,傲然道:“誰跟你說話了嗎?” 讓他鬧了個沒趣。 劉小花也懶得管她們。隨她們吵去。白天就是吵翻了臉,到了晚上,還是湊在一起研究修習(xí)的事。不過走了好久都沒聽到程正治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程正治和浮生走在最后面,不知道在說什么。程正治臉上的表情看上去異樣的認(rèn)真,仿佛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劉小花看著他,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站在那里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浮生聽著程正治說話,雙眸望著遠(yuǎn)處,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偶爾回應(yīng)一句。程正治不甚高興。 劉小花不由得好奇這兩個人能聊什么,正要過去,便聽到何文兒驚叫“兔子!” 原本吵翻了天的三個少女,便瘋了一樣地向野地里跑過去。一路挽袖子扯裙角,大呼小叫。高興得像過年一樣。 章鳳年看著她們的背影,停下步子,臉上卻少有地帶著笑,感嘆,說“年輕啊?!币膊]有要管教他們的意思。雖然修道能得不老仙體,可心態(tài)到底是與真正的年輕人不同。 那三個少女再加上周青,一群人追了半天,沒追著。 在眼看兔子要跑掉的時候,章鳳年突然手在空中一抓,那只兔子便像被什么掐住了一樣,倒地不起了。 弟子們歡呼著正要去撿,章鳳年一收手,他們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兔子逃進(jìn)深草中去,再不見蹤影。 大家哀怨不到一會兒,又遇上新兔子,便又前呼后擁地追去了??梢?yàn)闆]有狩獵的經(jīng)驗(yàn),一個也追不著。到頭來只是白忙活一場,肚子還更加餓了。 就這樣折騰了一天。走到第二天下午的時候,大家都有點(diǎn)頂不住了。一路也連說話的聲音都少了。更別說追兔子——誰也不想浪費(fèi)體力。 章鳳年根本不用吃,也不關(guān)心其它人餓不餓。 大家也不敢煩他。只好自立更生,邊走著,邊在路邊上找野菜。可連火石也沒有。劉小花到是有意試試鉆木取火,可憐她不懂得訣竅,試半天也沒試出火來。 最后幾個人面面相覷,只能吃生草的,連熱湯都沒有一口。 這些難民坐成一堆,嚼著草根,眼瞧著章鳳年虛點(diǎn)一下便在他帳篷里點(diǎn)起火來,說不出的羨慕。 劉小花一嘴的草汁苦,巴巴地跑去問章鳳年“大師兄,我們知道錯了,不該什么事都指望別人。以后都不敢了。我們幾時可以學(xué)些術(shù)法?就是能抓兔子也好呀。” 章鳳年只說:“還未到時候。若你們每個靈臺都有四步,我便教你們術(shù)法。讓你們抓兔子吃rou去?!?/br> 要是有別的修士在,聽到他這么說,簡直要把大牙笑掉。哪里有剛?cè)腴T的弟子就能把靈臺擴(kuò)到四步的呢,到天也就三步半??刹灰】粗氩剑S多人在山中呆一年,也進(jìn)不了半步的。 可這群新鮮的少年修士,卻是什么也不懂的。他們只知道自已已經(jīng)餓得前胸貼著后背了,現(xiàn)在大家人生唯一的、最大的夢想,就是吃口油滋滋香噴噴的兔子rou。至于其它的事,全都靠后,再沒有一件放在心上的。所以有了章鳳年這句話,個個幻想著兔子一抓一個準(zhǔn),修習(xí)起來心無旁騖,再沒有更專心的了。 白天在路上,也一直在討論著為什么吸收那些靈時,速度有快有慢。有時候,快起來沒得說,可慢起來半天只得一丁點(diǎn)也是有的。 劉小花把帶來的那幾本手札都要翻爛了,不得其解。幾個人還因?yàn)楦鲌?zhí)一詞差點(diǎn)沒吵翻天。最后還是劉小花顛顛地跟在章鳳年身后求教。 這方面的事,章鳳年到是有問必答??梢獑柕剿趺葱蘖?xí)才最快,他卻只面無表情反問:“要不要我把靈傳給你好了,省得你還要自已去吸納?” 大家也就不敢再問了。只憑自已去摸索。 就這樣,這群人一路白天趕路爭論,夜里輪流放哨修習(xí)。 劉小花也有了不少進(jìn)益。 現(xiàn)在她靈臺的范圍半徑已經(jīng)有了五步。 這里靈的數(shù)量直接驚人。比小蓬萊不知道多多少。 想來也是,小蓬萊那么多弟子,又是長年那么多人同在山中修習(xí),就算是靈再多的地方,也會漸漸變得稀薄。 可這里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