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獨孤瞬達看方斌臉色不對便問:“大哥可是覺得有什么不妥嗎?” 方斌捏起酒盅飲下一杯酒,這才不緊不慢道:“若瞬達兄弟愿意相信為兄,不妨再等上一個月,到時再投軍或許會有一展身手的機會?!?/br> 獨孤瞬達有些不解:“大哥的意思是……” 方斌不急不緩地道:“隱王常年在京都,根本不曾上過戰(zhàn)場,然而匈野人驍勇善戰(zhàn),如今圣上命一個紙老虎帶兵勢必會大敗?!?/br> 獨孤瞬達也是個聰明的,很快便明白了方斌的話:“大哥的意思是讓我們等一等,到時候投奔昭王?”其實外間的傳聞他也不是不知道,前些日子他也在思考到底隱王和昭王誰會笑到最后,不過如今見自己最敬重的恩人都看好昭王,那他不妨就賭上一賭。 “既如此,我愿聽大哥的?!?/br> 方斌眸中有了笑意,卻是并未多言。 ☆、第26章 冰鎮(zhèn)紅豆沙 送走了銘峰寨的幾位兄弟,家里一時間又變得安靜下來。 阿瑤進屋收拾了碗筷盤碟拿去灶房收拾,方斌伸手打算接過:“我?guī)湍惆?。?/br> “不必了?!卑幍恼f罷拿著盤碟進了灶房。 方斌的手有些僵硬的停留在半空,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怔愣了片刻,眉頭不自覺的漸漸蹙起。 阿瑤進了灶房便開始忙活,卻有些心不在焉,想起飯桌上方斌的話她有種莫名的恐慌。他建議獨孤瞬達投奔昭王,那么到時候他會不會也心系天下安危跟著一起前往沙場,會不會就這么拋下她了? 前幾日方斌的話還縈繞在耳畔,他說過他會一直陪自己待在這清原縣里,不再關(guān)心朝堂之事。 可是,剛剛看他在飯桌上的神色恐怕根本做不到獨善其身。若果真如此,那他之前的話還能相信嗎? 阿瑤想得入了神,一個不慎手中的盤子從手中滑落在地,發(fā)出清脆的聲響。當她反應(yīng)過來低頭一看,那盤子已經(jīng)摔成了碎片。 阿瑤一驚,慌忙蹲下|身子去撿地上的碎片,還未觸碰到卻聽到方斌著急的聲音:“別動!” 阿瑤聞聲手上的動作一滯,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yīng),只見方斌已快速趕來彎腰去撿地上的碎片,語氣很是溫柔:“當心傷到手?!?/br> 阿瑤沒有說話,緩緩的站起身繼續(xù)收拾著碗碟,秀麗的臉上平靜的看不出一絲表情,但方斌卻仍看出了她的不對勁。 方斌將碎片撿起來又拿了掃帚掃干凈,扭頭卻看到阿瑤始終只拿著一只小碗不停的擦著。他嘆息一聲走上前去奪過她手里的小瓷碗,拉起她的胳膊便往外走:“我們談?wù)??!?/br> 阿瑤本能的想要掙脫他的大掌,奈何自己力氣太小根本無濟于事,便只得任由他拉著自己進了屋。 方斌將阿瑤按在木墩兒上坐下,黑曜石般閃亮的眸子里透著無奈,沉默了片刻才嘆息道:“心里有什么疑問就不知道來問我嗎,自己憋在心里不難受?” 阿瑤愣了愣,詫異的看著他:他又看出來了?隨即又緩緩地低下頭去,薄薄的朱唇抿成一條線,臉上帶著一絲微紅。 方斌見她沉默緩緩蹲下|身子握住她纖細的柔夷,一臉的堅定:“我答應(yīng)過你不會離開你就絕對不會,你當真就信不過我?” “我……”阿瑤低著頭沒有看她,臉頰早已漲的通紅,水盈盈的淚花在眼眶打轉(zhuǎn),“可是,你畢竟是昭王的人,他若去打仗自然很危險,你不想著去保護他嗎?” 方斌伸手捏了捏她瑩白如玉的臉蛋兒,話語中滿是寵溺:“傻丫頭,我是他的死士卻不是他的將士,帶兵打仗的事情何時輪到我來做了?何況……” 方斌突然頓了頓,目光黯淡了許多,這才又道,“他離了我自有其他人去保護,不差我一個。” “真的嗎?”阿瑤這才敢抬頭望他,當看到他堅定的點頭,一顆糾纏著的心才漸漸放下來,突然撲入他的懷里哭道,“我越來越離不開你了,怎么辦?” 聽到阿瑤的話方斌有些怔住,伸手回抱住她的腰際,力道不由的緊了幾分,說出的話有些激動:“今日能聽到你說這些我好開心?!?/br> 自重生到現(xiàn)在,他為了娶她做了那些事情,他真的很怕她接受他僅僅是出于被迫與無奈。不想如今竟然能夠聽到她說離不開他,方斌突然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今有了她,他還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他感謝上蒼給了他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讓他以一個平常人的身份來體驗不一樣的人生。 “放心吧,你不會離開我的,永遠都不會?!狈奖缶o緊的抱著懷里的妻子,說出的話似在安慰阿瑤,又似在說與自己聽。 . 七月中旬,是夏日里最煩躁悶熱的時候,連日來未降一滴水的清原縣被灼熱的太陽炙烤的仿若是一個巨大的火爐,地面的灼熱透過薄薄的鞋底滲入鞋中,使原本就燥熱難耐的人們更是熱的想要吶喊。 阿瑤一遍遍地打了井水來洗澡,卻仍是減不了如今的燥熱,好看的眉頭也不由得蹙成了一團。 方斌一進家門便看到阿瑤在屋里拿了把蒲扇不停的唿扇唿扇的,看樣子是熱急了。 他笑了笑走上去:“怎么了,很熱嗎?” 阿瑤睇了他一眼:“你不也是汗津津的回來,還說我呢?!?/br> 方斌挑了挑眉,將背在身后的手在阿瑤眼前晃了晃,一臉的神秘:“瞧瞧這是什么?” 阿瑤一見眼珠子立馬就大了,還發(fā)著晶亮的光芒,伸手就奪了過來,一臉的開心:“冰鎮(zhèn)紅豆沙,快給我吃!” 阿瑤用勺子舀了一口放入口中冰冰涼涼的感覺順著舌頭慢慢浸到喉嚨,又順著往下擴散,整個身子都舒爽了不少。 如今沒有了之前的燥熱便漸漸回過神來,有些抱怨的看著方斌:“你怎么又去掬月坊買紅豆沙了,那里的東西很貴的,我們原本就沒有多少銀錢了,這幾個月武學館也休假,怎么能為了我隨便花銀子呢?!?/br> “你是我的娘子,做相公的給娘子花銀子難道還不應(yīng)該嗎?只要你開心,哪怕把家里的銀子花的一文不剩我也樂意?!狈奖罄硭斎坏氐?。 阿瑤聽得心中感動,可是又有些過意不去,畢竟這個家一直都是他一個人在維持:“我知道你為我好,只是……我們以后的日子還很長,總要積攢著花才是?!?/br> 方斌笑著刮了下她的鼻尖:“知道了,今后都聽娘子的吩咐。” 阿瑤見他這般這才跟著笑起來,伸手舉了舉手里的紅豆沙:“我們一起吃。”說著用勺子舀了一勺喂進方斌口中。 院外,陽光灼灼,而屋內(nèi),一對夫妻卻吃的開心滿足。 ☆、第27章 拋夫又棄子 令人難捱的夏季總算過去了,夏去秋來,天氣一下子涼爽了許多。雖然比起夏日里的“其葉蓁蓁”秋日里更顯蕭瑟,但對于阿瑤來說卻是個開心的時節(jié)。 方斌的武學館開學了,又一波學費嘩啦啦的進了阿瑤的口袋,手里拎著那沉甸甸的小荷包阿瑤睡夢中都是一臉的笑容。 方斌說用那些銀錢給阿瑤置辦些新衣服新首飾,阿瑤抱著錢袋死活不肯撒手,衣服首飾舊的也可以穿戴,她才不要浪費這些個銀兩,她要攢著這些錢將來生娃的。 不過這話她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卻是沒好意思告訴方斌的。 方斌見她得了錢就跟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寶貝一樣也便由得她了,只要他的娘子開心怎么都好。 其實讓方斌一個人賺錢阿瑤還是有些過意不去的,雖說她一個女人家每日洗衣做飯料理家務(wù)也就夠了,但他和方斌畢竟沒有種地,吃穿用度也是一筆大開銷,所以她平日里趁方斌去武學館時便會如在娘家時那般做些刺繡什么的拿到城西的一家店鋪里去賣。 那店鋪里的老板與阿瑤也算是來往了多年,再加上阿瑤的刺繡本就算得上一流,又總能想些新奇的花樣兒來,所以那里的老板給的價格倒也可觀。 只是這些錢她向來是偷偷攢起來不敢讓方斌知道的,如此也是怕他擔心自己累壞了身子,若今后再不許她做這些個活就不好了。反正所有的銀兩都是他們兩個人的,等什么時候有了急需再拿出來也不遲。 這一日,阿瑤一如往常的坐在門前繡著娟帕,卻聽得隔壁隱隱約約傳來一陣陣哭鬧之聲,阿瑤不禁有些疑惑:虎子去了武學館練武,如今不就王大嬸一人在家嗎,怎么那邊如此熱鬧? 阿瑤又凝神聽了片刻,這才聽清楚竟然是王大嬸在哭。 阿瑤立馬就坐不住了,將手里的東西扔在一邊就快步過去想要一看究竟。 推開王大嬸家的門就見王大嬸正坐在地上哭泣,染上銀霜的鬢發(fā)凌亂不堪。而不遠處的門檻上坐著一個約莫二三十歲的男子,那男子如今雙手抱頭埋在膝上,卻是看不到他的模樣。 阿瑤疾步走上前彎下腰去:“大嬸,您這是怎么了?” 王大嬸看到阿瑤來看她一時間哭得更傷心了:“娘子啊,你說我這老婆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天爺竟然如此懲罰我,讓我們一家都不得安生?!?/br> “王大嬸,到底發(fā)生了何事?”阿瑤有些擔心地問。 王大嬸這才抽咽著將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 王大嬸的兒子王天勇和他的娘子郭氏原本是在上京城里做生意,做的也是安分守己的買賣,日子雖然苦些倒也相安無事。 誰曾想前段日子郭氏上街采買被上京城里的惡霸謝榮看上了,那謝榮當街就要行那強搶民女的勾當。 王天勇知道了此事以后便去那謝府理論,結(jié)果竟被那謝榮帶著一幫子人打了個半死。 謝榮的meimei是當今皇三子隱王殿下的寵妾,家中勢力不敢得罪,王天勇知道自己力量微小根本無濟于事,便想著息事寧人。 本以為這件事就此也便過去了,然而那謝榮卻并未因此善罷甘休,帶著一群手下便去家里搶人,多虧了一位俠士相救,他們夫妻倆這才死里逃生。 只是,這上京城卻是再不敢待下去了,于是王天勇夫妻倆決定帶上所有的家當連夜往老家清原縣趕。 臨走時店里的伙計孫正說自己無依無靠,如今他們一走他也沒法在這上京城待下去,哭求著王天勇將他帶走,王天勇一時心軟也便應(yīng)下了。 卻不曾想那郭氏竟然在一個住宿的夜晚卷走了王天勇這些年的所有積蓄同那孫正私奔了。 王天勇如今沒了娘子,又沒了積蓄,一無所有的回來了。 “郭玉梅那個賤人,老子為了他得罪謝榮那個惡霸,她就是這么回報我的!”王天勇突然抬起頭恨恨地罵了一句,他面色鐵青,緊握的雙拳止不住的顫抖,而眼中卻隱隱閃著淚光。 阿瑤見了也有些同情,這樣的事情擱誰身上都是難以忍受的吧。 “大嬸別難過了,如今事情既然發(fā)生了再傷心也于事無補,萬不可傷了身子?!卑帨芈晞裎康馈?/br> 王大嬸的眼淚卻是怎么也止不住,鼻涕眼淚流了一大把,邊哭邊道:“娘子啊,你說著今后的日子可怎么活啊,我們虎子還這么小,你說我們一家老小可怎么辦哪?” “娘,別哭了,這家里走了那賤人不是還有我的嗎,我不會讓你和虎子餓肚子的。”王天勇突然站起來道。 “你現(xiàn)在都這副模樣了我還怎么指望你啊,因為那個婆娘你瘸了腿,她倒好,拿著我們家的銀子拍拍屁股走人,兒子丈夫全不要了?!蓖醮髬鹫f起這個哭得更是傷心了。 阿瑤抬頭去看王天勇站立的姿勢果真是瘸了右腿,或許這便是那郭玉梅拋棄他的原因吧。這樣的女人倒真是狠心,眼里心里只想著自己了,連骨rou至親都可以拋下。若是被人告到了官府,抓回來定然是一場罪受,能不能活著都是個未知數(shù)。 看他們母子兩人愁眉苦臉的樣子阿瑤有些于心不忍,心想著怎么才能幫到她們,這王天勇瘸了腿想找份伙計當真是不太容易的事,思來想去或許也就只有這一種辦法了。 “大嬸,我倒有個建議,不如讓天勇哥去武學館里幫我家相公打打雜,順便活動活動筋骨說不定對他的腿也有好處。武學館的收入雖然不多,但給的工錢養(yǎng)活你和虎子還是綽綽有余的?!?/br> 王大嬸正哭得傷心,如今聽了阿瑤這話頓時感動不已,握著阿瑤的手也極有力道:“娘子,你這讓我們怎么感謝你呢,你和方相公真是個大好人,你說我以前還那般欺負你們,這良心真是讓狗給吃了?!?/br> 阿瑤不由得笑了笑:“大嬸這說的是什么話,我們都是鄰里鄉(xiāng)親的,互相幫襯著不是應(yīng)該的嘛?!?/br> “我知道你們開個武學館也不容易,如今愿意天勇去幫忙,別說什么工錢不工錢的,只要我們一家能夠糊口也就夠了?!蓖醮髬鹫f著看向門前的兒子,“還杵在那兒干什么,還不來跟方家娘子道謝?!?/br> 王天勇聽了一瘸一拐的走過來,面對阿瑤的目光極為真誠:“謝謝娘子?!?/br> 王大嬸又拉著阿瑤親熱的聊了幾句,還說要留她在家里吃晚飯,但阿瑤又如何好意思,何況她還要回去給方斌做飯呢,于是便推辭了。 等阿瑤從王大嬸家里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黃昏了,看了看天色便慌忙系上圍裙進灶房做飯。 飯做了一半方斌便已回來了,阿瑤透過灶房的窗戶看到他便迎了出來:“今日做飯有些晚了,你先去洗澡吧,剛給你燒了熱水。” 方斌上前抱住阿瑤吻了一下這才笑著屋里放了木桶,又將燒好的熱水提進屋里關(guān)了門洗澡。 . 待方斌洗完了澡阿瑤也恰巧做好了飯,將飯菜端進屋里的桌上擺好,二人便坐下來吃飯。 飯桌上阿瑤將王天勇的事情給方斌講了一遍,又說她答應(yīng)王大嬸讓王天勇去武學館幫忙,方斌倒是沒有反對。 其實阿瑤早就知道自家相公雖然有時候冷淡了些,但還是個熱心腸的,這樣的事他不會拒絕,也正是知道他這一點今日她才敢在王大嬸跟前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