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節(jié)
他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覺得這道聲音如同天籟。 “阿涼,你在哪兒?”,葉輕蘊輕聲道,似乎她是一朵蒲公英,自己聲音大一些,都要把她吹散。 “哦,我出差了,在外面。估計要離開枝州幾天”,她的語氣帶著一份客氣,對,就是那種對待一個相識沒幾天的半熟人一樣的口氣。 葉輕蘊心里被這漠然的嗓音刮擦著,疼得他呼吸都覺得困難。他坐在車子里,想到她的人和心一起在千里之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 擋風玻璃上映著的天空,忽然陰霾起來。 “我知道你心里怨我,但我從來不后悔這樣做”,他緩緩開口。 許涼的呼吸忽然重起來,像在忍耐著什么?!澳氵€是我認識的九哥嗎,我認識的九哥,他從來不會把這種卑鄙無恥的手段用在我身上!” “我愛你!”,這句話,他從未親口對她說過。 許涼嗓子忽然被卡住了一樣,她聲音有些發(fā)抖地說:“我要聽的不是這個” 葉輕蘊眼眶一下子紅了,喉結上下滑動幾下,他才聲音低沉沙啞地說:“可是,我做下的一切錯事,都因為這三個字” 許涼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她捂緊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連再見都來不及說,便掛斷電話。 “喂,和我一起出外景,有這么傷心嗎?”,裴意初見她出來很久都沒回去,以為她迷路了。 許涼趕緊抹了一下臉,裴意初卻拿出自己的手帕遞給她,“用這個吧” 她接過去,將臉擦干,帶著鼻音說:“謝謝” 裴意初輕笑道:“今兒就一直陰著臉,我還想著你什么時候會下雨,我果然是個半仙” 許涼扯了一下嘴角,“你可以轉行了” “你確定要跟著我進組嗎?有幾場戲的拍攝環(huán)境非常惡劣,我本來打算你和敏川在那時一個都不要跟著。你倒好,連這個也跟敏川過好了。以前見你挺好說話的,誰知道倔強起來讓人措不及防”,他嘆道。 許涼看他一眼,躊躇問道,“我讓你為難了嗎?” 裴意初卻忽然笑起來,是那種很純凈的笑容,“不,我很高興你能陪著我。這說明我們還是有些革命友誼的” “謝謝”,許涼忽然覺得有些安慰,“你一向這樣,知道別人在什么時候需要什么,的確是個半仙” 看她嘴角淡淡一抹笑意,眼睛重新明亮起來,裴意初覺得雨過天晴了。 這次的外景算是裴意初在周導電影開拍之前,最后的節(jié)目通告。 節(jié)目要拍兩天,現(xiàn)在的明星真人秀都大同小異,就是給他們設置任務,明星樂在其中,同時也娛樂大眾。 裴意初的可塑性很強,拍得了電影,應付得了各路媒體,也有十足的綜藝感。 他很紳士,又在娛樂圈內炙手可熱,所以女星都想跟他一組。 許涼就親眼看過兩個女藝人為了他爭風吃醋。 經過一天的拍攝,輾轉了好幾個地方,最后停留在一家民宿當中。 這個院落看起來很干凈溫暖,是一座木質建筑。群翠環(huán)繞,空氣清新,一下車,便引來不少人驚呼。 這會兒拍攝又要開始,許涼他們則忙著將裴意初的東西先送進分給他的房間內。 晚上藝人們住在這兒,許涼他們的住處則要遠些,要把車開進城內,去住酒店。 可仍要留人在這兒看守,避免藝人有什么突發(fā)狀況。 這就意味著,留下來的那個只能和工作人員住在帳篷里。 許涼決定留下來。 裴意初在拍攝間隙過來跟她聊這事,不贊同道:“你一個女人家,這里又是郊外,太不安全了” 許涼一笑:“怕山上的狼和老虎沖下來把我給吃了?” 裴意初瞪她一眼:“這季節(jié)溫度本來就不太高,更別說這里傍山環(huán)水,濕氣重。根本就不是你能呆的地兒” 許涼緩緩開口:“將來進組有更差的條件,這會兒你就開始擔心我,未免太早了” 見怎么都說不動她,裴意初難得表情嚴肅,“這件事聽我的,你生病還不得是我照顧你” 許涼淡笑:“哪有藝人反過來照顧經紀人的?”,頓了頓又道,“聽說這里有個螢火蟲保護基地,一到晚上,就有螢火蟲飛出來,不過現(xiàn)在這個時節(jié),也不知道有沒有,我想留在這兒碰碰運氣” “你騙誰呢,螢火蟲一般六月份才成群出動”,想了想,他又說,“你要堅持留在這兒也行,晚上我們倆換換,你到我房間里去” 許涼趕緊拒絕,“這怎么行,你要參加拍攝的,我進你房間算怎么回事?” “又不會一直拍,等我睡的時候會把攝像機關掉,你放心吧” 他這樣一說,許涼反倒妥協(xié):“算了,我還是跟著其他人一起去酒店吧” 裴意初拍了一下她的腦袋,笑道:“你要一直這么乖就好了” 她卻有些悵然地說:“人一乖就會變傻,一傻就會被蒙蔽。所以還是不乖為妙” 裴意初聳了聳肩膀:“我從來不知道自己身邊還潛伏這一位哲人” 許涼含笑搖了搖頭。 一直到拍攝接近尾聲,所有掃尾工作都開始布置的時候,許涼和裴意初的助理才趕往酒店。 其中當然不止許涼一個經紀人,還有另外幾個藝人的工作人員一起。 大家忙了一天,在車上都不怎么開口說話,一直到了酒店,客套兩句,便各自回房。 因為只住一晚,經紀人又比不得藝人,這里的環(huán)境跟民宿比就要差上幾分。一個標間兩個人住,同許涼一個房間的是助理小楊。 小楊是個挺活潑的姑娘,這會兒也累得直打呵欠。許涼交代了明天的起床時間和行程,這才洗漱睡覺。 另一個人已經睡著了,許涼仍然睜著眼睛。那種明明很困,卻睡不著的滋味的確很難受,她翻著身,難以入眠。 好不容易睡著,許涼卻被一陣腹痛給疼醒了。她起身到廁所一看,卻是月經來了。 算起來這次月經提前了十來天。她本以為等自己回枝州的時候剛好,卻沒想到此時光顧,讓她措不及防。 好不容易捱到天微微亮了,許涼洗漱穿衣,去附近的便利店一趟,買些姨媽巾。 剛出了酒店大堂,一抬眼便看到有個身材頎長的男人靠在一輛黑色汽車旁邊,太遠了,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他指尖的光亮像一顆被烤紅的星子,明明滅滅。 看見她只身出來,他一愣,將煙頭掐滅,快步走向她。 兩人相對無言,風一吹,將許涼頸上的絲巾吹得落了下來。 她還未反應過來,他修長的手指便伸過去,幫她系好了。 “我想著你在外面肯定住不習慣,便想來看一看”,他先開口打破沉默。 許涼淡淡笑了一下,“沒什么不習慣的,別的經濟人都扛得住,我也可以。不過還是謝謝你能來看我,今天不是周末,你該回去上班了” 葉輕蘊抿著嘴唇,“別說氣話,我們是夫妻——” 許涼截斷他的話:“夫妻也分很多種,可以恩愛,也可以涼薄。老實說,我不恨你,只是”,她說到這兒哽咽了一下,“當一個我自認為很了解的人變得陌生,便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人不就是靠安全感過活么,如果對婚姻的信任塌掉,我要怎么去重建呢?對,你會說我真的愛你,便應該什么都不計較,可這世上愛得發(fā)蠢的女人太多,我就不去湊那個熱鬧了” “我沒有要愚弄你的意思。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守著你,就像固執(zhí)地守著自己的種子發(fā)苗,長大。直到現(xiàn)在我也后悔,當時為什么要那么早出國,如果在你情竇初開的時候,我在你身邊,事情會不會不一樣?我有一萬種方法把你和他分開,但害怕你會討厭我,每天要很努力地遏制體內的心魔。可你要和他結婚了,我受不了這個……阿涼,我不能眼睜睜看你嫁給別人!” “愛就可以成為行兇的理由么?我只請你別把愛說得這么臟!” 他臉色發(fā)白,襯得眼睛又黑又深。葉輕蘊失神地看著她,“你覺得……我愛你很臟么?” 許涼不答,轉身就走。 后面的人三兩步追上來,一同到達的還有包裹全身的暖意。葉輕蘊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肩膀上。 許涼伸手要推拒,葉輕蘊卻按住她的手,低聲說:“別鬧,你褲子弄臟了” 她臉一下子紅起來,再叮囑自己強硬起來,這會兒也覺得丟臉。想了想,她說道:“謝謝,衣服我洗干凈了會還給你” 他的眼眸當中帶著被這種客套劃傷的裂痕,苦笑一下,說:“能不能別像對陌生一樣對我。你打我罵我都好,只是不要這么冷漠可以么?” 許涼攏著衣服,不說話。 最終他嘆了口氣,讓她上車等著自己,他去找商場。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她說,“你先回去吧,我們馬上就要開工了” 這是她第二次下逐客令,他眉頭皺了起來,“你現(xiàn)在肚子肯定很疼,再不想看到我,也不能拿你自己的身體開玩笑”,轉念又怕將她留在車里,她說不定會一聲不響地離開,葉輕蘊看她一眼又說,“我陪你一起去” 他的決定其他人很難動搖,兩人對峙一會兒,許涼只能妥協(xié)。最后,她終于點了點頭。 到了商場,買了衛(wèi)生用品,葉輕蘊又替她挑了一包紅糖,兩人這才折返。 許涼一看手機,馬上就是他們將集合去民宿的時間,即使嘴唇痛得發(fā)白,還是疾步往酒店方向趕。 雖然擔心她的身體狀況,葉輕蘊卻沒有出聲讓她跟著自己回家。 她不會答應。 “怎么了?”,見她捂著肚子停下來,葉輕蘊趕緊扶住她,“肚子痛得厲害?” 他顧不上此時自己正需要降低姿態(tài),求得她的原諒,責備道:“肚子痛還走得那么急,真當自己是鋼筋鐵骨么?沒見過你這么犟的人!” 本來身體就不舒服,再加上忙碌和氣悶,許涼心里異常委屈,當即淚水就在眼眶里打轉。 葉輕蘊后悔得要命,當時只氣她沒把身體當回事,話便脫口而出。他本就是戴罪之身,現(xiàn)在更罪加一等。 此時看她的眼神,便小心翼翼起來,“我……我只是很擔心你” “不用了,我當不起”,許涼淡淡地說,“我先走了,別再跟著我” 說完她推開他的手,進了酒店里面。 等許涼重新?lián)Q了衣服下樓,同其他工作人員集合,不經意間瞟了一眼剛剛那輛捷豹停車的地方,此時那處已經空空如也。 助理小楊見她失神地望著街邊好一會兒,提醒她道:“許姐,馬上就要上車了” 許涼收回目光,點了點頭,“知道了” 路上因為要到民宿收拾東西,趕往另一個拍攝地點,車子開得便有些快。 這時候有一輛寶藍色跑車忽然追到許涼所乘汽車的旁邊,明明可以超過她們,卻開得不緊不慢,打定主意跟旁邊的車當“并肩好友”。 小楊和其他經紀人對著那輛邁凱倫p1艷羨生嘆,許涼眼睛一掃,跑車內的人忽然按了聲喇叭。 她收回目光,直視前方。 等車子快到目的地,那輛邁凱倫p1一個油門就跑到她們前面去了,劇組汽車剛有減速的趨勢,跑車司機便停車下來。 夏清江立在車旁,等著許涼。 她本來不想理他,夏清江卻忽然沖她噓了聲口哨,“美女,我們聊聊” 其他人都打量的眼神看過來,許涼立時滿身不自在。她心里一陣惱恨,夏清江這人最不正經,要自己真不理,他下一步的動作肯定更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