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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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晚昕臉貼在地上,以一個無比卑微的姿勢曲著脊梁。她因為許若愚風光過,但今天,她把所有的風光都還了回去。 就像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 一旦開始厭惡某個人,連看她一眼都會覺得惡心。許若愚現(xiàn)在就有這種感覺,他把臉撇到一邊去,看到路邊有一棵樹,底下的枝椏生長得還算勉強,頂上的卻早已枯死。 許涼見父親背著兩只手,不像是在看那棵樹,而是在讀它,讀得百無聊賴。 她只好小聲說:“爸爸,既然來了,不如到家里坐坐” 許若愚點了點頭。父女兩個都不再看跪成雕像的梁晚昕一眼,進了門里,將那道哽咽聲關在了外面。 門外有一攤污泥堵著,門內卻暖和清明。 許若愚從未到他們這里來過,眼睛四處看了一圈??臻g大卻不空曠,布置得很費心,一桌一毯都有來歷。 沙發(fā)上擺著粉色卡通形象的抱枕,桌上有一兩本全英文的財經(jīng)雜志…… 處處都是小夫妻兩個的生活痕跡。 剛收回目光,就有人急匆匆下樓的聲音。葉輕蘊一邊扣著衣服紐扣,一邊打著電話,說到一半,看到不僅他以為失蹤了的許涼在家,連岳父也來了。 葉輕蘊愣了一下,笑道:“爸,您來了?” 許若愚點了頭,“要出門么?” 看了許涼一眼,葉輕蘊便說:“也不是什么急事,既然您來了,我打電話給司機,讓他不必來接我” 許若愚:“不用特意陪我,我也不會久呆。你陪著阿涼就行了” 葉輕蘊笑說:“嗯,阿涼有我照顧著,您放心” 許若愚嘆了一聲:“我知道,你對她沒有不盡心的”,他垂下眼睛,看著茶幾角,聲音里帶著滄桑落寞。 因為他自己整日沉浸在對命運的怨恨當中,對許涼未免疏忽冷漠。葉輕蘊一直幫他扮演父親的角色,這讓許若愚既欣慰,又慚愧。 見父親面上沉郁,許涼突然想起說,“爸爸,我給你泡茶吧,家里各種茶都有,想要哪種,我泡給您喝?” 葉輕蘊笑她:“你這語氣,家里真被你說成開茶館的了。就你的技術,少浪費茶葉了”,說完便起身,要去拿茶具。 許若愚攔住他說:“別忙活了,我的司機和秘書就等在外面,時間也差不多了,還有個會要開,我就不多留了。茶我記著,下次再來喝” 看父親明明坐在那兒,總覺得他身上的孤獨與這個家格格不入似的,許涼不禁感到一陣心酸。她沒多想,拉住他的手說:“爸爸,你好不容易來一次的” 許若愚已經(jīng)不記得女兒已經(jīng)多少年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拉著自己的手叫爸爸。眼淚熏得他眼珠又脹又辣,許若愚拍拍許涼的手,啞聲道:“好啦,女兒,爸爸改天再來看你,好不好?” 這聲闊別已久的“女兒”,讓許涼的淚花在眼眶里打轉,她掩飾地垂下眼睛,咬住嘴唇,點了點頭。 許若愚真想像她小時候那樣,摸摸她的頭頂,但最后手攥成拳頭,還是沒有伸出去。 他跟葉輕蘊道了別,便轉身往屋外走去。 隔著窗玻璃,許涼看著父親頭頂?shù)陌装l(fā)在陽光中閃得有些刺眼,他挺直的脊梁,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微微佝僂了。 這時候她終于忍不住,捂住嘴唇痛哭起來。許涼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心疼過父親,當年不止是她失去母親,他也失去了最愛的人。 他用了幾十年,也沒能從那個噩夢里走出來。他已經(jīng)把這條孤獨的路,走得早生華發(fā),滿身疲憊。 葉輕蘊將許涼攬在懷里,拍哄道:“不哭啊,乖,都過去了,你對他的心,他都知道” 她把臉埋在他懷里,一邊哭得聲嘶力竭,一邊叫著爸爸,眼淚成串撲簌撲簌落在他胸口,葉輕蘊的外套表面都被浸濕了。 葉輕蘊從未見她在自己面前哭得這么難過,他心疼得揪在一起,擰得心跳不齊。手足無措得拍哄著,但總也哄不好。 再大的風浪也不如此刻棘手,葉輕蘊捧著她盈滿淚珠的臉頰,皺眉疼惜道:“你要我怎么做,你才不哭?” 許涼咬住下唇,哽咽著說:“九哥……我爸爸他好難過,我感受得到,他以前一定很愛mama——” 葉輕蘊只能將她抱得再緊一些,“傻乖乖,這一切都不是你能改變的。月亮還有圓缺呢,更何況是人?有時候命運就是這么陰差陽錯,愛捉弄人。但它又不僅只有壞的一面,就像小時候我第一次在那棵合歡樹下遇見你,命運就將你許給我了” 許涼被他溫柔的聲音安撫了,情緒漸漸平復下來,她哽咽著說:“我本來想問童湘說的是不是真的,可看見爸爸那雙憂郁的眼睛,我問不出口。以前只覺得他不愛笑,是因為在官場上本就需要沉穩(wěn);現(xiàn)在才知道,他一點兒都不快活,他不快活了大半輩子……” 說著說著,她眼淚又收不住了,葉輕蘊一邊用手給她擦眼淚,一邊輕聲道:“不說了,不說了,今天你眼睛跟壞掉的水龍頭一樣,流起來就關不住” 她正傷心呢,他卻說些不想干的話,許涼在他肩頭上錘了一下,含淚瞪了他一眼。 葉輕蘊抿唇笑了,親了親她的眼睛,說:“眼睛都哭腫了,等會兒有你疼的” 她捂著眼睛,說:“現(xiàn)在就開始疼了” 他笑嘆了一聲:“還真嬌氣,把眼睛閉上,我給你按摩一下xue位” 她果真照做,閉上眼睛向著他,滿心的信賴。葉輕蘊卻抬起許涼的下頜,輕輕地含住了她的下唇。 這是個不帶*的親吻,只有疼愛和安撫。她剛哭過,嘴唇上有淡淡的咸味,于是這個吻就有了大海的包容和寬慰。 梁晚昕去見了許涼之后,便一病不起了。她昏昏沉沉,夢見童湘隔著牢獄哭喊著救她。梁晚昕額頭上汗珠遍布,抓著被子的手青筋暴起,她嘴里碎碎念著什么,沒人聽得清楚。 忽地,她聽見一聲槍響,醒了過來,重重喘息著,這才發(fā)現(xiàn)那槍聲只是在夢里聽到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只覺得燙得厲害,那張離婚協(xié)議書就放在床頭柜上,等梁晚昕一轉臉就看到了。 沒想到許家這么心腸毒辣!她手一緊。將那張紙抓出一道呻吟來,不一會兒就成了皺皺的一團。 梁晚昕掀被下床,蹣跚著走到了浴室,鏡子里的自己,蒼白得她不敢相認。全身的疼痛使她每一個動作都盡量小心,不使疼痛加倍。 幾乎是咬著牙化完妝,穿上衣服,梁晚昕打開門走了出去。 沒想到守在走廊上的,是葉家的微娘。 微娘年紀比梁晚昕大,可此時在燈光底下看著,那樣子卻比梁晚昕更受看。她滿身威嚴,聽見響動,微微偏了一下臉,余光瞟了梁晚昕一眼,淡淡道:“協(xié)議簽了嗎?” 梁晚昕冷笑一聲:“我憑什么要簽?只要我女兒在牢里一天不出來,那許家一天都別想過安生日子!” 微娘的語氣依然波瀾不驚,“你嫁進許家這么多年,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這是個什么樣的家世?你大可以把許家攪得天翻地覆,但同樣的,童湘的刑期會無限制地延長,剛開始是七八年,后來是十年,二十年……說不定等她出來,只能到你墳前上柱香了” 梁晚昕哽得差點兒背過氣去,“你們還有沒有王法?!” 微娘的目光凌厲地刺向她:“王法?阿涼是許家和葉家的寶貝,你女兒動她之前,你們怎么不知道要研究研究這兩個字的含義!就算許家要什么王法,葉家也絕不會認這兩個字!” 梁晚昕被微娘的氣勢震得不禁往后退了兩步,她瑟縮著目光,竟不敢同她對視較量。 微娘卻一步步逼近,像踩在梁晚昕的心跳上,“勸你識時務一些,你們母女兩個,已經(jīng)折進去一個,另一個,總要懂得明哲保身不是?” 說完,不再看她一眼,微娘徑直下了樓,在樓下對許家的小阿姨說:“給梁女士整理一下她的東西,她很快就不是許家的女主人了” 小阿姨喏喏應是,上了樓,看以前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的女人跌坐在地上,抿了抿唇,大著膽子進了她的臥室,拿出行李箱來,將梁晚昕的東西一股腦塞了進去。 梁晚昕離開了許家,她沒有簽下那份離婚協(xié)議書。許家已經(jīng)沒有她的立錐之地,那里像一個冰窖一般,只有無盡的冷漠,還有許家老爺子陰鶩的眼神,她心里預感到了,那位老人這次不會放過自己。 她很害怕,所以必須要走??闪和黻繜o處可去,她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光鮮亮麗:銀行卡是許若愚的副卡,他已經(jīng)到銀行辦了終止,所以她幾乎是凈身出戶。 梁晚昕望了一眼天空,眼睛又干又疼,但還是止不住流淚,這樣一份長久的濕潤,讓她以為天上在下雨。 還好不是真的下雨,因為她已經(jīng)無家可歸。 這時候她腦子里閃過一道靈光,手忙腳亂地從自己包里翻找一張銀行卡。她望著手里唯一的希望,眼睛閃閃發(fā)亮,幸好,幸好沒把這筆錢轉給許若愚,這下她有錢給童湘請律師了。 這邊梁晚昕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這張銀行卡就像大力水手的菠菜,又給她全身灌滿了力氣。 她把高跟鞋噠噠地踏在廣場上,經(jīng)過廣場噴泉池,一路往前走了。 潘家也有這么一處噴泉池,在宅子修建初期本來沒有,是后來潘承銘讓人來家里保修的時候才突發(fā)奇想,弄了一個。 但潘老不喜歡這些花花噱頭,又說一年到頭,也沒幾個人來,家里也沒興致觀賞,后來索性用池子養(yǎng)了些小魚,小東西們也不挑地方,活潑潑地在里面安居樂業(yè)。 今日天氣好,潘老沒出門,穿著一身簡樸的布衣布褲,拿著剪刀剪著樹上的枯枝。 地上有些枯黃的草,掃濕了他的褲腳,老人家也不理,只是專心專意做眼前的事。 不遠處站著他的警衛(wèi)員,各個都精神站著,看老人家喘著氣將枯枝扔到一邊,也都不出手幫忙。 只因潘老不許。 他老了,高處的枝椏夠不著,只能望而興嘆,不知如何下手。 這時候高處的枯枝忽地被一只手壓下來,遞到他面前,讓他去剪。 潘老扭頭一看,那個身姿修長,儀表如芝蘭玉樹的年輕人就站在自己身后,嘴角有一抹溫和的笑容。 他把目光放得更遠一些,男子身后的女子眉目如畫,容貌清絕婉麗,目光流轉之間,不勝風情。 許涼笑著走過去,對葉輕蘊嗔道:“你知道捉住樹枝怎么成?幫著剪啊” 在潘老對著她出神的時候,許涼輕輕拿過他手里的剪刀,將葉輕蘊手里的枝椏修剪好,左右看了看,問旁邊的老人道:“您看我剪得還成么,外公?” 潘老心神俱震,瞳孔猛地縮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著許涼,“你,你剛剛……叫我什么?” 許涼眼圈一下子紅了,“外公,外公……” 潘老一下子握住許涼的手,眼睛里也涌出熱淚來,他激動得說不出話,幾次張了張嘴,喉嚨都被哽住了。 許涼看老人家這樣,心里十分難過,抱住他說:“外公,我回來了” 潘老不住地輕拍許涼的背,哽咽著說:“好孩子,外公盼這一天,盼了幾十年啊!” 葉輕蘊在一旁也觸動非常,看著一老一少都十分動情,只怕再這么下去,許涼又要哭一場。便笑她說:“哪有你這樣的,拿著剪子就敢抱人?” 許涼一下子破涕為笑,離了潘老的懷抱說:“外公,你看他,就知道欺負我”,說著瞪了他一眼,“這兒可是我的娘家,你可得分清形勢” 如今許涼肯認潘家,潘老自然滿心歡喜,這么一個可人疼的外孫女,自然她說什么就是什么,笑著說:“對,對,有外公護著,誰也不能動咱們家阿涼一根頭發(fā)” 葉輕蘊摸了摸鼻子,這爺倆兒,這才相認幾分鐘啊,就槍口一致對外了。 許涼一手挽著老人家,一手被葉輕蘊牽著,她心里盈滿了幸福。她又多了好幾位親人呢。 潘老因為許涼的到來,興奮得簡直不知道如何是好,帶著許涼逛著園子,將每一處的涼亭,古樹,都指給她看了,一一說了來歷,建成日期,還有關于那處的趣事。 老人家謹言慎行,守口如瓶了一輩子,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說了這樣多的話。他時不時還返老還童地搖一搖許涼的手,讓她也發(fā)表意見。 許涼當然說話,但對著老人家殷切的眼神,一時詞窮,這時就該葉輕蘊來救場了。 他毫無縫隙地將話頭接過去,一個話題他能引經(jīng)據(jù)典,舉一反三,潘老聽了不住點頭,顯然對這個孫女婿滿意得不得了。 三人一路進了宅子里面,因為舅舅潘承銘在外交部工作,鮮少回家。上一次回來,還是為了專門見許涼一面。 這次因為許涼并沒有提前打過招呼,所以潘承銘夫婦并不在,滿屋子都是保姆或警衛(wèi)員,雖然人不少,但都不是親近人,看起來既熱鬧又冷清。 潘老紅光滿面地進來,還帶了一對年輕男女,屋子里伺候的人都不禁好奇。但手上的活兒也不能因此耽擱,手腳麻利地泡了茶端過去。 “還不知道阿涼喜歡喝什么茶呢,家里只有我一個,除了你舅舅,宇東也忙,我一個人獨飲,茶都潮了”,潘老不無落寞地說。 許涼忙安慰道:“他們都忙,還有我呢,只要我有空,就來探望您,好不好?”,說著她嬌俏一笑,“到時候您可不能嫌棄我” 潘老哈哈大笑道:“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么會嫌棄?” 許涼又拖著葉輕蘊的手:“不僅是我一個,我還要拖家?guī)Э诟@兒蹭飯,要不他一個人多可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