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就住這兒?！彼Ψ愿?，“家里人口少，算上你也不過才四個。我原說不要人伺候的，其實你來了，也不過是應(yīng)個景兒，日常起居不必在我跟前服侍?！?/br>
    那他做什么呢？環(huán)顧整間屋子，那么大那么寬敞，像是客居，又像是來過主人一樣的生活。他一臉惶恐，“姑娘，這樣，這樣不好罷？我，我住在二門上就是了，您傳喚我也方便……”鼓了鼓勇氣，他還是不敢看她，“您身邊……真的不用人么？我，您知道的，我，我和正常的男人不一樣，不會，不會給您添麻煩，就是端茶遞水，我，我都能做的?！?/br>
    沈寰笑笑，話是沒錯，可她這兒又不是皇宮禁苑，總不能把他當(dāng)內(nèi)臣使喚，且不說還有顧承那關(guān)須要過。

    “要不這么著，你想在我身邊也可以，只是委屈你，不能像現(xiàn)在這個樣子，畢竟家里有男主人，我夫君見了你，只怕會不大高興。”說到夫君兩個字，看見他整個人一窒，裝作沒在意，她接著道，“我瞧你生得秀氣，就是扮個女孩兒也看不出破綻，不如索性換了裝束，做我的丫頭如何？”

    他張了張嘴，雙唇輕顫，這提議讓他滿心困窘?？梢幌氲侥芰粼谒磉?，就覺得扮成什么樣子都無所謂，點頭應(yīng)是，他又問，“那我該叫您一聲大/奶奶了，家里大爺，平日不在家么？”

    沈寰知道他擔(dān)憂，安撫地笑笑，“回頭你叫他三爺就是了，放心，爺?shù)男宰幼钍呛蜕?，絕不會為難你?！?/br>
    他訥訥點頭，心里的忐忑直到見到顧承的一瞬，終于煙消云散。姑娘說得沒錯，三爺一看就是個寬厚仁善的人。氣度溫雅，說話和氣，對初次見面的人也關(guān)懷有加。只可恨他正穿著女孩的衣裳，渾身不自在，回了一刻話，簡直連手往哪兒放都沒了主張。

    “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說，家里人口不多，沒那么多講究。我的事一應(yīng)都不用你cao心，只安心把姑娘伺候好就是?！?/br>
    他說一句，良澤便應(yīng)一句，半點都不敢懈怠。

    “還有話要囑咐么？”沈寰眨眨眼，對著顧承語笑嫣然，“沒有旁的事兒就罷了，他才來，且叫他歇著去?！?/br>
    她揮手打發(fā)良澤，他連忙躬身行禮退下去，才彎下腰，忽然想起自己現(xiàn)在是女孩樣兒，該請個蹲身禮的。這一下露了馬腳，三爺會不會立時看出來？

    膽戰(zhàn)心驚，他抬眼偷偷看向顧承，沒有異樣的表情，像是沒太在意。他長吁一口氣，跟著看向沈寰。她還是微微笑著的模樣，壓根就沒留意自己，這會兒目光定定的只停駐在顧承身上。

    那是怎樣一種神情？柔情脈脈，滿懷眷戀，目光比秋陽更為和暖，比春水還要旖旎。

    她眼里只有他，根本就看不見自己。他抑制不住地一陣難過，羞愧的垂下頭，無聲無息退出了上房。

    “怎么忽然想起要人服侍？從前說過多少回，你都推說不用。”人走了，顧承問起，“從哪兒尋來的，可靠么？”

    沈寰點頭，讓他放心，把良澤的身世大略交代，只是隱去他男兒身和天閹這兩部分。

    顧承聽過只是笑，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時候也多了惻隱之心？這么憐香惜玉的?！?/br>
    她瞪著眼睛，不滿意的回道，“什么話，難道我素日都是鐵石心腸不成？原來你是這么想我的。”

    她嘟著嘴，滿眼嬌嗔。這幅樣子大約也只會在他面前展露了，他看得直笑，搖頭道，“我沒這么想，但你這回的確出人意表，難免讓我覺得有些反常。”

    他坐到她身邊，揉捏著她的手，“要是遇見什么事，或是有什么想法，不必瞞著我。我們就快做夫妻了，夫妻最重要就是相互信任。心里藏的秘密太多，不肯說出來，時候長了一定會出問題?！?/br>
    她知道他疑心，他雖寬和，卻不失精細(xì)，何況本就是聰明人。可秘密就是秘密，因為至親至愛，反倒不能徹底交代。既然不能照實說心里的打算，唯有搪塞，顧左右言他。

    “哪兒來那么多秘密，不過是領(lǐng)個人回家作伴兒，白天一個人怪悶的，誰叫你總不能陪我?！彼勾蛞话?，連哄帶騙，“你是生意做老練了，瞧著誰都信不過，這么下去可不好，早晚連我在內(nèi)都覺得不真?！?/br>
    他笑起來，眉眼純粹無暇，輕輕捏著她的鼻尖，“你是有前科的人，我不能不防?！彼腴_玩笑的盯著她，“我可不想家里，再出一個何患奇?！?/br>
    他真算是了解她，不必說破，只用這話點她。然而目光相接，彼此都懷著審慎，少了柔情蜜意，支撐不過一刻便各自扭開頭去。

    沒有結(jié)果的試探，一次次，均告失敗。有無形的山阻隔在他們中間。她知道，他也能感受得出。

    那就用能交流得方式去愛她，真誠發(fā)自肺腑，源出本心。她也給予的忘我，全情投入，看他的眼神充斥著熱度，還有濃得化不開的歆慕。

    望著她的神態(tài)，在快要攀上巔峰前的一霎，他倏然明晰，她對他的感情，已包含了尊敬的成分，不用過多流露也能體味得到。

    想來女人大抵如此，要是不能尊敬一個男人，也就難以全情投入的愛上這個男人。

    那么他可以選擇再信她一次，那個人就在他眼皮底下，又是一副怯生生的形容，他留心觀察了很多次，只覺得那樣的謹(jǐn)小慎微和戰(zhàn)戰(zhàn)兢兢全然不像裝的，倒像是與生俱來，這樣一個人能做什么？又能幫到她什么？只怕還是自己多心了，他給她的安穩(wěn)快樂足夠多了，就這樣下去，一點點裹挾，一步步蠶食，就算不能徹底消弭她的恨，至少總能讓她對他們的愛心存眷意，心存顧念。

    他還是盡量推卻應(yīng)酬，盡可能勻出時間多陪她。晌午剛過，他買了松江府新運抵京的桂花糖藕，放在剔紅食盒里提著，預(yù)備回家給她和那只饞貓小虎嘗個鮮兒。

    她卻沒在上房里，找了一圈，也沒見人影，懶得退回門上再問蒼頭，想了想還是往廂房那邊去，問問良澤知不知她去了哪兒。

    屋門關(guān)著，他猶豫了片刻，對方是女孩子不好直接入內(nèi)，敲敲門，里頭沒人應(yīng)答，可側(cè)耳聽著分明又有動靜。

    輕輕推門進(jìn)去，外間空蕩蕩的，隔著屏風(fēng)看見一道人影，想是在換衣裳。那就先出去罷，等她換好了再問也是一樣。方要轉(zhuǎn)身覺出不對，落在云母屏風(fēng)上的影子是個男人模樣，穿著寬大的道袍，頭上結(jié)著發(fā)髻。

    古怪又蹊蹺，他腳步放輕繞過屏風(fēng)，映入眼的畫面讓他頗感吃驚，良澤一身男人扮相，對著落地銅鏡微微笑著，臉上的表情挺難拿捏，像是刻意在模仿誰。最吊詭的，是身上的那件青色道袍，正是他平日里常穿的一件。

    鏡子里恍惚出現(xiàn)另一個人，良澤慌忙捂著嘴，騰地轉(zhuǎn)過頭，看清楚來人，嚇得險些癱軟在地。

    顧承雙眉緊鎖，神情嚴(yán)肅，正冷冷地，盯著他的臉在看。

    ☆、第92章

    <別有用心>

    良澤嚇傻了，面紅耳赤，無從解釋，手忙腳亂的除去衣裳，只覺得雙膝一陣發(fā)軟。

    褪去衣服，他急于求告，才張開口，顧承已揚手制止，“不必說了。”

    言罷轉(zhuǎn)身即走，他追了兩步，在身后哀哀的叫著，“三爺……”

    顧承回首，見他跪在地上，身上只穿了件中單，人瘦得可憐，身子也在發(fā)抖。他知道良澤想說什么，無非是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訴沈寰?？伤k不到，況且他此刻不想聽良澤解釋，倒是很想問問沈寰，聽聽看她對這件事有什么樣的說辭。

    “你好自為之?！彼麃G下一句話，快步離開了廂房。

    和沈寰說起這件事，顧承語氣平和，但質(zhì)疑的問題都在點子上，“你不覺得良澤這個人看上去有點怪？說是女孩，可是骨骼身形又不像，除了一張臉，其他地方都頗有少年氣。可仔細(xì)瞧，喉嚨處又極平坦。希望是我多心，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他于你我，到底只算個陌生人。像是今天的事，我就有些弄不明白，他究竟存的什么心思?！?/br>
    他回憶后晌看見良澤的樣子，其實他身量不算高，穿著自己的衣服又寬又長，顯得不倫不類。尤其脫去道袍露出里衣，分明是寬肩細(xì)腰，十足少年人模樣。再聯(lián)想起他說話的聲音，雖然極輕極緩，然而嗓音卻沒有少女該有的嬌柔。

    真是敏慧，一下子就看出問題癥結(jié)。她裝作思索，半晌才道，“我承認(rèn)是一時心軟，不過他的處境我親眼見過的，絕不是光聽他一面之詞，這點子計較我還是有的。要說他怎么會有這么古怪的舉動……”

    她低頭噗嗤一笑，“興許，是他仰慕你，也未可知?！?/br>
    他無語，跟著也笑出來，“和你說正經(jīng)的，你又跟我信口開河?！彼矒Q上調(diào)笑的語氣，“真要說這話，我看未必是對我有意思，只怕是起了覬覦你的心思，才是真的?！?/br>
    “那你氣不氣？”她打岔，大有順桿往下滑的意圖，“才剛裝得云淡風(fēng)輕，其實你心里懷疑他，怕他對我有企圖。唉，你放心好了，我這輩子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何況他連你一根頭發(fā)絲兒都及不上?！?/br>
    他擺手，“我一向信得過你，說這些就沒意思了。但她這個人我信不過，留在家里更是麻煩，你找個由頭，把人送出去罷。”

    其實這是早晚的事，也正中了她的下懷。只是沒料到會發(fā)生的這么快，心里也暗恨良澤這個人不省事。點點頭，征求他的意思，“畢竟怪可憐的，丟在外頭不管也不合適。要不，先打發(fā)他去你鋪子里，學(xué)些端茶遞水，眉高眼低的，日后也能給自己謀個活路。好三爺，最是以助人為本的，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權(quán)當(dāng)救人一命罷了?！?/br>
    他被她鬧得沒法兒，難得她肯這樣撒癡撒嬌，他也有些受用。摟她入懷，揉著她的臉，“下不為例，以后再要往家里領(lǐng)人，好歹讓我先看過?！?/br>
    一場風(fēng)波在她曲意溫柔下化解，存心討好，她品著他特地買回來的桂花糖藕，嘖嘖稱贊。一面銜住一半，留一半露在唇齒外，笑著朝他嘴邊遞過去。

    他吮著唇，含笑看她風(fēng)情無限，揚了揚眉，承情的咬住另一半。兩下里碰觸在一起，口中都是桂花甜絲絲的氣息，讓人不由得沉溺。

    吻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輕推他，笑道，“今兒不成的，我月事來了，你且忍耐兩天再說?！?/br>
    正是銷魂的好時候，忽地被潑了冷水，好在他不是管不住自己的人。深深吸氣平復(fù)心緒，有點遺憾的說，“怎么我都那么努力了，還沒能開花結(jié)果，多早晚才能在你身上種下一顆種子?！?/br>
    “你這人！”她橫了他一眼，“哪兒有那么容易，再者說，我可還沒嫁你呢。本來就已經(jīng)壞了規(guī)矩，再有了身子，回頭怎么穿得住嫁衣？”

    他搖頭，不以為意，“就算現(xiàn)在有了，到六月間也不會顯懷，看不出來的?！?/br>
    “懂得還真多?！彼е?，斜睨他，“我竟不知，你原來還憋著壞，這么早就想叫我給你生孩子了。”

    他但笑不語，心里卻在活動。一個念頭倏忽冒了出來，他知道自己這樣想是有些自私，可如果能有一個孩子，牽扯住她全部的注意力，也許她就會暫時淡忘那些深藏于心的執(zhí)著。女人為母則強，為了腹中骨血，她也一定會比平常更謹(jǐn)慎，更愛惜自己。

    “看來我還得再努把子力，早些讓你有喜訊?！彼唤?jīng)意的玩笑著，“其實雙喜臨門也不錯，咱們既已約定今生今世，就不必在乎那些虛文?！?/br>
    她眼睛都瞪圓了，上下看他，像不認(rèn)識似的，“要不是親耳聽見，真想不出這話能從你嘴里說出來。想當(dāng)初是誰堅持要行了禮，才肯做夫妻的？這會子又這樣?！睈灺晣@息，她大發(fā)感慨，“果然男人都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連你也不外如是。只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學(xué)得這么不正經(jīng)起來?！?/br>
    他也感嘆，“哪里不正經(jīng)！我是對著自己妻子說愿望。何況見了你，再正經(jīng)的人也能變得不正經(jīng)——這話，你細(xì)想去罷?！?/br>
    倆人說著，便又笑做一團。幾案上的桂花糖藕顧不上吃，倒便宜了一旁看熱鬧的小虎，舔著甜膩膩的汁，吃得一臉幸福滿足。

    顧承說見了她，正經(jīng)人也能變得俏皮，她不過一笑。可府里如今還有一個看上去柔順乖巧的人，自打遇上她，心思確是越發(fā)細(xì)致深沉。

    良澤跪在她腳下，頭貼在地上，姿勢極盡謙卑，顫著聲音求懇，“姑娘，我一時糊涂油蒙了心，想學(xué)著三爺?shù)臉幼?，做，做個正常人……沒有，沒有別的想法，實在是覺得三爺像天人一樣，讓我心里羨慕……我知道自己錯了，不該去玷污三爺?shù)臇|西，是我該死……求姑娘罰我，怎么罰我都認(rèn)，只求姑娘，千萬別攆我走……求您了，求您……”

    他匍匐著，頭磕在地上，砰砰作響。

    沈寰冷冷地看著他，覺著自己實在是心硬如鐵，面對聲淚俱下的哀懇，竟然也沒能產(chǎn)生一絲憐憫。

    這世上可憐之人太多，自作聰明肖想不該想的，實在不值得同情。

    良澤給她惹了麻煩，幸虧她順勢提出讓他去藥鋪，不然事情還真難收場，顧承說不準(zhǔn)會更加懷疑她帶他回來的初衷。倘或真壞了她的事，她可不會多留一絲情面。

    “抬起頭來。”她低聲喝斷他的話，看著他消瘦的脊背哆哆嗦嗦，兩片薄薄的肩胛骨震顫著，像是蝴蝶翻飛的兩翼。

    他馴服聽話，立刻照她的話抬首，眼睛一味盯著地下，完全不敢看她。

    她的手指驀地抵在他尖尖的下頜上，用力捏起，把他的臉抬高。指尖冰涼涼的，有一抹若有若無的香氣，只是兩根纖細(xì)的手指力道卻驚人。他被捏得一陣劇痛，不敢躲避，更不敢呼疼，只把身子跪得更直些，似乎這樣就能表現(xiàn)出虔誠恭順。然而沒有用，太疼了，骨頭像是要被捏碎了。眼淚不爭氣的掉下來，大顆大顆的，如同碎珠滾玉。

    沈寰承認(rèn)，這樣的良澤有一種直擊人心的柔軟和美麗。如果被喜歡的人看見，應(yīng)當(dāng)會不惜一切想要去疼惜。只可惜她不是那個人，但她可以努力，努力把他送到，會憐愛珍惜他的人那里去。

    “你犯了忌諱，我說過，三爺不喜歡家里有居心叵測的人?！彼Z氣森冷，“我這里留不得你了，你必須離開?！?/br>
    他身子猛地一顫，強忍疼痛，掙扎著張口，“求您，別，別趕我走……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會做觸怒三爺?shù)氖隆埼疫@一次，求您了，我，我愿意為您做任何事，只求您別讓我走……”

    她笑了，抓住他慌亂言辭里的破綻，“愿意為我做任何事，當(dāng)真么？”

    他動彈不得，只能拼命眨著淚眼，“是，我，我愿意為您做任何事。姑娘在我心里，如同天神一樣，您吩咐我做什么都行，我絕不敢不從?！?/br>
    她笑了笑，松開手指，一字一頓道，“天人？你的評價太高了。其實你資質(zhì)如此好，不用可真就浪費了。說起來，你有沒有興趣見一見，真正的天人，一個離天最近的人！”

    他呆呆的看著她，完全沒明白她的意思，懵懂的搖了搖頭，又慌忙點頭，因為不敢對她的話表現(xiàn)出一星半點抗拒。

    “既然你口口聲聲，說可以為我做任何事，那我也就不客氣了?！彼曅χ?，“事成之后，我會想辦法把你從禁苑里弄出來，盡量護(hù)你周全。至于你要做的事兒，其實也不難，就是想辦法，讓天下最尊貴的那個人，唯你的話是從?！?/br>
    這回他聽懂了，于是淚眼霍然睜大，原來她說的離天最近的人，指的竟然是九五至尊的皇帝！而她要他做的事，便是迷惑皇帝，成為藏在深宮中，皇帝的一名禁臠。

    ☆、第93章

    <甘愿>

    “你可以選擇，”她從容笑著，優(yōu)雅迷人，隱藏在諄諄善誘下，是掌控一切的自信，“我不會強迫你，這件事做或是不做，由你自己決定?！?/br>
    良澤的淚眼已經(jīng)干涸，呈現(xiàn)出迷?？斩础Ｊ沁@樣么，他還能有選擇的權(quán)利？他的人生，活到現(xiàn)在，一直都在被動的接受命運，無論別人如何苛待，無論過得多么艱難，他從來都是逆來順受。

    他沒有能力反抗，更沒有勇氣反抗，久而久之，也就不敢再奢望人生會有改變。

    好比現(xiàn)在，她說給自己選擇的機會，可如果他回答不，可以想見接下來她會將他棄如鄙履，他不得不重新回去過無人問津，受盡冷眼的日子。他渾身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zhàn)，其實最讓他惶恐畏懼的，是那樣的日子里再也不會有她，他也許永遠(yuǎn)都見不到她了。

    “你很可能會死，我不保證圖謀成功之后，一定可以救你出來，要知道，那是誅九族的大罪?！?/br>
    她的聲音在頭頂再度響起，溫暖和煦，恬淡宜人，“可事情分兩面，有壞就有好，好處是顯而易見的，你得了皇上的心，就可以擁有天下間的一切，說不準(zhǔn)皇上為了你，可以傾盡世間財富，你只要點點頭，他就會把稀世珍寶都送到你面前。有了權(quán)勢和財富，你就能轟轟烈烈，揚眉吐氣，把從前欺辱過你的人統(tǒng)統(tǒng)踩在腳下?！?/br>
    “能預(yù)想的結(jié)果我都告訴你了，做還是不做，你自己拿主意罷。”

    權(quán)勢、地位、財富這些字眼多么誘人，又格外遙遠(yuǎn)，和他過去十七年的人生毫無交集，但誰又能說他一點都不渴望呢？和沈寰相處近半個月，親眼看見她過著奢華富貴的生活，他知道那是顧承提供給她的。

    顧三爺是有能力有手段的人，她是因此而愛上他的罷，只有男人足夠強大，才能把心愛的女人照顧好，讓她死心塌地……如今機會擺在他面前，如果他也可以擁有權(quán)利財富，是不是也就有了和顧承比肩競爭的可能，是不是就能讓她高看自己一些，甚至還能帶著些許愛慕的眼神，哪怕只是一眼，他這輩子也就算沒有白活。

    “我做！”他抬頭，盡量不讓自己顯出怯懦，目光堅定，流露希望，“您只管吩咐我，我的命都是您的，今生今世供您驅(qū)策?！?/br>
    她緩緩的笑開來，美麗不可方物，他沉浸在那樣的笑顏里，恍惚間真的覺得，哪怕只為博她一笑，米分身碎骨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