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黑萌影帝妙探妻、豪門隱婚之葉少難防、渣攻就不能純愛了、禁欲紋身師的瘋?cè)杏?/a>、桃源農(nóng)家日常、殺手家的小娘子、挑釁、全世界最好的你、[快穿]拯救炮灰BOSS、說好的破產(chǎn)呢[娛樂圈]
他知道她性子倨傲,可賭氣也不是這么個賭法,不能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 含香走遠(yuǎn),顧承也沒猶豫,走到廊下,輕輕敲了敲門。屋內(nèi)傳出一聲咳嗽音,這是示意他可以進(jìn)去。 推開房門,見沈寰盤腿坐在床上,一身短打扮,雖然也是素色,看著卻是有些出奇。 沈寰不起身,皺著眉峰看他,額間像是怒放出一朵鳳尾花,“三哥有事兒?” 主動說了話,態(tài)度依然是拒人千里。顧承怕尷尬,自己先在椅子上坐了,一副好聲好氣,“打擾你了,做什么呢?” 沈寰定定的瞧著他,“沒事兒干,練會氣?!?/br> 顧承輕聲笑了,“不是認(rèn)真和我慪氣?” “這話說的?!鄙蝈九厕淼溃叭缡裁磿r候得罪我了?” 得沒得罪的不要緊,端看如何圓回來。顧承低頭一笑,再抬首,眸色有了幾分凝重認(rèn)真,“該吃飯還得吃飯,你正長身體呢,餓著肚子沒氣力,還怎么練功?” 沈寰淡淡搖首,“不是這話。我?guī)煾到痰膬?nèi)功功法,就是要清清靜靜素著腸胃,尤其是練氣的時候,最忌有飽脹感。再者,身子重了提不起來,輕身功夫就等于廢了?!?/br> 說了這么長一串言語,看來是不再鬧情緒了。 顧承想了想,仍是認(rèn)真的問,“你對習(xí)武倒是專注,我想問問,究竟是喜歡,還是,有什么別的目的?” 沈寰沒正面回答,反問道,“三哥在意?” 顧承點(diǎn)頭,有些鄭重,“在意,所以請教你?!?/br> 可她仍是不答,身子挺立,如風(fēng)中翠柏。 顧承端正了一下坐姿,看著她,語重心長,“我知道你有恨,父仇家仇,如果換做是我,也一樣會恨。我并不是瞧不起女孩子,可說句你不愛聽的,男人和女人不一樣。你是獨(dú)女,好容易逃出生天,就不該再背負(fù)那些沉重傷痛。換個活法,外頭海闊天空,總能找到今生向往的一些東西?!?/br> 沈寰垂目,“是么?可你也說,我們家只剩下我一個,那些恨和痛,我不背,誰來背?” 抬眼,忽作一笑,“三哥的意思我懂,這樣的世道,我一介女流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就該安之若素??涩F(xiàn)今的世道,三哥覺著好么?” 顧承搖了搖頭,“不好??墒翘斓姥h(huán),萬物生息,一個朝代和一個人,一棵樹,一株草一樣,都有生死枯榮的規(guī)律。也許我們身處末世、亂世,這是沒法選擇,生來注定的。憑借一身,力挽狂瀾,這樣的人或許有,但我確實(shí)不是。我們選擇不了身處的環(huán)境,但可以選擇以什么樣的姿態(tài)面目活下去?;钪灰姷镁鸵欢ㄒ墵I狗茍,安之若素也不是一個很壞的形式?!?/br> 沈寰默然,許久如喃喃自語,“天道?” 顧承沉沉頷首,“是,天道?!?/br> 怔忡一刻,沈寰目光如電,灼灼逼人,“或許,我就是天道?!?/br> 無言以對,因尖銳霸道。輕輕一嘆,顧承不再說話,良久起身,緩緩走出屋去,腳步與來時相比,無限凝重。 春日天好,透著勃勃生機(jī),轉(zhuǎn)眼初夏漸至,空氣里多了幾分薰然熱氣,夾著花香鳥語,聞之令人氣息愉悅。 沈寰提出要上街,并不是為了閑逛,只是在顧宅一方天地里,待了小半年,想要出去瞧瞧外面的人和物。 顧承欣然應(yīng)允,卻不料她要求預(yù)備幾件男子衣衫。驀地想到初見,她就是一身男裝,極盡風(fēng)流俊朗,也許是她慣做這樣打扮。他想了想,終于不再多言,一一答應(yīng)下來。 其時無論世道好壞,天子腳下富饒京畿,一眼望去仍是滿目繁華。 這里是隨著一個朝代興起,最先興盛的所在;也會是隨著一個朝代衰亡,最先衰敗的地方。 沈寰微微垂著頭,并不流連周遭景物,年來她的身量長了不少,漸呈高挑窈窕,此時若不是穿著最尋常的衣衫,扮作一個少年模樣,走在街上定然是會為人群所矚目。 甩脫含香,于沈寰而言,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她獨(dú)自一人,輕盈繞過人潮,青衫飄巾,翩然越步,目光堅定的向城中最富貴的街巷走去。 轉(zhuǎn)過最后一條街,眼前出現(xiàn)一座恢弘富麗的宅院。沈寰站在角落里,靜靜打量,她還記得,這是當(dāng)朝權(quán)宦,司禮監(jiān)大太監(jiān)常全義的府邸。 很多年以前,沈徽有一次上京述職,曾攜她一道,來此做客。只是那時候她還不懂,這間宅院的主人,有著怎樣滔天的權(quán)勢,父親和那人把臂言笑時,彼此心里又有怎樣的暗流起伏。 此刻正交午時,沈寰知道,白日里,常全義會在宮中陪侍皇帝,只有到了晚上才會返回這座外宅。若無意外,她今日一定不會在此地遇到常全義。 她只是來看看這里的地勢與防范。打眼望去,門前的侍衛(wèi)皆著京衛(wèi)服制,那是皇帝的親衛(wèi)之一,如此氣派,如此逾矩,常全義在朝中有九千歲之稱,也就不足為奇了。 沈寰盯著門前看了一刻,便見三乘華蓋車從遠(yuǎn)處駛來,停住在大門前,自車上下來三名男子,看穿著卻都不是公門中人。 為首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須發(fā)皆白,身著道袍,頗有仙家風(fēng)骨。 她先凝目其人,一時看不出異常,忽然一陣風(fēng)刮過,卻見那道人的衣衫紋絲不動,連袖口也不曾有一點(diǎn)起伏。 她心下微微一驚,知道那是最為上乘的內(nèi)家功夫,其人想是已練至化境,周身氣息無須刻意,自然而發(fā),足可以抵御一切外物之力。 她又看向旁邊兩人,左手處那人,是個中年虬須大漢,渾身肌rou隆起,呈磅礴猙獰態(tài)勢,該是硬橋硬馬練就的外家高手。 右手邊那人身材瘦小,毫不起眼,可她看得仔細(xì),當(dāng)風(fēng)拂過,掀動他身上輕薄衣衫,隱約可見他背上一條條流動的肌rou,像是游走盤爬的虬蛇,此人想必是擅長太極功夫的高人。 這三人不說話,也不屑環(huán)顧一眼周遭事物,不急不緩的自正門進(jìn)了宅院。 朝中盛傳,常全義篤信道教,曾廣招天下得道之人,為求長生不老靈丹妙藥,后來又趨向于修煉內(nèi)家心法,以延年益壽??磥磉@三個人都是他豢養(yǎng)的頂級高手,一方面助其修煉,一方面為其提供近身保護(hù)。 沈寰閉目沉吟片刻,轉(zhuǎn)身快速離開。她邊走邊有些心浮氣躁,那是看到了自己與頂尖高手之間的懸殊,而產(chǎn)生的焦慮與不安。 她知道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想要突破方才那三人,能夠近得常全義之身,她的功夫勢必要再上幾層階梯才行??蓭煾的芙趟模鸵呀?jīng)教她的,俱都被她練到了極致,再也沒有突破的余地。 她需要別家別派的功夫,需要高人名師的指點(diǎn),可究竟去哪里才能碰到這樣的人? 沈寰記得,師傅曾告訴她,當(dāng)年下山之時,他自以為一身武藝內(nèi)外兼修,頗為志得意滿,卻不料第一場敗績,竟是拜一位毫不起眼的老者所賜。 而那名老者只不過是走街串巷,靠磨剪刀為生的尋常人,尋常到即使擦身而過,你都不會想要多看他一眼。 市井之中,多有高手潛藏,或為避世,或為避禍。 所以她要踏遍京城阡陌土地,去尋覓一個能為她指明前路方向的人。 ☆、第11章 暗涌 如果一個人懷著執(zhí)念,立意要尋到一樣?xùn)|西,那么她最后多半還是會成功。 只是其間花費(fèi)的時間,略顯難熬而已。 半個月過去,沈寰徜徉街頭,一無所獲。含香不再跟隨她,每日只在茶館閑坐,嗑著瓜子聽人說書,等她不知去哪里逛過回來,二人再一起趕回家中。 沈寰不說去了哪兒,含香也從不多問。這是個有些呆氣的女孩,沈寰覺得,這點(diǎn)呆氣,是她身上最難能可貴的好處。 日光極盛,令人無法仰首望天,仲夏時節(jié)酷暑難消,街面上的人比往常要少了許多。 但空氣中彌散的人味和汗味卻愈發(fā)濃重,沈寰皺著眉,行走在京城流民匯聚之地。迎面三教九流,穿梭往來的人群,是她從沒見過,從沒接觸過的一類存在。 官紳士宦有自己的風(fēng)流雅趣,底層小民也有自己的熱鬧歡愉。 眼前是被里三層外三層,團(tuán)團(tuán)圍住的賣藝攤,從吆喝聲中可以聽出,表演者正在演練的,是一套北方流行的拳種,燕青拳。 沈寰挑了不遠(yuǎn)處一方石鎖,站在上頭,仗著自己日漸躥高的身量,向場子里望去。 看了不到一刻,她已失了興趣,想起那個清晨閑看顧承練拳時,自己腹誹的話,不過都是花拳繡腿罷了。 茫茫然收回目光,無意識向來往人群掃去。慢慢地她被一個徘徊在場外的老者吸引。那人一身短打,衣飾寒酸,像是想要駐足觀看,又不屑停下步子一般,只在人群外圍徐徐溜達(dá)。 沈寰緊緊地盯著他,很快發(fā)覺他行走時,腿部韻律似與常人不同,隨著他邁步,褲管下仿佛有肌rou在快速收縮——自然這是來源于她的揣測,憑借的則是武人的敏感與直覺。 老者轉(zhuǎn)悠了幾圈,舉步離開。沈寰當(dāng)即跳下石鎖,跟在他身后,一路朝逼仄的小巷子中走去。 途徑幾處鬧哄哄的人家,孩子的吵嚷,婦人的調(diào)笑,漢子粗俗的罵聲,交匯在一起,幾乎囊括世間悲歡喜樂。 沈寰充耳不聞,專注凝視前方的人,他背著手姿態(tài)悠然,好像并沒覺察身后有人尾隨。 忽然斜刺里竄出一條黃狗,朝著沈寰一通狂吠,她不懼怕這畜生,卻惱恨它阻擋住道路,閃身避過,再搜尋,不見了老者的身影。 連忙快跑幾步,轉(zhuǎn)過這個街口,面前驀地出現(xiàn)一條靜謐的小巷,腦中覺得似曾相識,宛如當(dāng)日自己懲處胡大郎的場景。 突然背脊一涼,頸上汗毛豎起,她幾乎立時明白過來,是方才那人已繞到了她身后。 “跟了我這么久,是山陰霍家的人?”聲音響起,帶著些優(yōu)哉游哉的味道。 沈寰慢慢轉(zhuǎn)身,看清對面的人,容貌泛善可陳,神情慵懶疲怠,只是個尋常年老之人。 她站定,與他保持五步之距,搖首一笑,“不是,山陰霍家又是個什么東西?” 老者瞇起狹長雙目,“現(xiàn)今的后生說話太沒規(guī)矩,你不是霍家的,他們不會派一個汗毛都沒長全的小子,來對付我?!?/br> 沈寰淺笑望他,“我確實(shí),不認(rèn)識什么山陰霍家?!?/br> 尾音將落,身子躍起,跟著一掌向老者面門上擊去。老者不避不閃,全不在意掌勢,忽地伸臂,一記拳直直迎上。 沈寰判斷,他的拳是沖著自己的掌而來,下意識想要與他對一記,卻不想拳頭在快要觸及手的一瞬,倏然變了方向,竟像是會轉(zhuǎn)動一般,繞過了她的手臂,沖著她的右眼而來。 她大吃一驚,左腿急忙后撤,足下一點(diǎn),身子輕飄飄向后掠過,才堪堪躲過這一拳。 “你的拳會轉(zhuǎn)?”她站穩(wěn),來不及平復(fù)氣息,“剛才那一招,好像形意的招式?” 老者翻了翻眼,“后生小輩,知道形意的名頭?”哼了一聲,“你的內(nèi)勁是道門的,像是蜀中一代,你是南邊人?” 沈寰搖頭,老者打量片刻,頷首稱贊,“你的內(nèi)力很純,輕功也好,反應(yīng)更是奇快,小小年紀(jì)做到這些,不容易?!?/br> 說著邁步,這是要走的意思,沈寰連忙攔下,“你的功夫更好,我想拜師?!?/br> 老者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說你無禮,還真是夠無禮!”一頓,再道,“聽過形意,沒聽過這門功夫的規(guī)矩?” 沈寰蹙眉,“什么規(guī)矩,我都能守?!?/br> 老者不屑,“形意吝嗇,一門里師傅真?zhèn)鞯牟怀^三個,規(guī)矩不是你守,是我要守?!?/br> 沈寰覺得詫異,“這是什么破規(guī)矩,要是趕上徒弟資質(zhì)不好,一門武藝遲早要絕?!?/br> 想了想,換個角度商量,“你才不是說什么山陰霍家,那是你仇人?你躲在這里避追殺,教會了我,我?guī)湍阋黄鹜藬场!?/br> 老者笑了,“霍家不是我仇人,是我?guī)熼T,我就是這門里第四個得了真?zhèn)鞯耐降??!?/br> 所以要被追殺?沈寰弄不懂江湖事,不禁嗤笑,“怪不得我朋友學(xué)不到真本事,你師門太不大氣。自己已然深受其害,干嘛還要守這規(guī)矩?” 老者不為所動,“你不懂,入了門就要遵一門的規(guī)矩,人人都反,世道就亂了?!迸e步再走,悠悠長嘆,“哪怕武藝絕了。當(dāng)世人顧不到后世,也只能看緊眼前和腳下的路?!?/br> 沈寰追了幾步,喊道,“我有血海深仇要報!” 老者回過頭,“學(xué)成了,霍家也要?dú)⒛悖悴慌???/br> 沈寰傲然一笑,“不怕,學(xué)得比師傅好,就沒人能殺得了?!?/br> 老者雙目瞇起,一臉怫然,“少年人說話霸道,你身上殺氣重,這樣的徒弟我不收?!?/br> “好,你執(zhí)意不肯,那咱們再比過?!鄙蝈驹讲缴锨?,手上虛晃,忽然身子一矮,就要跪倒在地。 這是逼老者受她一禮,受了禮,至少得傳兩手功夫。 雙臂一緊,仿佛有千斤重量,壓得她膝頭動彈不得,她暗暗運(yùn)勁,連連使力,身子到底還是低了兩分,然而跪是跪不下去了。 老者由衷贊嘆,“真是好苗子!” 雙臂被彈開,沈寰向后退了三步,穩(wěn)穩(wěn)站住,“你不是練拳的么?內(nèi)力怎么這么強(qiá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