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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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的灶臺上正燒著一鍋開水,鍋蓋被guntang的熱氣頂?shù)酶吒叩偷?。賈璉讓人鍋蓋上面加一碗水,加大活,鍋蓋仍會動彈。 “你看到了么,水汽可以讓別的東西發(fā)動。如果水汽足夠大,是否就能夠帶動更加沉重的東西?”賈璉道。 慕班愣住,接著眼睛里漸漸有了沉思。 這時候,外頭突然傳人喊著,“寶二爺,您怎么會來福建?二……二老爺,您怎么也來了?” 第99章 寶二爺知情 賈璉聽得出興兒的聲音在故意放大。 賈璉和慕班一前一后出來,正好和賈寶玉撞個正著,賈政隨后而來。 賈璉瞧這二人風塵仆仆的樣子,料知他們是剛到。 “二哥哥,我和父親來瞧瞧您。”寶玉憨笑道。 賈政捻著胡子笑瞇瞇地對賈璉點頭,轉(zhuǎn)而寶玉道:“你這孩子,未免魯莽了些,好好和你二哥見禮,說明緣故?!?/br> 賈璉狐疑的掃過賈政,這態(tài)度真叫人覺得怪。他目光轉(zhuǎn)而繼續(xù)落在寶玉身上。 寶玉笑著又湊近一步,對賈璉道:“二哥哥可還記得父親之前外放到福建做官?父親在此處有一交好的同僚,倆人拜了義兄弟,還允諾我做了他的干兒子。怎料這人今夏突發(fā)重疾,也就在二哥哥走之后七八天的事兒,父親要來瞧他,老太太便打發(fā)我隨父親一塊兒來了。沒想到剛到福建,就聽說他已經(jīng)亡故三日了,這次來便由探病改成了奔喪?!?/br> 一個拜把子的兄弟生病,值得賈政千里迢迢的來探望,要么是關系真好到無話可說,要么他此來就是另有所圖。官場上談情分,賈璉可不太信,而且以賈政的尿性,他覺得后者的可能性會更大些,不過也不排除賈政抽瘋,突然就情深義重了。就比如他對賈雨村,還真挺夠意思的。 賈璉比較奇怪的一點,他把寶玉也拉了過來。賈政素來對他要求嚴,要他上進讀書,走仕途經(jīng)濟。賈政每天恨不得讓寶玉天天讀書,覺都不睡。這次卻奇怪了,竟主動領著他來福建出遠門。 賈璉不愿多想,索性直接問賈政緣故。 賈政道:“這一路多是坐船而行,不會耽誤他讀書,順便也可帶他來見識歷練,也是老太太的意思?!?/br> 寶玉聽提起賈母,忽然垂下頭來,面色沉悶了許多。 賈政笑呵呵地拉過寶玉,拍拍他的腦袋,在賈璉跟前盡量表現(xiàn)出慈父的形象。 “既然來了,便在這住下,好好辦你們的事?!弊约旱亩搴吞玫苌祥T,留他們住是基本禮節(jié)問題,賈璉不至于虧待他們。但如果他們有更深的要求,賈璉是絕不會滿足的。 “這倒好,回頭一遭兒回京就是,倒省得再弄船了” 賈政笑著應承,這才轉(zhuǎn)頭吩咐人下去,將他和寶玉的行李搬進來。 “行李就在府門口,有幾樣精貴的,不能碰著,我先去瞧瞧?!睂氂衩ν性~就去了。 賈璉覺得寶玉情緒有點不對,問賈政寶玉身上可有事兒發(fā)生,賈政直搖頭,賈璉便不好再追問什么了。 …… 而今賈璉所住的地方是福建都督為他準備的一處別苑,不算奢華,但貴在景致幽雅,宅院清靜。父子二人選一處院落落腳之后,行李就搬了進去。伺候的人不多,加上打掃的婆子就只有六人,卻也足夠了。 賈政隨后跟著賈璉到正廳喝茶,慕班一直陪同。當賈政聽說這人是個人才,會做格式樣的工具,不禁好奇問了兩句。 慕班初來乍到,覺得侯爺大人的二叔十分和藹可親,自然事無巨細的一一回應他,倒和賈政談的十分和樂。 賈璉全程安靜的聽著,品茶,倒不多言。 賈政和慕班每聊一句話,都有意無意的瞟向賈政。他沒想到自己簡單拋出兩個問題之后,慕班就說個不停。很多地方,他實在是聽不太懂,還要假意敷衍,有點累。況且他此行的目的,又不是來聽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嘍啰說犁地器具該如何改造的。 趁著慕班說話的間隙,賈政話鋒一轉(zhuǎn),忙道:“對了,剛才我見侄子與你從廚房出來,是什么緣故?” 慕班想起這茬來,“沒什么,侯爺帶我見了樣好東西,值得探究?!蹦桨嗝掳?,又開始陷入沉思。 這專注地勁兒,賈政瞧著有幾分眼熟,倒像是賈璉瞧莊稼時的樣子。 慕班主動告辭,琢磨自己的事兒去了。 賈政見沒了外人,便道:“君子遠庖廚,你去那地方做什么,要有東西瞧,叫人拿出來就是。以后可別再去了,若被外人知道,沒的笑話?!?/br> 賈政覺得他是在好心提醒賈璉,對方應該會領情。 賈璉聽這話卻覺得好笑:“那話可不是你這么用的?!?/br> “那怎么用?”賈政表示不服,論官職爵位,他的確沒有賈璉厲害。但論起讀書,跟賈璉比,他還有這個自信。 “這有什么好犟的,你回去再好好看看原文就是。”賈璉不理他這茬,問賈政此來的打算。 賈政以讀書人自居,什么都可以忍賈璉,唯獨這句他忍不了,便脫口質(zhì)問賈璉?!澳愕囊馑际俏視鬃x了,還要回去重新看?” “犟這個沒用?!?/br> “那你倒給我講講到底什么意思?!辟Z政梗著脖子,側(cè)過頭去,心里有幾分忿氣。 賈璉見他非要較真,呵呵笑問:“您特意來這,是要我?guī)湍垈€儒學先生?” 賈政緩了緩,忽然意識到自己不服氣嘴巴快,又把和賈璉剛緩和下來得關系給搞砸了。賈政想開口挽回一下局面,動了動嘴唇,卻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 屋子里死一般的安靜。 賈璉的手指有頻率的敲擊著桌面,搞得賈政的心跳比之兩倍快速跳動。其實賈璉根本沒把剛才的話掛在心上,他正琢磨著該怎樣不突兀的指導慕班,想辦法讓他造一臺大型的噴霧機。畢竟以人力辦法噴灑農(nóng)藥有諸多缺點,費事費力效率低下,而且藥物噴灑的均勻程度也不好。 不過蒸汽機的發(fā)明并沒那么容易,賈璉除了提供一些簡單地想法之外,剩下的全都要靠慕班自己去琢磨。即便是他有那個能力,這種事兒短時間內(nèi)也做不成。 蒸汽機的事兒不能著急,先放一放,回頭看看能不能再找?guī)讉€厲害的人幫慕班一起弄。而今可以退而求其次,弄個人力驅(qū)動的噴藥壺。揚州稻瘟病的事兒就是個預示,發(fā)病的農(nóng)田面積不是很大,但卻動用大量人力,最后問題是解決了,但如果病災面積變大,那結(jié)果將會如何的辛苦。怎么制作一個最高效化的噴藥器,讓藥物以霧狀的形態(tài)噴灑出去,更均勻有效地撒在農(nóng)作物的病變部位,這是十分重要的。農(nóng)具方面,是要依托機械來進行的,但愿自己的淺顯提示,能讓慕班有所領悟。 賈璉之前在金陵看過慕班改造的揚谷機,優(yōu)化的很好,可以很干凈的將糠殼和大米分離。后來又見識了他以水車為動力的磨面機,加工量大,精細,可節(jié)省十幾倍到普通人力。 賈璉相信慕班是有這方面的才華的。自古以來,就有許多充滿睿智的古人,比如造紙術等等,只是封建制度以士農(nóng)工商分尊卑,間接限制了這些聰明發(fā)明者的表現(xiàn)機會。 如果有更多像慕班的人出現(xiàn),那對他的農(nóng)業(yè)發(fā)展來說,將會是一個非常大的躍進。 賈璉想著想著,手指明快的加大了敲擊的速度。 賈政因這個敲擊聲雙腿隱隱抖氣來,還有點發(fā)軟。他當賈璉生氣了,在跟自己計較。真怪自己嘴巴欠,犟那點事兒。不過回頭他非得好好查查,再當面再來糾正賈璉的錯。 賈政忍受長久的‘相對無言’之后,頭頂一層細汗,站起身來。 恰逢寶玉進門,脆生生的喊了一聲“父親”。 賈政倆腿一軟,跪了,直接跪在賈璉面前。 寶玉:“……” 從沉思中回神兒的賈璉:“……” “父親,您、您為什么要給二哥哥跪下?”寶玉頓然預料到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噗通一聲也沖到家來呢跟前跪下了,他下跪的時候按住了賈政的肩膀,剛好將要起身的賈政痛快地按回地上。 賈璉驚訝地看著這對父子倆。 寶玉淚眼汪汪仰首沖賈璉道:“二哥哥,有什么事情讓我來跪,父親他畢竟是長輩,若有什么做錯的地方,就讓我代父親受罰,給二哥賠錯!” “寶玉,你——”賈政才要起身,又被寶玉猛然撲肩,抱住了頭。 寶玉大哭:“太太已經(jīng)那樣了,您可不能再像她那般?!?/br> “胡鬧什么,我什么事兒都沒有,只是剛才一不小心沒站穩(wěn)罷了?!辟Z政一把推開寶玉氣道。 寶玉抹著眼淚哭,“你們都當我不知道么,你們干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你們對不起璉二哥,她才會那樣,你也會這樣。騙我作甚么,我都已經(jīng)從老太太那兒聽著了?!?/br> 賈政詫異的看著寶玉,呆了。 “怪不得老太太舍得寶玉出遠門?!辟Z璉明白了,定然是賈母那話被寶玉偷聽了,賈母房里那么多人,難能瞞得過去。她事后知道,不知該怎么面對寶玉,便把寶玉暫時打發(fā)了。 賈璉瞧寶玉,比之前確消瘦了不少,看來這件事對他的刺激不小。這孩子有點癡,但心眼不算壞,至少沒像他爹媽那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就來怪他。賈璉對寶玉看待自己的態(tài)度上,還挺意外的。 賈政被攙扶起身,黑著一張臉,恨不得此刻找個地洞藏起來。當著賈璉的面兒話,被自己兒子翻出舊賬,他根本沒臉自處。 寶玉似乎還不知道賈政的難堪,淚眼婆娑道,“我還知道父親而今這樣沒法做官,也是因為您對二哥二嫂做了過分的事?!?/br> 賈政垂著胡子沖寶玉瞪眼,此刻他真恨不得把寶玉的嘴撕爛。 “我都說了,我是不小心腿軟跪地的,你耳朵聾么?”賈政小聲恨恨道。 寶玉一哆嗦,低著頭抽鼻子:“您不用借口這么說,我都明白。” 寶玉認定賈政所言的是借口。 一定是父親怕他見了尷尬,才這么解釋的。家里人瞞了他那么多事,他至今才算清楚了。怪不得二房的地位越來越低,母親活得如行尸走rou,父親越來越窩囊。原來這里面有這么大的緣故! 寶玉心自然是向著父母這邊的,可錯就是錯,老祖宗都認了,他不承認也不行。 “二哥,您能不能饒了父親這次,看在都是家人的面子上?!睂氂窨蘅尢涮涞臎_賈璉求情道。 賈璉看著寶玉,“你父親說得是真的,他的確是起身后不小心腿軟了。” 寶玉愣,后怕的瞧眼賈政,縮著脖子木著身子不敢吭聲了。 賈璉望著略微胖乎乎的寶玉,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勸這孩子。賈政羞紅了臉,別過頭去,誰都不看。他現(xiàn)在顧不得自己,那里還會顧上寶玉。 “罷了,都別提那事兒了。” 寶玉忙點頭附和道:“對對對,不提了,就當我什么都沒說。老祖宗還不知道我聽了這事兒,可千萬別告訴他?!?/br> 賈璉點點頭。 賈政面色紅了青,青了白,這場面他真不知該說什么,忙托詞帶著先走了。 寶玉也要走,想著還有事,趕緊交代給賈璉,“二嫂子怕您在外吃不慣當?shù)氐娘埵常形疑觼硭H手做的酸棗,對胃口好?!?/br> 賈璉一聽是靜芯帶來的東西,自然立刻叫人去取來。順便問了問來送東西的小管事,家里那邊否都安好,免不得還要掛念小李莊上的李樹,小棗莊的豬魚,還有小康莊的那些煙葉。 第二日,寶玉一早兒來拜見賈璉,同他吃了早飯。賈政則稱水土不服,一直躲在房內(nèi)未出現(xiàn)。 寶玉:“今兒個要去奔喪,父親說他難受,去不得了。我代父親去,只是不知道去祁家的路,還要麻煩二哥派個人幫忙?!?/br> “祁家?”賈璉隨口問。 “正是布政使祁天來?!?/br> 賈璉蹙眉看寶玉:“祁天來?” 寶玉點頭。 “他人好好的,我昨兒個還見了呢,何曾在三天前死了?!辟Z璉拍桌,罵了句胡鬧。 寶玉不解:“不對啊,我們進城前,親耳聽當?shù)厝苏f的‘祁大人死了’?!?/br> 賈璉不太清楚這些,打發(fā)人去問。隨即得知,這里的祁大人有兩位,百姓們說得那位祁大人,是個五十五歲的七品小官,是個在當?shù)睾苡忻麣獾目h官,做事兢兢業(yè)業(yè),曾為民伸冤數(shù)次,故而身亡后引得許多人談論緬懷他。 寶玉聽說鬧出這么大的笑話來,不好意思的撓頭,“幸好二哥提醒,不然我今日去祁府正門前說要奔喪,豈不鬧出天大的笑話,還討了人家的忌諱。” “他人很康健,不像是有病,你要是去我叫個人帶著你?!辟Z璉見寶玉搖頭不去了,就順口問,“而今還不愿意讀書?” 寶玉忽聽這個,垂眸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