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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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政一聽此話,料知是自己錯怪了王夫人,而且自己竟然窮到讓媳婦兒填補自己的飯錢,太沒面子了!賈政氣得面紅耳赤,立馬跟王夫人表示這事兒由他解決。二話不說,他立刻動身就去找賈赦評理。 “大哥是欺負弟弟從不過問家事?你弟妹而今被壓迫的日日以淚洗面,偷偷自掏腰包填補我的飯食。您這樣做讓我的臉往哪兒擱,這在外頭我哪還有榮府二老爺?shù)臍馀桑俊?/br> “吃個六菜一湯,還還委屈?我這兒也是這么來的,我行你就也得行?!辟Z赦哼哼地喝著茶。 賈政見他這副樣子更氣,黑著臉質(zhì)問:“怎么,大哥為了杠上我,竟然自己‘以身試法’了,可真夠拼命的?!?/br> “老爺,璉二爺來了。” 賈政聽來人報完,便抬首瞧見一青袍男子冉冉趨步至榮禧堂內(nèi),俊爽有風姿。賈政從不愛摻和家里事,竟已有一月之久未見賈璉,忽覺得他長高了,也更清瘦俊朗了。賈政心下一沉,突然覺得這孩子的風姿已然蓋過寶玉了,卻不是勝在長相上,勝在通身的氣派。 賈璉跟賈政見了淺禮,便在賈赦右手邊下座。 賈赦終于等到兒子來了,高興地使眼色給他。真被璉兒給料中了,他這次的‘儉省行動’果然會引起二房的不滿,二弟真來找他對峙了。 不過賈赦耍嘴皮子可耍不過讀書多的賈政,所以當他聽說賈政要來的時候,就立馬派人去請了賈璉過來救場。 “二叔似乎心情不好?”賈璉落座之后,不急不緩的飲口茶才抬頭,好像剛發(fā)現(xiàn)屋里氣氛尷尬。 賈政瞟一眼賈璉,冷笑道:“少在這裝懵懂無知,你沒長眼睛么,瞧不見我在屋里正跟你父親說事么?哪兒涼快哪呆著去!” 對賈赦,賈政不好隨便發(fā)脾氣,但賈璉可是他侄子,是小輩,甩個臉隨口罵兩句有什么要緊。 “噢,原來是這樣,那我就先告辭了。父親,周侍郎那邊我便替您回絕了,就說二叔有事兒和你商量,騰不開空?!辟Z璉說罷,就大邁步朝門口走。 賈政一聽到周侍郎三個字,臉色卻突然就變了,這朝廷上就一個周侍郎,正是他的頂頭上司,響當當?shù)膹亩反髥T!前段時間賈政想見他一面都不容易,而今他來榮府了!? 賈政有點不信,但還是想確認問下:“你說的周侍郎,可是工部侍郎周鳴?” 賈璉見賈政一臉驚呆的表情,臉上的笑意加深,從容回道:“不然還有誰,而今這朝上也就這一位周侍郎。” 賈政驚呆地瞪大眼,“周侍郎他……他來咱們府了?” “還沒來,約得今天見,眼看時候快到了,本想邀父親一塊去迎一迎。不過既然二叔有事兒要說么,您的事兒最緊要,先緊著您來。再說周侍郎本就是來見我的,不礙什么。”賈璉輕笑著解釋。 跟周侍郎比,自己談論的這點事兒根本就不是事! 周侍郎竟然專門來看賈璉,而自己當初想盡辦法卻是投奔無門……這太諷刺了! 賈政尷尬地紅著臉,想一時服軟借賈璉的光去見見周侍郎,但礙于自己的長輩身份還有他的自尊,開不了那個口。要是之前沒說罵賈璉倒也好說,可是剛才他剛罵了賈璉,還要趕他走呢。 “你這孩子,貴客臨門,還管什么自家事,你二叔也沒跟我說什么大事兒。走走走,我要跟你去。” 賈赦麻利地走到賈璉跟前,推搡著他快走。 賈璉冷冷的掃一眼賈政,笑了笑,大邁步出了門。 賈赦緊跟著去。 賈政傻愣愣看著,一咬牙,搶著走在二人前頭,“人家是工部侍郎,剛巧和我相熟,你們?nèi)舨涣私馑钠⑿缘米锪巳丝稍趺葱?,正好我去幫幫你們?!?/br> 賈璉和賈赦互看一眼,嘴上都浮起諷刺的冷笑。父子二人慢慢放緩腳步,眼看著賈政一溜快步走得老遠。倆人朝東邊一拐,去了賈璉的住處。 賈赦倆眼放光的欣賞著兒子院里一盆盆盛開的牡丹,“而今外頭都傳瘋了,都贊你的‘粉妝報春’美過所有春、色,孝子該弄一盆回去孝敬父母,文人雅士也該弄一盆回去好生品玩鑒賞,若是有哪個癡情的男兒,也該弄一盆送給女孩家做定情之物?!?/br> 賈璉笑了笑,自那日太后千秋之后,淺粉牡丹的名聲的確遠播了,現(xiàn)今成為京城貴圈流行的新風尚。 “而今你售出去幾盆了?”賈赦問。 “這些花,不出售。”賈璉別有意味的看眼賈赦,也不準備給他細解釋。賈赦雖說現(xiàn)在正經(jīng)了點,但壞毛病依舊不少,嘴還是個沒把門的,所以不能跟他說。 現(xiàn)在這些牡丹都在風口浪尖上,他若是明碼標價去出售,豈不引人口舌。自然該是讓那些真正愛花的人來求,求而不得,主動表示了謝禮,賈璉再‘送’。 賈赦不懂的看著賈璉,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是要用這些花來結(jié)交人情!” “交人情有什么用,弄不來種子,也弄不來地。我只是想籌錢,繼續(xù)做自己的事業(yè)罷了。” 賈璉挑出兩盆花開正好的牡丹放在院西的石桌上。 賈政這時才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你們……不是說要迎周侍郎么,怎么跑這兒來了?” 賈璉故意猶豫,看似是很努力地想了想,然后才笑道:“噢,記錯了日子了,是明天。” “你——”賈政指著賈璉要罵,卻開不得口再得罪她,因為他還想見周侍郎,“罷了,你這孩子,以后說話靠譜些。那他到底何時來?” “明天上午巳時?!辟Z璉道。 賈政點了點頭,看見賈璉面前那兩盆開得正好的粉妝,目光突然定住了,“這就是全城都在熱議的粉妝報春?當真是極美的花,灼灼百朵,俏粉如懷春少女的臉蛋兒,美,美??!” 賈璉白一眼賈政,有點受不了他的形容??磥碣Z政也跟風了,同那些‘文人雅士’一塊附庸風雅。 賈政目光一直落在花上,接著道:“若是我能……” “這花在外頭已經(jīng)炒到了一千五百兩一盆?!辟Z璉截話道。 想要他的花,行,必須掏錢買。 賈政怔住,嘴還未來得及合上,臉色青白不定了半天,才訕訕地把嘴閉上。賈璉這是還想要錢的意思?真不像話!大哥父子簡直都掉進錢眼里了,俗不可耐! “呵,本來早就想送您一盆。”賈璉頓了頓,忽見賈政臉上起了笑意,接著道,“但一想到二叔以前就嫌棄過我務農(nóng)沒出息,這些花就是我務農(nóng)的產(chǎn)物,想必您也是嫌棄的,肯定不愛要,我便不敢送了?!?/br> 賈政復而揚起的笑頓時容僵在臉上,心隨著賈璉的話忽起忽落,聽到最后就徹底被摔碎了,連面子也一并丟沒了。 此刻,他好想掐死這個侄兒。 賈璉并不打算放過賈政,接著對他道:“說起來還有一事,寶玉的西席。我一個人務農(nóng)的人找來的西席,竟然還能被您和二嬸給看上。趁著我去揚州的時候,現(xiàn)巴巴地把人給請了去,撂下琮弟和環(huán)弟沒人教。行,說年后再給找一個西席填補吧,可至今卻也沒個動靜。前幾日還是我費心又重新找了一個。” 寶玉西席的事兒賈政是真不知道,之前就聽王夫人提了一嘴,沒說是從大房那兒搶來的。他素來瞧不上大房的人粗俗,偏偏王夫人就干出這種事兒給她找堵!賈政的臉徹底黑了,無地自容,背著手羞愧難當?shù)奶幼摺?/br> …… 當天下午,賈璉低調(diào)地接待了周侍郎。 周侍郎欣賞過牡丹后,再三請求,且奉上了貴禮,才好意思‘奪’賈璉所好,樂呵呵地弄了兩盆‘粉妝’回去。 再說賈政,上午回房后,他就西席的事兒狠狠地痛罵一通王夫人,還叫王夫人支了二百銀子送到大房來,算是給他們再請西席的錢。本來賈政做這些,目的就是為了明兒個能見周侍郎??伤粋€午覺睡醒之后,聽說周侍郎已經(jīng)來過,人走了,頓時氣得暴跳如雷。 分明是在耍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一定要找賈璉恨恨算這筆賬。 賈政出門后,隨手在地上撿了個木棍子,就沖著賈璉的住處去。 第32章 花開動京城 賈璉正在侍弄花草,豐兒接了外頭遞來的信,轉(zhuǎn)手呈給賈璉。賈璉見是林如海的來信,忙停下手里的活兒,坐在石桌邊兒上拆信看。 信中,林如海表示賈璉收到封信的時候應該正是稻花開的時節(jié),他會記得督促管家去辦賈璉先前交代下來的事。至于賈敏的病情,熬到開春之后已有所好轉(zhuǎn),現(xiàn)在飲食漸漸如常了,藥也不用喝那么多。另外賈敏還關心賈璉與禮郡王家相看的情況,讓林如海代問結(jié)果如何。 賈璉這才想起他先前讓興兒去打聽她家小姐性情的事兒,吩咐婆子去喚興兒來。這邊話音剛落,興兒就慌慌張張連滾帶爬的跑進來。 “二爺,可不好了,二老爺手拿著棍子正往這邊來呢?!?/br> 賈璉命人立刻關門、上鎖。 院內(nèi)眾奴仆們惶惶然,都十分擔憂二老爺鬧起來大家都沒好果子吃。畢竟璉二爺是小輩,不管是對長輩反抗或是頂嘴肯定是都沒道理的可講的,永遠是錯的。躲倒是個辦法,可這么上門鎖躲著,似乎也不好。院里頭這么多人,政老爺溜著門縫兒就能看到人。其實就算看不到,也沒有主子屋里不留人的時候,這般鎖門,二老爺肯定立馬就明白他們都在故意躲他。 賈璉叫人去準備筆墨紙,然后便端坐在石桌前俯首給林如海寫信。 院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院內(nèi)除了賈璉,其他人都屏住呼吸聽著。步伐一聲一聲鏗鏘有力,似乎還帶著殺氣。 突然間,門動了,自然沒被推開。接著推門的力道變大,門板劇烈的晃動起來。 眾仆從們嚇得干瞪眼,一個個瑟瑟縮著身子不敢亂動,更不敢出大氣,生怕政老爺發(fā)現(xiàn)屋里有人火氣更大。 “開門!開門!我是你們二老爺,痛快給本老爺開門!”門外的賈政厲聲吼道。 沒人回應。 賈政扒著門縫往里看,依稀可見有人影,可再要仔細看的時候就不見了。 哪會這么巧,好好的院子上了鎖。 賈政料定這院里肯定有人,就算是主子外出屋里頭都會留人的。敢這么干,分明就是為了躲他。賈璉這廝未免太膽子大了,竟敢將自己拒之門外! 賈政意識到賈璉竟有如此囂張的態(tài)度,再想想自己之前的受辱,越來越氣,滿腦子除了想弄死賈璉根本沒有別的東西。 “給我開門!”賈政厲聲爆吼,接著一腳狠狠地踢在門上,倒把自己腳趾踢疼了。賈政冷西口氣,很想抱著腳叫疼,但礙于自己身為老爺?shù)淖饑?,他強忍著痛,緩緩地把腳放在地上。整個身日卻因為腳痛在微微顫抖。 如此暴虐的叫門,依舊沒換來院內(nèi)的動靜。 賈政怒不可揭,更恨的是自己一肚子氣沒處撒,還傷了自身。被耍、被無視的怒火熊熊燃燒,他現(xiàn)在的憤怒就如同漲滿河槽的洪水,咆哮著想要奔涌決堤,偏偏被堤壩狠狠地堵著,一滴都泄不出去。 賈政恨得牙根直發(fā)麻,什么都不管不顧了,揮舞著木棍子朝著門上打,“賈璉,你給我出來,別再里頭做縮頭烏龜,還反了你啊,敢鎖門不見我。沒教養(yǎng)的東西,你躲得了我一時能躲一輩子?給我滾出來!” 賈政罵完停留了片刻,側(cè)耳細聽,還是聽不到院里面的任何聲音。賈政見來往有不少仆人被他的聲音吸引過來,躲遠遠的圍著偷看。他恍然意識到自己真的很像個在人家門前叫罵潑婦,被人白白無視了不說,還降低了自己的位份。 這太有辱他身為榮府二老爺?shù)娘L儀! 賈政氣吼吼地罵走那些圍觀的人,后悔自己來的時候沒帶兩個力氣大的小廝。然后賈政發(fā)現(xiàn)不遠處樹叢后還躲著兩個人,便立刻舉手示意他們過來。 “二老爺,這院里可能真沒人,許是璉二爺真出門了呢,您還……還是稍后再來吧?!北唤衼淼倪@兩名苦命的小廝都是在賈璉名下領活干,他們哪敢得罪自家的二爺。 賈政也明白這倆人估計不會用心,正琢磨要不要先回去,回頭再找賈璉算賬。這時,他突然就聽見院里頭傳出男音。聲音四平八穩(wěn)的,帶著股淡定地磁性,一聽就是賈璉的! 賈政氣得不能再氣,抬腳狠踹他們兩下,“今兒個你倆若不把門給本老爺踹開,本老爺便踹死你們兩個?!?/br> 賈璉將信交到興兒手里后,端起豐兒剛上來的茶,慢條斯理地喝著。至于門外頭的吵鬧和謾罵,他好像一絲絲都沒聽到一般。 門外清楚的傳來賈政逼迫小廝開門的威脅聲。 賈璉還是沒理會這些,繼續(xù)拿著冊子記錄牡丹情況。而今他已經(jīng)“送”出二十四盆牡丹了,一共得到了價值近三萬兩的回報。這與他之前預估一千兩一盆的收入還要高出一些,非常好。 晚開的牡丹品種如今也已經(jīng)含苞待放了,賈璉可以全面地記錄所有的花色情況和植株特點。現(xiàn)今除了產(chǎn)出一些市面上沒有的淺粉、墨紫紅色彩外,還出現(xiàn)了瓣片高端部不規(guī)則的新樣式,也有改良后的花二喬、漸變紫和漸變粉系列的矮珠新品種。這些土法雜||交出來的牡丹于現(xiàn)代水平來說根本不算什么,但在古代卻都是很受寵的稀有新鮮貨。 賈璉琢磨著這兩天是不是該準備一個賞花宴,將那些有心求花的貴族都湊到一起,叫他們自己先挑選合心意的花,省去一個個去接待的麻煩。而對于個別受追捧的品種,以‘謝禮’高者得。當然這些交易要在賞花宴之后私下里進行,而且他會暗示購者對‘謝禮’情況保密。這樣的話不至于鬧得太高調(diào),他還可以快速輕便的把花賣出去,拿到錢。 賈璉算了算,以最保守一千兩一盆的價值估算,他這二百盆少說也能盈利二十萬兩銀子。 以前提高莊子上的收成,收入也不少,但那些錢畢竟是公中的,入了賬,他不好隨意支取。但這二十萬兩卻不同,是他自己掙得,自然由著自己隨便支配。這是他開展農(nóng)業(yè)事務的第一桶金,足夠他購買任何他想要的田產(chǎn)。 不過現(xiàn)今最好還是要從揚州那邊做起,那里氣候好,可種雙季稻,能加快他對水稻的研究工作。而且揚州地區(qū)是有名的魚米之鄉(xiāng),如果頭一批種子出爐效果好,可以很快的將新種子普及出去。再加上其便利的運輸條件,想要將新種子快速普及到全國也很便利和容易。 看來這牡丹出售完之后,他還要再去一趟揚州。 賈璉正認真謀劃著光明未來的時候,西墻邊兒上冒出個腦袋來。賈璉抬眼看去,認出此人是周瑞。 周瑞是被二老爺派來的小廝叫來的,他是奉著二老爺?shù)拿钆缐︻^來確認院里是否有璉二爺。這一瞧還真瞧見了,可也跟璉二爺?shù)难劬€正著。人家目光淡淡地,絲毫沒有畏怕之色,還在沖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仿若春風拂過,別人瞧著該是覺得很俊美,可自己看眼里心都哆嗦。 干壞事被璉二爺發(fā)現(xiàn)了。 周瑞嚇得腿一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