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侯早發(fā)過火了，但聽賈講述經(jīng)過的時候，仍氣得滿面通紅，一掌拍裂了桌角，“這件事幸虧你和林大人處理的得當(dāng)，不然我可怎么對九泉之下的大兒子交代??！小友，請受老夫一拜！”

    賈璉忙攙扶起平原侯，“我們沒做什么，真正受害的人是您孫子，要緊的是您該做什么！”

    平原侯聽賈璉提醒，當(dāng)即就恨恨地咬牙道：“老夫絕不會饒過蔣青山！”

    平原侯直呼其子之名，可見其恨意之深。

    畢竟是人家的家事，賈璉不好再多過問，略微寬解了幾句就告辭了。

    賈璉剛到家，興兒便特地來報：“小的打聽了，今年二太太莊子里種得稻米全都是從金陵運(yùn)來的種子?！?/br>
    第22章 警告邢夫人

    賈璉應(yīng)承一聲，便進(jìn)了屋。興兒沒走，跟著賈璉往屋里去。

    “還有事？”

    興兒欲言又止，猶豫再三才張口：“爺，那種子都是煮熟的，種下去后用不了幾天很快就能發(fā)現(xiàn)不發(fā)芽，二太太回頭再命人補(bǔ)種就是，卻也耽誤不了幾天工夫?！?/br>
    “本就沒打算叫她顆粒無收，不過是給個教訓(xùn)罷了。莊子再窮，她照樣能吃飽飯熬到來年，但那些佃戶們卻慘，一冬都要餓著肚子?！苯逃?xùn)人歸教訓(xùn)人，但賈璉不會因此波及無辜。那些佃戶們都有兒有女，豐收之年都會被壓榨的口糧緊缺，更何況是顆粒無收的情況。況且以王夫人自作聰明的高傲性兒，肯定受不了自己受騙上當(dāng)，就算是莊子上的事兒沒怎么耽誤，她也定然咽不下這口氣。

    興兒愣了愣，心里直贊璉二爺心善。那些個佃戶跟自己的出身差不多，二爺能有此憂慮，當(dāng)真是懂得顧全大局知冷知熱的好主子。以前自己跟著二爺就是混鬧，干得都是些糊涂事兒?，F(xiàn)在二爺務(wù)了正業(yè)，興兒覺得自己活得也越來越值錢了，做的事心里踏實(shí)，也有意義，真心好！

    ……

    賈璉準(zhǔn)備書信一封與林如海，告知其這邊的情況以及平原侯府的事兒。信寫到末尾，賈璉才想起賈赦來，抬首叫興兒。

    “我正給林姑父回信，你去問老爺可要稍什么話沒有？”

    “噯，小的這就去！”興兒轉(zhuǎn)身麻利的就跑了，身上似乎有使不完勁兒。

    片刻后，賈赦就翹著胡子親自上門了。

    賈璉起身，問：“莫非有重要的話要說？”

    “有，當(dāng)然有，很重要?！辟Z赦背著手，有模有樣的在賈璉屋里徘徊了一圈，然后故作深沉道，“另起一封，單獨(dú)是我的，我說你寫?！?/br>
    賈璉執(zhí)筆。

    賈赦：“開頭的客套話你寫啊，我就不多說了，然后正文：敏兒，大哥近日甚是憂慮璉兒的婚事，聽聞禮郡王……”

    “父親！”賈璉丟下筆，沒想到賈赦還在惦記這件事，他以為那天賈璉在船上就是隨口說說罷了。

    賈赦氣得直瞪眼珠子，“干什么？我說什么你就寫什么！你這個不孝子，非要干出絕我子孫的大事你才甘心？”

    “您抽哪門子的瘋?！辟Z璉起身要走。

    賈赦哪能讓賈璉跑，上去就捉住他的手，大喊：“不孝子！今日我必要執(zhí)家法，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你。來人，上家法！”

    整個院子里的人全都聽見了。

    婆子們你看我我看你，礙于璉二爺兒的威嚴(yán)，都不敢亂動。還是在賈赦再三的恐嚇下，才去取了長凳和木杖過來。

    賈璉則靜靜地看著賈赦擺弄好這一切。

    賈赦手抓木棍，厲聲呵斥賈璉躺在長凳上。

    賈璉打量了下，“這棍棒夠粗的，幾杖下去，非得養(yǎng)個十天半月才能好?！?/br>
    賈赦：“那是自然，不然你以為家法是鬧著玩的？”

    “躺在床上休息幾日倒無所謂，只是過幾天四皇子便要見我，到時我該如何去見他，不然父親代我去？”賈璉淡然地陳述完畢，便泰然的坐在長凳上，看賈赦。

    賈赦恍惚了下，接著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樣，他連忙拉住賈璉質(zhì)問：“你說什么，你見過四皇子？你是不是唬你老子呢！？”

    “見過，就在平原侯府，不信您可以去問平原侯那里打聽?！辟Z璉道。

    賈赦這回信了，萬分欣喜的抓著兒子的胳膊，“他找你什么事兒，你們都說了什么？”

    賈璉將經(jīng)過略微夸張地描述給賈赦。其實(shí)有些東西只在意會之中，但對于賈赦來說，還是直白的說明比較好。

    賈赦激動地一把丟了木樁，拍拍賈璉的肩膀，自夸道：“不愧是我的好兒子，很好，很好！這回咱們大房長臉了，我非要跟老太太好好說說去?！?/br>
    “讓她知道倒是可以，但此事切忌張揚(yáng)，還請您提醒她老人家暫且不要到處說，對二房也不行?！辟Z璉轉(zhuǎn)即令豐兒捧來一疊書，“這是最近新出的話本，老爺去了不如順便給她老人家講個故事，數(shù)月不講了，她必定喜歡得緊；到時候您再說我的事兒，老太太肯定更加歡喜?！?/br>
    賈赦想想也是，叫人拿上書，走了幾步又問轉(zhuǎn)頭賈璉：“你不隨我去？”

    “這種事兒當(dāng)然是從您口中說出來的效果最好，我跑去自夸反而討嫌?！?/br>
    賈赦覺得有理，樂呵呵地走了。

    賈璉派人去給揚(yáng)州送信后，略微在院中站了站，順便瞧了兩眼牡丹苗。他走到靠近院墻的地方，聽見了清淺的哭聲，聽著是兩個丫鬟在偷偷議論邢夫人克扣錢財?shù)氖聝?，連下人們過年的錢都要扣下三分。

    賈璉讓人帶上幾樣?xùn)|西，立刻去見邢夫人。

    邢夫人命人上好茶給賈璉，略微問了問揚(yáng)州的事兒，便跟賈璉嘮叨起自家事兒。講起她那個不爭氣的大哥大嫂，又說到了她的侄女邢岫煙。

    “自個兒的姑娘竟不養(yǎng)了，送到我這里來，我連自己都糊弄不上呢，哪得工夫管她去！還有，琮兒這幾月沒了你的管束，加上過年了，玩得不知東南西北，又混得跟個泥猴兒似得?！?/br>
    賈璉剛回來還沒多久，還沒來得及過問賈琮的事兒，不過想想昨天他給自己見禮的時候，的確是面露怯色，似有什么難言之隱。

    “我臨走前，給他和環(huán)弟請了個挺好的西席，這倆孩子怎么都不去學(xué)習(xí)了？”

    邢夫人提起這事兒就來氣，撂下茶碗道：“別提了，你請那個西席叫你二嬸子瞧上了，他覺得好，便和老太太說了去，賞給寶玉了。又說嫡庶有別，不能一同上課，說是等過了年再給咱們找一個來，可而今都快四月份了，也沒見個人影來。”

    “呵，”賈璉譏諷的輕笑，“我聽說他去了學(xué)堂讀書，又何必再請西席？”

    “我也這么說，可你二嬸說了，寶玉年紀(jì)小，容易害病，冬天出門一旦凍著了就不好了，再者說老太太有時候想他也不方便見，便讓寶玉喜歡的時候就去學(xué)堂，不喜歡的時候就留在家學(xué)。那日你回來，提起上學(xué)的事兒，竟沒人提這茬，想想我便氣?！毙戏蛉藲鈶嵉馈?/br>
    “我知道了?！辟Z璉沉下臉色來，細(xì)琢磨了會兒，轉(zhuǎn)而道，“二太太別的不會，最會收攏人心，連下人們都時?？滟潯Ｋ杂械臅r候她一說話，幫腔的人多，便容易事成，這便是折小利來大利的道理。而大房這邊卻截然相反，我才回來幾日便聽到些傳聞了。”

    邢夫人臉色大變：“你什么意思？”

    賈璉：“老太太喜歡端正大方的媳婦兒，眼看二太太要再次得了人心，您豈能坐視不理，任由這管家權(quán)被人奪了去？”

    “老太太要收管家權(quán)？”邢夫人大驚，雙手放在胸口，一臉惶恐的表情。

    “太太還是在管家上盡些心思，對孩子和下人們都好些。還有您那侄女，到底是您的血脈親戚，您養(yǎng)大了她，再把她嫁出去，她自然會當(dāng)您是半個娘親，將來對您感恩孝敬。何必像現(xiàn)在這樣，四處克扣，落得個被萬人恨，墻倒眾人推的下場?！?/br>
    賈璉話說得挺狠，但對于邢夫人這樣的膽小摳門的人，就得狠一些才能讓她長記性。

    邢夫人氣得嗑巴了，“你……你……”

    賈璉：“老爺那兒有美妾通房，對您肯定是不上心思。您再搜刮錢財，失了人心，試問您人老之后還有什么，不正是我說的是下場？”

    “孽子，你、你……”邢夫人氣得手發(fā)抖。

    “這些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沒說出口罷了。今天我敢說，也是真關(guān)心您，同時也敢給您一個承諾，只要您好好地盡您大太太的職責(zé)，將來我這里該孝敬您的一樣不落?！?/br>
    賈璉話音落了，便讓豐兒捧一匣子上來。打開后，里面放著各類金銀富貴物件，一見就是好東西。邢夫人看得眼睛都亮了，原本的怒氣消了大半，連嘴角都不自覺的浮現(xiàn)出笑意。

    “太太考慮清楚。”賈璉提醒道。

    邢夫人作為繼室，無兒無女，娘家也靠不上，沒安全感正?！，F(xiàn)在賈璉要給她這個安全感，但若這次邢夫人再不爭氣，賈璉以后肯定不會多管閑事，由著她自生自滅去。

    “太太，機(jī)會只有一次，您別耍人玩兒就好?！辟Z璉用口氣很鄭重地警告邢夫人。他可不是神，沒那么多心思去cao心別人的事。

    邢夫人惱恨地瞪賈璉一眼，很不喜賈璉的毒話，奈何他說的就是事實(shí)。邢夫人終究點(diǎn)頭應(yīng)下了。

    賈璉出了門，便有倆小廝匆匆忙忙的撲到他跟前。

    一個是賈母派來的，要賈璉立刻去見她。這個好猜，定然是賈赦把四皇子的事兒說了，引得賈母想見他。第二個則是王夫人派來的，也要賈璉立刻去見她。賈璉算算日子，離稻子播種六七天了，王夫人應(yīng)該是得知稻子沒發(fā)芽想找他算賬。

    興兒為難地問賈璉：“爺，您去哪一處？”

    第23章 打臉王夫人

    “這還用問么，必然是先緊著老太太來?！辟Z璉揚(yáng)起唇角，完全不理會王夫人派來的小廝，麻利地跟著賈母的人走了。

    王夫人的小廝站在原地尷尬了半晌，自覺沒臉，咬著牙回去，添油加醋的跟王夫人描述璉二爺囂張態(tài)度。

    王夫人更氣，當(dāng)即就起身去賈母處，找賈璉算賬。而今她不管家，賈璉越發(fā)不把她看在眼里，還敢耍自己！他算什么東西，一個沒資格說話的小輩而已，非得好好教訓(xùn)他不可！

    王夫人進(jìn)了賈母的花廳，聽見有笑聲，她立刻改換成略微和氣的面容，上前給賈母請安。

    賈母：“老二媳婦兒啊，你來的正好，我正有一件——”

    “老祖宗！”賈璉微微輕喚了一聲賈母，意在提醒她記得保密。

    賈母大笑到一半，愣了愣，轉(zhuǎn)而改換成微笑。

    “母親，您要說什么？”王夫人試探問。

    賈母笑著看眼賈璉，轉(zhuǎn)而敷衍王氏道：“我是要跟你說，老太妃送來兩盒貢茶，我自個兒喝不完，回頭你取一件回去?！?/br>
    “多謝母親?！蓖醴蛉税抵袙吡艘谎圪Z赦賈璉父子，臉上揚(yáng)起一抹得意。老太太獨(dú)獨(dú)賞了她，沒賞別人，可見自己在老太太的心里是特別的重要。

    王夫人猛然瞧見賈璉一副氣定神閑的姿態(tài)，心里就特恨。裝得人模狗樣的跑來巴結(jié)老太太，就想討好差事？做夢！等一會子她把事兒說了，倒要看看這小子還有什么膽子笑！

    王夫人心里剛琢磨完，就見賈璉的目光大大方方的掃過來，還上揚(yáng)起嘴角，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兒。

    王夫人氣得直咬牙，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這小子。

    賈母察覺出王氏臉色不對，問她可有事。

    王夫人攥著手里的佛珠，咬牙假笑道：“媳婦兒是來跟您請罪的，晚些時候恐怕不能來這邊請安了，莊子里的幾個管事要來這邊商議春種的事兒?！?/br>
    賈璉聞言佩服地笑起來，這位王夫人可真有心思，想找他算賬不直接來，竟然要借著賈母的嘴間接說出來。不愧是深宅大院的女人，有些心機(jī)。

    賈璉就安靜的勾著嘴角等著，倒想看看王婦人能說出什么花兒來。

    賈母聞言后果然覺得奇怪，問王夫人：“這春種不是剛完事兒么，怎么又要種？”

    王夫人默默垂首，用帕子擦拭眼角，什么都沒說。

    賈母見狀就更好奇更要問了，喚王夫人到跟前來，拉著她的手：“好兒媳，你這到底是怎么的了？你一聲不吭的，我心里反而更放不下。快說，別叫我老婆子替你擔(dān)心?！?/br>
    “母親別急，媳婦兒這就說?！蓖醴蛉宋⑽?cè)首看眼賈璉，轉(zhuǎn)而對賈母哭訴道，“去年秋天，媳婦兒見璉兒莊子收成好，便順口在信里和meimei說了。可巧meimei的大兒子當(dāng)時在揚(yáng)州游玩，聽說璉兒在揚(yáng)州收種子的事兒，便想著他自己也能出息一回，得母親夸贊，就叫人去璉兒那買了些種子回來。都是一家子，沾點(diǎn)光不是好事兒么！剛巧meimei念著我，種子有多余的，就捎了些與我。今春我便將這些種子種下來，還想著若是漲勢好，必要好好犒賞璉兒一通。怎料這七八天過去了，愣是一顆芽兒都沒發(fā)。莊子上的人說了，就算是陳年的種子也不會如此。他們把那些沒發(fā)芽的種子挖出來，嘗了嘗，發(fā)現(xiàn)——”

    賈母見王夫人說到關(guān)鍵就停下來，急急地問：“什么可能？”

    “種子是煮過的，全都是熟的！”王夫人作哽噎狀，但聲音卻很高亢。

    賈母恍惚了下，轉(zhuǎn)而驚詫地看賈璉。

    賈赦原本一臉堆笑，聞言也傻了，轉(zhuǎn)頭一臉震驚的看著兒子。璉兒這么有出息了？敢算計他二嬸！不過這下被老太太知道了，非得扒他一層皮去。

    “璉兒，你怎么能對自家人做出這樣子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