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重生之悅君歌、薄唇的Mentor、紅樓之農業(yè)大亨、幸存者(法醫(yī)秦明系列5)、穿越未來之幸福生活、醉死夢笙、千金羅剎女、黑萌影帝妙探妻、豪門隱婚之葉少難防、渣攻就不能純愛了
一種無端煩躁的情緒開始籠罩在他的心頭,明明之前他很少過這種情緒,但是事關除夕,他難免亂了心神,他手握著畫卷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開始發(fā)白,再一想到之前除夕一直口口聲聲同自己說對這幅畫的來路全不知情,他心底竟有了幾分自己也說不清楚的冷意。 “除夕——除夕——” 接連叫了兩聲除夕的名字,可是年歷中卻始終沒有任何回應,蕭南燭知道如無意外按照平時這種情況除夕肯定會很快的出來見自己,可是今天顯然這位歷師并不在家中,而這么一細想,蕭南燭便立馬又一次開口喚道, “寒食——” 猛然間抬高聲調,蕭南燭知道年歷中的其他神明們一旦聽到自己的召喚也一定會立馬出來,而果不其然,他話音落下之后,一身玄色衣裳的白發(fā)歷神就出現了他的面前,似乎是之前并沒有想到蕭南燭會忽然叫自己出來,寒食明顯有些匆忙,等一看見蕭南燭神色不明的望著自己,寒食先是一愣心里陡然間有了絲不祥的預感。 “除夕去哪兒了?” 蕭南燭的語氣明顯不太對勁,寒食聞言一愣倒是有些猶豫該不該將自己所知道的告知給蕭南燭,畢竟除夕有言在先,他現在這么同蕭南燭說了也不大好,可是看自家歷師顯然一副心情不大好的樣子,寒食猶豫了一下才沉聲開口道, “前日夜里我同他去了濱江路,那里自蛇母之后不知怎的又孕育出了什么新的妖物,似是忽然冒出來的什么東西,我們也不知它是什么,除夕去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但一碰上那黑色的污水就立馬染了邪祟,變得有些異?!@些天他讓我們不要同歷師你說,說自己會去弄個明白,所以……” “他現在身上又染了邪祟?” 聲音都不自覺沉了幾分,蕭南燭原本還想著畫卷里的事,現在耳朵里卻只聽見去了這一件事,寒食似乎是想到了除夕之前沖自己說的蕭南燭極不喜他這般的話,所以也不想兩人產生什么誤會,便抿了抿唇便趕忙解釋道, “當時除夕及時制住那邪祟,所以并沒有弄出大亂子,他這毛病一直都有,這次想來也不會有什么大事……” 話說到一半,寒食就不再說下去了,因為他明顯感覺到蕭南燭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他有些不明白面前的男人為什么會忽然發(fā)這么的火,而很快蕭南燭便猛然間沉聲沖掛在一邊墻上的年歷大喊道, “阿年!出來!” …… 夜色如水,隔著朦朧的霧氣,紅衣的除夕正站在一片黑暗之中。 他的身旁沒有阿年,也沒有任何人,可是劇烈的痛楚還是自心肺間不斷地涌上,攪得他心口一陣陣的煎熬。 偏偏這種痛苦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治愈,盡管這種痛苦曾經糾纏他上千年可是他還是感覺到了刻骨的痛,而唯一曾經能夠除夕帶來短暫安慰的人,此刻除夕卻不能見他。 “歷師……” 嘴里無意識地念了念這個名字,一直低著頭的除夕意外的覺得一直泛著苦的唇舌間忽然滋生了些難以言喻的甜蜜,這讓他莫名的有些想牽起唇角小聲地勾起一個微笑,可是很快當他再抬起頭的時候,一張陰森扭曲卻極致艷麗的臉便出現在了夜色里。 “出來。” 陰冷的語調比平時除夕不茍言笑的時候還要可怖些,他就這么獨自站在這高聳的鋼架大橋上盯著底下黑乎乎的江水,顯然并不在乎有任何會傷害到他的東西,這也是為什么同樣身為歷神,寒食清明乃至很多歷神都不敢冒犯抑或是違抗除夕意思的原因,而當此刻,當據說身染邪祟所以顯然與平時不大一樣的除夕獨自來到這個再一次勾起他噩夢的江邊時,他終于回想起那一晚當他和寒食來到這里查看情況時,他所看到的那些像幻覺又好似不是幻覺的東西。 “你終于愿意來見我了嗎?背著所有人,你怕別人知道你的秘密對不對……” 濃稠的黑霧中,原本早已恢復平靜的濱江若隱若現,除夕表情陰冷地看著那些涌動的江水,卻無法分辨出這究竟是什么,這是他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所以難免有些戒備和不耐,而很快那大片黑臭的污水卻像是忽然成了一面能折射出東西的鏡子,將一些奇異的,連除夕自己都快忘記了的畫面映射了出來。 “他們都怪我,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對不對……” 嫣紅化作清晰可見的血淚,身形瘦削的紅衣少年雙眼通紅,眼尾似是被雨水沾濕的艷色花瓣,他努力地將自己冰冷的軀殼抱緊,似是想讓他別再繼續(xù)說下去,可是最終他卻只是不住的顫抖的笑了起來,而在將手掌扭曲的握緊后,臉色慘白如紙的紅衣少年這才咧開了森白帶著鮮血的滿口牙齒笑了起來。 “我的名字叫夕,軒轅氏口口聲聲要除夕滅魔,除的是害人的夕,滅的是害人的魔,那我就屠了他整個華夏,讓他再沒有機會除我……可好?” 第80章 除夕 除夕相傳是在黃帝歸天后而生,自他誕生后,黃歷之中的諸多歷神才得以出生,因為從年齡上來說他最為年長,所以大多數的歷神在面對除夕時,往往都要尊稱其一句除夕君。 這位生來得天獨厚的歷神的具體來歷,除了他自己誰都無從知曉,炎黃二族在黃帝歸天后便逐漸于其他氏族融合血脈,之后又有彭祖乃至許多華夏族子民將黃歷之術法發(fā)揚光大,而無論歲月時光如何變遷,當年關將至,爆竹聲響起,每一個出生于炎黃大陸上的中國人都知曉大年三十,謂之除夕。 關于除夕的典故,那自然是家喻戶曉,從老人到孩子,誰都知道那是因為除夕夜有個怪物叫年獸會從山上,至此才延伸了許多有關除夕夜的典故,可是對除夕君自己而言,在數千年的歲月里,他其實一直比誰都清楚,那些一直強加在他身上的由來典故并不是真的,而有關他真正的身世,或許正如那一灘污水中不停翻滾著的血腥畫面那般,真真切切。 “你這個妖魔!殺!殺!你與那些妖族的邪祟一樣!是害人的!” 刺目的火光在眼前不斷的閃爍著,遍體鱗傷的少年不知所措地站在村莊的門口,可是每個人看見他的神情都是厭惡而恐懼的,他并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但是那些氏族里的巫師們已經令所有族人都在窗戶和門前都貼上鮮紅色的符咒,因為所有人都清楚他生來畏懼這些紅色,所以這顯然是最有效的抵御他這個妖魔不讓他靠近村莊的方法,而伴著那些可怕的咒罵聲,少年只聽到有個聲音聽來分外熟悉的男人在高處用一種冷漠的語調道, “夕,你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嗎?” “我不知道……可他們都怪我……他們都在怪我……” “因為你犯了錯?!?/br> “我犯了什么錯!!我有什么錯??!我沒有??!我什么錯都沒有?。?!” 歇斯底里地大喊著,還未長大的年幼神明滿腹委屈,滿心仇恨,因為這個世上曾經屬于他的東西都沒有了,而偏偏他現在只是想把屬于自己的東西要回來,就有人要責怪他貪婪與丑陋。這滋生了他心底更多的邪念,讓他在面對那些異族的招攬時義無反顧地選擇了背叛,而當他背對著身后萬千生靈選擇與那些邪祟為伍時,他就注定了要被公正而冷漠的軒轅氏親手殺死。 烈火焚燒了他的神魂,他曾經最害怕紅色,軒轅氏就要用牛血染成艷紅色的麻布裹住他的尸體懲罰他,被燒死的時候他一直在害怕的尖叫咒罵著,可是軒轅氏卻始終沒有停手,這個人族的首領在從前對他有多么溫柔,如今就有多么殘忍,而當他終于死亡的那一刻,夕終于獲得了解脫,可很快,他便知道像他這樣的神明是不會有真正死亡的。 他失去了身前所有的記憶,重新成為了一個新生的歷神,零散的灰燼從他的身上落下來時,他就活了,再次創(chuàng)造出他的并非是軒轅氏本人,因為就在他死后軒轅氏不久便也乘龍飛天,華夏族失去了他們的黃帝,愈發(fā)對間接造成這一切的歷神恨之入骨,而在面對著對過去全無記憶的年幼歷神,重新迎接他的卻并非是曾經善良可親的華夏子民,更甚至這些滿懷著惡意和仇恨的族人給了他最鮮紅不過的朱紅色衣裳,還給他起了個帶著特殊意義名字叫做除夕,而對此一無所知的除夕在接受下這些屬于自己的一切后,竟就這樣無知無覺地度過了那么多年。 可是欺騙終究是欺騙,就算是那些最早對他懷揣著惡意的華夏族人漸漸逝去,除夕還是始終覺得心底有些異樣,他覺得自己并沒有那么喜歡紅色,但是似乎所有人都以為他喜歡,而就在有天,當他在那個濕冷的山洞中救出那個同樣畏懼著紅色的年獸時,他卻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東西。 他并不喜歡紅色,就如同阿年一樣,那那些山下的族人們用紅紙貼在門窗上,究竟是為了趕走兇惡的阿年,還是其他什么東西呢? 沒有人能給他答案,陷入這種疑問中的除夕也變得沒有從前那般隨和溫柔,他覺得自己陷入了一種無端的困擾之中,而直到有一天,他發(fā)現自己并沒有那么容易抵御邪祟。 新生的歷神越來越多,只有他,在面對邪祟時會表現出異常,其他的歷神們信任他,敬重他,將他當做黃歷中最了不起的神明,可是除夕的心里卻覺得越來越壓抑,而就在他被這種可怕的焦慮籠罩,幾千年都沉浸于自我折磨中無法自拔時,有天老黃歷又迎來了一位新的主人。 溫柔又強勢的男人和過去許多年出現的人類都不太一樣,除夕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便覺得心底的有個缺失的空洞開始填補起來了,因為蕭南燭給予他的這點溫柔讓他忘記了自己心底始終的那些疑問,他變得越來越愿意接受自己的身份,可是就在他真的以為自己就是除夕時,那種壓抑在他心底的可怕的邪惡又開始涌動了起來,而這恰恰也是蕭南燭最厭惡不過的。 “除夕,哈哈哈,除夕,軒轅氏殺了你又給了新生的你這樣一個名字,他是在告誡你啊我可憐的神君,只要你敢背叛他,只要你不再愿意做那本囚禁你自由的黃歷的走狗,你的命運就只有被他除去……夕,你難道都忘了自己的典故由來了嗎?你根本就不是因為那可笑而愚蠢的兇獸才誕生的啊,你是夕,是大地上的第一位人神,是可惡的軒轅氏殺死了你,這些難道你都忘記了嗎……那些卑劣的謊言,騙了你那么久,我如此善意地將這些全部告訴你,你難道不感謝我嗎?我們才是真正的朋友,你是天生的邪魔,你應該和我們這些邪祟在一起……” 刺耳的聲音不斷地在耳邊作響著,除夕冷冷地看著這隱藏于江水之中的怪物,只覺得胸中一陣陣的怒火不斷涌起,他艷紅色衣袖中的手用力的握緊,腦海里卻無法克制住那些不斷快速閃過的畫面,那是印刻在他骨子里的記憶,是神魂沒有被完全毀滅的碎片,更多的是對自己千年間完全被隱瞞欺騙的悲哀和憤怒,而還沒等那江水中的怪物再將這些話說完,自天際落下的一道金紅色天罡之火便打在了江面上,立時發(fā)出了一陣焦糊惡臭的味道。 “哪里來的下賤東西……憑你也配?!?/br> 這般說著陰森森的咧開嘴角,紅衣男人冷笑著用手指撩開滑落在自己額上的金紅色穗子,艷紅色的眼尾如花朵般綻開,在夜色之中竟如一個真正的邪祟般令人恐懼,他的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一絲平日里除夕那般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具有侵略性的邪惡,這種可怕的轉變幾乎就發(fā)生在一瞬間,而被他重傷之下的江底怪物先是發(fā)出一陣痛苦的嗚咽,在怨毒而恐懼地干笑了幾聲之后,它又一次帶著煽動性的口氣開口道, “我就說,你一定是夕,那天你和寒食節(jié)過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一定是你……那條軟弱的母蛇根本不可能幫我成大事,只有你啊……” 這般說著,黑色的江水開始不斷地岸上拍打,那飛濺起來的污濁猶如實物一般爬上岸邊之后先是惡心地挪動到除夕的身前,接著伴著一陣令人牙酸的骨骼重組聲,一個一身黑衣有著人類面容的丑陋男人便湊到了除夕的腳邊,而幾乎就在他顯出形態(tài)的那一刻,神情散漫陰冷的紅衣男人已經狠狠踩住了他的腦袋,接著打量了他幾眼似是輕蔑一般地開口道, “你是一只八苦?” 腳下的丑陋邪祟掙扎般的瞪著夕,通紅的眼睛里是瘋狂惡心的欲望與仇恨,他的臉上遍布著各種各樣的扭曲痛苦的表情,而一看到這張寫滿了人間喜怒哀樂的臉之后,除夕當下就陰冷的笑了起來。 “生老病死愛別離求不得怨長久呀……你這種東西居然還活在世上?” “你都還活著,我為什么就不能活著……別忘了,您可比我壞多了?!?/br> 古怪的笑容讓發(fā)紫的臉皮不斷地抽搐著,八苦被除夕踩在腳底下只覺得這幅軀殼隨時都要被這個嗜血的瘋子踩碎了,而似乎是終于欣賞夠了這渺小的邪祟始終這幅狼狽的樣子,有著除夕面容的古老邪祟先是用舌尖舔了舔自己殷紅的唇角接著涼涼地笑了起來。 “你說得對,我都還活在這世上,你當然也可以……不過八苦,你似乎忘了,我想做什么從來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我……至于你的那些齷齪又不入流的小心思……” 這般說著,神情間光華流轉,名叫做夕的紅衣男人緩緩蹲下身,紅色的衣袍角沾染上了地上的污濁,他的神色間似乎是在思考著什么東西,八苦一時間竟不敢吭聲,只能心驚膽戰(zhàn)地等著這瘋子一般的邪魔先開口說話,而就在他以為夕不會再開口時,紅衣男人先是用手指尖點了點自己的眉心,臉上卻也浮現出一種極端惡意邪肆的笑意。 “那個歷師,很有趣,他喜歡我,我也很喜歡他,我讓他聽我的話,他一定會聽我的……你說對不對?” 這般喃喃自語著,紅衣男人卻并不是在同腳下的八苦說話,他只是用一種像是在自言自語的口氣說完這句話,接著臉上的表情也有了片刻的扭曲和掙扎,可是很快內心的邪念到底壓過了其他東西,只見他綻開一個極為干凈,仿佛帶著十二分羞澀與勉強的笑,接著壓低著聲音道, “我讓他帶我去華夏族的居住地你說好不好,等我到了那里,再將那些骨子里淌著軒轅氏血脈的后人向豬狗一樣殺死之后,我就可以自由了……” ——“除夕啊除夕,你說好不好?” 第81章 除夕 這一天,一直到深夜,除夕都沒有回來。 蕭南燭隱約地覺得心底有種強烈的不安,而身畔的年獸的異常也讓他愈發(fā)地堅定了這種想法,畢竟除夕一直以來都同年獸朝夕相處,可是今天自打入夜之后年獸便始終顫抖地趴伏在蕭南燭的腳邊發(fā)出壓抑的嗚咽聲,而當蕭南燭用手掌撫弄了下他的鬃毛后,被無端的痛苦折磨著的兇獸微弱地哀鳴了一聲,半響那雙金紅色的眼睛卻是沖蕭南燭落下兩滴淚來。 “阿年,除夕在哪兒?” 聲音不自覺地帶著些急促,蕭南燭用定字訣攝取自己的心神試圖找出除夕的所在,可是卻始終一無所獲,在整個市里找了一圈沒結果后,他甚至開始惱火起自己前幾日為什么沒有更加留心些除夕的變化,更對他這種什么都不告訴自己的莽撞而感到氣悶,而一想到那除夕滅魔圖中所暗示的含義,蕭南燭便覺得心頭一陣陣的發(fā)冷。 他不愿去猜疑他所在乎的人,畢竟從彼此相識開始時,除夕對他一直是那般的順從而溫順。那種堅硬外殼下的柔軟一直讓蕭南燭不忍心去傷害他,所以才會生出那么多他本不愿有的情誼來,寒食說除夕是害怕自己厭惡他滿身臟污的樣子所以才不愿告訴他濱江發(fā)生的事,要是之前,蕭南燭說不定真就信了。 可是除夕滅魔圖畫上的那一幕幕,仿佛讓蕭南燭忽然意識到自己或許還是沒那么了解這個歷神,而一想到自己的信任和交托背后全部是欺騙和謊言,就連蕭南燭自己都不確定,他會對那個口口聲聲愛著自己的神明做出怎樣的事來。 這般想著,神色都變得有些復雜,騎著年獸一路從云霄中穿行而過的蕭南燭抬腳落在濱江路的大橋上,半響卻是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在他的呼吸間一閃而過,幾乎是下意識地便抬起頭,他只看見不遠處有個紅衣烏發(fā)的身影狼狽地半跪在地上,眼看就要被黑色的江水淹沒,而幾乎就在同時,心中一沉的蕭南燭已經捏著一張黃色的歷紙施展開一個開字訣破風出現在了紅衣男人的身前。 黑色污濁把紅色的衣袍角染得臟臭難聞,男人濕漉漉的長發(fā)披散在肩上,想來已經跪在這里很久很久了,蕭南燭伴著金光出現的時候他的臉上煞白的一片,黑魆魆的眼睛直直地落在江水中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不顧那污濁落在人類的皮膚上的灼傷感,蕭南燭臉色難看的一把將紅衣男人緊緊擁在懷里,接著便將他從污水中一把拖了上來,跌跌撞撞地從這滿是人間惡念的江水中大步走了出來。 上來的時候,江水里不斷掙扎出人手似的東西想要拖出蕭南燭,蕭南燭神色泠然地往回一看,他身上充裕的福澤之氣便猶如一道天罡正氣般劃開了一道水路。不過有些飛濺起來的邪祟還是因此近了蕭南燭的身,而透過那些落在他眼睛里的污水,蕭南燭忽然覺得自己好似看到了什么他分外眼熟的場景。 被烈火燒死的少年,那些刺耳絕望的咒罵快速地從自己眼前閃過,沒等蕭南燭反應過來,一陣焦急的狗叫聲便從岸上傳了過來。 “汪!汪!” 年獸在岸上一陣大叫,險些被左右了心神的蕭南燭背著渾身濕透的除夕走上岸,臉色慘白的男人便將臉頰順勢埋在他的脖子里。蕭南燭感覺到他在一陣陣的發(fā)抖,但是他卻也什么都沒有開口去問,而一直到兩人都已經回到了干凈的岸邊,那些仿佛沾染著人間最骯臟的欲念的江水終于離他們很遠很遠了,蕭南燭才將除夕小心地放下來準備處理他的傷口,可是還沒等他用手掌去擦拭除夕臟污的臉頰,他便感覺到一絲可怕的力道惡狠狠的勒住了他的脖子,接著躲閃不及的蕭南燭便被摁在了紅衣男人的身下。 柔軟的黑發(fā)垂落在蕭南燭的眼睛上,他的手腳都被除夕壓制住了,如今自然是動彈不得,剛剛那一瞬間他本可以毫無顧忌地反擊,將這個此刻正用一種古怪眼神盯著自己的邪惡神明生生撕裂,可是臨要出手,蕭南燭卻還是硬生生停下了自己的動作,只將除夕的長發(fā)拽的拖開點,半是惱怒的回了一句。 “看清楚我到底是誰!” 這一句話仿佛帶著些魔力似的,除夕原本兇神惡煞的表情一下就收斂了起來,他的眼圈周圍紅的仿佛要淌出血來了,慘白的面頰看上去就像是失去了全部的血色,而就在蕭南燭稍微等待了幾秒后,看上去似乎又一次被邪祟所控制的歷神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點他所熟悉的表情。 “歷師……” 無端的顯得有些脆弱的神情,除夕的聲音低啞的可怕,卻剛好能勾起蕭南燭心底最深處的憐惜之情,光是聽到除夕這么沖自己說話,蕭南燭便覺得今晚一切發(fā)生的事情自己都暫時不想去計較了,而半響他才在心底發(fā)出挫敗的一聲嘆息,只將自己溫熱的額頭抵住除夕,接著閉上眼睛輕輕道, “不想解釋就什么也別說,等你想說了再告訴我,跟我回去,聽見了沒有?!?/br> 蕭南燭的話聽上去溫柔地不可思議,甚至帶上了些本不該存在于他身上的感情用事,他的眼里心里都仿佛被自己深愛著的神明所充斥,完全選擇性的避開了本該和除夕好好追究的那些問題和疑點,而在難得溫順的擁住蕭南燭,任由著他將自己攬在懷中的紅衣歷神也是將臉頰埋在了男人的心口,半響卻是在一片黑暗中緩緩勾起了一個陰沉沉的笑。 【你平時就是用這招勾引他的嗎?】 輕蔑嘲諷的聲音無可避免的傳到了此時被困在深處的那個存在的耳朵里,察覺到了那種憤怒和傷心,此刻正占據著這具身體的靈魂卻是不動神色的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如今這種模仿的行為讓身體內的那個家伙很是不安,而惡劣如夕這般的性格自然不會僅僅只是這樣就不去繼續(xù)了。 【他可什么都沒有發(fā)現,是不是很傷心?】 心底先是一陣幾乎抹殺人全部希望的苦澀,半響之后卻是再沒有任何多余的情緒傳來,完整占據這副軀殼的邪惡神明當下彎起眉眼,而在看上去對自己的狀態(tài)全無所知的蕭南燭的縱容下,這一晚回到家中,他甚至連一句過多的解釋都沒有,就享受了這個男人本該對另一個人的關懷。 “你又不回年歷里去了嗎?” 半靠在床頭的蕭南燭低著頭在翻看自己手上的歷書,紅衣男人枕在他的腿上,半響卻是抬起眼眸回了句不想回去,見狀的蕭南燭先是一愣,在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眸后卻是用手掌無奈的揉了揉除夕的長發(fā)。 “寒食都和我說了怎么回事,說了那么多次了,你還是一句都聽不進去……打從我接受你的那天起,你的一切我都接受了,有任何事都不要瞞著我……” 這話聽上去真是有些讓人感動了,性格沉悶又不懂情趣的歷神自然是不會給什么直接回答的,躺著的男人只需要做出一副聽見了的樣子就可以了,然而在心底,此刻這具身體的占據著卻是不無嘲諷的在思索著什么。 說起來他和除夕本就是同源的,只是因為當初夕的軀殼神魂都被破壞了,所以才有了除夕和他這樣的存在。那些華夏族的人在原有的基礎上再造了除夕,是因為夕當初被燒毀的灰燼當時無法完全除盡,他們也怕之前夕背叛的劫難再次發(fā)生,所以就只能將那些歷紙的灰燼分作兩半,一半用來創(chuàng)造了全然善良簡單但是骨子里留著對惡意極度敏感的除夕,一半用來繪制了那幅被當作鎮(zhèn)族神物的除夕滅魔圖。 這副除夕滅魔圖一直被華夏族看管著,說是神物實際上卻是害怕那被鎮(zhèn)壓在紙上的半數全然惡毒的靈魂跑出去,可是清朝末年的那次朝廷上供讓這副畫被迫被送到了皇室,之后就被一直埋藏在了地底,而蕭南燭在地宮的那次巧合,卻是將暗含著殺機的這幅畫給重新帶回了人間。 畫里的那份屬于夕的惡意默默的等待著機會,等待著和自己擁有同樣原魂的家伙掉以輕心,而很快的,這個因為有了人類感情就開始瞻前顧后的家伙就真的讓他找到了機會,而伴隨著這個天賜的好機會,他先是制造了一段虛假的回憶讓原本強大的除夕暫時性的分心,接著便利用除夕在八苦面前那一瞬間的錯愕和茫然,徹底的占據了他的身體。 【你便是夕,他們殺了你,你什么都忘了嗎?】 夕死去前的記憶留在了他們兩個人的魂魄里,除夕自然也隱約能回憶起,可惜他完全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另一個存在于那幅畫中的存在,所以在面對蕭南燭幾次的追問下也無法給出自己回答,他完全不想隱瞞什么,只是自己也全然不知情,而畫里的那一半神魂卻是利用這一點,錯誤的引導了除夕,真真正正的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氣。 華夏族的人沒有給他制造軀殼,但幸好他除了一顆臟污的心之外和除夕一模一樣,所以輕輕松松地就接受了這個身體,暫時性虛弱的除夕被他惡狠狠地壓制在了身體深處,而除非他人主動發(fā)現,否則這一輩子都不會有人知道那個原本心性干凈的除夕已經被他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