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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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懷安畢竟鎮(zhèn)定一些,忙上前跪拜:“下官嘉定縣縣令許懷安,見過侯爺?!?/br> 溫紹卿上前一步,急忙攙起許懷安:“不可如此,不可如此,你是我兒的岳父,是我的親家?。 彼戳丝炊糯髩?,忽然面容一肅,整了整衣冠,倒身下拜:“杜兄,你救了我兒子的性命,是溫某人的恩人,請受我一拜!” 杜大壯忙扶住他,臉漲的通紅,語無倫次道:“別,別,你這拜我,我會折壽的” “欲報之德,昊天罔極。杜兄,養(yǎng)恩重于生恩,這一拜是應(yīng)該的!”溫紹卿執(zhí)意下拜,杜大壯只好也跪在地上,受了這一拜。 許懷安忙和杜石頭一起攙起二人,四人落座后,溫紹卿十分坦白的說起自己的事。 原來,十九年前,溫紹卿被抓入伍后,就和家人失去了聯(lián)絡(luò),妻子黎氏帶著兒子在家里守著,正可謂屋漏偏逢連夜雨,他們居住的小村子鬧了瘟疫,公婆病死,鄰里和親族逃的逃,死的死,黎氏萬般無奈,帶著兩個老家人和兒子離開了村子,想去娘家避一避,可黎氏家住的十分偏遠(yuǎn),在柳州府,他們一行人走了三個多月,還只走了一半路程,路過常德時恰逢暴亂,黎氏和兒子被暴民沖散了,從此就沒了音訊,黎氏被乳娘護(hù)著終于回了柳州,且病了半年,幾乎喪了性命。這十七年來,黎氏每年都派人四處查找兒子的下落,可一直都沒有任何音訊。 這次溫紹卿本是回京述職的,途徑蘇州,巧遇一個故人,那故人說他的兒子參加了本次武舉,邀請溫紹卿一起觀看,誰知,溫紹卿一眼就看見了杜石頭,許是父子天性,只一眼,他就知道這是他失散多年的兒子溫櫟恒。 許懷安聽了溫紹卿的講述,為難的看了一眼杜大壯,認(rèn)祖歸宗,這是杜石頭必然會選擇的路,可杜大壯這么多年就這一個兒子,這兒子歸了別人,他怎么辦? 雖說養(yǎng)恩重于生恩,可這得看是什么情況,杜石頭的親生父親是二品侯爵,鎮(zhèn)守一方的封疆大吏啊,養(yǎng)父不過是個有錢的平民而已,這恩再重,也不能攔著人家認(rèn)祖歸宗啊! 溫紹卿是久經(jīng)宦海之人,一見面就看出杜大壯是個性子粗疏的草莽漢子,跟他交往說話,都不用兜圈子,干脆就直白的說:“杜兄,我知道,恒兒這么多年多虧你的照顧,沒有你,恐怕這孩子早不在了,可我妻子想兒子想了快二十年了,我想怎么也應(yīng)該讓孩子見見他娘,至于認(rèn)祖歸宗,杜兄,我也是從軍多年的人,說話直,這兒子我就這么帶走了,那我就太對不住你了,我聽他說,他的妻室是你的外甥女,也是骨rou至親,我想將來他的長子就歸你杜家,是你杜家的嫡孫,承接杜家香火,次子承接我溫家香火,你看這樣行嗎?” 許懷安和杜大壯都是一驚,連杜石頭都愣住了。 杜大壯是個心思單純的人,剛得知兒子找到了生父,雖然有些不是滋味,可也沒想太多,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畢竟人家溫侯爺都大禮給自己拜了,想想,就算了,這個兒子畢竟還是得找到生身父母,自己也算積德行善了,卻不曾想,溫紹卿這么大度寬宏,居然愿意讓杜石頭的長子承接杜家香火,這實在是意外之喜,一時表情就有些茫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許懷安忙拉了他一把,笑道:“大哥,怎么喜歡的傻了不成?”杜大壯回過神來,大喜,笑道:“溫侯爺,太謝謝你了,這,這我是個大老粗,不知道怎么說,總之,我謝謝你,替我們家祖宗都謝謝你了” 溫紹卿大笑起來,杜石頭和許懷安也撐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不一會,許懷安引著溫紹卿進(jìn)了內(nèi)宅,介紹了妻子杜氏,和貞娘、龍姨娘。 貞娘按規(guī)矩給溫紹卿奉茶。 溫紹卿見貞娘嬌美清麗,氣質(zhì)嫻雅恬靜,暗暗感嘆,不意兒子居然有這般福分,想起當(dāng)年與妻子同求法華寺印空法師,法師道:“施主不用著急,你這兒子乃是福澤深厚之人,你們早晚會重逢的?!?/br> 看來印空法師所言非虛。 他從懷中摸出一塊翡翠玉牌給了貞娘:“這是皇后娘娘所賜,今日送給你,你與我兒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希望你們?nèi)蘸竽芤廊幌嗷シ龀?,興旺家業(yè)!” 貞娘忙恭敬的接過來,雙手捧著道:“父親訓(xùn)示,媳婦當(dāng)謹(jǐn)記,這玉牌是皇后娘娘所賜,媳婦乃是白身,皇家所賜,皆為上賜,不敢隨身攜帶,媳婦會將玉牌供奉于佛前 ,愿佛祖保佑皇后娘福壽安康!” 溫紹卿一愣,十分詫異,大金律法規(guī)定,凡無品級頭銜的平民百姓,若有御賜之物,需謹(jǐn)慎供奉。 他看了許懷安夫婦一眼,暗暗點頭,之前他已調(diào)查過許家,寒門出身,妻子杜氏是個村姑,曾經(jīng)當(dāng)街賣過饅頭包子,許懷安才學(xué)過人,連著考中了秀才、舉人和進(jìn)士,被放任來嘉定做了知縣,家世如此清貧,不曾想教出的女兒居然這般出色,識禮守制,知進(jìn)退。 這一晚,碧溪園內(nèi),燈火通明,每個仆從的臉上都洋溢著驕傲和喜悅,他們家的少爺居然是鎮(zhèn)南候的嫡子,鎮(zhèn)南候啊,大金赫赫威名名動天下的將領(lǐng),深受皇帝愛重的侯爵,傳說一般的人物,居然是少爺?shù)纳砀赣H,這是多么大的福分?多么深的緣法?即便身為這兒的仆從,也覺得面上有光。 這一晚,鎮(zhèn)南候爺溫紹卿被安置住在了淇水小筑,和杜大壯父子喝了一晚的酒,酒意有些深了,可難得的沒醉,軍中之人大多有著好酒量,他做在院中的石凳上,嗅著暮春時節(jié)彌漫交織的花香,心中從未有過的疏朗愜意,他自懷中摸出一副小巧的銀鐲子,低頭看了又看,那是溫櫟恒滿月時他親自給兒子帶在手上的,這些年來,他的妻妾們?yōu)樗铝硕鄠€子女,可他大多在軍中駐守,沒有一個是他親手抱過的,他記憶中唯一長存的*,來自那個他十七歲時親手抱過親過的兒子,軟軟的,香香的,小手伸出來只有他四分之一個巴掌大,攀在他膝蓋上,嘟著花瓣似的小嘴,不依不饒的纏著他,要他將他拋起再抱住。 他那時還年輕,兒子一聲“父親”,便覺得心都酥軟了許多,在簡陋的院子里認(rèn)真的一刀刀給他刻小巧的木劍,想象著兒子再大些,就要教他習(xí)武,將來培養(yǎng)他成才,給他娶美麗賢淑的妻子,看著他長大、成家立業(yè)深夜的露水打在他深棕色的披風(fēng)上,圓圓的,泅出一圈圓暈,仿佛干涸的血漬,透著風(fēng)塵具凈后的滄桑。 他終究錯過了兒子的成長,甚至不曾親眼看見他娶親,他在旁人的懷中長大,眉眼俊美,身材高大,那明朗豪烈的氣勢,很像年輕時的自己。 那一刻他心里有著說不出的滋味,驚喜、愧疚、心酸、滿足原來縱馬疆場,血色輝煌都比不上這一刻與兒子重逢帶給自己的滿足和喜悅。 “我終于找到恒兒了”他的聲音很輕,很沉,聽上去如同暮鼓晨鐘的沉郁,仿佛是自言自語,又仿佛是在對身后的護(hù)衛(wèi)說的,那護(hù)衛(wèi)卻似乎神情恍惚,很久才低下頭,苦澀的笑著:“恭喜侯爺” 溫紹卿因為心情激蕩,沒有留意到,他最忠直的護(hù)衛(wèi)那一瞬間的神思游離。 護(hù)衛(wèi)卻側(cè)過頭,有些出神的看著遠(yuǎn)處,深濃的夜色中有數(shù)只白鸛飛掠過荷塘,如同一道白色的掠影,劃過夜空,讓人悚然一驚。 ☆、240第九十一章 這一晚,許懷安和杜氏愁眉深鎖,相顧良久,杜氏嘆息了一聲:“相公,怎么辦?貞兒真的要跟著一起去京城嗎?我聽說京城中的高門大戶人家規(guī)矩很多的,咱們家貞兒能行嗎?”許懷安揉了揉眉心,也跟著嘆了一口氣:“不行能怎么辦?已經(jīng)嫁給了石頭,夫為妻綱,不去也得去啊!貞兒”他并不希望女兒攀上高枝,只希望女兒幸福就好,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女兒嫁得居然是侯爺?shù)墓舆@一晚,有人在感慨重逢的喜悅,有人在憂慮前途的荊棘,有人,在深濃的夜色中坐了很久杜石頭睡的很沉,身上還散發(fā)著淡淡的酒香,一只素白如玉的小手輕輕的拂過他的面頰,高高的眉骨,濃黑的眉毛,深深的眼眶,長長的濃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厚實紅潤的嘴唇,方方的下巴,中間還有一個小小的窩,皮膚不是時下流行的象牙白,是細(xì)膩的蜜色,看上去有些野性飛揚(yáng)的味道。 他,實在是個漂亮的男人。 貞娘安靜的望著他,沒有月光,屋內(nèi)一片黑暗,四處無聲,靜謐中只有草木葳蕤散發(fā)出的淡淡香氣,一室安靜,一室寂寞,她在這片沉寂中不知坐了多久,守著榻上錦被中那甜甜睡著的男子,聽著他泛著酒香的呼吸,清淺綿長。 她想起那年雪地里,他牽著她的小手,穩(wěn)穩(wěn)的走在風(fēng)雪中,她想起那夜月光里,他癡癡凝望她,顫抖著聲音問:“我可以抱抱你嗎?”她想起無數(shù)個夜晚的燈光下,她聲音清脆說著她的構(gòu)思,他在燈下拿著筆小心的勾畫著她理想中的妝盒,她想起每次賺到錢,他多么高興,興奮的買來她吃的杏仁酪,小小的一碗,他小心的捧著,生怕撒了江南春暮,溫暖潮濕,她卻在這一方濕暖中覺得身體逐漸冷卻,四肢的溫度一點點退卻,冰寒的感覺一點點蔓延周身,她的眼睛也在這寒意中一點點冰冷了下來,如果杜石頭看見此刻的妻子,一定不明白,那雙明媚溫柔的眸子何時染上了風(fēng)霜蒼寒之色,如閱盡人世滄桑的老人,充滿了洞悉命運(yùn)跌宕冷酷的蒼涼和悲憫。 她的唇角始終向上彎著,仿佛是在淺淺的笑著,可那笑,蕭瑟中帶著隱隱的嘲諷,仿佛在嘲笑著自己,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白轉(zhuǎn)千折,在自己以為可以完成自己的夢想,平靜安樂的終老時,命運(yùn)卻撕開溫情脈脈的面紗,露出猙獰的冷笑,告訴她,一切都是假象,你終將重新回到曾經(jīng)的深宅大院,在蠅營狗茍中掙扎,在勾心斗角中老去。 多么諷刺,多么殘忍? 命運(yùn)從來不肯成全她哪怕是卑微至小的愿望! 她側(cè)過頭,窗外開始下雨了,嚦嚦的小雨敲擊著窗欞,發(fā)出清脆的滴答,支開窗,窗外有昏黃的燈光,襯著如絲如霧的雨幕,帶著霧蒙蒙的光暈,一切都似籠在這煙雨之中,院中深翠淺碧,姹紫嫣紅,皆酥潤昏沉。 遠(yuǎn)遠(yuǎn)的有誰吹起了簫,嗚咽纏綿,哀婉入骨,她安靜的依窗聽著,看著燈下芭蕉上流光溢彩的雨珠來回滾動,那水珠中一個鵝黃裙衫的女子翩然走過,云鬢堆聳,釵環(huán)精致,風(fēng)姿高傲,臉上帶著世家女子的矜持和傲氣,身后有女子在竊竊私語:“她是誰???” “這你都不知道,這是翰林院大學(xué)士秦仕林的四女兒,秦素娥,是嫡出,自小就有才女的名頭” “哦,看上去就很傲氣啊,她梳著婦人的發(fā)髻,是嫁了人?” “嫁了,嫁了鎮(zhèn)南候溫家的長公子。” “是玉郎?” “不,不是,是溫侯爺發(fā)妻所出的嫡子,戰(zhàn)亂時丟了的,前兩年剛尋了回來的,去年的武榜眼就是他” 有人在合著簫聲清唱“千里西風(fēng)問雪寒,無人應(yīng)我憶江南。橋邊楊柳折煙雨,月下桃花夢遠(yuǎn)山。天易見,見君難。當(dāng)年收淚飲悲歡,金樽未盡芳菲冷,誰望歸人踏月還” 原來,所有的金風(fēng)玉露、歲月靜好都不過是這柔曼春風(fēng)瞬間吹開的芳菲,流光溢彩、曼麗芳濃后,終不過時節(jié)的更迭,歲月的老去,亂紅飛過,落英繽紛,終將盛開的是別人的盛夏流光。 原來,緣分的短長,不過是命運(yùn)的一場嗤笑溫侯爺校場認(rèn)子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嘉定和蘇州,霎時間群情涌動,如滿城碧樹開花,繁雜紛紜,種種傳言中,許氏貞娘被認(rèn)為是最幸運(yùn)的女子,不過白身的相公轉(zhuǎn)眼間成了侯爺?shù)牡兆?,將來說不準(zhǔn)承接侯位,做一品夫人呢?這叫什么?這就叫山雞變鳳凰,最早不過是個小鎮(zhèn)上的貧家女兒,如今居然有這等福澤?簡直堪比前朝漢武帝的皇后衛(wèi)子夫,舞姬出身,因姿色傾城而斗敗了出身高貴的皇后陳阿嬌,成了漢武帝的皇后,雖然下場是慘了點,可畢竟曾經(jīng)風(fēng)光過?。?/br> 許懷安一下子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禮遇,蘇州知府甚至親自修書一封,熱情的恭喜他,來往的同僚們更多了,杜氏也受到了各家高門望族女眷們的熱烈歡迎,幾乎每日都有宴請,被宴請的還有她福澤深厚的女兒。 只是此刻,這位福澤深厚的女兒正在床上昏昏欲睡,杜石頭焦急的屋里屋外的踱步,搓著手問龍姨娘:“怎么了這是?好好的怎么暈過去了?姨娘你快給好好看看” 龍姨娘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慢條斯理的擦了擦手,笑道:“你急什么?你媳婦是有了身孕了” 屋內(nèi)外等消息的人同時呆住了,有了身孕? 下一刻屋內(nèi)爆發(fā)了一陣歡笑聲,杜石頭有些傻呵呵的看著自己的養(yǎng)父一巴掌拍在自己身上:“傻小子,你真是有福氣的人啊,這才成親半年就要當(dāng)?shù)恕?/br> 聽到消息趕過來的溫紹卿也是一愣,之后大喜,拉著杜大壯的手道:“老哥哥,你我都要做祖父了” 杜石頭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三步并作兩步的沖進(jìn)臥室,看著妻子粉白晶瑩的小臉,激動的不知如何是好,小心翼翼的拿過妻子的小手,喜滋滋的親了幾口,身邊伺候的忍冬紅著臉跑了出去。 龍姨娘看著大家興高采烈的樣子,撇了撇嘴道:“少奶奶剛有了身子,不過一個多月,胎像不穩(wěn),你們此刻要上京,怕是不成了” 其實她是有些不忿的,自己相公養(yǎng)了二十多年的兒子,瞬間就成了別人的,雖說說好了這頭一個兒子給杜家,可是看著杜大壯喝多了躺在炕上長吁短嘆的淌眼淚,她就滿心不悅,憑什么?。磕阏f是你兒子就是,你要帶兒子走還得捎帶著兒媳婦,你們一家是團(tuán)聚了,我們家相公怎么辦? 她就是看不得溫侯爺興高采烈的樣子,存心想給他添點堵。 溫紹卿倒不以為意,笑道:“那就這樣,恒兒先跟我回京,過三個月咱們再派人來接貞兒,到那時胎像也就穩(wěn)了,正好杜老哥也跟著上我們家玩玩” 杜大壯正是興高采烈的時候,也沒想那么多,直著脖子嚷著讓小廝去給meimei妹夫報喜,又嚷著要廚房好好做幾個好菜,好生喝幾盅,慶祝慶祝。 杜石頭聽了父親的決定眉頭一皺,剛想說什么,卻看見貞娘緩緩的睜開眼睛,忙關(guān)切的問:“怎么樣?有沒有頭暈了?” 貞娘掙扎著坐起來,搖搖頭道:“我想喝點水?!?/br> “好”杜石頭忙去倒了杯水,扶著貞娘小心的讓她喝下,低聲笑道:“好貞兒,咱們家是雙喜臨門啊,你有了孩子了!” 貞娘一愣,剛剛要去給父親請安,剛下床就覺得頭重腳輕,一下子暈了過去,不曾想竟是有了身孕。 女子透明如玉般的面頰涌上了一絲紅暈,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遮住了那泓瀲滟流轉(zhuǎn)的眸子,菱角似的紅唇微微一抿,唇角便綻放了一個甜蜜而虛無的笑容來,仿佛流風(fēng)回雪,瞬間繁花盛開,錦繡遍地。 孩子,來的真是時候?。?/br> ☆、241第九十二章 兩日后,淇水小筑里。 溫紹卿安靜的看著面前神色平靜恭謹(jǐn)?shù)呐樱瑴匮缘溃骸暗饶愕奶ハ穹€(wěn)妥一些,就讓人來接你,你且放心好好養(yǎng)著就是” 似乎是沒有聽到這番話,貞娘微微一笑,安靜的道:“相公自幼是個直白性子,為人忠厚耿直,不擅心機(jī),很多事情恐怕還要父親一一指點,當(dāng)年相公被困關(guān)外,曾經(jīng)吃過很多苦,幾乎喪命,至今身上還有很多傷,他們流落關(guān)外之時,曾經(jīng)落草為寇,若父親真想讓相公入仕,這段經(jīng)歷怕是您要費(fèi)費(fèi)心將其抹去了?!?/br> 溫紹卿一挑眉,有些驚疑不定的看著貞娘,不過十六歲的少婦,風(fēng)姿嫣然,有著少婦的甜蜜和少女的純真,可那雙清明晶瑩的眼睛,卻似最深的井水,有著水波不興的淡漠和洞徹世情的冷靜。 微微皺眉,試探著問道:“你希望恒兒入仕嗎?” 貞娘一笑:“玉郎的事情,我聽說了,現(xiàn)下,父親定是對相公寄予了極大的期望,媳婦雖然出身寒微,也知道,男子漢立世,縱不能出將入相,也應(yīng)存浩蕩之志,行磊落之舉,報效國家,光大門楣?!蹦敲鸫蠼?,艷絕京都的“玉郎”溫非池,在前年隨父親參加一次與苗人的戰(zhàn)斗中受傷,雙腿成殘。聽聞京都的少女們聽到這個消息無不黯然落淚,爭相擁擠在溫府的門前,希望能見到玉郎,或者聽到玉郎痊愈的消息??上?,這兩年來,溫家尋醫(yī)問藥,連宮中的太醫(yī)都求了來,也沒能治愈他的雙腿,這件事成了溫紹卿心頭的最痛。 溫紹卿心中刺痛,嘆了口氣:“原來你也知道這件事,不錯,我們溫家本就人丁不甚興旺,嫡出一脈,就只有非池和櫟恒,現(xiàn)下,非池的腿,我的確希望好好培養(yǎng)櫟恒,我那天在校場看了,他的武藝非常好,假以時日,定能成為一名出色的將軍,可做軍中將領(lǐng),并不僅僅是武藝好就可以的,軍中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即便有我在,他若想有好的人脈,也需要依附功勛世家,你,明白嗎?” 溫紹卿的話說的很慢,很艱澀,甚至有些愧疚,可他必須這樣做,他告訴自己,溫家的未來就在恒兒的手上,自己不能心軟,不能存善念,面前的這個女子,是必須被辜負(fù)和犧牲的。 貞娘冷冷一笑,紅唇微微翹出一個有些嘲諷的弧度:“媳婦明白,媳婦當(dāng)長留江南,與我父母為伴,并在這里為相公日日焚香禱告,祈禱上蒼護(hù)佑,相公能一順百順,事事如意!” 她緩緩一福,轉(zhuǎn)身走了出去,金色的霞光,羽衣般披在她身上,烈烈金光,華光萬丈,春風(fēng)拂動她的發(fā)絲,裙裾,衣袂當(dāng)風(fēng),仙姿飄逸,那一刻,身后的溫紹卿有些怔忡,這女子如此冷靜如此慧黠,也如此決然,若不是家世太過寒微,的確是個極其出色的女子,配得上恒兒,可惜啊貞娘仰頭看著一樹碧稠的桃樹,不過幾日,桃花謝盡,已到暮春時節(jié)。 她仰著下頜,微微瞇上了眼,有風(fēng)卷著幾朵殘落的桃花盤旋逶迤而來,輕柔的落在她的頭上、肩上,她身后細(xì)白的手掌,輕輕的拈過,再吹一口氣,那粉白的花瓣就悠悠的隨著風(fēng)飄了出去,地上已滿是殘紅芳菲。 春,已盡了! 就這樣吧,也許這是最好的結(jié)局,我愿意以這樣的方式成全你,也,成全自己昏黃的燈光下,貞娘一件件的折疊衣衫,神態(tài)安詳平靜,倒是身邊跟著一起收拾行囊的忍冬和繡春,有些神色黯然傷感、“少奶奶,少爺,什么時候來接你?聽說那些高門大戶人家里,伺候的婢女也都是絕色”繡春到底忍不住,杜師爺?shù)膿?dān)憂也正是她心底的擔(dān)憂。 貞娘笑笑,平靜的說:“你怎么那么愛cao心?咱們給少爺做的那幾雙鞋裹進(jìn)去沒有?把他喜歡的那幾件內(nèi)衣翻出來,要松江布的,穿著舒服” 杜石頭進(jìn)門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幕,不知怎么,他心里忽然有了不知名的酸楚,將妻子留在江南養(yǎng)胎,自己跟著父親會京城,這本來不是什么大事,不過幾個月后就能見到了不是嗎?可為什么心里有那么深的不安? “你回來了!父親帶你去應(yīng)酬那些本地的官紳了,喝了酒吧?要不要喝點解酒的湯?我熬了些酸筍湯,最是解酒的,要不要喝一碗?”燈光下女子的笑容明媚,聲音甜糯,讓人聽著就覺得安心舒服。一頭烏壓壓的秀發(fā)隨便的挽了個髻,一點裝飾也沒有,穿著件家常半舊的蜜合色小襖,越發(fā)襯得眉翠唇紅,面色晶瑩。 “沒喝幾盅,不用解酒湯了,繡春、忍冬,你們都下去歇了吧!”杜石頭脫掉外衣,只穿著褻褲和內(nèi)衣坐在貞娘對面,也不吭聲,就那么呆呆的看著她,似乎有什么話梗在喉上。 “怎么了?”貞娘有些奇怪的問。 “不知道,就是覺得有些不安,說不出為什么”杜石頭忽然問:“過一個多月,就來接你,你會等著我吧?” 貞娘一驚,她從來沒想過杜石頭有這么敏銳的感覺,忙掩飾的一笑:“你說什么呢?怎么忽然想起問這個了?” 杜石頭搔搔腦袋,悶悶的道:“不知道,就是覺得不安,我總有種感覺,好像我這一走,以后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貞娘放下手上的衣衫,低下頭,覺得眼睛有點潮濕,忙笑道:“別胡說,明兒就要上船了,不許說不吉利的話。見到婆婆帶我問好,替我請罪,等趕明兒我去了,再親自給她老人家賠罪!” 杜石頭躺在床上,伸直了雙腿,將頭枕到手臂上,看著床頂?shù)奈弪鹋踉歧U空,出神的道:“你說,我娘會是個什么樣子呢?會不會像你娘那樣?她還記不記得我?侯府是什么樣呢?” ☆、242第九十三章 貞娘看著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fā),他也是有許多不安的吧? 嘆了口氣,她悠然的道:“你娘是你父親的結(jié)發(fā)妻子,與你父親有很深的情分,你是她唯一的嫡子,你下面還有兩個meimei,聽說這么多年來,你娘每年都要去佛前許愿,期望能找到你,每年光是捐到廟上的銀子就要上千兩之多,她還派人四處查找你的下落,我想,她應(yīng)該是最惦記你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