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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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芳想到父親那幾個姨娘早些年流掉的那幾個孩子,再想到太夫人賜給父親的劉姨娘剛有了身孕,心中發(fā)涼,顫著聲問道:“聽說劉姨娘也有了身孕,母親該不會……” 一聽到劉姨娘三個字,大太太臉上的慈愛頓時就變成了厭惡,這劉姨娘沒來之前,她早將大老爺?shù)膸追挎摇酢醯囊?guī)規(guī)矩矩、服服帖帖,再讓她們幾個互相爭寵,倒沒一個能得了大老爺特別寵愛的,再使些手段只要讓她們生不出孩子,半點也不會危及到大太太的地位。 不想自打太夫人把劉姨娘這小妖精賜到她們院里,仗著自己年輕貌美,把一眾姨娘都比了下去,竟得了大老爺?shù)膶櫋K疽詾榇罄蠣敹歼^了四十,想來子嗣上不會那么容易,不想這才幾個月的功夫,就讓那劉姨娘有了身孕。大老爺?shù)故歉吲d自己的龍精虎猛,他那四弟比他還小著好幾歲呢,可沒能讓何姨娘大了肚子,大太太私底下卻是嘴都氣歪了。 “哼,那小賤人肚子里的禍胎自然是留不得的?!?/br> 宜芳看了看擺在桌上的紅花和麝香,“那娘是打算用這兩樣藥去……” 大太太搖了搖頭,“如今后宅里頭這兩樣藥用得太多了,且藥效太猛,太容易讓人看出來動了手腳。娘不過讓你先認得它們,若想讓那胎落得不打眼,還是這一味藥好用?!?/br> 宜芳見她娘又從懷中取出兩個小布包來,打開來一看,見里面各包著幾片黃褐色的藥材,看上去一模一樣,只是青布包里的藥片瞧著大些,白布包里的則略小些。 就聽大太太道:“這兩個其實是同一樣藥材當歸,只不過一個是當歸身,一個是當歸尾。這歸身是補血養(yǎng)血的,那歸尾卻是活血破血的,只要將那些姨娘喝的安胎藥里的當歸身悄悄的換成當歸尾,用上一段時日,那胎慢慢兒的就掉了。如今這世上的大夫多是庸醫(yī),沒幾個能看出來的,便是看了出來,曉得這后宅中的麻煩,見是那等的小妾之子,為著省事也多有不說的,隨便說些由頭混過去,到時候再多給大夫幾兩銀子也就完了?!?/br> 宜芳見她娘渾若無事的說著這些害人之事,到底忍不住道:“娘,上天有好生之德,那到底是一條人命。何況現(xiàn)下哥哥都已經(jīng)加冠被封了世子,便是那劉姨娘真生下個兒子來,不過還是個吃奶的娃娃,小了哥哥那么多,怎么也爭不過哥哥的!興許生出來是個女孩兒也不一定呢,娘何苦還要臟了自己的手呢?祖母常說,為人在世,還是要行善積福,不然——” “住口!”大太太一指狠戳在她頭上,狠鐵不成鋼地罵道:“你是不是我親閨女,我白疼了你了,竟不站在親娘這邊,倒幫著外人說話!你聽那老東西的,你那善人袓母倒是心善不曾除了你爹,結(jié)果現(xiàn)下她嫡支那邊被我們壓得翻不了身,連世子位都被我們搶了過來,差點沒將那老東西氣死,怕是她心里也后悔當日的心慈手軟。這后宅里頭,明面兒上瞧著是一團和氣,實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對妾室庶子手下留情,回頭倒霉吃虧的就是你自己。” “就算那劉姨娘生的兒子搶不走你哥哥的爵位,可只要是你爹的兒子,他就能分走你哥哥的一半家產(chǎn)!當年我那嫡母就是被那些《女誡》、《賢媛錄》之類的書給教得傻了,竟是真心的寬容大妒,由著妾室們一個接一個的生兒子,結(jié)果到后來分家的時候,她只有一個兒子才分到了六分之一,其余的六分之五全被庶子們分了個干凈,且因他人單勢孤,本應分給他的東西也被幾個弟弟搶去了不少?!?/br> “便是生的是個女兒,難道就不用多給出去一份嫁妝?咱們府里如今是個什么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府里就那么些產(chǎn)業(yè),如今光景又是一年不如一年,等日后爵位到了頭,收回了那幾萬畝功勛田,還不知要差成什么樣呢?遠的不說,就如今你那一萬兩銀子的嫁妝還沒個著落呢——” 大太太剛說到此處,忽然她身邊的李嬤嬤慌里慌張的跑進來道:“太太,不好了,太太,大少爺打了大少奶奶一巴掌,如今大少奶奶正在房里收拾東西,哭著鬧著說要回娘家去呢!” ☆、第六十四回 大太太一聽兒子竟然把這個金貴兒媳給打了,兒媳還要鬧著回娘家,頓時就急了,忙帶了人匆匆往兒媳院子里去。一路上就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這好好的,怎么小夫妻兩個就鬧成了這樣? 原來此事竟是因為宜芳的親事而起。雖然小姑出閣是喜事,可正管著家的大少奶奶孫喜鸞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這嫁姑娘不得要錢嗎?依著伯府的例,宜芳出嫁,公中是要給一萬銀子的嫁妝的,可現(xiàn)今公中帳上哪有那么多銀子。 無論是地租還是鋪子里的入帳都是一年少過一年,一年到頭總共就那么萬把銀子,府里的老爺少爺還個個爭著搶著,變的法兒的從帳上支錢去花天酒地的胡花亂用,這哪還湊得出宜芳這一萬兩銀子的嫁妝,難不成又要她拿自己的嫁妝貼進去不成? 自嫁到這伯府,她已經(jīng)不知貼了多少自已的銀錢進去。更讓孫喜鸞心中不快的是,她婆母大太太竟還想讓她再多給她小姑子添些嫁妝,她一肚子怨氣,便跟夫婿趙宜鈞抱怨。 趙宜鈞原是奉了父母之命娶的她,本想著這娶妻生子,無論娶了誰家的姑娘不都是在一起過日子生孩子么,且這位孫家小姐娘家得力不說,還帶了那么一大筆嫁妝過來,便是人生得不夠標致也無妨,大不了等生了兒子再納幾房美妾也就是了。 不想等成了親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這妻子容貌雖過得去,但脾氣卻大得出奇,簡直就跟個河東獅差不多。對自己這個夫君從來就不曾溫柔恭順過,倒要自己低聲下氣的去哄著她,父母也都站在她那一邊,每每反讓自己多讓著她些。 到底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趙宜鈞想想自己這個武狀元是如何得來的,只得面兒上對他媳婦是各種的禮敬有加,言聽計從,可是心里頭卻是越來越不滿。尤其這孫喜鸞嫁過來都兩年多了,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自已生不出來就罷了,還連個通房丫頭都不許他放,把他身邊原先服侍的丫鬟攆走了大半不說,甚至還派了個她陪房嬤嬤的兒子每日跟在他身邊侍候著,好防著他去那些煙花柳巷之地。 趙宜鈞心里本就對孫喜鸞有了些積怨,如今聽她又絮叨起meimei,排喧起母親,還嫌棄他安遠伯府的種種不好之處,頓時攢了兩年的火氣一下子就冒了出來,一拍桌子站起來道:“你既這般看不上我們安遠伯府,嫌棄這府里沒錢,居然要花媳婦的陪嫁給小姑湊嫁妝,當日又何必要嫁到我們家來,我母親替我求親時,我家中是個什么境況,難道不曾說得清楚明白,這會子倒嫌棄上了!” “你整日說自己是什么才藝雙全,女子六藝都是會的,難道你就不曾讀過《女誡》、《閨范》《賢媛錄》?那里頭多少賢淑的女子嫁到夫家后,將自己的嫁妝分文不留的拿出來,或給小姑做嫁妝,或給夫家置產(chǎn)業(yè),甚至還有給了庶出子女的。你身為大嫂,娘不過叫你拿出幾千兩銀子來給meimei添妝,你就這般的小氣,虧你平素還總說你孫家最是慷慨大方!” 趙宜鈞一氣兒說完,干脆一掀簾子走了,把他媳婦目瞪口呆的留在屋子里。 別說孫喜鸞傻了,就是她身邊侍候的幾個丫鬟也一個個的都傻了,自從她們小姐嫁過來,大少爺在小姐面前那是從沒敢高聲說過一句話的,更別提給小姐臉子瞧了。今兒這是怎么了,居然還敢這樣吼自家小姐,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足足過了有一盞茶的功夫,孫喜鸞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抬手就把桌上茶碗統(tǒng)統(tǒng)往地上一掃,跟著又把旁邊博古架子上的幾個插瓶統(tǒng)統(tǒng)都往地下砸,罵道:“還真是反了他了!”也是一掀簾子往外就走,領著她一幫丫鬟要去找趙宜鈞好生理論理論! 且說鈞大奶奶領著她七、八個丫鬟,奔出內(nèi)院二門,料定趙宜鈞定是在外頭書房呆著,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往外書房殺來。 快到宜鈞書房時,孫喜鸞忽然省起一事,這姓趙的今天居然敢跟她甩臉子,撂狠話,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就是在外頭又有了別的女人,她親爹成日里對她嫡母沒個好臉色,可不就是因為有了她娘嗎? 于是她跟身后的丫鬟打個手勢,示意她們放輕步子,跟在后頭,她先獨自一個走上去,見守在門口的小廝要張口通報,忙示意讓他噤聲,自個放輕了步子,悄悄走到窗下,從那窗縫里張眼往里看。 就見趙宜鈞坐在書案旁的一張楠木交椅上,臉色沉郁,還透著股子疲憊。一個穿著淡紅衫裙的丫鬟立在他身側(cè),手上捧著一盞茶,正在出言勸慰。 “大少爺,奴婢求您快消消氣,您若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只管打我?guī)紫拢R我?guī)拙?,只求您能把火氣撒出來,千萬別憋在心里頭,當心悶壞了身子!” “丁香打小兒就跟在大少爺身邊服侍您,看見您這副樣子,實在是讓奴婢……”,那丫鬟說到這里忽然住了口,不再往下說,將手上捧的茶盞遞到他手里,面上泛起一層淡淡的紅暈,又道:“這是奴婢特意為您煮的涼茶,您好歹喝幾口,降降火氣。” 鈞大奶奶在窗外正好看得清清楚楚,就見那丫鬟眉眼含情,臉泛□□,頓時妒火上涌,哪里還忍耐得住?!皣W”的一下掀開簾子沖進屋子里,一把將那丁香推倒在地上,又從趙宜鈞手里奪過茶碗,劈頭蓋臉的砸到那丫鬟頭上,將她額角劃了個好長的口子出來,立時鮮血淋漓。 孫喜鸞猶不解恨,一想到這丫鬟當面一套,背后一套,平日在她面前總是裝出一副老實本分的憨拙樣兒來,背地里卻是見縫插針的勾引她男人,就氣不打一處來。 上前又狠踹了她幾腳,口里罵道:“好你個兩面三刀的下賤種子,當日奶奶看你是個老實的,才沒攆了你出去,若不是你今兒露出狐貍尾巴來,險些就教你瞞了過去!我把你個沒皮沒臉,不害臊的小sao蹄子,賤貨一個,敢是晚上睡不著了想男人,這青天白日的就沒羞沒臊的勾搭起爺們來了,竟還敢當著你奶奶我的面,對你大爺眉來眼去的,我這要是晚來一步,你這賤貨怕是就要投懷送抱了吧?” 趙宜鈞見她罵得實在難聽,又見丁香被她踢打得可憐,到底是侍候了他十幾年的丫鬟,心下也有些不忍,便攔住孫喜鸞道:“做什么動手動腳的,這些話也是你一個少奶奶說得出口的,好歹顧著些體面吧!” 孫喜鸞見趙宜鈞竟為了護著這丫頭來呵斥自己,更是火冒三丈,差點沒氣得蹦起來,一把甩開趙宜鈞的手,指著他鼻子罵道:“怎么,看我打這小賤人、sao蹄子,大爺心疼了?先前我還以為是這丫頭不守規(guī)矩在這里勾搭爺們,原來你兩個是狼狽為jian??!怪道人常說什么‘一個巴掌拍不響’,‘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原來你兩個早就勾搭成jian了,還有臉跟我說什么體面?堂堂伯府的大少爺為了個丫頭倒打罵起正室妻子來,這就是你堂堂伯府的體面?我呸!跟我講體面,你們府上哪里還有什么體面!” 趙宜鈞先頭的火還沒下去,這時見她又這樣囂張,氣得抬手就想給她一巴掌,可是那手高高舉了起來,卻到底沒敢往下落。 “喲——!大爺可真是出息了?。∵@是要學那等低賤的粗俗漢子,也動手打老婆不成?” 孫喜鸞一口啐到他臉上,罵道:“大爺這手也好意思舉得起來?也不想想你這武狀元是怎么得來的,還有你現(xiàn)在這五品的官職,還是全靠著娶了我才得了這些個好處,不然就憑你的本事,前頭那么些年考下來,連個武舉人都沒中,就是個沒用的廢物!” “為了娶到我這只金鳳凰,你爹娘不知往我家里跑了多少趟,千求萬請的說了多少好話,這才將我求娶了來。自我嫁到你們府上,合府都指著我的嫁妝錢過日子,你們?nèi)苛宋也拍苓@般的體面風光,這就得了意,想要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了?竟敢動手打我?還真反了你了,我把你個忘恩負義、吃里扒外的下賤胚子,有本事你打啊,你到是打啊?你今兒要是不敢打我,你就不是個男人?” “啪!” 清脆的耳光聲響起,趙宜鈞如她所愿的給了她一個巴掌。縱然此前他有再多的顧慮,被孫喜鸞那些話一激,也就全拋到九宵云外去了,那些話落在任何一個男人耳朵里,都不能忍。 孫喜鸞捂著左臉,一臉震驚的看著趙宜鈞,滿眼的不敢置信,這個在她面前一向跟個哈巴狗兒一樣的男人,竟然動手打了她,竟然敢動手打她? 這一記響亮的巴掌讓屋中三人全都呆掉了,孫喜鸞那一堆丫鬟此時到了門邊,聽見里頭的動靜,哪敢進去,屏聲靜氣的等了好半晌,就聽里頭她們小姐“嗷!”的大叫一聲,跟著就捂著臉奔出來,哭叫道:“這日子沒法過了,你們還立在這兒做什么,還不收拾東西,咱們回孫府去,你主子都讓人打腫了臉,這府里哪還有咱們的容身之地?快收拾了東西家去!”領著一堆丫鬟回屋收拾東西就要回娘家找她父母、姑媽給她撐腰。 大太太一聽完頓時心知這回是大大的不妙,她是最知道這兒媳的性子的,哪能忍得下這份氣,這回肯定是要鬧個天翻地覆了。雖埋怨兒子,多少也知道兒子這回定是被惹急了才動手打了她,只是這小不忍則壞大事,萬一這孫喜鸞跑回去在左相夫人處告一狀,那可就麻煩大了。 怎生才能想個法子把這事兒妥當?shù)牧侠磉^去?大太太想了半路,眼見就快到兒子住的小院門前,終于心生一計,趕緊跟她貼身丫鬟耳語了幾句,命她速速去找宜鈞的小廝王貴,都安排好了,這才跨進院門。 進得房來,見兒媳東西都收拾好了一半,她曉得這個兒媳如今是得罪不起的,忙陪著笑臉上前百般勸慰安撫,又一迭聲的讓人去帶了鈞大爺來給大奶奶賠罪。她派去的幾個婆子回來的倒是挺快,就是沒把人給帶回來,說是鈞大爺不在外頭書房,不知到了哪里。 孫喜鸞本已被她婆母勸住了幾分,一聽這話,剩下的一半東西也不收拾了,命她的丫鬟將收拾好的東西帶上,立馬就要坐車回孫府。 大太太正在著急,忽然太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素云過來說是鈞大爺現(xiàn)正在太夫人那里,太夫人請大太太和大奶奶都到煦暉堂的正房里去。 ☆、第六十五回 原來趙宜鈞打完孫喜鸞那一巴掌后,也是呆了片刻,想不到自己竟然當真爺們了一回,抽了這面目生厭的母夜叉一巴掌。正覺解氣,就見她哭著跑了出去還說什么要回娘家去,便知自己怕是闖下了禍事,生怕她到父母跟前去告狀搬救兵,連忙想要追出去攔下她。 哪知才邁了一步,左腿就被一人牢牢抱住,他低頭一看,卻是他的丫鬟丁香。 只見她趴在地上,兩手抱著趙宜鈞的腿,仰起臉來,滿臉是淚的哭著央求他道:“大少爺,奴婢求求您,看在奴婢服侍您這么多年的份兒上,好歹救奴婢一命吧!都是奴婢不好,惹怒了大奶奶,奴婢挨打是小,只是帶累了大爺被大奶奶生出誤會來,也跟著受了閑氣,損了顏面,還跟大奶奶鬧成這樣!” “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只要大奶奶能消消氣,便是將奴婢攆出府去,另賣了人,奴婢也絕無怨言,奴婢只是怕大奶奶的性子最是個不饒人的,定要打死奴婢才好出氣。只求大爺念在奴婢從小就跟在您身邊,這么多年的主仆情份上,好歹替奴婢跟大奶奶求個情,留奴婢一條賤命吧!奴婢便是做牛做馬,也忘不了大爺?shù)亩髑?!?/br> 趙宜鈞見她臉上一行是血,一行是淚,哭得極是凄楚可憐,頓時心中憐憫之心大起,畢竟這丫頭伴了他這么多年,且一向溫柔乖巧,服侍得體貼周全,哪像他娶的那個母夜叉,半點面子也不給他這個夫主。且他先前屋子里那些丫鬟,除了這丁香和另一個茉莉,余者都被孫喜鸞給攆的攆,弄死的弄死,剩下的就這兩個舊人了。 便一把將她扶起來道:“你是我的丫鬟,要打要罵,也自應由我做主,做什么倒要我一個當家主事的爺們?nèi)ジ莻€夜叉求情?她若敢打殺了你,得先問過我答不答應!這些日子你就先呆在這書房,看我去跟那蠻不講理的夜叉好生理論理論!” 他雖在丫鬟面前放出豪言壯語說要去跟孫喜鸞理論理論,可等他大步邁出書房,沒走幾步,那步子就越來越慢了下來。和那樣一個囂張強橫,蠻不講理的母夜叉,哪能理論的清楚?便是自已有理也統(tǒng)統(tǒng)都是自己的不是,他已經(jīng)忍了兩年多,實不想再跟個哈巴狗兒似的,對這樣一個女人繼續(xù)俯首貼耳、忍氣吞聲下去。 可是這合府上下,又有哪個長輩能為他做主?他爹娘肯定是站在孫喜鸞那邊的,若不是他父母從旁壓制勸和,他早不知賞給她多少巴掌了,哪能忍耐到如今。雖說娶了孫喜鸞他是得了不少好處,中了武狀元,還得了世子的位子??蛇@究竟他想要的,還是他爹娘想要的? 當日他爹娘問都沒問過他一聲,就給他做主定下了孫家的姑娘,只說是門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親,若是早知娶了這么個妒心奇重又是個火爆脾氣的夜叉,他倒寧愿娶個平常人家的女子,也好過受這等窩囊氣。 他站在門廊上左思右想,心知要不了多久,他母親便會命人來叫他去給那夜叉賠罪,回回都是這樣,明明是她無理取鬧、蠻不講理,可母親卻只會逼著自己去認錯低頭、賠情道歉。只是他這憋了兩年多的火今朝才得以發(fā)泄一二,實是再不想繼續(xù)這樣裝孫子。若是暫避出府的話,雖能逃得了一時,卻躲不了一世。 這府里還有誰能幫他呢? 他這里左思右想,正不知何去何從,忽然他跟前的一個小廝王貴上前道:“大爺何不去找太夫人做主,畢竟她人家是這府里輩份最高的長輩,真要發(fā)下什么話來,便是老爺和太太也得給她幾分面子呢!何況小的聽說老太太是極不喜咱們大奶奶的……” 趙宜鈞頓時眼前一亮,這位老太太雖對他們大房一向極為冷淡,但卻最重男女尊卑、禮法規(guī)矩。也確如王貴所說是極不喜歡孫喜鸞的,那夜叉曾好幾次跟他抱怨太夫人竟然給她冷臉瞧。若是自己求到她跟前,求她好生教訓這孫媳婦一頓,興許…… 于是他急忙奔到太夫人房里,一進去就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也顧不得屋子里還有什么人在,便一氣兒將今日之事統(tǒng)統(tǒng)告訴了太夫人,末了又求太夫人給他做主。 “老太太,孫兒實在是忍無可忍,這才動手打了她,這婦人實在是,從不將我這個夫主放在眼里也就罷了,可她竟還對咱們伯府出言不遜,且她素日也是目無長輩,從不曾對祖母您老人家晨昏定省、請安問好。這等不孝長輩、妒心奇重、口出惡言、辱罵夫主的惡毒婦人,偏母親總護著她,孫兒實在是無可奈何,只能求老太太給孫兒做主,不論怎么責罰孫兒,好歹也教訓那惡婦一頓,給她立立規(guī)矩,讓她知道為□□者,為人孫媳者,該守什么樣的規(guī)矩才是!” 太夫人雖知以孫喜鸞那個性子定然是夫妻不睦的,可也沒想到她竟這樣本事,竟能把她這長孫逼得不顧嫡庶之爭,跑來跟她這名義上的嫡祖母求救,可見實在是忍不下去了。略一沉吟,也覺得這是個機會可以趁便敲打敲打大房,正想答應他,忽見屏風后一雙清亮的眼睛正看著她,朝她眨了眨眼睛,便改口道:“你且容祖母再想想,看你跑得滿頭是汗,冠子都歪了,且先去鐋哥兒房里梳洗一下,再過來說話?!?/br> 見他去了西廂房,太夫人便向屏風后頭招招手道:“出來吧,薇丫頭,你在后頭也都聽見了。你大表哥求到我這兒來,你說外祖母要不要幫幫他?” 原來趙宜鈞進來的匆忙,采薇回避不及,只得躲在一旁的屏風后從頭聽到了尾。如今見外祖母問她,想了想便道:“薇兒不知外祖母心意,不敢亂說?!?/br> “我的心意?哼,那大房害得我沒了一個兒子,還將世子位也搶了過去,攪得合府不寧。偏大老爺和大太太行事又謹慎,這幾個月下來半點錯也沒讓我尋著,如今他兒子將現(xiàn)成的把柄遞到我手上,也是該給他們些顏色瞧了?!?/br> “那祖母是想給大表嫂立立規(guī)矩?” “那孫家的丫頭實在是太有些目中無人,不過是個商家女,倒囂張的跟個公主皇親似的,處處看不上我堂堂伯府,都嫁過來兩年多了,才來給我這個太婆婆請過幾回安,侍候用過幾回飯?大太太可真是會教導媳婦!”太夫人對孫喜鸞也是早就各種不滿,正好今兒借著訓她再把大太太也捎帶著罵上幾句。 采薇知道她祖母的心思,怕是也積了許久的怨氣想著今兒好借機發(fā)散出來,只是若為長遠計,有些話她不得不說。 “外祖母,薇兒是這么想的,也不知對不對,先說出來給外祖母聽聽。今兒這事本是大表哥和表嫂之間鬧的別扭,無論大舅母怎么調(diào)停處置,都是他們大房的事,和咱們這邊無關。若是外祖母替大表哥做了這個主,教訓了大表嫂,就怕有人從中挑唆,將大表嫂那一團火趁勢燒到了咱們這邊,他們倒是反能置身事外、隔岸觀火了?!?/br> 太夫人一聽,恍然大悟,冷笑道:“怪道我說這大房的孝子賢孫怎么跑來跟我求救呢,原來是做了個坑等著我往里跳呢?這是想要禍水東引!唉,我也是老了,病了那兩場后,更是精力不濟,一時不察,竟沒想到此處。既他們是這樣謀算的,那咱們……?” 見外祖母問自己的意思,采薇只得道:“既然大表哥求到了外祖母跟前,這事外祖母自然還是要管的,只不過不是替大表哥做主,而是替大表嫂做主!” “替那孫家丫頭做主?”太夫人一臉的不解。 “外祖母您想,若是您不出面替大表嫂做主,她一怒之下真奔回了娘家,豈不是家丑外揚讓別人看了笑話。有了您老人家為她做主,大表嫂全了面子,心里只會感念外祖母的恩德,于咱們總是有些好處的。只是倘若這一回又是委屈大表哥跟她賠罪認錯,縱然此番揭了過去,怕是往后……” 怕是往后他二人會更加貌合神離、夫妻不睦,那才有的好戲看呢!太夫人這樣一想,頓時覺得外孫女兒這個主意真真是妙,既順水推舟的做了面子上的人情,還在暗里地給那大房的隱患又加了一把柴草。 “只是祖母最好先跟大表哥說明此中原委,讓他明白您這一番苦心,免得心生怨懟。大表哥想必已梳洗好了,請恕外孫先行回避。”采薇又道。 太夫人點點頭,覺得這外孫女不愧是狀元之女,慮事真是□□周全,便命素云去叫了趙宜鈞過來,一臉為難地道:“難為你這么些年頭一次求到我跟前來,且你說的也有理,只是祖母思前想后,怕是也替你做不了這個主!雖我如今是這府里的老太君,輩份最高,可到底不過是個半只腳進了棺材的枯老婆子,能做什么?” “你那媳婦那可是左相夫人的親侄女,我仗著長輩的身份教導她幾句也不難,可她那性子,是能吃人教訓的?我就怕你先打了她,我這太婆婆又把她訓上一頓,她豈不心里更加的火大,越發(fā)鬧著要回娘家。俗話說得好,家丑不可外揚,難不成你和你媳婦這點子閨房里的小事鬧得滿京城都知道不成?且鬧到最后還不是得咱們服軟,到那時再到那孫府上去給你岳父母賠罪接人,不是更加丟臉?” “那祖母的意思是……”趙宜鈞緊抿著嘴問道。 “自然是能息事寧人最好,先把這事壓到咱們府里,好歹哄著她些別讓她真回了娘家把事鬧大。只是少不得要委屈你再跟她賠個不是,如今她家勢大,咱們少不得先忍忍,不然又能怎樣。你娘尚且日日過來給我請安,她一個月能來一次便是還記著我了,我可曾說過她半句,哪里是不想,是招惹不起!你娘和我都尚且讓著她三分,少不得你再忍忍。我已經(jīng)命人去請了你娘和你媳婦過來,你就看我兩個的面子跟她賠個罪,先把此事揭過。” “唉!當初我對你這門親事就不大中意,因怕你們疑我見不得你們攀下門好親,便沒多嘴,實在是這齊大非偶,要不怎么人都說高門嫁女,低門娶婦,便是為了不受這等金貴媳婦的轄制閑氣。偏你爹娘要拿你來攀這個高枝,只是苦了你?!?/br> 太夫人又好言勸慰了趙宜鈞幾句,他心中失望已極,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一言不發(fā)。一時他娘陪著孫喜鸞一齊到了,大太太一進門給太夫人行了禮就道:“都怪我這孽子,這不長進的東西竟對他媳婦動起手來,還鬧到老太太跟前來給您添擾!只是如今鈞兒媳婦受了委屈只想著要回她娘家去,還求老太太勸勸她可別就這么走了!” 就見太夫人點了點頭,對孫喜鸞道:“你婆母說的很是,雖你受了委屈,可也不能隨便就回娘家去,我們府里還沒這個規(guī)矩!” ☆、第六十六回 大太太見太夫人板著臉說了這幾句出來,心中暗喜,正盼著太夫人好生教訓孫喜鸞一頓,畢竟這個兒媳也沒少給她氣受,她這個婆婆不敢管教,巴不得太夫人這個太婆婆來狠狠訓斥她一頓。 哪知太夫人接下來話鋒一轉(zhuǎn),卻道:“雖說你此舉不合規(guī)矩,卻也是有情可原,到底是鈞哥兒打了你一巴掌,讓你受了委屈!想你在家中雙親如珠似寶的疼寵著,怕是你爹娘都沒打過你一個手指,嫁到我們府上倒反挨了打?!?/br> 老太太到底是久歷世事,這幾句話一出口,孫喜鸞那眼淚立馬就下來了,心底所有的委屈益發(fā)全被勾了起來,頓時將老太太引為這府里頭一個知心人,撲到太夫人懷里道:“還是老太太明理,您可定要為我做主??!” 太夫人強忍著心里的膈應,拍了拍她手道:“你們沒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先說了你女婿一頓,這‘妻者齊也,與夫齊體’,又不是那些妾室姨娘之流,可以隨意打罵的。便是你們小夫妻年輕氣盛,為了些小事偶有一時的爭執(zhí),也自有長輩來分斷,如何就能動起手來,倒失了他自已的體統(tǒng)。大太太,還不快讓你兒子給喜鸞賠個不是,往后再不許打他媳婦。” 見太夫人沒中了她的算計,孫喜鸞又正看著她,大太太只得命她兒子跟孫喜鸞賠罪。她說了半天,見兒子仍是梗著脖子,氣咻咻的不做一聲,只得發(fā)狠道:“你這作死的孽障,難不成要我請了你爹抽你一頓,再拿繩子綁了你給你媳婦認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