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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金銀錯在線閱讀 - 第45節(jié)

第45節(jié)

    塔喇氏十分尷尬,紅著臉道:“噯噯,是我來得不湊巧……就依姑娘的意思吧,我先過去,請殿下不必著急,反正還早著呢?!?/br>
    她落荒而逃,心里卻五味雜陳。自打認識王爺起,他一直冷硬如鐵,就連瀾舟降生,也沒見他一個笑臉。她一直以為他娶長公主,不過為了穩(wěn)固地位,長公主受寵,也是得益于她的出身。可她到今天才知道,這樁婚姻里沒有虛情假意。她不敢相信那樣殺伐決斷的一位霸主,也有仰著脖子任人點口脂的時候。她心頭又羞又憤,唾棄他夫綱不振,弄得小倌兒模樣,一面又自怨自艾,他在別人跟前是邀寵的貓兒,在她們跟前,是個動不動喊打喊殺的夜叉。

    她臉色發(fā)青,邊上的侍女也看出端倪來了,小心翼翼問她怎么了。她咬著槽牙冷笑,“兒子就要成親了,當?shù)慕腥吮P弄得一朵花兒似的……為老不尊!”

    侍女怔了一下,“主子千萬要按捺?!?/br>
    她掖著袖子朝遠處看,長長呼出一口氣道:“有什么按捺不按捺的,十四年就是這么過來的,早習慣了。”

    她上廂房看瀾舟,只有兒子才能給她一點慰藉了。

    祁人大婚,吉服是石青朝褂,紅纓結頂絨冠。他穿戴齊全站在雕花窗前,沿著海龍皮的披領像飛揚的檐角,襯出一個朗若朝霞的少年。她細細看,油然生出一股自豪感來,上前給他整了整衣領道:“好兒子,以前常盼著你成人,巴心巴肺地伸脖兒瞧著,現(xiàn)在好了,可算讓我等到這一天了。今兒娶了親,以后就是大人了,辦事說話要穩(wěn)妥,要叫你阿瑪跟前的人刮目相看。我的苦處你都知道,你阿瑪眼里沒我,長公主進了門,一氣兒打發(fā)得那么遠,只差沒把我發(fā)送寧古塔了……現(xiàn)在我回來了,可不能再稱他們的意兒了,我有佳兒佳婦,將來還有孫子。她呢,養(yǎng)不出兒子,想搶別人的。模樣兒生得仙女似的,其實是算盤成了精,沒的叫我惡心!”

    瀾舟最不愛聽她說這些,她總有倒不完的苦水,訴不完的委屈。另兩位庶福晉的際遇和她是一樣的,卻沒有一個像她這么斤斤計較。

    他擰了眉頭,低聲道:“奶奶留神,人多嘴雜,萬一叫人聽見,又是一場風波。如今家里太平,就別計較那些得失了,好好過日子吧。兒子媳婦兒就要過門了,叫她看見您的雅量,也是個榜樣。您和長公主有什么可比的,比了也未見得有用,不如放寬心,做養(yǎng)自己。您老是擠兌她,兒子卻要請您看看周姨娘。人家有兒子,您也有兒子;人家不得寵,您也不得寵;人家守著自己的小院兒自己找樂子,您要是也像她似的,心境自然就寬和了。業(yè)障都是自找的,千萬別怨別人。兒子還要囑咐您一句話,阿瑪眼皮子底下,您什么都不能干,否則出了事,兒子也救不了您?!?/br>
    塔喇氏被他這幾句說得直發(fā)愣,“這就是你大婚前和你媽說的話?有時候我瞧你,真連亭哥兒的一半都不及。瀾亭雖然污糟,他還知道留下自己的媽。你呢?你連一句舍不得都沒說過,更別提給我撐腰了?!?/br>
    他別開了臉,“兒子不會挑好聽的說,這些都是肺腑之言,奶奶愿意就聽聽吧?!?/br>
    原本和兒子分離了那些年,以為回來定然是母慈子孝,誰知這兒子越大,脾氣越臭,連個彎兒都不會拐,實在讓她失望。

    “家里太平?”她哂笑,“太平你阿瑪把你打得皮開rou綻?我看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能有多大的差池,要挨這頓狠打,還不是隆恩樓里那位調唆的!”

    瀾舟再不愿提起這個,她這一說,簡直像戳中了他的要害。他霍地轉過身來,高聲叫奶奶,“兒子犯了錯,阿瑪教訓有什么不對?那件事和長公主一點兒關系也沒有,您何必非要牽扯到一塊兒!”

    塔喇氏眨巴著眼睛,被兒子這突來的怒火弄得心頭一緊。兀自平息了半天才道:“罷了,今天是你的喜日子,不說那些不高興的。你好好當你的新郎官吧,我不過和你說兩句掏心窩子的話,沒想到你磚頭瓦塊來了一車,何必呢?!?/br>
    枯著眉頭看了他半晌,兒大不由娘了,她不愿意把他想成專揀高枝兒忘了親娘的白眼狼,可事實證明兒子有時候也靠不住。還是這合德長公主太會攏絡人心,連帶著男人兒子全向著她了?

    她從他的院子里出來,心里很凄惶,穿過跨院,遠遠見兩個身影逶迤而來,更是刺痛了她的眼睛。雖然王爺對她從來沒有歸心,到底有了兒子,只有周氏那樣沒心沒肺的人,才會過得事不關己。

    日頭升高了,前面陸續(xù)有賓客盈門,良時忙著招呼,婉婉進銀安殿,先給太妃道喜。

    太妃今天穿金棕色團花褙子,臉上破天荒地擦了胭脂。見她行禮,站起來也向她拱手,“同喜同喜。想當初太王爺在時,常愛讓瀾舟騎在脖子上。那小子小時候憋不住尿,動輒尿他爺爺一脖子。太王爺溺愛他,尿都把袍子澆濕了,還高興呢,說像大鄴地圖,將來這孩子一定是個戰(zhàn)將……”

    年紀再大,追憶起生命里最要緊的人,仍舊抑制不住的傷感。不過想起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怕掃了大家的興,立刻重新?lián)Q上了笑模樣。又撫掌道:“一晃眼,哥兒大了,到了娶媳婦的年紀了。太王爺?shù)叵掠兄?,八成也跟著喜歡?!?/br>
    眾女眷都順著話頭說,堆山積海的吉祥話,聽得人起膩。婉婉卻從錦繡堆兒里看出了太妃的心酸,一個女人多不容易,起先拉扯兒子,后來拉扯孫子。等到孫子成家,自己年華早已不再,愛人說不定已經投胎轉世了,自己還在支撐著,形單影只活到鶴發(fā)雞皮,真是凄涼透了。

    看見別人的寂寞,她就愛想想自己,慶幸良時在她身邊,她活得并不孤單。

    南方的風俗,和北方不大一樣,北方新娘子進門一般都在天黑以后,進來拜天地,見高堂,然后就可以入洞房了。南方呢,拿新郎新娘的八字相合,如果有必要,還可以做早親。所謂的早親就是花轎上午進門,一系列的儀俗走完后,新娘在洞房里坐著,俗稱坐帳,一直要坐到夜里新郎回房。坐帳的規(guī)矩上,鮮卑人和祁人又不同。鮮卑人第二天就能活蹦亂跳滿院溜達,祁人卻很嚴苛,新娘子必須坐足三天,三天不得出房門,這叫剎性子,和熬鷹一樣,目的是要讓人馴服。

    瀾舟和靳家姑娘生辰八字合下來,還是做早親大吉大利。于是瀾舟早早穿戴好,準備上丈人家接親了。

    他胸前斜掛著紅綢花兒,跪下給太妃磕頭,“孫兒給太太接孫媳婦去了?!庇洲D過來,沖良時和婉婉磕頭,“兒子給阿瑪額涅接兒媳婦去了?!钡剿线@里,因為名分不在了,不過和另兩位庶福晉一樣,得他一個千兒,連句話都沒有,就轉身出門了。

    靳家離藩王府并不遠,同在一座城里,須臾便到。新郎官上門,也有些禮要過,耗時不會太久。大家就巴巴兒盼著,等他回來,再帶回一個來。

    家里添人口是件高興的事,婉婉也和大家一樣樂呵呵的??刹恢悄募业淖逵H,悄悄把她拉到了一旁,小聲說:“喜事多了可是犯沖的,您這里沒信兒,大阿哥成親了,沒的他的婚事沖了您的孕事,對您不利?!?/br>
    婉婉是頭一回聽到這種說法,有個專門的名頭,叫借喪不借喜。因為長公主府和藩王府算是兩家,對方若辦喪事,可以把她的厄運連帶化解了;對方若辦喜事,她命里的喜慶被人先占,那她往后就艱難了。

    婉婉被說得一臉惶惶,害怕新媳婦轉過天來就遇喜,更堅定了要回大紗帽巷的決心。以前她是不信這些的,可盼孩子盼得魔癥,寧可信其有了。

    皇親國戚辦喜事不興敲鑼打鼓,有門子在外候著。遠遠看見蜿蜒的隊伍出現(xiàn)在巷口,跑到回廊底下大聲通傳:“來啦,大爺迎大奶奶回府啦!”

    戈什哈在大門對面的墻根兒底下點二踢腳,砰地一聲飛上天,炸得半個南京城都晃蕩。

    婉婉和良時分坐在銀安殿上首的寶座上,瀾舟牽著新娘子進門來,眼睛飛快一瞥她,復低下頭去。薩滿太太開始念喜歌,嗚哩嘛哩聽不清詞兒,司儀的是太妃跟前的崔貴祥,嗓子一亮,宏聲高唱:“吉時到……”東南角的一棵梧桐樹上不知歇了一群什么鳥兒,哄然南飛,領頭的身披彩羽,尾翼拖得老長。大伙兒都觀望,連婉婉也看見了,有人說是鳳凰,有人說是孔雀,誰知道呢。

    南苑王府出祥瑞了,這事隨后傳得沸沸揚揚。是孔雀倒罷了,如果是鳳凰,恐怕又生猜忌。婉婉慌忙寫信送進京,一大堆無關緊要的日?,嵥槔飱A帶上這件事,說自己丟了一只南洋鸚鵡,大阿哥成婚那天從梧桐樹上找著了……自己親自解釋,總比別人轉述強得多。

    維持太平不容易,她也算費盡心力了。新娘子三朝之后回門,婉婉等過完了八月十五,就率眾搬回了長公主府。

    闊別四年,這雕梁畫棟竟有些陌生了。好在進門的時候又看見熟悉的臉,金石和他手下的錦衣衛(wèi)都在。他們是被指派在這里的,輕易不會離開。她不回來,他們就守住這門庭,所以不管睽違多久,這里始終是有人氣兒的。72

    ☆、第73章 玉質孤高

    從北京回到南京將近一年了,這一年來她深居簡出,幾乎不再與京里跟來的人有接觸。乍一見金石迎上來,她便先笑了。

    “金大人,別來無恙?!?/br>
    金石眼底波光微漾,輕輕頷首,“殿下近來都好吧?”

    她從轎廳里出來,和聲說都好,“吃得下睡得著,我還長胖了?!?/br>
    金石打量她,確實圓潤了些。在北京時心事太多,把人消耗得不成樣子?,F(xiàn)在諸事全解,一旦心寬,自然體胖了。

    其實這一年,他也不是全沒見過她。起初不放心,偶爾趁著夜色潛進藩王府,也會遠遠看看她。可是這個南苑王府似乎掩藏了很多秘密,戒備之森嚴,面上看不出,私底下暗哨縱橫,和大內無異。有幾次他夜行,險些撞上人,那位看似無欲無求的王爺,顯然并不簡單。如果不是被皇帝整治怕了,欲圖自保,那就是以守為攻,另有別的目的。

    可惜他仔細偵查了很久,一無所獲,對方行事謹慎,尤其對他們這些京里來的錦衣衛(wèi)提防甚嚴。長公主府周圍時常有一些身份不明的人來往巡查,他沒法行動了,她那頭的消息便也漸漸斷了。

    好在她一切都如意,至少南苑王對她是真心的。不管外面局勢如何萬變,只要她不動如山,別的都是次要。在北京時她出入自己能相伴,到了金陵地面上,他英雄無用武之地?,F(xiàn)在好了,她回公主府來,這里的護衛(wèi)是由錦衣衛(wèi)擔當?shù)?,連南苑王都不好隨意打發(fā)。

    他朝外看了眼,天幕壓得很低,恐怕會有一場大雨。便拱手道:“變天了,殿下出門得披大氅。且稍待片刻,讓人進后院取來吧?!?/br>
    她的衣裳妝奩預先都讓人先送回來了,隨身沒有攜帶。金石的叮囑讓她想起肖鐸來,他在時,總是事無巨細,照應得那么妥帖。

    小酉匆匆去取大氅,婉婉攏著兩手站在門內,偏頭看金石,他在廊子上徘徊不去,就像以前一樣。

    她抿唇一笑,“離京這么久,千戶回去過么?”

    金石垂眼盯著自己的鞋尖道:“臣等奉命護衛(wèi)殿下,就算殿下不在,也不能擅離職守?!?/br>
    婉婉訝然,“過年都沒有回去瞧瞧嗎?離家太久了,家里人會記掛的?!?/br>
    他才有了點笑容:“干我們這行的,沒有什么過年過節(jié)。上頭不發(fā)令,哪兒都不能去?!?/br>
    婉婉噢了一聲,“是我疏忽了,早知道這樣,應當打發(fā)人來和你說一聲的……今年吧,年下準你們休沐,一則父母高堂要拜見,二則過節(jié)好相看姑娘,別耽誤了終身大事?!?/br>
    她是個很體貼的主子,除了俸祿給得足以外,也得容情給他們時間成家。要不是皇帝執(zhí)意,她是想把他們都遣散的。她這頭沒有什么要以命相博的大事,加上肖鐸那時候留下的東廠番子,現(xiàn)在長公主府里人手眾多,都快趕上三個百戶所了。

    金石說起終身大事,也鮮有的變得局促,“廠衛(wèi)成家都很晚,咱們不是吃安逸飯的人,一直在外奔波,沒的慢待了人家。還是現(xiàn)在這樣好,身上沒有家累,做什么都后顧無憂?!?/br>
    刀口舔血,大概很怕留下讓人拿捏的把柄,所以寧肯不成家,一個人生也好死也好,不會累及妻小。

    婉婉悵然點頭,“你們也怪不容易的。”

    錦衣衛(wèi)以前是天子儀鸞侍衛(wèi),個個鮮衣怒馬,相貌堂堂。后來不知怎么逐漸演變,成了滿朝文武聞之色變的怪物。沒和他們有交集的時候,覺得這幫人一身血案,良知泯滅。如今結交下來,又似乎各有苦衷,并不十分討厭了。

    小酉從回廊底下過來,天上淅淅瀝瀝下起了雨,她們總怕她著涼,給她披上斗篷戴上風帽。銅環(huán)撐起了傘,輕聲道:“殿下該歇著了?!?/br>
    婉婉把兩襟對掖起來,對金石道:“我這里沒那么嚴苛,底下人倘或要告假,你代我準了就是了。”

    金石道好,朝大門上望了眼,“王爺沒有同殿下一道回來?”

    婉婉說:“衙門里還有些事要忙?!比缓笪⑽㈩h首,往二門上去了。

    不知怎么,她的身體好像大不如前了,以前下雪敢在外面堆雪人,現(xiàn)在略受點寒就傷風。還有變天添了肚子疼的毛病,疼起來一陣,像有根棍兒戳刺小腹似的。她知道,這可能就是不受孕的原因,是上回滑胎留下的病根兒。

    她歪在羅漢榻上咳嗽,鼻子都塞住了,眼淚鼻涕一把。良時就是這點好,親自給她煎藥喂藥,那份體貼,太妃跟前也不常見。

    她靠著隱囊問他:“咱們搬過來,額涅說什么沒有?我怕她不高興,嘴上不言語,心里難受。”

    他讓她寬懷,“才幾步路的光景,又不是天南海北,何至于不高興!再說尚主原就是這樣,大半個上門女婿么,她也不是不知情?,F(xiàn)如今又多了個孫媳婦,天天兒陪她解悶,她且想不著咱們呢?!?/br>
    她說那就好,“瀾舟媳婦我瞧了,知進退得很?!?/br>
    公公提起兒媳婦來,絲毫不上心,曼聲道:“眼下瞧得出什么,十年二十年后才見真章。她算是有福氣的,換了別的婆婆,日子哪有這么清閑?!?/br>
    她笑道:“你們祁人規(guī)矩太嚴,太妃說她當媳婦那會兒,上房南窗下的磚都站塌了。聽見婆婆咳嗽,嚇得避貓鼠似的,真可憐。我是沾了身份的光,這些全免了,底下孩子也是,叫他們寬舒些兒,大家都過得愜意么?!?/br>
    她是與世無爭的性情,怎么舒稱怎么來。午后燃上一炷香,秋雨漸涼,兩個人一頭躺著,看窗外雨打芭蕉,一遞一聲說些家?,嵤?,心頭有份別樣的寧靜感覺。

    她倒是從來沒有想過要為難新媳婦,可云晚的際遇似乎也不怎么好。次日門上嬤嬤進來通傳,說二福晉來拜訪殿下了。長公主府一向沒有什么客人的,忽然來了一個,不好避而不見。便叫把人請進來,她身子還沒好利索,在花廳奉了茶,讓二福晉在那里安坐。

    她挪過去的時候穿了件夾襖,二福晉喲了聲,站起來相扶,“殿下身上不好么?我來得不是時候,打擾您休息了。”

    婉婉自然要客套客套的,笑道:“都是自己人,不必說見外的話。偶感風寒罷了,沒什么要緊的。你坐吧,今兒是來串門子,還是有事專程來找我?”

    二福晉坐下,接了小酉奉上的茶,抿了口道:“頭一樁還是來看看殿下,往常咱們妯娌還能聚一聚,這會兒卻難了。我和她們閑聊,她們的意思是沒有殿下騰地方的道理,我倒不這么想。殿下是金枝玉葉,超脫出來,是您的修養(yǎng)。見天兒杵在眼窩子里,也沒什么意思么?!?/br>
    婉婉聽了一笑,“我搬回來是遵祖制,和那個不相干的。要是不愿意共處,就不讓她們留下了?!?/br>
    二福晉諾諾稱是,“您是宰相肚里能撐船,可有的人卻拿著雞毛當令箭。針鼻兒大的心眼子,和人擺起譜兒來了?!?/br>
    聽這賭氣的聲口,是和誰過不去了吧!婉婉料她不會是單單來瞧她這么簡單,總少不得有狀要告,便問她來龍去脈,她臉上更是憤憤不平了——

    “殿下知道的,咱們是親上做親,瀾舟媳婦管我叫姨母,是我娘家表妹的閨女。當初這門親是我保的媒,拍著胸脯子說好,靳家才點頭的。我原是想,殿下這么豁達的人,待誰都極客氣、極親厚的,孩子過來了,殿下當自己屋里的那樣疼,姑娘吃不了虧。可我昨兒上王府去,看見我們家姑娘正在佛堂擦銅活兒呢,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弄得蓬頭垢面,連著干了三個時辰,連口水都沒喝上。大家子的佛堂您也見過,大小爐鼎七八個,燭臺、供盤足足二三十,全讓她一個人干,怎么干得完?見了我,嘴咧得葫蘆瓢兒似的,說大爺上軍中去了,奶奶發(fā)的話兒,吃得苦中苦,得有個當媳婦的模樣。您瞧瞧,這么造孽的,怎么攤上這種事兒。敢情聘了人來,不是來當少奶奶的,是來當使喚丫頭的!”

    二福晉說得柳眉倒豎,滿臉氣不打一處來。婉婉也納罕,“這是干什么,佛堂有專門伺候的太監(jiān),怎么要她干?”

    “立規(guī)矩呀。”二福晉忿然道,“自個兒是奴婢出身,當別人和她一樣呢。依我說調理媳婦本應當,咱們也打這兒過的,婆婆教做人,別說擦銅活兒了,就是打罵也使得??捎幸粭l,好歹得是正經婆婆,要是什么側的庶的都來充人形兒,那大家子的門兒也進不得了。云晚是年輕媳婦,面嫩,不敢有違,這可縱了那個洗腳婢了。她吆五喝六的,打十六起就變著方兒的折騰孩子,我瞧她是心里不痛快,往孩子身上撒氣。太福晉那里我不敢驚動,怕惹老太太生氣,只有上您這兒來。我得參她一本,求殿下給孩子做主,給那個洗腳的醒個神,叫她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位分這種東西,真是能斷人生死的,名不正言不順,就算娘老子也不能拿搪。瀾舟已經過到長公主名下了,照名義上說再不和塔喇氏相干。塔喇氏代正頭福晉行使權力調理媳婦,那是越俎代庖,有窺天的心思。

    婉婉擰起了眉頭,本不愿意管那些家務事,可既然鬧到她面前了,總得有個說法。二福晉是外人,她不想讓人瞧見家里頭不和睦,沒法當著她的面發(fā)躁,只說:“庶福晉性急了點兒,應當沒有壞心的。你稍安勿躁,這事兒我打發(fā)人回去問問,畢竟她是大爺?shù)纳?,總不能太駁她的面子?!?/br>
    二福晉哀聲說:“殿下就是太善性兒了,別叫她爬到頭頂上去。原先您在府里,她還不敢妄為,如今您一搬走,可算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了?!?/br>
    這事兒一氣決斷不了,婉婉敷衍了她幾句,把她送走了。

    銅環(huán)攙她回上房,一面道:“我早瞧出來了,這個庶福晉頂不安分。少奶奶的事兒,老太太沒發(fā)話,您也沒發(fā)話,幾時輪著她了?說得難聽點兒,她的身份還不及少奶奶高呢,憑她是誰的娘,少奶奶不必買她的賬。”

    婉婉心里也不大痛快,“早知如此,叫她回松江府倒好了。新媳婦才來,人生地不熟的,她不體恤,反倒刁難?!鳖D了頓吩咐小酉,“你回王府打聽,那兩個通房她是怎么處置的。沒個主子擦銅活兒,底下侍妾站干岸的道理。正經聘進來的還不如通房,這是敲山震虎,做給我瞧呢?”

    她不計較的時候一切好說,計較起來也不好相與。要說規(guī)矩,宮里的規(guī)矩不比王府上少,她不愿意施為,不表示她看不明白。這回是真的上了火,不打算姑息了。

    無奈身上一直燙著,沒有力氣出門,要不也該回府整治整治,給她點教訓才好。

    沒想到小酉去后,一會兒塔喇氏就來了,進門噓寒問暖,然后跪下來,說請殿下處置。

    看來二福晉告狀的消息,她已經知道了,婉婉在上首坐著,臉色很不豫。

    “這么鼎盛的人家,鬧起家務好看來著?你給媳婦立規(guī)矩,我不好說什么,只問你,這事太妃知道不知道?她的意思怎么樣?”

    塔喇氏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俯首說:“太妃那里沒敢驚動,奴婢給少奶奶立規(guī)矩,不是旁的,是瞧她不曉事兒,伺候不好自己的男人。大爺昨兒要上軍中效命,臨走開包袱看,里頭換洗衣裳弄得亂七八糟。好好的里衣,有上沒下,眼看天兒要冷,她連一雙棉襪都沒給他預備,問怎么回事兒,她說忘了……您瞧這樣,不調理能成么?在娘家是嬌小姐,出了門子不要她管別的,男人總得擱在心上吧!奴婢知道您心眼兒好,新媳婦不忍心為難,可她實在不成就,奴婢這才罰她擦銅活兒的。殿下要怪我,我不敢叫屈,只怕愈發(fā)縱了她,往后我們大爺吃苦?!?/br>
    橫豎都是事出有因,各有各的道理。婉婉咳得厲害,緩了半天才道:“十三歲的女孩兒,丟三落四是有的,要慢慢教她,等她腦子長實了,自然就好了。照著名分上說,你只能‘勸誡’,不能‘教訓’,這上頭做好了,別人也拿不住把柄。”言罷有意頓了一下,復問,“少奶奶受罰,那兩個通房呢?她們就這么干看著?”

    塔喇氏不語,身子又矮下去三分。

    婉婉冷冷一笑,“你這么辦,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依著我,通房比少奶奶更不懂事兒。爺們兒出遠門,本該她們幫著主子一塊兒收拾的,主子不周的地方,她們得留心,這是她們的本分。如今出了差池,主子受責罰,她們遠遠兒瞧熱鬧,這不是包藏禍心,是什么?”她忽然一拍桌子,厲聲道,“回去,好好教訓她們,叫她們知道分寸。要是兢業(yè)還能留下,再這么糊涂,就攆出去,大爺跟前用不著回,這事兒我做主?!?/br>
    她是殺雞儆猴,借著那兩個通房做文章,給她提提醒,讓她別亂了規(guī)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