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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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在湖心搖曳,一彎弦月照九州。 越到夜深,風(fēng)也越止了,水卻蕩起了漣漪,空洞的波聲拍打船舷,一記接著一記,綿綿密密,無止無盡。 甲板上探出一只手,凌空高懸,似乎要抓住些什么,掙扎了兩下,又無力地垂下去。然后另一條緊實的臂膀順著曲線蜿蜒而上,觸到掌心,輕輕一個婉轉(zhuǎn),和她十指緊緊扣在一起。 四周圍昏暗,羊角燈早已經(jīng)油盡燈熄了,那月光照不亮人的眉眼,只映出一個極淺極朦朧的輪廓。她吞聲哽咽,他定住了,汗?jié)竦暮蟊臣幢惚┞对诳諝饫?,依舊熱氣氤氳。 “痛嗎?” 她嗯了聲,“那個方子……好像不頂用?!?/br> “那我慢些?!彼痰醚狸P(guān)發(fā)酸,卻不敢再動了,過了一會兒才微微縱送,溫聲安撫她,“下次就好了?!?/br> 婉婉從小就不是個吃得起痛的人,她還記得小時候盤弄母親做針線的小銀剪子,不小心落下去鑿在了小腿上,眼看著血滲透了裙子,她覺得自己大概要死了,當(dāng)時的哭聲堪稱凄厲。歇覺的母親被她吵醒,寢宮里頓時雞飛狗跳,甚至驚動了乾清宮里的爹爹。那次意外受傷,她在床上足足躺了半個月,傷口包扎在繃帶下,看看痛,想想痛,痛起來就有種暈眩的感覺。 這次呢,沒人能幫她了,身邊只有他??赡芤菜闶欠N傷害吧,但不是惡意的,是必須。她像在完成一場朝圣,洗禮過后就是全新的開端,這個人,永遠都是她的了。 其實嬤嬤早就知會過她,說頭一回的滋味可能不大好受,要忍耐,不能一時毛躁了,把駙馬踹下去。她想了想,此情此景,把他踹下去,他就落進水里了吧!她怕這小船經(jīng)不起顛蕩,怕他一時情熱不留神,真的掉下去,也顧不上有多難耐,咬著牙緊緊抱住了他。 他的聲音愈發(fā)溫柔了,問她怎么了,她搖頭說沒什么,“我怕你不會鳧水?!?/br> 他頓了下,嘆息著吻她,“我會,只不過這時候……會作病的?!?/br> 所以她更緊地摟住他,他揮汗如雨,卻又笑話她,貼著她的耳垂說:“船夠大,別怕?!?/br> 一片昏暗,一場混戰(zhàn),她迷茫地半睜著眼,月色從交錯的眼睫下流淌進來,她的眼淚把月亮都泡模糊了,但她不言語,簡直被自己的忍辱負重所感動。 婉婉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疼愛過一個人,即便是廠臣,見他為音樓萎靡不振時,她也不過同情占了大部分?,F(xiàn)在他在她身上殺人放火,她一點不生氣,只要他抬起眼觀察她的神色,她都會對他微笑,以資鼓勵。 也不知道持續(xù)了多久,大概很長時間,疾風(fēng)驟雨后終于天下太平,她疲憊地摸了摸他的臉,他很灰心,“你一點都不受用?!?/br> 婉婉想,這么煎熬的事情,為什么要受用?他沒有看到她笑的時候眼里裹著淚,這回犧牲太大了,回頭一定要好好將養(yǎng)。不過她關(guān)心的是另一樁,“這樣就能懷孩子了吧?我要回去坐月子了?!?/br> 他失笑,“坐月子是生完孩子之后的事,這回你只要休息兩天,傷沒有你想的那么嚴重。至于懷孩子,有的人一回就成,有的人得再接再厲。比如塔喇氏和周氏,她們以前是使喚丫頭,身子骨健朗。你不同,你是公主,必然得多來幾回,鞏固鞏固才好?!?/br> 他信口開河蒙她,為的是圖謀日后。他到現(xiàn)在都不敢相信自己也有這一天,惦念了十年,得償所愿,然后食髓知味,一發(fā)不可收拾。以為自己很節(jié)制,到頭來是沒有遇見對的人。這位殿下有種兵不血刃的魔力,什么宏圖霸業(yè),都是后話,他只知道自己沒法從這溫柔鄉(xiāng)里掙脫出來了,即便她在這方面懂得不多,有時候有點傻乎乎的,可他就是愛。一點一滴被消磨了斗志和銳氣,絲毫不覺得不妥,就這樣吧,先生個孩子,一定有月亮一樣的眼睛,玫瑰一樣的唇瓣。 甲板上躺得太久,容易著涼,挪到艙里去,那里早就準備了褥子。她正待驚異,被他拖進了被窩,“還好我未雨綢繆?!?/br> 其實是蓄謀已久!她嘀嘀咕咕說他太壞了,他只是笑,“壞就壞吧,不壞也沒有今兒。” 確實累得厲害,一覺睡下去,五更隱隱聽見雞叫才醒過來。天亮之前有段時間特別黑,因為月亮落下去了,連星星都打盹兒了。她窸窸窣窣地摸索,輕輕叫良時。他握住了她的手,“不疼了吧?” 這份疼痛,一時半會兒是好不了了。她朝外看,什么都看不見,只聽到水波輕拍船底的咕咚聲,“咱們在船上睡了很久。” 他說:“天快亮了。” 她覺得回頭羞于見銅環(huán)和小酉了,悶悶地不說話,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溫存地在她背上拍了兩下,“這是人倫,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夫妻本該這樣,她們不懂,給她們找婆家,嫁了人就明白了?!?/br> 話雖如此,回去之后她仍舊羞紅了臉。 銅環(huán)和小酉卻很坦然,給她準備熱水洗澡,恭恭敬敬進退,和平時有點不太一樣。 “殿下打今兒起就是大人了,往后要好好兒的,該威嚴的時候威嚴,該拿誰做筏子,就拿誰做筏子。這府里上下,個個您都管得著。別怕,誰敢和您挺腰子,二門外頭有咱們的禁衛(wèi),您一聲令下,說要誰的命,就要誰的命?!?/br> 她臊眉耷眼地嗯了聲,“你們不會笑話我吧?” 銅環(huán)說:“笑話什么?笑話您和駙馬圓房?這本就是應(yīng)當(dāng)應(yīng)分的,您要是一直同他鬧著別扭,那咱們才得著急呢!”說罷嘆息,“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際遇,您的際遇在宇文王爺這兒,就踏踏實實和他過吧!肖掌印……這會兒在海上呢,后頭的事兒誰也說不清。咱們這些人就指著您了,您過得和美,咱們跟著一塊兒安逸。您不為自己,也為咱們吧,不枉咱們伺候您一場?!?/br> 銅環(huán)說得情深意切,言辭里也有了失舟之舵的彷徨。原本他們是聽命于肖鐸的,現(xiàn)在他為情放棄了大鄴的一切,他們這些人是他拋下的雜物,被安置在什么地方,接下去就永遠在什么地方。以前頭一件要考慮的是他的立場,現(xiàn)在不是了,長公主成了他們真正的主子。他們這些做奴才的,一輩子習(xí)慣了被人牽引著,缺了要跪拜的人,就像丟了魂兒似的。如今別的念想已經(jīng)沒有了,只要長公主過得好,他們可以不管外頭風(fēng)云怎么變幻,守著她,跟她消停過日子就成。 婉婉長長舒了口氣,仍舊很不好意思,“我身上到處疼,熱水泡了澡,好像又活泛過來了?!钡皖^看胸前棗核一樣的淤血,有好幾處,她咦了聲,“上回也是這樣……” 腦子里嗡地一聲,這么說來,那次午后的夢并不是夢,是他來過。她慌了神,怎么會這樣呢,難怪他后來干生氣,可能因為她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了。 她捂住臉,沉入水里,幸好事情過去了那么久,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忘了。既然如此就當(dāng)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吧,一個有度量的人,也不會緊抓著別人少女時期的愛慕不放的。 狠狠把自己安慰了一通,重新心安理得起來。洗完了睡一覺,一直睡到近黃昏。 銅環(huán)進來熄了爐子里的香篆,說晚膳都備好了,下半晌王爺來瞧過她,看她睡得香,讓別打攪她,自己又辦事去了。 “現(xiàn)在人呢?” 銅環(huán)剛要回話,小酉從外面進來,說太妃有請,王爺和兩個阿哥也在那兒,想是有什么大事要商議了。 婉婉讓她們給她換衣裳,收拾停當(dāng)了過太妃的院子,進門倒沒什么異常,該見禮的見禮,該問安的問安。不過太妃看她的眼神分外慈愛,叫塔嬤嬤拿東西來,是她年輕時候頂頂貴重的一套頭面。 她的手在步搖和鳳簪上輕撫,頗有追憶往昔的味道:“這是我三十歲做壽那年,太王爺送我的,我一直舍不得戴,說將來要傳給兒媳婦。昨兒是你們的喜日子,我知道了高興得了不得,這套首飾雖不入你的眼,好歹是我的一片心意,你收下。從今往后當(dāng)真是宇文家的人了,將來等你有了兒子,娶了媳婦,再傳給她,是咱們娘們兒的意思?!币幻嬲f,一面拍拍她的手,“好孩子,你受累了,辛苦我都知道。不要緊的,養(yǎng)上兩天,往后就好了?!?/br> 婆婆那么開明,體己話當(dāng)著爺們兒說,實在叫人難堪。她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像水一樣,幾乎把她淹沒。她頰上發(fā)燙,低聲說:“謝謝額涅,往日叫額涅擔(dān)憂了,是婉婉的不是。” 太妃正打算寬慰她,邊上二愣子似的瀾亭站了起來,“額涅早就和阿瑪大婚了,太太怎么說現(xiàn)在才算宇文家的人?” 這話把他阿瑪和婉婉都弄僵了,太妃卻笑起來,“阿彌陀佛,這孩子什么時候能改了這缺心眼兒的毛病,也算我燒了高香了。你還不懂這個,等你有了媳婦兒就知道啦?!?/br> 瀾亭看了瀾舟一眼,“那大哥哥就快知道了?他要有通房啦?!?/br> 婉婉愕然,瀾舟恨瀾亭多嘴,踹了他一腳,然后垂著腦袋,脹得滿臉通紅。 太妃哦了聲,“對了,今兒就是為了瀾舟納通房的事兒,叫大伙兒來商量商量。這是他阿瑪?shù)囊馑?,說早晚都得學(xué)的……”太妃咳嗽了兩聲,其實至今也想不明白這當(dāng)?shù)脑谧聊ナ裁?。讓?九歲的孩子干這個,就像往莊稼地里倒鹵水似的,別害了孩子。 太妃巴巴兒看婉婉,“殿下的意思呢?良時叫他兒子學(xué)本事,我是勸不住他的,只有你說話了?!?/br> 簡直哭笑不得,世上哪有這么不靠譜的爹,讓孩子學(xué)那本事!只是她不便多說什么,招招瀾舟,讓他過來,見他腰上香囊歪了,替他重新正了正,和聲問他:“那件事兒,你愿意嗎?” 瀾舟不說話,眼里涌起了淚,半天才道:“兒子還小,不愿意叫那些女人盤弄我,我嫌她們臟?!?/br> 婉婉轉(zhuǎn)頭瞧良時,“這也忒早了點兒,還請王爺推己及人,別難為孩子。” 是啊,自己扭扭捏捏的,只差沒綁著和人行房,現(xiàn)在當(dāng)了老子,對兒子的要求簡直不近人情。太妃斜眼乜他,充分對他表示了不滿。 良時一肘支著圈椅扶手,摸了摸鼻子道:“我是瞧他閑得慌,早早兒找了房里人,也好有個知冷熱的貼身照顧他?!?/br> 瀾舟不屈地梗脖子,“阿瑪是不愿意兒子打攪額涅,有意的懲治兒子?!闭f罷搖婉婉的手,用哀告的口氣說,“額涅,兒子以后會聽話的,絕不給您添麻煩。您替我求求情吧,天底下也沒個九歲就找通房的道理,兒子會被族里其他兄弟笑話的?!?/br> 他的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望著她,這眼神,任誰也不忍心拒絕他。 她在他丱發(fā)上撫了撫,和煦道:“你母親不在跟前,有什么事兒找我來,不是應(yīng)當(dāng)?shù)膯?。你放心,我會勸你阿瑪?shù)摹0藲q就找通房,將來娶福晉的時候,屋里豈不是要裝不下!” 所以女人就是好打發(fā),良時蹙眉看瀾舟,他回了個飄忽的眼神,這一役他憑借出色的外表蒙了事兒,果然青出于藍。 “罷了,既然都是說情兒的,那就緩緩再議吧。我讓你找通房,也是為你好,早成家,早立室么?!彼酒饋磙D(zhuǎn)了兩圈,“這事兒暫且不提了,時候不早了,都散了吧。”說著向太妃作揖,“額涅用了飯,也早早兒歇著吧,兒子告退了?!?/br> 婉婉起身一肅,跟他退出了太妃的院子。 “你這阿瑪,當(dāng)?shù)谜尜N心?!彼Φ?,“我活長了這么大,沒見過你這樣的?!?/br> 她哪兒知道,瀾舟那膩膩歪歪的臭德行,叫他看得十分不順眼。那小子政務(wù)上是把好手,可糊弄人的本事用到宅門兒里來,那就不好了。他不就是想找個年紀大點兒的姑娘陪著他玩兒嗎,正好,納個通房,現(xiàn)在陪玩兒,將來還能生孩子,一舉兩得。 他背著手長嘆,“爺們兒先要心定,定了才能成大器?!?/br> “萬一他有了自己喜歡的姑娘呢?你現(xiàn)在逼他,將來又是另一個你。” 他怔了下,撫著額頭失笑,“也是的,怪道你讓我推己及人呢。不過他喜歡上合適的,娶進門就是了;要是不合適的,癡人說夢,那還不如早早斷了他的念想,以免害人害己?!?/br> 婉婉想得沒那么深,和他手牽著手走在落日里,只知道夕陽無限好。 兩個人都喜歡在岸邊散步,不過壩上鋪著細小的石子,一不留神就鉆進她的繡鞋里。她賴住了,拉著他的手,撅著屁股抱怨:“我腳心里硌了石子兒,不能走了。” 他蹲下高高的身子,向后圈起兩臂,“上來?!?/br> 她高興了,笑著一縱,縱到他背上,箍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悄悄說:“咱們一直這么好下去,成嗎?” 他偏過臉,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除非你不要我了,否則天長地久,此心不變。” 她心里思忖著,老古話說得有道理,女人把身子給了誰,心也就給了誰。她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她的駙馬,屬于別人的她抓不住,只有這個是可以期待的。以前說他城府有多深,野心有多大,現(xiàn)在全不覺得了。對她來說他是個好丈夫,如果能長久這樣下去,她大概會成為大鄴朝婚姻最圓滿的公主了。 慢慢往隆恩樓走,她心里歡喜,踢踏著雙腳,他趁機問她:“身上還疼嗎?” 那兩只腳果然安分了,她猶豫了下,遲遲道:“我泡了藥浴,還上了點藥,已經(jīng)不疼了?!?/br> 他笑得很含蓄,自言自語著:“那就好。” 進門的時候,跟前侍立的人早就識趣地讓開了,他裝模作樣抱怨:“那些奴才就是這么當(dāng)差的,真不拿主子當(dāng)回事兒!怎么辦呢,今兒我伺候你吧,更衣、洗澡,都有我。” 她臉上一紅,別過頭嗔怨:“沒的叫人笑話?!?/br> 誰會笑話?伺候她,和伺候自己是一樣的。 千里之外的人托著手書,在一片香煙繚繞里踱步。 “南苑王待長公主,果真如珠如寶啊。朕之皇妹,天下獨一無二,宇文良時淪為裙下之臣,不過是早晚的事罷了?!?/br> 皇帝笑聲朗朗,笑完了又響亮地咳嗽,崇茂在旁邊抱著唾盒承接,一面道:“瞧這模樣,南苑是不必擔(dān)心的了,倒是云貴那邊兒,還得派人加緊盯著。” “王鼎這老賊,可別叫朕拿著把柄,否則八王之中,頭一個削藩的就是他?!被实郯菏组煵焦饽_騰挪,忽然長嘆,“長公主出降多少時候了?朕有些想念小meimei了。” 崇茂道:“將近四個月了,主子要是惦記殿下,可招殿下回京來?!?/br> 皇帝唔了聲,“他們夫妻正是蜜里調(diào)油的時候,怎么忍心叫他們分離呢,再等等罷?!?/br> 內(nèi)侍送香片茶來,他擺了擺手指支開了,插起腰,對著空曠的大殿吊嗓子,然后憋足了勁兒,洪聲唱起來:“可恨陳宮作事差,不該留詩叫罵咱。約會諸侯興人馬,拿住了陳宮我不饒他……” ☆、第50章 梨云夢冷 瀾舟的生日在端午,其實這個日子并不好,據(jù)說這天是惡月中的惡日,五毒生發(fā)之時,落地的孩子恐怕和父母有刑克,所以古來端午出生的孩子被棄養(yǎng)的事,時有發(fā)生。 每逢過生日,瀾舟就不快活,一般王侯府邸里都指著主子的壽辰好熱鬧熱鬧,大人們搭戲臺辦壽宴,小孩子至少有一場皮影戲。然而他不樂意,每年都是悄悄地過,他奶媽子給他滾兩個水煮蛋,吃了就算齊全了。 婉婉舉著風(fēng)車,和他并排坐在臺階上,“你小孩兒家家的,心思也太沉重了。哪天落地又不是你自己能挑揀的,端午怎么了?宋徽宗還是端午生的呢!” 瀾舟怏怏看了她一眼,“宋徽宗有什么好,最后那副狼狽樣兒,兒子才不要像他!我問過太太,說端午生的孩子,將來不是自害,便是害父母,兒子想想,心里真是難受。阿瑪和太太倒不計較那個,只是兒子自己抬不起頭來,這么個倒灶的日子,又是庶福晉養(yǎng)的……” 嫡庶之間,確實有條跨不過的鴻溝,庶子再了不起,終究是小老婆生的,對于他這樣心氣兒高的孩子來說,實在是長久的煎熬。 婉婉安慰式的在他肩上拍了拍,“你這么聰明,誰敢瞧不起你,我頭一個不饒他。你讀過《宋書》嗎?東晉名將王鎮(zhèn)惡就是生于五月初五,家里人要把他扔了,可他祖父說了,‘此非常兒,將興吾門矣’。后來養(yǎng)大,真成了個了不起的人物!”她打量了他兩眼,“怪道叫瀾舟啊,其實你阿瑪是想給你取名叫龍舟吧?不過我覺得你的小字叫鎮(zhèn)惡也挺好,宇文鎮(zhèn)惡,看看,多么威風(fēng)凜凜!” 瀾舟看她高興得大笑,反復(fù)掂量那幾個字,實在不敢恭維。不過發(fā)現(xiàn)她有句話說得很對,他阿瑪可能當(dāng)初就是想給他取名叫龍舟的吧,妾侍生的孩子,哪里會那么上心! 他有點失望,“額涅,您什么時候生弟弟?” 婉婉說:“我也不知道,這種事,著急也沒用?!?/br> “那我……永遠沒法給您當(dāng)兒子了嗎?” 婉婉鼓著腮幫子吹風(fēng)車,聽他這么說便一笑,“你管我叫額涅呀,就是我的兒子?!?/br> 口頭上的承諾一向那么容易,他別開臉,對著廣袤的天空扯了扯嘴角。 他雖然不慶生,王府里的歡聚還是少不了的。端午節(jié),女眷們聚在一起打五色線,吃粽子。太王爺?shù)哪切﹥鹤觽兎指?,但是一到過節(jié),福晉們就過府來,陪著太妃一塊兒玩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