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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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了抬下巴,“弄出去,別臟了爺?shù)牡胤健!?/br> 達(dá)春道是,抬眼覷他神情,他微頷首,他會意了,一手壓刀,一手把人拽出了臥房。 美人計,投懷送抱保全男人,真豁得出去。他負(fù)手邁出門檻,對恕存道:“嚴(yán)刑拷問,務(wù)必把糧食的下落問出來。不過也得做最壞的打算,追回來怕是希望渺茫了,再想法子重新征糧吧。另外,請二爺寫道折子打發(fā)人送進(jìn)京,就說懷寧縣令沙萬升貪贓枉法,侵吞災(zāi)糧,查明屬實,已然正法。臣暫令市舶司提舉宇文漱泉協(xié)理懷寧,請皇上恩準(zhǔn)?!?/br> 分派完了,自覺可以歇一歇,方負(fù)手往東邊去。 長公主門外,余棲遐釘子似的站立著,他派來戍守的人被支開了,問了緣故,據(jù)說是殿下的令兒,讓他們下去歇息了。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余大人一路也辛苦,夜里就別守著了。這驛站內(nèi)外都有人把守,安全得很,你也歇著去吧?!?/br> 余棲遐領(lǐng)命,揖手退下了,他轉(zhuǎn)身在門上輕叩,屋里人并不來開門,只問:“王爺忙完了?” 他說是,“該處置的都處置妥當(dāng)了?!?/br> 她嗯了聲,“想必累壞了,早早兒歇著去吧?!?/br> 他聽出不悅的味道,心頭打了個頓兒,“你先開門,我有話和你說。” 婉婉躺在床上,滿心煩躁,“今日天色已晚,不便招待,王爺請回吧?!?/br> 他站在門前,對著那些縱橫交錯的欞子,知道她置氣,這時候回去,誤會豈不是越鬧越大了嗎。他只得再拍門,壓下嗓子說:“我是來侍寢的,快開門吧,別鬧得人盡皆知?!?/br> 她又氣又惱,高聲說:“侍你個蓬頭鬼,哪個要你侍寢!別聒噪了,趕緊回去吧,我今兒不想見你?!?/br> 婉婉和他慪氣,也和自己慪氣。到底有什么樣的秘聞,非把人打發(fā)出來,要和那個沙夫人單獨(dú)相處?不論男女,不知自省真是不好。她還在呢,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胡來,要是錯眼不見,天知道會怎么樣! 他知道事態(tài)嚴(yán)重,堅決不離開,扒著門框說:“你不開門,我自己進(jìn)來了?到時候撬壞了門閂,你正好住到我屋里去?!?/br> 她聽見匕首出鞘的聲音,知道糊弄不過去了,恨他無賴樣兒,又沒辦法,只得氣鼓鼓過去開了門。 “干什么?”她堵在門上,可看見他帶笑的眼睛,火氣隱約消了一大半。 “沒什么,忙完了手上的事兒,來瞧瞧你好不好。晚飯還用得慣嗎?有沒有要漿洗的衣裳?我原說了,不叫你來的,這地方不比南京……”他硬擠進(jìn)來,然而話沒說完,她就把一堆衣裳抱起來,扔進(jìn)了他懷里。 “身上盡是灰,我都換了,麻煩王爺了?!彼焊邭鈸P(yáng)地,正眼也不瞧他一眼。 他陪著笑臉,“怎么了?才剛還好好的……”想起來,大概沙夫人的造訪讓她誤會了,醋壇子一旦打翻,酸氣彌漫千里。 可是他卻那么高興,如果她置若罔聞,那才是最叫人絕望的。他寧愿她和他大鬧,鬧了就是在乎,就是真正上心了。倘或她一點(diǎn)不拿你當(dāng)回事,為什么要對你的行動那么在意! 他放下衣裳,過來哄她,“我來和你交代剛才的事兒,沙萬升的夫人來驛站了,你知不知道?” 她坐在燈下,別開了臉,“我在院子里瞧見了,人家必然有要緊的事,才來拜會你的。如何?相談甚歡罷?” 他從那假裝不在意的語氣里窺出了隱藏的怒氣,含著笑,微微呵下腰說:“她來替沙縣令求情,說是黃梅雨季禍害的,上萬石糧食全霉了,拿來喂牲口,連牲口都不吃?!?/br> 她聽后一笑,“你信她的話么?” 他說不信,“就算全霉了,也應(yīng)當(dāng)有尸骸,咱們?nèi)ゲ轵炓槐榫椭朗虑檎婕??!鳖D下來,字斟句酌著,“沙夫人見求情不成,欲自薦枕席……我怕你誤會,叫人把她叉出去了,自己好脫身來見你。” 她曾猜測這女人深夜造訪是所為何事,果真和她想的一樣!婉婉抿著唇不說話,想起什么色/誘,就覺得惡心下作。他貴為藩王,大概這種事經(jīng)歷得不少,就算最終沒同人家怎么樣,她也滿心的不痛快。 他見她臉色不豫,有點(diǎn)著急,忙扶著她的肩解釋:“我有你,哪里看得上那些庸脂俗粉!你要是當(dāng)我這么沒挑揀,也是小瞧了我了。” 她沉默了半晌才開口,“你為什么要把跟前的人都打發(fā)出去?究竟多私密的話,不能叫別人聽見?你要是懂得避嫌,就不會做這種事,可見蒼蠅不叮沒縫的蛋,這話說得很在理?!?/br> 他愣了愣,怎么自己就成有縫的蛋了?當(dāng)一個人要求你摒退左右的時候,大多數(shù)人都愿意聽一聽究竟有什么內(nèi)情??墒撬粷M了,認(rèn)為他頂風(fēng)作案,有不忠的傾向……他不敢和她說實話,只有迂回辯解:“楚王曾經(jīng)拉攏沙縣令,她是來投誠的?!?/br> “你身邊的人不都是親信么,為什么要避開他們?”她背過身去,嘀嘀咕咕說,“年輕女人,大夜里提這種要求,你就應(yīng)當(dāng)想到她的用意。幸虧你是個爺們兒,要是個姑娘,你也這樣來著?” 他愁眉苦臉看著她,“我……錯了?!?/br> 她仍舊沉著嘴角,“她碰你了?” 他立刻賴了個干凈,“沒有,我怎么能容她靠近我!” “那就是言語上調(diào)戲你了,要不然你做什么把人叉出去?好好的說著話,犯得上動手么?” 她的反應(yīng)太快,邏輯也太強(qiáng),簡直讓他無從狡賴。他愕著兩眼看她,活到這么大,頭一回感到驚恐,比幼時面對阿瑪?shù)挠?xùn)斥還要緊張。她小小的人兒,分明柔弱無依,卻拿住了他的七寸。他感到無可轉(zhuǎn)圜,將來必定是個妻奴,但是沒有悲哀,只有歡喜,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欠收拾吧。 她見他啞口無言,一臉的鄙夷,大袖一揮,筆直地指著門外,“王爺請吧,以后還請珍重自己,別鬧出什么難聽的傳聞來,折了我的臉面?!?/br> 他張了張嘴,想求情,又怕火上澆油。抱起衣裳蹉著步子,臨走看了她一眼,結(jié)果她根本不為所動,他束手無策,只得嘆著氣出去了。 次日晨曦微露,漱泉來回夜審的結(jié)果,進(jìn)院子問人在哪里,達(dá)春向井臺方向努了努嘴。漱泉原以為他在洗漱,沒曾想他正攏著盆漿洗衣裳。他頓時暴躁起來:“跟前伺候的人呢?狗息子們,一個個偷jian?;?,竟叫主子自己洗衣裳,還有王法沒有!” “二哥!”他大呼小叫,良時尷尬不已,“不過洗一回衣裳,有什么了不得的!” 漱泉的視線定格在水下猩紅的一片緞子上,再看這曳撒的花紋,瞠目結(jié)舌后壓著肚子笑起來,“此情此景……老五沒眼?!?/br> 良時面紅耳赤,“你給我閉嘴!大早上的趕回來,就是為了瞧我笑話?” 漱泉笑得岔氣,一個勁兒嗟嘆:“夫綱不振??!夫綱不振……” 他連砸衣裳的勇氣都沒有,掬了一捧水朝他潑過去,“有事兒說事兒!” 漱泉靈活地避開了,勻了半天氣,才坐在井圈上說:“姓沙的交代了,他和柳州的一個糧販子勾結(jié),把谷稻全賣給他了。不單口糧,還有漕鹽,私下往來已經(jīng)有五六年,辦成的買賣少說有一二十宗,銀錢進(jìn)項也有幾十萬兩?!?/br> 他搓著衣裳沉吟 :“柳州府屬貴州司,鎮(zhèn)安王的封地……好啊,我南苑的稻米,養(yǎng)活了他王鼎的人馬,這個吃里爬外的沙萬升,合該凌遲處死!為今之計,是從鳳陽大倉調(diào)存糧過來,那么多人都指著吃飯呢,拖不得,時候再長,又得預(yù)備排子車裝人了。二哥你受點(diǎn)兒累,先從周邊鄉(xiāng)縣調(diào)撥一些,應(yīng)付過了這幾天再說。老六那里飛鴿傳書八成接到了,他見了我手諭,自然知道該怎么辦?!?/br> 漱泉說好,“那個糧販子怎么料理?不能這么便宜了他?!?/br> 他把洗好的撈起來擰干,放在一旁的盆兒里,見漱泉盯著衣裳看,拉著臉道:“背過身去,這是你這當(dāng)哥子的該瞧的嗎?” 漱泉忍著笑調(diào)開了視線:“老三啊老三,你是咱們宇文家的榜樣,都說老爺子會疼人,也沒個像你這樣兒的??磥硗笫譅t是用不上了,一塊搓衣板,什么都全了。” 他嘖地一聲,“你是存心給我上眼藥呢?我樂意,你管得著嗎!”他特意起個大早洗衣裳,沒想到還是叫老二撞了個正著,真倒霉催的! 漱泉笑夠了,怕他惱羞成怒,忙擺手,“罷,就到這兒,咱們接著說糧販子。” “拿住他,務(wù)必把糧追回來。查明他和王鼎有沒有牽扯,要有……”他咬著唇計較了下,“半道上一把火燒了就成?!?/br> 漱泉詫異,“為什么?” 他氣定神閑打上一桶水,嘩嘩地全澆進(jìn)了盆里,自顧自道:“我好具本參奏,到時候鎮(zhèn)安王難辭其咎?!?/br> 漱泉長長哦了聲,原來是苦rou計,把朝廷的視線從南苑引開,貴州司分擔(dān)一點(diǎn)兒,也好讓南苑喘口氣。 老二領(lǐng)命承辦去了,他的衣裳也洗完了。曳撒還好晾曬,中衣和褻衣就不能夠了。 說起褻衣……他現(xiàn)在想起來心頭還亂跳。這位殿下,說她精明很精明,說她糊涂也很糊涂。她一向是這個習(xí)慣,換下來的衣裳胡亂堆在一起,自有底下人替她料理。昨晚上大概是氣壞了,忘了把小衣挑出來,他抱回臥房一看,腿顫身搖險些站不住。雖然她的人不在身旁,但是貼身的衣物在啊,這一晚上輾轉(zhuǎn)難眠,堪稱煎熬。 天亮起來漿洗,喜滋滋的,要不是老二煞風(fēng)景,他甚至很享受這樣的過程。低頭看盆里,嬌艷的顏色,欲拒還休。環(huán)顧一圈,這驛站條件簡陋,一大幫子糙老爺們兒來去,不能讓他們看見。想了想,只有晾在自己房里,于是在屋子兩頭懸一根帶子,把小衣一件一件晾好,再三調(diào)整,確定外面的風(fēng)能吹進(jìn)來,這才放心出門。 他去找婉婉,告訴她衣裳洗好了,今天沒什么要緊的事,該辦的都吩咐人辦了,她要是愿意,可以跟他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婉婉正坐在屋子里發(fā)怔,睡到四更忽然想起換下的肚兜褻褲來,找了一圈沒找到,又不好意思尋他,等他來了才期期艾艾問:“你瞧見……我的肚兜了嗎?” 他歡歡喜喜往外指了指,“洗完了?!?/br> 她的臉起先是紅的,后來就綠了,“洗完了……” “你放心,沒有晾在外頭,全在我屋子里。” 她耷拉著嘴角瞧了他一眼,慢慢抬起手,捂住了臉。 她覺得自己往后應(yīng)該再也沒臉面對他了。 ☆、第46章 定巢燕子 因為顏面掃地,婉婉悶悶不樂,良時只得勸解她,“出發(fā)之前我就同你說過的,你隨身不帶女侍,你的所有一切都由我來照應(yīng)。昨兒晚上用飯,我礙于公務(wù)在身,沒能同你在一起,夜里換下來的衣裳由我漿洗,不是順理成章的嗎?肚兜怎么了?我不洗,難道讓余棲遐洗嗎?你別這樣,我瞧來甘之如飴的事,怎么到你這里就痛不欲生起來?” 她實在難過得沒法開口,萎靡了半天才道:“那是我貼身的衣裳……我可以自己洗的?!?/br> 他牽起她的手,那細(xì)膩得杏仁豆腐一樣的十指,干起活兒來豈不糟踐了嗎。 “就這么養(yǎng)著,我喜歡。”他像寶貝一樣合在掌心里,兀自輕聲喃喃著,“男人糙些沒什么,你堂堂的長公主,到了我這里竟要親自洗衣裳,傳出去不是折了你的面子,是我臉上無光。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叫我瞧見褻衣……咱們是夫妻啊,雖還沒到那一層,但已然捆綁在一起了,這輩子要同榮同辱的。你這么拘謹(jǐn),往后怎么處?倘或覺得自己吃了虧,那不要緊,我把自己的貼身衣物拿出來供你隨意查看,這樣就扯平了?!?/br> 她立刻說不必,“我就是……一時轉(zhuǎn)不過彎來罷了。退一步想,把你當(dāng)成銅環(huán)或者小酉,我心里就自在了?!?/br> 他遲蹬了一下,別別扭扭說也行,“不過到底不能忘了我是你的駙馬,拋開身份不說,咱們還是尋常夫妻,別忘了天倫。” 什么天倫!婉婉漲紅了臉,想想他也難,為了討好他,都自降身價變成婢女了。也怕越說越尷尬,轉(zhuǎn)過頭朝外瞧了一眼,“昨兒那些老人孩子都頂不住了,聽見吃的,活像不要命似的。究竟那些糧食哪里去了?問出頭緒了嗎?” 他把漱泉連夜審問的結(jié)果告訴她,悵然道:“糧草歷來是兵家的命脈,十萬石糧食,夠五萬大軍吃半年的。貴州司一向風(fēng)調(diào)雨順,從沒聽說招災(zāi),一個小小的糧販子,這樣數(shù)量的米糧屯在手,哪里來那么大的本事!唯一的解釋就是有大人物替他銷贓……”他留神看她的臉色,“婉婉,大鄴并不太平,你知道么?” 她蹙眉點(diǎn)頭,“我知道,這幾年常聽有暴民作亂,惠宗皇帝時期的松潘衛(wèi),當(dāng)今圣上的磨爾勘,好在都是戍邊之地,尚且能夠應(yīng)付。貴州司……一旦牽扯上兩廣,那便是燎原之勢……”她打了個寒戰(zhàn),視線慢慢調(diào)轉(zhuǎn)過來,定格在他臉上,“良時,不管別人如何,你不可妄動,能答應(yīng)我嗎?” 他心頭一跳,因為她叫了他的名字,有種和幸福迎頭相撞的感覺。可是她又那么敏銳,終究是擔(dān)憂,在她心里,家國永遠(yuǎn)高于一切。 他保持微笑,“怎么突然說起這個?” 她分辨他的表情,試圖看出一點(diǎn)彷徨來,可是他眉眼坦蕩,毫不回避,她暗松了一口氣,“你和旁人不同,你是我的駙馬,是皇親國戚。我長于父兄之手,位高不敢忘憂國。你既然說愛我,就應(yīng)當(dāng)同我一心,為皇上守住這大鄴社稷?!?/br> 她的意思很明白,愛情和抱負(fù)只能二選一,如果選擇了暖玉溫香,就忘記他的金戈鐵馬,從此安心做個平常人,守著祖宗留下的爵位,庸庸碌碌一直到老。然而他的欲壑終究難填,他想兩頭兼顧,想創(chuàng)立萬世基業(yè),想和她并肩共享天下……恐怕有點(diǎn)難辦,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并不是個成全小我忘記大我的人。 所幸暫時還不必立刻面對那些,時間一旦長久,有些執(zhí)念會改變,他把希望寄托在未來,等她有了孩子,自然知道孰輕孰重。 她兩眼緊緊盯著他,在等他一個回答。他說好,“我答應(yīng)你,我和你同仇敵愾,若有人不軌,即便玉石俱焚,我也會保全社稷。” 婉婉放心了,欣慰而滿足,“多謝你,沒有讓我兩難。” 他倒因她這句話笑不出來了,之所以兩難,是因為動情了。他俯身,把她帶進(jìn)懷里,那么羸弱的身體,他要用力才能抱緊她。 “你憂國憂民是好事,但你終究是女孩兒,外頭風(fēng)云變幻任男人去cao持吧,你只要好好保重自己,讓我總看見你是笑著的。” 她仰起臉,同他的貼在一起,“我的好與不好,都和你息息相關(guān)?!?/br> 他的眉蹙得愈發(fā)緊了,沒有說話,用力把她壓在胸前。 總是不由自主說這種沉重的話題,沒辦法,政治聯(lián)姻大部分是這樣。與其處處試探,倒不如像她這樣直截了當(dāng),讓他知道她的立場,如果在乎她就安分守己,是給這段婚姻最大的保障。 他不能心口如一,帶她出門,到災(zāi)民中間去,讓她看一看滿目瘡痍。他和她走在前面,余棲遐在后面跟著。關(guān)于余棲遐,他知道他是肖鐸的人,這回有意點(diǎn)他的卯,就是要借他的口傳達(dá)懷寧的消息。當(dāng)然他在安慶府一線屯兵的事,不可能讓他知道,與其放他在南京自由出入,不如帶在身邊,白天行動跟他們在一處,夜里有他的人把守,他也出不去驛站。 災(zāi)民苦不堪言,這些全看在婉婉眼里,墻角專注得如同狩獵似的眼神,令她傷心又恐懼。她不斷問吃不飽怎么辦,病了怎么辦,他說聽天由命,“如果別處的糧食來得及調(diào)運(yùn),那他們的生計就還能維持。如今只求老天爺垂憐,不要爆發(fā)疫情。人口太密集了,萬一一個病倒,接下去就是一大片,我也怕……” 她緊緊扣住他的手,他轉(zhuǎn)過臉來,對她苦澀一笑。 好在漱泉辦事極為牢靠,他借糧回來,正趕上粥廠生火做晚飯。粥出鍋了,再拿筷子□□去,筷子屹立不倒,真正是能夠管飽的了。 放賑的銅鈴敲響,整個縣城都回蕩在一片嗡嗡聲里。婉婉看著隊伍排得長龍一樣,差役把粥逐個舀進(jìn)破瓷碗,不管是她還是災(zāi)民,都深深嘆了口氣。 吃飯蹲墻角,撅兩根蘆葦就能當(dāng)筷子使,她不知道百姓的生活是這樣的。到民間走了一遭,就像從天上落到了塵土里,慕容氏的先祖開創(chuàng)的萬世基業(yè),莫名其妙就成了這樣。 他和底下人分派事,交代完了招呼她回驛站,“咱們明兒再逗留一天,余下的有他們承辦,我?guī)阆然啬暇?。?/br> 婉婉說不要緊,“那么多的雜務(wù)沒料理清楚呢,糧食還沒追回來,二爺借來的糧也維持不了幾天?!?/br> 他帶她緩緩走在夕陽下,只道:“你不必憂心,老六籌集來的糧食已經(jīng)在路上了,緊著點(diǎn)兒趕,要不了多久就會到。至于被沙知縣昧了的,能不能追回未可知,暫且別放在心上?!?/br> 她忡忡的,十萬石糧食,真不是小數(shù)目。如果當(dāng)真運(yùn)抵貴州司,鎮(zhèn)安王屯那么多嚼谷,究竟干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