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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金銀錯在線閱讀 - 第22節(jié)

第22節(jié)

    婉婉對她屈膝納了個福,“這陣子不得上府里給額涅請安,請額涅恕我禮不周全。”

    “哪里的話!”太妃攜她上臺階,在她手上拍了拍道,“里頭的緣故我也知道,怨不得你惱。良時呢,是愛妻心切,或有不到的地方,你多擔(dān)待。爺們兒有時候就和孩子似的,哪管你高興不高興。咱們娘們兒說開了,額涅開解你幾句,心放得大些,就都不是事兒了?!?/br>
    婉婉還是紅了臉,鬧得滿城風(fēng)雨,都怪自己太沖動,要是那天單把他轟出去,大概就天下太平了。

    她也不好怎么回她的話,畢竟左右人都在,只是低頭應(yīng)了聲,“我不懂事,叫額涅跟著cao心,真罪過?!?/br>
    太妃只是笑,拉她在南窗下落座,打發(fā)庶福晉們?nèi)埩_午膳,才和她低低道:“我也做過姑娘,你的心思我知道。男人家,泥豬癩狗似的,又不相熟,憑什么叫他們近身。究竟是夫妻,又不是他們的奴才,全由著他們的性子來?!闭f著一頓,朝外面看了眼,見兒子在廊上徘徊,轉(zhuǎn)而又道,“可我還是得勸你一句,他唐突是他不解人意兒,你罵他打他都猶可,千萬不能記恨他。你瞧瞧他,十八般武藝都用上了,現(xiàn)在是無計可施了,苦巴兒的,你見了不心疼嗎?話都有說回來的時候,要不是對你太上心,斷不會這么莽撞的。他打小實誠,太王爺在時叫他們兄弟辦差,別人都知道討巧,就他丁是丁卯是卯,暗虧吃了不老少。那會兒我就覺得世子八成輪不上他了,可他阿瑪那么喜歡他,說他是宇文家的麒麟兒……這些年我是疏懶了,打太王爺過世,我心都涼了,也不管外頭的事,可你們小夫妻要是合不到一處,叫我這個做額涅的怎么樣呢?!?/br>
    她說著竟要哭似的,做母親的,總是不遺余力給兒子打圓場,尤其媳婦身份特殊,解不開這個結(jié),也許一輩子就這么下去了。這位長公主其實是很好的姑娘,就沖她對誰都不拿架子,中間有個說得上話的人斡旋,這段婚姻還是大有指望的。所以太妃也豁出去了,拿眼淚辦事,至少能讓她態(tài)度有所緩和。

    她抹了一把淚,嘆著氣道:“其實你下降,我心里也打鼓,怕你過不了咱們這兒的日子,又怕他底下有了兒子,你心里不自在。好孩子,我同你說,他們宇文家就是這么古怪,養(yǎng)兒子就像養(yǎng)牛羊似的,有了后就算有了底子,才能叫你襲老輩兒的爵。他前頭是不愿意的,幾個通房塞進屋里就給攆出來,前前后后折騰了大半年。后來太王爺發(fā)了話,說他不成就,往后不認(rèn)他這個兒子,他沒轍了,才把人收了房。我原先是不明白,年輕爺們兒,饞嘴貓似的,哪個見了漂亮姑娘不動心思。我還當(dāng)他有病,好男風(fēng)呢……后來才知道,人家心里有了人,惦記那么多年,夠不著撂不下,怪難為他的?!?/br>
    婉婉更加進退不是了,那個心上人說的就是她,女孩子面嫩,臉紅得幾乎滴出血來,磕磕巴巴說:“不該叫額涅cao心的……我們之間的事兒……”

    太妃見她也不是全無反應(yīng),暗暗松了口氣,和身邊的塔嬤嬤對視一眼,示意她把門外的人叫進來。

    婉婉低著頭,看一雙皂靴到了跟前,略頓片刻,艱澀問:“額涅這就要排膳嗎?”

    太妃語氣不大好,“吃飯什么要緊的,先說正事兒吧。明兒是你千秋,道里的官員必定都來拜壽,你不合計怎么施排,老在外頭轉(zhuǎn)悠什么?還有一宗,殿下賞臉給你撐場面,你可謝過人家了?”

    太妃的語氣簡直像訓(xùn)孫子,大概也恨他不長進吧。婉婉呢,不肯看他一眼,他心里沉甸甸的,昨天的事涌上心頭,把人壓得喘不上氣來。然而這么僵持下去不是辦法,這種事他不退讓,還指著她來給你低頭嗎?他只得拱手,向她長長做了個揖,“多謝殿下。”

    她站起來讓禮,“王爺客氣了,這本就是我份內(nèi)的。”

    太妃旁觀良久直搖頭,瞧這兩個人,那里有一點夫妻的模樣。良時平常挺機靈的人,到了她跟前就變得糊不上墻了,真是一物降一物!

    她頭疼起來,剜了兒子一眼,重新抖擻起精神當(dāng)和事佬,“那什么……說說瀾舟,這回病在殿下那兒,虧得殿下全心全意親自照顧,那天回來,趴在我膝頭上說‘我額涅真好,我可喜歡她了’,你瞧,孩子也知道好歹。咱們闔府上下,其實都盼著殿下留在府里,到底一家子,在一起也有個照應(yīng)。長公主府不是不好,只是太冷清,我原想你下降了,在我跟前我好照應(yīng)你,如今這份心全用不上,這么下去我也得像瀾舟似的,搬到你長公主府去了。”

    太妃這么說,叫婉婉十分不好意思,她是不擅交際的人,雖然大婚第二天來過一次,但對這里的人和環(huán)境依舊感到陌生。猶豫良久沒法表態(tài),對面坐著的人臉色平靜,眼里的惆悵卻濃得化也化不開。到最后還是忍不住替她解圍,“這事急不得,額涅先別催她,回頭我們商量了再說?;◤d里的筵席已經(jīng)籌備妥當(dāng)了,沒的放涼了,還是先請殿下挪過去吧?!?/br>
    婉婉這一頓是食不知味,王府和宮里一樣,沒有一大家子一塊兒吃飯的,庶福晉們在自己院里,孩子有孩子的小廚房。她和太妃及宇文良時共用,邊上太監(jiān)給太妃布菜,她面前的碟盞都由他費心。他不聲不響的,為免她不自在,絕不催促她多吃。她喜歡百合,他舀了兩匙就不再給她添了,溫聲說:“那個嘗嘗鮮就成,少吃些為宜,回頭克化不動,胃里難受?!?/br>
    婉婉耳根子有些發(fā)燙,原本夾在筷上的一片悄悄放下了,他給她盛湯,她略喝了兩口,等到太妃放箸,這一餐算是用完了。

    飯后太妃打算撂桃子,站起身在屋里踱步,自嘲道:“上了年紀(jì)不成事,吃飽了就犯困,我得歇著去了。殿下也歇午覺吧?良時送殿下回隆恩樓,小兩口兒說會子話,像剛才似的多好。尋常過日子,你謙讓謙讓我,我謙讓謙讓你,眨眼就是一輩子。年輕時候不珍惜,到老了多懊悔!想起太王爺啊……”她長長嘆息,搖著頭往自己臥房里去了。

    這下子越發(fā)尷尬了,屋里就剩兩個人,連個打岔解圍的都沒有,婉婉只得沒話找話,“王爺昨兒上我府里去了?我……不知情,還是底下人告訴我的。”

    他濃眉漸蹙,“當(dāng)真一點都不記得嗎?咱們昨兒見過。”

    她一臉茫然,疑心自己是不是撞了頭,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很失望,聽說過男人情場失意,拿別的女人聊作慰藉的,卻從來沒聽說過女人也能這樣。自己何其落魄,居然充當(dāng)了肖鐸的影子,現(xiàn)在想來,簡直奇恥大辱。

    他不無憂傷地望著她,“殿下,我對你來說,究竟算什么?”

    她怔怔的,因為自己心里裝著秘密,他這么一說,她便一陣心虛。正思忖怎么和他周旋,他卻轉(zhuǎn)過了身,淡淡道:“我已經(jīng)命人準(zhǔn)備好了,叫她們伺候殿下歇著去吧。”

    隨侍的嬤嬤進來接應(yīng)她,她邁出花廳,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隆恩樓臨湖而建,和那些零散的小院不同,幾乎是整個藩王府的中樞。王府的樣式仿蘇州園林,一個一個院落靠隔墻分割,她從回廊上走過,透花窗那邊的人靜靜看著,臉上掛著似是而非的笑,偏頭對身邊的孩子道:“你辦的那件好事兒看來沒成,你瞧長公主,一點不領(lǐng)情,你阿瑪呢,那張臉真是臭得沒法兒瞧了?!?/br>
    好心辦壞事,有時候人生就是這么不如意。只是小孩子還不懂,**香都把人迷得那樣了,他阿瑪還是沒能得手,怪得了誰?

    他負著手嘆氣,“都是我自作主張,本想給他們助助興的,結(jié)果鬧得這樣……回頭我找阿瑪,把事兒說明了,別叫他們存芥蒂?!?/br>
    塔喇氏一驚:“我的哥兒,說你機靈,你又糊涂起來。幫上了你阿瑪?shù)拿?,還能在他跟前討個好,這回是幫了倒忙,你有這膽子說,上趕著挨你阿瑪訓(xùn)誡么?依著我,橫豎他們沒和睦過,多一樁也不是事兒,何苦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回頭鞭子落在身上,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瀾舟到底還小,也怵他阿瑪發(fā)威,該不該據(jù)實交代,兀自琢磨再三,拿不定主意。

    他仰頭看他母親,“奶奶1,長公主下降南苑后,您不大高興吧?”

    塔喇氏在兒子跟前并不偽裝,抱著胸哼笑了一聲,“原先這府里除了太福晉,沒有旁的女主兒,我和周氏、陳氏雖說平起平坐,仗著你得寵,也抵得上半個主子奶奶。我是想過的,你阿瑪正頭福晉的位置再空個三五年,保不定哪天挑一個扶正,我要能托哥兒的福,好歹有五成的希望。現(xiàn)如今呢,弄出個什么長公主來,正大光明壓了我一頭。我和周氏不一樣,她只稀圖個吃飽穿暖,陳氏無所出,又膽小怕事,晉位也沒她什么事兒,瞧來瞧去,我的損耗最大。名分倒還在其次,我是怕,她要生出個兒子來,到時候子憑母貴,你這個大阿哥的地位就可危了?!?/br>
    所以每個人心里都有一把算盤,有了兒子又好強的,打起來就尤其的響。他母親的話,就算不說他也知道,他曾經(jīng)探過長公主的意思,結(jié)果證明你不惦記別人,保不定別人惦記你。

    “阿瑪愛重她,一心全在她身上,奶奶別和她為敵,就是保全自己的方兒。”

    塔喇氏看了他一眼,“我懷胎十月生的你,你可不能在人家跟前幾天,就連親媽都忘了?!?/br>
    瀾舟笑了笑,“我要是連親疏都不分,奶奶豈不是白疼了我。依兒子看,那尊大菩薩搬是搬不動了,您想得再多也是治標(biāo)不治本。倒不如和阿瑪親近些,只要阿瑪心里有您一席之地,長公主再了得,還是空架子嘛?!?/br>
    這番話簡直鑿在了塔喇氏心上,誰不知道攏絡(luò)住了男人就什么都有了,問題的癥結(jié)在于她使盡了渾身解數(shù),那位主子爺就像塊石頭,壓根兒連看都不看你。那不多幾次的接觸,回憶起來身上就發(fā)冷,心里就打顫。他拿帕子蓋住你的臉,不許你出聲,也沒有任何柔情蜜意,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和女人同房無非為了生孩子,當(dāng)初要不是有太福晉做主,她們這些人,連個正當(dāng)?shù)拿侄紱]有!說起名分,祁人的庶福晉算什么,叫著玩兒罷了,不入冊,沒有冠服,所以見了長公主要磕頭,甚至兒子都不管自己叫額涅,因為那個稱呼是留給正頭福晉的。

    女人和男人真不同,給他生了兒子,那這輩子就認(rèn)定了這個爺們兒,他不拿你當(dāng)回事,你對他的情義卻絲毫不減,這就是女人的可悲。只是到了兒子這里,一副看戲的架勢,叫她心里不大受用。

    她低頭打量他,“你阿瑪什么樣兒,你不知道?怎么著,果真向著那頭了?”

    瀾舟哥兒倆自小是太妃帶大的,和親媽之間的情義不那么厚重,要認(rèn)真說,母子相處的時間加起來還不及這幾天和長公主的多。他自己呢,首要的就是輔佐阿瑪開創(chuàng)一番盛世大業(yè),女人的勾心斗角他不愛參與,例如長公主萬一有了兒子之類的現(xiàn)實問題,也可以留到以后再說。

    他給母親打了個千兒,“兒子想起來了,下半晌要和外諳達練布庫,就不在這兒耽擱了。奶奶留步,兒子去了。”

    塔喇氏氣得直瞪眼,“生了你,爭如生了個棒槌!你瞧瞧亭哥兒是怎么待他娘的,再瞧瞧你!”

    他轉(zhuǎn)過身來,一面倒退一面笑嘻嘻道:“奶奶不是吩咐兒子,要想法子記在長公主名下的嗎,兒子正按奶奶說的做,奶奶怎么不高興了?”見他母親啞口無言,三蹦兩縱地從院子里跑了出去。

    直去隆恩樓,小酉剛從樓里出來,看到他欠身行了個禮,“大晌午的,阿哥爺不歇覺,仔細下午念書打瞌睡?!?/br>
    他朝里頭張望,“額涅睡下沒有?”

    小酉說沒有,“在抄經(jīng)書呢。”

    “你去替我請個示下,就說我預(yù)備了風(fēng)箏,在綠水芳汀那片空地上等她,問她來不來。”

    小酉領(lǐng)命上里頭傳話,瀾舟念著叫長保扎的那個錢串子,說有二十幾節(jié),不知道怎么才能放上天,打算先預(yù)備起來,回頭好逗長公主高興。走過假山的時候興致勃勃,剛上回廊就被人一把扽了過去,用力之大,把他結(jié)實晃了個趔趄。

    他不由大怒,扭頭要罵,看見的卻是他阿瑪?shù)哪槨?/br>
    他阿瑪面不改色心不跳,“你抱恙了,準(zhǔn)你半天假,回房歇著去吧?!?/br>
    他不屈掙扎,“阿瑪,兒子分明好好的……”

    他阿瑪瞇起了眼,“我說你病了就病了,哪兒來那么多廢話!榮寶,帶大爺回去躺著,他要不聽話,傳醫(yī)官給他扎兩針。還有這雙手,不老實,往后再盤弄熏香塔子,就給他綁起來,扔到后頭枯井里醒神兒?!?/br>
    瀾舟驚得目瞪口呆,“阿瑪……”

    他阿瑪并不理會他,帶上他的笛子,上綠水芳汀赴約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1奶奶:老北京旗人,管母親叫奶奶,管奶奶叫太太。

    靈感枯竭,卡得要死要活,情節(jié)沒進展,大家隨便看吧,容我再想想。

    ☆、第39章 烏鳶自樂

    婉婉百無聊賴,到了這里不像在公主府,通身的不舒坦。午覺也睡不好,坐在窗下發(fā)愣,正巧小酉說大爺邀她放風(fēng)箏,心想閑著也是閑著,擱下毛筆就起身出去了。

    藩王府很大,要按規(guī)制來論,恐怕已經(jīng)僭越了。不過天底下沒哪個就藩的真那么實誠,照著皇帝當(dāng)福王那會兒說的,家國天下,先家后國再天下。后兩者是皇帝的功績,前者是自己受用,所以在一定范圍內(nèi)的小小出格,還是被允許的。

    也正因為地方大,王府各處都有名目,什么白袷、玉緘、隋候亭,都是為了能夠精準(zhǔn)辨別方位。要是光用“東路、西路、茶房后頭”,那就真的一頭霧水了。

    綠水芳汀在哪兒,她不太認(rèn)路,叫了府里的婢女引領(lǐng),才知道在這片湖的東北角。據(jù)說那里種了不少丁香樹,五六月里丁香盛開的時候,整個王府都沉浸在香氣里。樹林南邊有一片很大的空曠地,地勢微微隆起,呈拱形,也叫饅頭地,用來放風(fēng)箏再好不過。婢女娓娓說著,因府里沒有格格,只有兩位小爺,這種游戲幾乎從來沒有人玩。小阿哥從小就被灌輸了大男人氣概,大爺是小號兒的王爺,說話辦事學(xué)了個十成十。二爺呢,就算皮得不著邊際,也從來不屑于這種娘們兒唧唧的玩意兒。

    婉婉聽了半天,腦子里沒來由地蹦出個念頭,往后要是得個女孩兒,其實也挺好的。不過一瞬又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出降沒多久,已經(jīng)和宇文良時鬧了好幾回,將來這段婚姻不知道怎么樣呢,想得那么長遠,真是沒羞沒臊。

    她收拾起了心緒,再往前就是綠水芳汀。饅頭地叫得生動形象,圓圓的脊背,像個小型的山坡。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遍地都是絨絨的細草,一腳踩上去軟軟的,忽然有種想跌進去的欲/望。

    婉婉在坡下站著,沒有看見瀾舟,小酉嘟囔:“明明約好了的,怎么人來了,自己卻不見了?”

    她倒不著急,略等等也沒什么。這里風(fēng)景很好,一處宅院里能辟出這么塊地方,實屬不易。人都說南苑王富得流油,她來了兩回,算是信實了。宮里的園子盡可能修得秀美,還是遠不及這里的原汁原味。就算放不成風(fēng)箏,到處散散、看看,也還不錯。

    她回頭吩咐小酉:“你去找找大爺,我上坡頂曬太陽去。”說著摘下禁步提起裙門,自顧自走開了。

    其實坡不高,但四野空曠,離天也近了似的。她獨自站在那里,有風(fēng)吹過,混雜了隱約的蜂鳴,江南的四月天果然十分可人。

    反正沒有人看見,一個人的時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先是小心翼翼在草地上坐了下來,擔(dān)心蟲蟻,還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但是沒過多久就按捺不住了,驟然往后一躺,高興得幾乎大笑起來。

    鼻尖有青草的芬芳,兩臂枕在腦后,頭頂是藍天白云,即便臉被曬得發(fā)燙,也渾然不顧。難得放肆一回,用不著裝模作樣端著,她撐起腿,大剌剌交疊起來,馬面裙上的細褶像打開的折扇,在午后的風(fēng)里獵獵招展。

    她定睛看天,忽然視野里飄來一只風(fēng)箏,亭亭玉立如少女,是瘦沙燕。

    玩兒風(fēng)箏的都知道,北京放得最多的就是這沙燕兒。扎成一個大字型,膀窩里裝著蝠翼,眉毛雙挑,花里胡哨,富態(tài)一點的叫胖燕兒,苗條一點的當(dāng)然是瘦燕兒。瘦沙燕有個好處,因為輕便,膀兜巧妙,風(fēng)小的時候能上天,風(fēng)大的時候能穩(wěn)住,初學(xué)者一般喜歡放這個。她瞇縫著眼睛看那彩色的燕子嵌進蔚藍的天幕里,真好,就算不知道線在誰手里,看上去也是自由的。

    可惜那燕子飛得并不高,這樣的天氣,它本應(yīng)當(dāng)直上九霄。等了半天,也沒見放它的人松線,技藝不精,白白浪費了好材料,她都替這燕子感到惋惜。她終于撐起身來,料著肯定是瀾舟,可是坡下的人牛高馬大的,居然是他阿瑪。

    婉婉一驚,想起自己這副模樣不雅,忙站起身拍了拍衣裙。正想問他瀾舟在哪里,那只沙燕在風(fēng)口里搖擺了幾下,忽然一猛子,直挺挺砸落在了她面前。

    嘖!她不由皺眉,看來南苑王果然不是玩家,就算換成她的兩位哥哥,恐怕也比他姿勢嫻熟些。他看著她,一臉懊惱,她也看著他,一臉鄙夷。他還是開了口,“瀾舟忽然鬧頭疼,回去歇著了。半路上遇見我,讓我把風(fēng)箏送過來,順帶和你告?zhèn)€假。”

    婉婉撿起風(fēng)箏順坡而下,到了他跟前遞還給他,“這燕子的翅膀都折了,再也飛不起來了。”

    他接過來,皺著眉頭掰了兩下,細篾片扎的,斷了一根,連用來糊膀花的紙也破了個洞,確實兜不住風(fēng)了。

    他失望不已,“怪我控不住?!?/br>
    “沒什么,新手都這樣?!彼龑λy得那么好脾氣,因為知道他盡量在遷就她,甚至?xí)r時有種取悅她的味道,自己也不能這么不近人情。

    她說:“補一補吧,怪可惜的……”話音才落,那邊兩個小廝就扛著一個蜈蚣過來,大腦袋,細長的身子,一節(jié)一節(jié)的,每一截上都長著腿。

    長保興匆匆送到他們跟前,臉上帶著獻媚的笑,蝦腰打了一千兒,“這是我們爺早就讓準(zhǔn)備的,擱在那兒半天了,就等著殿下呢??汕纱鬆旚[肚子來不了,叫奴才給您送過來,請王爺幫著送上天,也成?!?/br>
    所以一會兒頭疼,一會兒鬧肚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看了宇文良時一眼,他訕訕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精明人兒,沒對好口供,也可能是瀾舟故意出賣他了,婉婉覺得有點好笑。不過風(fēng)箏是好風(fēng)箏,扎得很仔細,風(fēng)哨子也綁好了,飛起來后大概能響徹一大片里坊。只是一個人怕是不好cao作,得有人從旁協(xié)助。底下人不敢在跟前點眼,早就趁勢溜了,所以能幫上忙的只有他而已。

    “王爺跟著一塊兒跑成嗎?”她舉著蜈蚣的腦袋,把線軸攥在手里,“我力氣小,怕回頭扽不住它,你先托著中間,然后幫著拉線來,能嗎?”

    他忙不迭點頭,不能也能。

    她笑了笑,少有的溫和,“就托著,不能拽,感覺它要飄起來了,往上輕輕送一把,它就上去了?!?/br>
    人和人之間的友誼,很多時候是從共事上發(fā)展起來的,比如她一直端坐在屋里,你要通過問個好,閑話幾句家常,就能讓她對你產(chǎn)生別樣的感情,那簡直是在做夢。遠的不說,就說瀾舟,病了一場,在她院子里賴了十來天,和她的感情就突飛猛進。他立刻從兒子那里受到了啟發(fā),光用夫妻的名頭來要求她,根本不管用。得從她的喜好入手,送她金山銀山她未必看一眼,但陪她找樂子,她一定喜歡。

    “我不會,全照著你說的做,什么時候該干什么,你一一告訴我。”

    簡直就是個乖巧的好學(xué)生樣式,有禮貌,不拿大,不懂就是不懂,婉婉也很樂于教他。

    她眉眼彎彎,笑道:“不難學(xué),就是迎著風(fēng)跑,順勢讓它上去,瞧準(zhǔn)了時機慢慢松繩,要是有下墜的趨勢了,使巧勁兒拉拉繩子,一松一放間,它就越飛越高了?!?/br>
    她談風(fēng)箏時的神情是輕松的,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自己擔(dān)負的責(zé)任。這樣很好,到底是個女孩兒,何必活得苦大仇深,在他身邊,讓他精心呵護,這才是她應(yīng)該過的生活。

    她跑動起來,笑靨如花,他沒有看到過她這個樣子,徹徹底底地快樂著,年輕的身體在陽光下舒展,這些本應(yīng)該屬于她的東西,偶爾乍現(xiàn),竟那么難能可貴。只是這風(fēng)箏想放上天并不容易,他起先還有心思看她,后來在一片忙亂里無暇他顧,兩個人往空曠的地方奔跑,漸漸蜈蚣的腦袋起來了,一點點帶動后面的身體,最后連尾巴也浮到了半空中。

    婉婉大叫,“好了、好了……快來,到這兒來……”

    她力孤,實在拽不動那么大的風(fēng)箏。他擼袖上來,靠近即是力量。婉婉晃了下神,看見他無所顧忌的笑容,那樣朗朗的,以一種乘風(fēng)破浪式的姿態(tài)撞進人眼里來。她記得他曾經(jīng)自夸過,宇文氏美名天下皆知,果真是這樣的。男人已然無可挑剔,要換成女人,不知又是何等驚人的美貌。欽宗之后便不許宇文氏入后宮,可能是怕紅顏媚主吧,畢竟一個絕色,如果下了決心顛覆朝綱,一定比男人容易得多。

    兩個人合力,風(fēng)箏扶搖直上,線和線軸之間只有那么一點距離,四只手齊上陣,忙亂起來就顧不得太多了。他的手覆上來握住她的,婉婉再遲鈍也察覺了??墒撬麉s坦然得很,一門心思全在風(fēng)箏上,反讓她覺得是不是自己太拘謹(jǐn),顯得有點小家子氣兒了?

    他的笑容慢慢轉(zhuǎn)換,從心無塵埃變成了竊喜。他的視線一直沒有改變方向,表情也沒有任何不妥,可是他暗中的得意就要沖破胸腔,從四肢百骸迸發(fā)出來了。

    真是想盡辦法,步步為營。其實他對放風(fēng)箏并沒有太大的興趣,可是要想接近她,這種情況是最好的契機。瀾舟那小子的花花腸子真不少,他這個當(dāng)?shù)囊獜乃掷飺寵C會,說來有些掃臉。昨天的變故,他花了一天一夜才讓自己冷靜下來,也弄清了她那么反常,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