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沈幼安聽了點點頭，“所以jiejie是怕那顧明哲向陛下求娶你是因錯以為你是當初出宮的女官，想要以身報恩?！?/br>
    碧彤苦笑一聲；“不是怕，只怕就是這樣的?！?/br>
    “若真如此，那就更該趁著情未深重之時，斬斷情根，讓他遠離煜都便是最好的解決方法?！?/br>
    “不，他滿腹才學，一生愿望不過是一展胸中報負，不負平生所學罷了，我怎么忍心讓他因此事遠離煜都?！?/br>
    沈幼安定定的看著她，說；“碧彤jiejie，其實你還是舍不得他走是不是？”

    碧彤閉了一下眼睛，淚珠從眼角滑落，垂首哽咽；“他若是留在煜都任職，我好歹還能遠遠的看他一眼，可他若是走了，我到哪里看他??？”

    沈幼安伸手抱住她，輕聲道；“就那么喜歡他嗎？既然如此，為什么又不愿意嫁給他呢？”

    碧彤搖頭；“幼安，你不知道，那日他說他要娶我的時候我有多開心，我激動的一整晚都睡不著，就怕陛下不允許將我許給他，我甚至想陛下那么寵你，若是你開口，陛下肯定會同意我同他的親事的，可是萬沒想到，他居然是因為要報恩才靠近我的，我都不敢告訴他，我不是那個人，我不是那個在他身處困境之時上天派來拯救他的人，我不敢說，我不敢說。”

    她不敢確定顧明哲是因為什么喜歡她的，若真是因為報恩，讓他知道當初出宮遇見他當街攔轎的女子不是她而是沈幼安，在他心里，恩情，愛情，他若是分不清楚，那執(zhí)拗的性子，敢惦記沈幼安，陛下豈能饒他，到時候好容易走上朝堂，官丟了是小，命丟了就完了。

    沈幼安愣了愣，拿著手帕給她擦了擦淚水，嘆息道；“也罷，你不想讓他離開煜都，那我就去求求陛下，看看能不能將他繼續(xù)留在煜都，只是你同他的事總要問個清楚，你不問怎么就知道他是因為報恩呢？你向來理智，若他是真心喜歡你，而你又因誤會他不愿意嫁他，豈不是要錯過一番姻緣?！?/br>
    “錯過了姻緣也比沒了命強啊?！?/br>
    到底是自幼伺候齊景煥的，對他的性子也了解，加之對沈幼安的心思擺在了明處，顧明哲若是敢對沈幼安動一分心思，憑他心學再高深，韜略再精通，陛下也不會饒了他的。

    沈幼安覺得自己能理解碧彤的心情，又覺得碧彤的擔憂是多余的，那顧明哲都沒見過自己，且男女之情又怎會只因報恩而起呢，思及顧明哲，沈幼安覺得他也不像是那樣的人，出身低，心氣高，聽說此人口才了得，朝堂之上常常說的其他大臣辯無可辯，為官清正，不結黨營私，這樣的一個人，也許會因為當初的恩情對碧彤抱有好感，可若說到想要娶她的地步，可能性該是不大的吧。

    “幼安姑娘。”

    夜卉在門外輕聲喚道。

    “怎么了？”

    沈幼安問。

    “幼安姑娘，顧大人又進宮了，現(xiàn)在在衍慶殿賴著不愿意走，把陛下氣壞了，罰他到衍慶殿外跪著呢。”

    碧彤霍的一下站起身問道；“怎么回事？”

    “聽說是顧大人家中丟了什么東西，告到陛下面前，讓陛下替他找回去呢?！?/br>
    聽了這話，沈幼安下意識的望向放在榻上的匣子，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那顧大人丟的東西八成就是這個匣子吧，為了個匣子賴到陛下寢宮前不走的，估計也只有這個顧大人能做的出來了。

    碧彤拉著沈幼安的衣袖道；“幼安幼安，你快去看看，那呆子到底想要做什么?！?/br>
    沈幼安擺手笑道；“莫慌，我先問清楚?！?/br>
    “那顧大人可有說什么？”

    “有。”夜卉頓了一下，接著道；“那顧大人跪到衍慶殿門口挨罰也不消停，一直叫喚著咱大煜制度不嚴明，青天白日的竟有賊潛入朝廷命官家中偷東西?！?/br>
    夜卉心中腹誹，她們暗衛(wèi)才不是賊呢，她們是正兒八經陛下身邊的親信，現(xiàn)在雖在暗處，將來好些個暗衛(wèi)還是能轉到明處的，像她和夜云就算是轉明了，雖說只是沈幼安身邊的宮人，可是將來沈幼安做了皇后，她們的身份還要跟著往上升呢，雖說比不上好些個暗衛(wèi)一轉明便能坐到諸衛(wèi)將軍，護軍，都尉的位子上，可對于女暗衛(wèi)來說已經是很好的了，女暗衛(wèi)不像男暗衛(wèi)有那么多的轉明機會，轉明后封到將軍之位都是有可能的，她們女暗衛(wèi)大多只有陛下特別在乎的人，才會將她們轉明送到她們身邊負責保護任務，或是被派到藩王屬地朝臣家中做內應，表面上是轉明了，實際上做的還是暗地里的任務。

    沈幼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對著碧彤道；“這顧大人也挺有趣的，他八成是知道了東西是陛下派人去拿的?！?/br>
    碧彤低著頭道；“你快去吧，他那性子指不定待會說些什么出來，惹惱了陛下要了他的腦袋?！?/br>
    沈幼安指了指那匣子道；“那這東西是留在你這，還是我?guī)н^去給他?！?/br>
    “這......”碧彤有些猶豫。

    沈幼安拍了拍她的肩道；“我看你這是當局者迷，罷了，我就好人做到底吧，剩下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去求求陛下，無論發(fā)生什么，讓陛下好歹看在你的面上饒了那顧明哲的無禮?！?/br>
    說完便徑自攜了那匣子返回衍慶殿，遠遠的就見一個人跪在衍慶殿門口，待靠近時便聽見那人喊道；“陛下，微臣覺得我大煜的巡查制度還需加強，微臣乃朝廷命官，如今那小賊潛入微臣家中，如入無人之境......”

    身后夜云湊近沈幼安輕聲道；“幼安姑娘，那顧大人家中就是沒有人，一個看門的人都沒有的。”

    沈幼安有些詫異，“他家中沒有仆人嗎？”

    “顧大人為官不久，僅在朝安街租了一處小院子，并無仆人?！?/br>
    許是頭一回見到這么有趣的大臣，沈幼安看向顧明哲，對著夜卉和夜云半開玩笑道；“你們說咱們陛下的性子是不是溫柔了許多，顧大人這樣都沒有讓人直接給扔出去?！?/br>
    夜卉笑道；“陛下是明君，底下的官員到底如何，陛下心里頭都清楚著呢，顧大人為官清正，不貪污受賄，不拉黨結私，是難得一遇的好官?！?/br>
    “你對他的評價倒是高?！?/br>
    “這倒不是奴婢說的，看守顧大人的暗衛(wèi)回來曾打趣，顧大人家連老鼠都沒有?！?/br>
    沈幼安不解道；“這是何意。”

    “顧大人家連一口糧食都找不到，哪個不長眼的老鼠摸到了他家就只有等死的份了?！?/br>
    沈幼安蹙眉，若真如此，碧彤jiejie嫁過去，豈不是也要跟著挨餓了，轉念一想，碧彤jiejie自己在宮中多年，應也有些積蓄，且顧大人這才剛升職，以后還能往上升，俸祿多了，時日久了，日子應該會好起來，加上陛下若要將身邊的女官嫁出去肯定會給一筆賞賜做嫁妝的，顧大人雖然窮了點，可人品卻是不錯的，為人正直，日后做了高位也不會觸了陛下的霉頭，碧彤jiejie不缺銀錢，嫁給顧大人倒也是一個好去處。

    許是顧明哲喊累了，聲音也有些沙啞，沈幼安走到他面前時便見他低頭不住的咳嗽，正準備抬頭再接再厲，就見一個女子緊緊的盯著自己，那女子后面跟著兩名米分裝宮人，看打扮不像是后宮妃嬪，可也不像是普通女官，圣寧宮里向來不許妃嬪進來，陛下身邊四個貼身女官，他見過三個，想來這個便是傳聞中頗得圣寵的沈司寢了。

    他是從五品的官，沈幼安是司寢，是六品女官，按位階，沈幼安是比他低的。

    沈幼安帶著夜云和夜卉走過去，因顧明哲是跪著的，她不好站到他正面，微微側開身子，福了福身；“顧大人?！?/br>
    顧明哲微微頷首，也不覺得自己跪在地上同陛下身邊女官說話有什么尷尬的，拱手道；“沈司寢?！?/br>
    “大人是被罰跪于此的。”

    顧明哲點頭；“正是?！?/br>
    “大人即是被罰跪于此，待罪之身，便該好好反思，衍慶殿前不得大聲喧嘩叨擾陛下休息，大人若實在覺得心中不快，可到圣寧宮門口喊，那里離得遠，陛下聽不見，也不會打擾到陛下休息?！?/br>
    顧明哲先是一愣，隨即笑了起來，說道；“可我就是要喊給陛下聽，陛下聽不見我喊來又有何用?！?/br>
    “顧大人放心，無論你在哪里喊，陛下就是聽不見，也會知道你喊了什么，所以你不用特意的喊給陛下聽，惹惱了陛下豈不是得不償失，你說呢？顧大人?！?/br>
    顧明哲點頭，又開始咳嗽了起來。

    “不知顧大人家丟了什么東西?！?/br>
    “丟了一個小匣子，里面放有我喜歡的姑娘送的手帕，還有我為她畫的畫像。”

    他倒是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臉不紅心不跳的說了出來，就這么點東西也值當他鬧到陛下面前，還有臉喊，也不怕朝中同僚笑話。

    “顧大人病了嗎？還是不要惹陛下不快為好，畢竟現(xiàn)在是顧大人有求于陛下。”

    顧明哲又捂著嘴咳嗽了兩聲，抬首道；“只是嗓子有些不舒服，多謝沈司寢提點了，大恩不言謝，沈司寢已經幫過我兩次了?！?/br>
    沈幼安哽了一下，不是說這顧大人以為當初在陛下面前幫他的是碧彤jiejie嗎？那他說的幫了他兩次又是怎么回事？

    ☆、第77章

    “顧大人這是什么意思，幫了你兩次？”

    顧明哲面露感激之色；“當日多虧沈司寢在陛下面前提及，我才能有入朝為官的機會?！?/br>
    沈幼安面色怪異的看了他一眼，這似乎與碧彤jiejie說的不太一樣啊。

    “你不要再喊了，既然是陛下罰你，你就好好的跪在這里，等陛下氣消了就會讓你進去的，不要再鬧了，不然馬上天黑了宮門落了鎖，你可就出不去了?！?/br>
    “今日不找回丟失的匣子就不回去了?！?/br>
    顧明哲有幾分賭氣的說道，不過倒是沒再喊了，沈幼安也不再理他，帶著夜卉和夜云往里面走。

    齊景煥此刻換了一身白袍子坐在案桌前處理政務，似是一點都沒有受到顧明哲的影響，一派從容的坐在那里，沈幼安走到他身后落了座，便聽他道；“同那顧明哲說些什么呢？”

    沈幼安樂了，她就知道外面顧明哲干什么他都知道，笑道；“陛下，奴婢讓他要喊跪到遠處喊，不要打擾陛下。”

    她將藏在袖中的小匣子拿出來放到案幾上，道；“陛下回頭讓人將這東西還回去吧，奴婢看再不還回去顧大人就要瘋了?！?/br>
    齊景煥嗤道；“真是出息?！?/br>
    “陛下，當初見到顧大人當街攔轎，陛下明明也在場，為何要說是奴婢向你提起此事的呢？”

    沈幼安疑惑的問道。

    齊景煥側身將她擁在懷中，讓她被靠著自己，將下巴搭在她的肩上，湊近她的耳朵，道；“當初不過是隨口一提，覺得他是可用之材，放到朝中憑他的才能日后定能成為國之棟梁，便想讓他記著是你幫了他，承你的情，待到你為皇后之時，朝中能有可用之人?！?/br>
    沈幼安心下一驚，自古后宮不得干政，身為皇帝，大多不喜歡后宮妃子跟前朝有過多牽扯，陛下這是親自在為她鋪路，那么碧彤jiejie呢，讓顧明哲承自己的情，碧彤jiejie又同自己交好，他們二人若是成親的話......。

    “想什么呢？朕又不是能掐會算，豈能算到那顧明哲會對碧彤起了心思，當初那么說，不過就是想著多一個承你的情也好，朕有心提拔他，朝中多一個人支持你總是好的，朕總不能讓你做到那個位置什么都不替你安排吧，若是朕有什么不測的話......”

    “陛下這是什么意思。”

    沈幼安突然慌了，轉身抱住齊景煥；“陛下不要亂說?！?/br>
    齊景煥一笑，撫著她的頭，勾起她的一小撮頭發(fā)在手中把玩；“看把你嚇得，朕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天有不測風云，早早安排好，也好過事到臨頭，措手不及?！?/br>
    他真是這么想的，能多為沈幼安安排的他就盡量為她安排，若是哪一日他不在了，沈幼安在那個位子上定是最危險的，到時候沒有人保護她怎么辦，他要為她培養(yǎng)親信，哪一日他不在了，她自己也能靠著這些人好好的活下去。

    可他這么說沈幼安還以為他有什么事情瞞著她，不然為什么這么早早的安排好，倒像是在安排后事一般，沈幼安越想越后怕，忽然想到太后同自己說過，齊景煥小時候中過毒，太醫(yī)都說過難免會有什么后患，抱著他的腰，顫抖著聲音說要請?zhí)t(yī)。

    齊景煥問她怎么了，她也不說，只是一個勁的鬧著要請?zhí)t(yī)，齊景煥連忙讓人去太醫(yī)院宣太醫(yī)，聽到他讓人宣太醫(yī)，她這才安靜了下來，頭埋在齊景煥懷里不說話。

    齊景煥見她突然之間蔫蔫的，心疼道；“這是怎么了？”

    可是無論他怎么問她就是不說話，太醫(yī)院院正帶著兩個太醫(yī)跟著高和進來，沈幼安才從齊景煥身上下來，對太醫(yī)道；“你們快看看陛下身子哪里有什么問題，仔仔細細的診斷一番?！?/br>
    太醫(yī)一聽是陛下身子出了問題，連忙走到齊景煥面前跪下要給他診脈，齊景煥頓時哭笑不得，合著她這一番鬧騰竟是以為自己身體出了問題，為了讓她安心，將胳膊伸過去給太醫(yī)診脈，那太醫(yī)摸著胡子，仔仔細細的診了一番，沈幼安站在一邊著急的問道；“怎么樣？”

    那太醫(yī)站起身拱手道；“陛下脈象沒有任何問題?！?/br>
    沈幼安稍稍放下心來，指著跪在他后頭的太醫(yī)道；“你下去，換他來?！?/br>
    來的三個太醫(yī)一個是太醫(yī)院的院正，兩個是太醫(yī)院的副院正，論品階都比沈幼安高，為齊景煥診脈的是太醫(yī)院院正陸太醫(yī)，他醫(yī)術精湛，能坐上院正的位置也是憑的真材實料，此刻被沈幼安指揮著又被她質疑醫(yī)術也不敢動怒，只是依言跪到后面，眼前這姑娘可了不得，雖只是六品女官，可深受陛下寵愛，可不是他一個太醫(yī)院院正能夠得罪的，都說太醫(yī)不易啊。

    那剩下的兩個太醫(yī)都輪流給齊景煥診了一番，皆道陛下身子沒有任何問題，沈幼安還有些不大相信，盯著那三個太醫(yī)，生怕她是被齊景煥收買了，診出什么問題不敢說，她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又指著跟過來的幾個小太醫(yī)，讓他們也給齊景煥瞧一瞧，這下子不僅是那幾個小太醫(yī)，連陸院正和那兩個副院正都變了臉色，這幾個小太醫(yī)都是新進太醫(yī)院跟在他們身邊學習的，根本沒有資格給陛下診脈啊，齊景煥卻是好性子的讓他們診，看著沈幼安那么關心他，他開心還來不及呢，怎么忍心怪罪她呢。

    陸太醫(yī)跪著說這不合禮數，那幾個小太醫(yī)也不敢上前，他們不過是替師傅背藥箱的。

    齊景煥瞪了陸太醫(yī)一眼，對著那幾個跪著打哆嗦的小太醫(yī)道；“快點啊，平日里不是跟著幾位院正學醫(yī)術了嗎？就這么點膽子怎么做太醫(yī)，醫(yī)治宮中貴人?！?/br>
    那幾個小太醫(yī)這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上前替齊景煥診脈，待到最后一個診完大汗淋漓的跪到沈幼安面前稟報并無異樣的時候，齊景煥笑著對沈幼安道；“這下你該放心了吧，什么事都沒有?！?/br>
    太醫(yī)都垂首跪在地上，齊景煥揮手讓他們退下，沈幼安抿唇坐到齊景煥身邊，道；“陛下身體若有不適千萬不要瞞著奴婢?！?/br>
    “哪里有不適，太醫(yī)不都診過了，什么事都沒有?！?/br>
    沈幼安暗道宮中的太醫(yī)都是聽陛下的，真診出什么陛下不讓說他們也不敢，便想著過幾日陛下若是帶自己出宮，就讓奶娘悄悄的去請一個大夫過來給他瞧瞧。

    這時候外面?zhèn)鱽硪宦暿煜さ穆曇簦宦狀櫭髡艹吨ぷ雍暗?；“陛下，保重龍體啊?！?/br>
    齊景煥額上的青筋跳了兩跳，原來是顧明哲跪在外頭見到太醫(yī)往衍慶殿走，又在里面呆了那么久，見太醫(yī)出來了，拉住一個小太醫(yī)問是誰病了，小太醫(yī)只說是給陛下診脈，顧明哲正在挨罰，不能起身，便在殿外扯著嗓子喊讓陛下保證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