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國求生手冊 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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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在看到那詭異的場面后,江寧一連兩天晚上沒睡好,生怕半夜被人謀財害命了。 此刻小陛下正在午睡,婤夫人那邊也不需要她服侍,這段時間算是屬于她自己的。然而江寧不是一個愛玩鬧的性子,便坐在門前的臺階上沐浴著陽光。 陽光暖暖的,落在身上很舒服。江寧不自覺地瞇起眼睛,享受著短暫而又悠閑的時光。 “益,你怎么了?!你快跟阿母說說話啊!”急切的呼喊聲打破了寧靜的氛圍。 江寧一睜眼便看到一對母子站在門口。母親一臉焦急卻束手無策,而孩子抓著自己的脖子,臉色漲紅呼吸困難。她一眼就判斷出了小孩兒是被卡住了,再不把東西吐出來遲早會憋死。 她自然見不得別人死在自己眼前,當(dāng)機立斷采取了急救措施。折騰了幾分鐘后,隨著小孩兒哇的一聲一顆棗核落在了地上。 看來是吃棗的時候卡住了,江寧拍拍手心道,我又造七級浮屠塔了。 婦人喜極而泣抱著孩子仔細(xì)查看,待確定孩子無恙后,對著江寧連連道謝,弄得她都有些無所適從了。外面的聲音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 睡得迷糊的小陛下更是在瞧見她被人圍住后,立刻護(hù)在江寧面前,張開手臂像老母雞護(hù)著幼崽一樣:“你們對寧要做什么?” “不得無禮,元春?!壁w姬的聲音嚴(yán)厲呵斥幼子后,又將目光落在婦人身上,柔聲道,“小子失禮,還請見諒。” 那婦人連連擺手說著沒事,又將剛才的事情復(fù)述了一遍,再次表達(dá)了自己的感謝之意。 打那天以后,婦人時常來串門走動,有了她的帶動,里中人沒有之前那么冷淡了。 天氣漸涼,轉(zhuǎn)眼間便入了秋分。 然而自長平一役后,趙國折損大量青壯年,致使趙國近幾年收成不佳。如今烽火將起,征糧數(shù)量只多不少,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死在這個冬天。 征糧的車隊從門前路過,在碾過石子時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咔噠聲,讓人莫名地聯(lián)想到鐵蹄踏碎枯骨的畫面。 江寧抬頭望向天空深深地嘆了口氣。她仿佛又一次聽到了烏鴉嘲哳難聽的聲音了。 下午,里正來了。對方此來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專門囑咐趙姬當(dāng)心些。 江寧按照慣例服侍左右。她低垂眼眸坐在趙姬的身后,心中卻在想著史書中關(guān)于邯鄲之戰(zhàn)的描述——鏖兵數(shù)萬,食尸骨柴。 信都雖遠(yuǎn)離邯鄲主戰(zhàn)場,見不到哀鴻遍野的景象,但所受到的影響卻絲毫不比被趙卒追殺小。她輕聲打斷了里正的話:“還請夫人里正見諒,事關(guān)安危,寧不得不言?!?/br> “寧?”小陛下不解地看向她。 江寧斟酌措辭小心道:“寧是經(jīng)歷過兵禍的,亦見過人無米充饑時的樣子。人若是沒辦法滿足溫飽,便會化作兇殘的獸,心無禮法,眼中只有食物。如今里中因征糧,各戶沒有充足的余糧,只怕我等的災(zāi)禍不遠(yuǎn)了?!?/br> 話音剛落,一股邪風(fēng)涌入室內(nèi),吹得燭光忽明忽暗,惹得人心里發(fā)毛。 “為何?”趙姬聲音有些顫抖。 “懷璧其罪,”江寧的聲音變得低沉,臉上浮現(xiàn)出了不屬這個年紀(jì)的成熟,她道,“夫人,你我還有寧是外來人,本就為人所排斥。若出現(xiàn)饑荒,人為了活命恐怕會鋌而走險,殺人取糧?!?/br> 稚嫩的童聲,猶如一擊重錘敲在了每個人的心頭。人分親疏遠(yuǎn)近,為了活命人會一點點拋棄人性。先是仇人,后是陌生人,再后來就是親人。 趙姬不慎碰到了陶杯,杯中的溫水灑在地上,倒映著燈火。微風(fēng)拂過,竟有幾分說不出的詭異。 “里正,為之奈何?”趙姬看向里正。 而里正則是沉默,若是他手中精壯充足倒也不懼這些。然,此時非彼時,他除了讓趙姬母子安分守己待在家中,也無別的辦法。 “寧,你有辦法對嗎?”小陛下的一句話,讓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江寧的身上。有相信,有懷疑,但事到如今為了活命,他們都要聽聽她這個六歲孩子的想法。 “有。但施行起來會非常麻煩,”江寧深吸一口氣說道,“小人需要里正幫忙同大家好好解釋?!?/br> 里正沉思片刻,頷首:“可。但女子要講清楚辦法,否則我無法說服大家?!?/br> “自然不會讓里正為難?!苯瓕庉p聲道,“我的辦法是,先將所有人家的糧食收在一起,每天定時定量。這可以保證在糧盡之前,每個人都能吃上飯。此來可以防止因盜竊搶劫引發(fā)的混亂?!?/br> 里正算了一下里中剩下的糧草,似乎并不足夠所有人撐到來年秋收。 江寧寬慰道:“這點里正莫要擔(dān)心,小人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煩請里正明日再來,我想向里正展示如何將一斤菽(豆子)變成兩三斤其他食物?!?/br> 屋內(nèi)三人俱是驚訝地看向江寧,趙姬更是出言讓江寧不要胡鬧。 嬴政卻拉著母親的袖子,說道:“阿母,已入窮巷無法掉頭,不如讓寧一試,總好過坐以待斃?!?/br> 江寧贊賞地看著嬴政心道,光憑這破釜沉舟的氣度,這天下就應(yīng)該是他的。 夜里,江寧稱好了一斤豆子,泡在了水中,又找來了一塊能充當(dāng)濾布的布。在做好準(zhǔn)備工作后,她看著豆子心道,這下全靠你了,要是不成功,那我可慘了。 “寧,你還沒睡?”嬴政走到江寧的身后詢問。 江寧雙手托腮瞧著來人:“公子你不也沒睡嗎?” “睡不著?!辟浇瓕幍纳磉?,轉(zhuǎn)過頭看向她,“你到底有沒有把握?” “不確定小人能不能成功,您還敢替小人說話?!苯瓕幦滩蛔〉匦Φ馈?/br> 小陛下聞言臉皺成了包子,語氣嚴(yán)厲地叫了一聲江寧的名字。 “還請公子見諒。不過事在人為。”江寧歪著頭看著外面的星空,“要是不行,我們就帶著細(xì)軟遁入深山避禍?!?/br> 嬴政:“寧你明明可以一開始就這么做的?!?/br> 江寧聞言想了想,說道:“大抵是不忍心吧?!?/br> “不忍心?”嬴政歪著頭他不理解江寧的話,于他而言左右不過是趙國人自己的事情,何必?fù)胶推渲校?/br> 江寧笑了一下沒說話。她就是很同情這些被無辜卷入戰(zhàn)爭中的平民。她雖然救不了所有人,但能幫到一個是一個??偤眠^什么都不做,然后在災(zāi)難發(fā)生后,無病呻吟講幾句空話來得強。 嬴政嘟著嘴不滿道:“總感覺你一肚子的想法,而我什么都不知道。不過,你既然說了,就是有把握的。想做就做嘍,失敗了,大不了再跑了。” 聽到小陛下的話,江寧撲哧一笑,有誰能想到這般孩子氣的話,會是千古一帝說的。她卻覺得心頭暖暖的,這是她得到的第一個支持。 第二天一早,江寧開始制作豆腐。她記性不錯,雖然炊具不太符合心意,但至少還能用。 不少人好奇地圍在了外面,尤其是在熬煮豆?jié){的時候,豆香味更是引來了村里的小孩子們。 江寧找了幾個木碗,散了點行邯鄲帶來的糖,分給了嬴政三人。 嬴政試著嘗了一小口,轉(zhuǎn)而愣住看向江寧:“寧,你手從哪學(xué)的手藝?好喝!”就連一向挑剔的趙姬,也是難得夸了句好喝。 里正捋著胡須,詢問道:“這便是女子所說之物?”他有些擔(dān)心,光是靠喝的,也不足以過冬。 “自然不是?!苯瓕幤阒鴷r間滅了火,又端了碗鹵水走到灶臺旁邊,開始少量多次的向豆?jié){里加。 “寧,那是什么?”嬴政好奇道。 “嘗嘗?”江寧忽起惡作劇的心思。 小陛下到底還是單純了,沾了一指鹵水放到嘴里,頓時露出了苦瓜臉:“呸呸呸,好咸。寧你往這里加鹽水干什么?白白地糟蹋了東西。” 江寧老神在在:“山人自有安排?!?/br> 在鹵水和豆?jié){充分接觸下,豆?jié){中漸漸浮現(xiàn)出了豆花,江寧扣上蓋子等了幾分鐘。再次開蓋,豆花已經(jīng)與水分離。 江寧在從趙家?guī)淼暮咉袖伾蟿偛艛D豆渣用的濾布,又將部分豆花放入其中,疊好濾布后將放了塊兒洗干凈的木板,隨后又放上了其他重物壓出了多余的水分。大約過了兩盞茶的時間,一塊鹵水豆腐就做好了。 “已經(jīng)做好了?!苯瓕幥虚_豆腐,讓聚集在院子里的人都嘗嘗了。 里正憑借多年的經(jīng)驗斷定,若是把釜中的東西都做出來,定會比一斤菽多。他眼睛一亮,里中的百余戶或許真的有救了! “女子我們現(xiàn)在就要收糧嗎?”里正問道。 江寧:“倒也急不得,此事須細(xì)細(xì)籌備?!碑吘构饪慷垢膊荒軠p少饑荒。 “主母,”在外人面前,江寧會注意對趙姬母子的稱呼,以免有人從稱呼上推斷出他們的身份,惹來禍?zhǔn)隆?/br> 她快步走到了趙姬面前,提議:“不若將這些做見面禮分給街坊鄰居?” 趙姬自然明白江寧為她創(chuàng)造了融入里中的機會,便點頭答應(yīng)了。 得了趙姬的允諾后,江寧才轉(zhuǎn)過頭對著觀望的民眾說道:“這些日子承蒙鄰里照顧,這些豆腐算是我們主母初來乍到的見面禮了?!?/br> 里正見狀立刻順?biāo)浦?,請父老鄉(xiāng)親帶回去給家里人嘗嘗。在里正的帶動下,早就蠢蠢欲動的人們蜂擁而至。 而趙姬看著正在分豆腐的江寧,不由得想起了嬴異人對她說過,此子大有作用。如今看來良人當(dāng)真料事如神! 而此刻的嬴異人卻為了娶親之事頭疼不已。 第6章 暮色沉沉,秦公子的書房燈火通明。嬴異人看似是在于呂不韋議事,實則心煩意亂半個字都未曾聽進(jìn)去。 “公子心有煩憂?”呂不韋出身商賈精通察言觀色,一眼便看出嬴異人心中有事。他細(xì)細(xì)琢磨一番后,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七八分猜測。他循循善誘:“公子不妨同我說說,也許我能替您分憂。” 嬴異人抬眸看向呂不韋,漆黑的眸子里倒映著對方的身影,目光流動之間閃過審視之色,卻又在一陣微風(fēng)中隨著漣漪消失不見,讓人以為是錯覺。他放下竹簡,輕聲地嘆了口氣:“果然瞞不過先生?!?/br> 呂不韋面帶笑意,眉眼彎彎好似一只狐貍,狡黠卻不令人討厭。 “今日母親今天讓我與一位韓國公主吃了杯酒。”嬴異人看向呂不韋問道,“先生以為我該如何?” 聰明人說話點到為止,更何況呂不韋早就摸清楚了事實,他輕聲寬慰:“此乃情不得已,夫人會明白的。” 嬴異人摩挲著拇指上的扳指,又?jǐn)[了擺手。呂不韋識趣地退出書房,可他心里清楚這位年輕的王位繼承人終將會做出令他滿意的決定。親情愛情,在權(quán)力面前不過都是過眼云煙罷了。 他不留痕跡地勾了勾嘴角,隱沒在了夜幕之中。 而在此時趙國境內(nèi)的一間寒酸的屋子里,江寧正在與里正細(xì)細(xì)說著她的計劃。 里正:“一人月半鍾,里中剩下兩百余人,一月便需要一百鍾,現(xiàn)在里中剩余七百鍾糧草,可夠七個月。也就是從現(xiàn)在算起,可支撐到來年三月。但距離來年收獲季節(jié),還差三個月?!?/br> 江寧心里清楚,趙國為了備戰(zhàn)加大了稅收,里中的豆子高粱粟米一類所剩不過三四百鍾,而具體算下來,豆子的一擴二也不能支撐眾人熬過三個月。 但這不意味著死路,如今已有石磨可將剩余的小麥脫殼磨面。雖然會有所損耗,但一斤面粉加工成其他食物后,亦能彌補磨面帶來的損耗。 “里正莫急,里中不還存有三百鍾的麥??扇绶ㄅ谥?,將其進(jìn)行研磨成面,再制他物。雖不及菽,但亦能增量。再加上外出捕獵捉魚腌制,應(yīng)該夠我們撐到來年收糧之時?!?/br> 里正自是知道江寧的能力,他不禁感嘆:“若父老可度過此劫,我等必報大恩?!?/br> “寧不過是為了討夫人歡心罷了。夫人時常感慨鄰里辛苦,想做幫助鄰里,說到底寧能想到這個萬全之策,全仰賴夫人的一片善心?!苯瓕庍B忙把這頂高帽戴到了自己的頂頭上司趙姬頭上。 職場大忌,禁止喧賓奪主。而趙姬先是一愣,隨后笑容滿面地接過了這頂帽子,同里正寒暄了起來。 江寧也很知趣地退出會客的廳室,她坐在臺階上瞧著天空,心情說不上是好是壞。 “你看起來不開心?!辟恢朗裁磿r候出現(xiàn)在了她的身后。 江寧轉(zhuǎn)過頭捏了捏自己的臉頰,反問:“有嗎?” “少裝傻,我看得到?!毙”菹伦谒磉呍儐?,“是因為阿母嗎?” 見小陛下誤以為自己是被搶了功勞而難過,她撲哧一笑,點了點對方的鼻子:“才不是呢,元春小公子。” 小陛下捂著鼻子:“大膽,誰準(zhǔn)你叫我乳名的?!毙”菹率钦律?,正月又稱元春,異人和趙姬就為其取了這個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