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是呀,永平里除了穆陽侯還有誰能給她更高的榮寵?如今所有貴女都羨慕她,嫉妒她。殷氏算得了什么?穆陽侯再寵她,對她有再多的溫柔,她此生最多也只能當(dāng)個妾。 殷氏一出生就輸給她了! 她何必?zé)溃『伪貞n愁? 李蓉看逐音的眼神不同了,她問:“你有什么好辦法?” 逐音微微一笑,輕聲在李蓉耳邊道了幾句。 李蓉眼睛驟亮。 . 清輝樓生意越來越好,阿殷漸漸的也不再設(shè)擂臺了。她固定了雙日在清輝樓開課,指導(dǎo)清輝樓的核雕技者。每逢授課,清輝樓的生意便會格外好。一日,阿殷授課完,范好核走過來,壓低聲音說了幾句。 阿殷難得露出詫異的神色,問:“當(dāng)真?” 范好核道:“小人哪里敢欺騙大姑娘?千真萬確,確確實實是沈夫人,一刻鐘前進了二樓的雅間。 阿殷頓覺奇怪。 若說像是月茗縣主或是李蓉,她們過來的話,阿殷是一點兒也不意外。但沈夫人的話,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阿殷微微沉吟,低聲道:“好好招待?!?/br> 范好核離開沒多久,又折返回來,對阿殷道:“大姑娘,沈夫人要見你?!?/br> 阿殷更是詫異。 范好核道:“可要與侯爺說一聲?” 阿殷不由笑道:“沈夫人又不是什么猛虎巨蟒,哪里用得著驚動穆陽侯?不必說,我去便是?!闭f罷,施施然往二樓雅間行去。 阿殷想過許多種可能性,比如沈夫來替月茗縣主討公道,又或是看她不順眼,來找茬。 明穆說了小時候的事情后,阿殷對這位永平的誥命夫人便有了點兒膈應(yīng),很是心疼孩提時的沈長堂。然而,入了雅間后,沈夫人卻是相當(dāng)客氣,絲毫沒有找茬的趨勢,雖有提起月茗縣主,但言語間是在嘆息月茗縣主的不懂事。 阿殷聽得一頭霧水。 直到沈夫人離開時,沈夫人仍然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 范好核問:“大姑娘,沈夫人可有為難你?” 阿殷搖首。 范好核這才松了口氣。 接連幾日,只要是阿殷在清輝樓授課,沈夫人必定會過來,每每都是在授課前半個時辰到,授課完后準時地來叫人。在雅間里,沈夫人天南地北地聊,家常也聊,態(tài)度一如前幾日的溫和。 . 沈夫人回了穆陽候府。 大總管沈錄向沈夫人施了禮,道:“夫人可要用晚飯?”沈錄是知道的,這陣子沈夫人常常過了晌午便出府,傍晚時分才回來。 沈夫人點頭道:“傳膳吧?!?/br> 沈錄應(yīng)聲。 沈夫人走了幾步,似是想起什么,又問:“明穆回來了沒有?”沈錄道:“還不曾。”沈夫人用膳到一半時,沈錄又過來了,說道:“夫人,侯爺回來了?!?/br> 沈夫人筷子微頓,道:“讓明穆過來一道用膳。” 沈錄在心里嘆了聲,沈夫人時常讓人喚侯爺來用膳,可惜侯爺答應(yīng)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這一回估摸也是無用功。每次一問侯爺,沈錄內(nèi)心便忐忑得很。只是又不能不問。 然而這一回卻是出乎了沈錄的意料,沈長堂道:“我等會過去。” 沈錄看看天,天沒塌。 他如夢初醒地去告知沈夫人。 沈夫人聞言,也沒露出沈錄想象中的欣喜,而是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 第127章 沈夫人喚灶房多做了兩個菜。 待灶房把菜送來時,沈長堂也過來了。沈夫人道:“你來得正好,菜剛剛上,都是你愛吃的?!鄙蜷L堂坐下來,淡道:“多謝母親掛念?!?/br> 沈夫人微彎唇角,露出一絲笑意,道:“近來我常去清輝樓,里頭的糕點頗是有趣,我瞧著新鮮今日也帶了一盒回來?!闭f著,沈夫人喚侍婢取來食盒。 保養(yǎng)得當(dāng)?shù)陌尊种赶崎_食盒,露出六個做出核雕模樣的糕點,底部乃奶白色接近透明的水晶皮,精細的刀功在細膩的水晶皮與酥餡刻畫出討喜的圖案。 沈夫人說:“我嘗過了,紅豆餡兒和山楂餡兒最好吃,等會明穆你嘗嘗。” 沈夫人把食盒遞了過去。 此時,她又道:“清輝樓的東家真是個可人兒,稱得上是世間少有的奇女子,不僅僅雕核了得,而且說起話兒來一套一套的,叫人不服也不行,若是生在永平,怕是連宮里的公主也比不上?!?/br> 見沈長堂接過了食盒,破天荒地的吃了兩個糕點,沈夫人微微瞇眼。 沈長堂問:“母親怎么突然想起去清輝樓?” 沈夫人笑道:“不是突然想起,先前你表妹不是闖了禍么?起因便是清輝樓的東家。從娘家回來后,我便一直想親自去會一會這位姑娘,沒想到一見如故,真真是個可人兒。若是出身再好一些,擱在永平里,以她的能耐嫁個皇子也是綽綽有余的?!?/br> 唇角又是微彎,沈夫人道:“明穆你說是吧?” 沈長堂擱下筷子,慢條斯理地道:“若皇子真想娶,也未必不可,事在人為?!?/br> . 夜色漸涼。 范嬤嬤給沈夫人寬衣梳頭,象牙梳穿過一縷一縷的發(fā),動作又輕柔又仔細,瞅見一根亮白的發(fā)絲,不著痕跡地拔去。范嬤嬤是老嬤嬤了,以前在宮里的尚宮局受過教導(dǎo),對老宮妃的白發(fā)特別有一套,拔下來時保證宮妃無法察覺。宮里的女人最怕年華逝去,紅顏枯骨。范嬤嬤將白發(fā)絲纏在尾指,沒入袖中。 “別藏了,我瞧見了?!鄙蚍蛉说馈?/br> 范嬤嬤一頓,不由笑道:“夫人火眼金睛,是老奴失策了。” 沈夫人嗔笑道:“不是你手慢,你跟我這么多年,我哪里會不知道你的心思。每當(dāng)我有了白發(fā),你眼神便不對。我一看一個準?!?/br> 范嬤嬤說:“夫人今夜似乎特別高興?” 沈夫人望著鏡里的自己,皮膚光澤不再,再名貴再仔細的保養(yǎng)也耐不住歲月的摧殘,留下一道一道的細痕。當(dāng)年的永平第一美人風(fēng)華不再,已是半老徐娘了。 再心高氣傲也有氣歇的一日。 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丈夫無法依靠,她只剩兒子了。 她嘆道:“哪里是高興?不過是認命罷了?!?/br> 范嬤嬤跟著嘆息。 此時,沈夫人又道:“前些時日周家三夫人送來的那幾匹宮緞擱哪兒了?”范嬤嬤說道:“都擱在庫房里了?!鄙蚍蛉说溃骸懊魅瘴胰デ遢x樓時,一并帶去?!?/br> 范嬤嬤詫異道:“夫人是要送給那位殷姑娘?” 沈夫人說:“今日我算是看清兒子的態(tài)度了,原以為不過是娶來通房的,今日看來不然。” 范嬤嬤更是詫異,道:“那……那樣的身份,又豈能配得上我們沈家?” 沈夫人搖首,道:“是配不上,可兒子喜歡。他說了事在人為,必定是說到做到。我們母子本就有隔閡,且我一直盼著他娶妻,如今想來,娶誰又有什么區(qū)別?即便是娶個天家公主,于沈家而言,面上有光,可于我而言,里子的心酸又有誰知道?倒不如助他一臂之力,助他娶了心上人?!?/br> 而這甜頭,沈夫人已經(jīng)嘗到了。 莫說是個拋頭露臉的殷氏,即便是個街邊乞討的孤女,只要兒子歡喜,只要兒子愿意親近自己,她一樣同意! 沈夫人似是想起什么,呢喃道:“難怪了,前些年總愛往綏州跑,原來是這個緣由?!彼裏o奈地道:“都言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我那兒子面冷心冷,沒想到還是過不了這一關(guān)。以前老覺得兒子缺了幾分煙火氣,現(xiàn)在有了?!?/br> 想通了這一茬,沈夫人又頻頻點頭。 “難怪對李家的婚事不上心,原來李蓉不過是個幌子,他能做到這份上,看來確確實實是上心了。” . “宮中錦緞,胭脂水粉,金釵步搖,前朝墨寶,六州香扇……”阿殷數(shù)了數(shù),木箱子里堆得滿當(dāng)當(dāng)?shù)模S便拎一樣出來都是價值不菲。 她側(cè)頭看著身邊的人,問:“你和你母親說了?” 沈長堂道:“應(yīng)該是那一日你在蘇府時,母親看出了端倪,前陣子一直在試探我?!?/br> 阿殷道:“你被試探出來了?”她睜大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說道:“這世間居然還有人能試探沈侯爺?果真姜還是老的辣!你如何跟沈夫人說的?沈夫人又是如何試探的?” 她的臉上寫滿了好奇。 沈長堂一臉寵溺地與她一一道來。阿殷聽了,很是失望,道:“這哪兒叫試探呀,沈侯爺您分明是故意表現(xiàn)出來的吧?如今沈夫人肯定是知道了,怪不得隔三差五便給我送東西,看我的眼神也格外和藹。我還以為是我在清輝樓授課時的模樣與學(xué)識打動了沈夫人呢,原來最后還是因為你。” 沈長堂抱著她,問:“多少人羨慕不來有個討好自己的婆婆,你這倒是嫌棄了?” 阿殷說:“不是嫌棄?!?/br> 她傾前身子圈住沈長堂的脖頸,說道:“是心疼明穆?!?/br> 沈長堂的眼神慢慢變得溫柔:“用過去的傷痛換一個你,值得。” . 得了沈長堂的肯定后,阿殷在清輝樓里見到沈夫人也不再覺得稀奇,依舊不卑不亢地應(yīng)對。過了一陣子,阿殷忽然收到了蘇家的邀請?zhí)?/br> 阿殷仔細地看了看,竟是月茗縣主的那幾位兄長。 她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與月茗縣主的幾位兄長扯上關(guān)系。范好核見狀,問道:“大姑娘可要拒絕?若是拒絕的話,我出去婉拒了。” 阿殷說道:“不必?!?/br> 范好核問:“大姑娘,他們雖然打著請教核雕的名義,但我打聽了,他們幾位從來都不賞核雕的,定是打了其他主意?!?/br> 阿殷沉吟道:“月茗縣主離開永平已有一月有余,他們要秋后算賬的話也不該是現(xiàn)在,且有蘇將軍在,他們也不敢亂來。他們敢下帖,我便敢應(yīng)約?!?/br> 話是這么說,實則阿殷想得更深。 雖說如今與沈長堂沒有成婚,但現(xiàn)下連沈夫人都認可她了,她進沈家也是遲早的事。而蘇家是沈家的親戚,是沈夫人的娘家,蘇將軍也并非不講理之人。 阿殷吩咐道:“轉(zhuǎn)告幾位郎君,屆時我準時赴約,以清輝樓東家的身份?!?/br> . 赴約的那一日,正好是八月底。 酷暑早已離開永平,幾片發(fā)黃的葉兒隨著初秋的風(fēng)在地上打著轉(zhuǎn)兒。 一輛馬車緩緩駛?cè)胩K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