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侍婢了然,立馬偷偷地去穆陽候府搬救兵。 月茗縣主到西京兆尹府時,馬覽正在送蘇將軍出來。蘇將軍見到月茗縣主,臉黑如夜,凌厲的眼神叫月茗縣主兩條小腿就是一抖。 馬覽笑瞇瞇地請?zhí)K將軍上馬車。 月茗縣主被蘇將軍那么一望,自動自覺地先爬上了馬車,不過心底到底是松了口氣。向來是她闖禍了,父親便幫忙收拾爛攤子。如今西京兆尹這副表情,想來是父親把事情給解決了。 不過僅僅是松了口氣,在蘇將軍上馬車的那一刻,月茗縣主的心又吊到了嗓子眼。 果不其然。 蘇將軍一上馬車便板起臉,又黑又緊繃的,厲聲數(shù)落她。 月茗縣主縮在馬車的角落里,大氣也不敢喘一聲,嘴巴緊緊地抿著。蘇將軍一路說到自家宅邸,下了馬車后,又一路說到正廳。 月茗縣主半句話也不敢反駁,唯唯諾諾地應(yīng)著。 蘇將軍只覺頭疼。 他老來得女,妻子又早逝,心底對這個女兒是格外寵愛。正因為寵愛才對她嚴(yán)厲。然而她邊上有五個疼愛她的兄長,近年來寵得她愈發(fā)沒邊兒,性子也愈發(fā)跋扈,闖禍的次數(shù)是十個手指頭都數(shù)不過來。瞧瞧她,現(xiàn)在居然學(xué)會雇人鬧事了! 這也就罷了,還捅到京兆尹那邊去了! 幸好那人沒死成,只受了傷,不然明天張御史一個奏折就來彈劾他了! 月茗縣主的五位兄長聞聲而來,紛紛勸說,都被蘇將軍吹胡子瞪眼地說回去了。蘇將軍沉聲道:“蘇悅,我不希望有下一次。馬覽敢查到你身上,身后必定有指示,朝中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我們蘇家自太祖以來雖已歷經(jīng)三代,但如今長江后浪推前浪,朝中新秀比比皆是,你幾位兄長又不得重用。我們蘇家只要踏錯一步,背后便是萬丈深淵。” 月茗縣主不以為然,心想再不濟還有姑姑那邊呢。 蘇將軍見她這般模樣,真真是氣得胡子都能倒豎!此時,一道溫婉的聲音響起:“月茗還小,哥哥別動怒?!敝楣鈸u曳,羅裙生煙,一雍容華貴的婦人緩緩而來,正是蘇將軍的meimei蘇葭,也是月茗縣主的姑姑,沈長堂的母親。 蘇將軍一見著蘇葭,凌厲的眼神瞬間柔化。 他們蘇家大抵是天生就愛護meimei,從來都舍不得給meimei半點脾氣。 他道:“你怎么來了?” 蘇葭說:“我回娘家也不行嗎?爹走了,我難道還不能回來?”蘇將軍嘆道:“我哪里有這個意思,這里永遠(yuǎn)是meimei的家,你們幾個愣在這里做什么?還過來喊姑姑?!?/br> 月茗縣主當(dāng)即嘴甜地喊:“姑姑?!彼奈逦恍珠L也跟著喊道。 蘇葭擺擺手:“好了,知道你們聽話乖巧,都到一邊去。我有話跟你們爹說?!?/br> 蘇將軍一聽,便知自己meimei是來救場的,此刻又哪會不知是誰的主意,無奈meimei在,又舍不得發(fā)脾氣,只好一擺手,粗著嗓子道:“蘇悅,你回房閉門思過,沒我允許不得出府?!?/br> 月茗縣主高興了。 這個懲罰不算重,她原本想著把姑姑搬來了,爹最多會讓她罰跪,沒想到現(xiàn)在連罰跪也免了。月茗縣主連忙應(yīng)聲,腳底抹油地離開。 待幾個小輩一走,蘇將軍便關(guān)上了門,說:“你過來怎么不穿多點衣裳?今日風(fēng)大。蘇悅頑皮,鬧了事,也只是小事,哪里值得讓你過來走一遭?再說她是我女兒,我又怎么可能狠得下心責(zé)罰她?” “我過來自然是為了看望哥哥的?!?/br> 她輕輕一笑,烏黑的瞳眸波光流轉(zhuǎn),似有數(shù)不盡的光華。 蘇將軍知道自己的meimei容顏嬌美,還未及笄時,便已是永平里頭公認(rèn)的第一美人,前來求親者幾乎要踏破他們蘇家的門檻。他們蘇家也是左挑右挑,權(quán)勢太高的不能要,容貌配不上的也不能要,最后挑了工部侍郎的沈天澤。 蘇將軍暗自嘆了聲。 當(dāng)時meimei確實是下嫁,不過妹婿也是可憐之人。 可他不覺得meimei有錯,要說錯了也只能怪上天給了meimei一張?zhí)^耀眼的臉。 他低聲問:“妹婿最近待你如何?” 蘇葭深色淡淡的。 “沒什么不一樣的?!?/br> 蘇將軍輕嘆一聲:“有什么難處和哥哥說?!彼剖窍胝f什么,四周望了望,又出去探頭張望了會,確定沒人后,才關(guān)緊了門,壓低再壓低聲音地道:“其實先帝已薨,你和妹婿大可以好好地過日子。” 蘇葭揉揉眉心,說:“哥哥,事情哪有這么容易,在他心里已是一根心頭刺,這些年我們不吵架便是不錯了?!?/br> 蘇將軍見meimei皺眉,登時心疼得很。 “他還敢跟你吵?”暴脾氣登時就上來了,“我去找他!” 蘇葭拉住他,說道:“我擔(dān)心的不是他,是明穆這孩子,他與我一直疏遠(yuǎn)得很,我做些什么,他都……”提起兒子,蘇葭眼眶泛紅。 蘇將軍道:“天下無不是父母!他不諒解自己的母親便罷了,還……”蘇將軍青筋爆出,道:“我與他談?wù)??!?/br> 蘇葭拭了拭眼淚,低聲道:“我就是與哥哥說一說,明穆長大了,向來有自己的主意,你若與他談了,他怕是心中更為不喜了。哥哥,罷了吧。” . “jiejie,我進來了?!?/br> 阿殷從書案前抬首,笑道:“進來便進來,怎地探頭探腦的?”姜璇笑嘻嘻地三步當(dāng)兩步的走到書案前,說道:“我給jiejie做了吃食?!?/br> 聽到此話,阿殷抬眼望了下窗外。 不知不覺竟然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了。 打從那一日后,她每日的擂臺斗核都人群洶涌,為了得到與她斗核的名額,底下的核雕技者幾乎搶破了頭,看她的眼神也格外敬佩。 思及此,阿殷極其感謝金升那一日的舉動。 他拿了她的核雕離開宅邸,想來是被一眾核雕技者看在眼底,也才有了之后眾人的狂熱,甚至有人壓根兒不想贏她,在擂臺上草草了事,隨后不等她言明,便已小心翼翼地奉上自己最為寶貝的核雕。 也正因為如此,她今日午時過后便結(jié)束了擂臺。 阿殷心想,明日可得與斗核的人說明,但凡敷衍了事者一律不允許參加斗核,如此也太過糟蹋了斗核兩字。 姜璇打開食盒,說:“我煮了枸杞桂圓百合紅棗湯,jiejie前幾日費的腦子多,皮膚都不好了,正好可以補一補?!闭f著,她打開一層又一層的食盒。 阿殷一看,哭笑不得。 里頭幾乎有三四人的飯量了。 她道:“阿璇,你把jiejie當(dāng)什么了,我哪能吃得下這么多?我現(xiàn)在還不餓,你先放著,過會我餓了再吃。” 話音一落,阿殷沒由來的想起了穆陽侯的話。 耳根子竟是紅了紅。 她改口道:“我現(xiàn)在吃?!?/br> 姜璇似是松了口氣,道:“我以后要盯著jiejie吃飯,吃飯的時辰不固定,對脾肺心肝都不好呢。jiejie明天想吃什么?我給jiejie做!最近我的廚藝可是大有增進!” 阿殷喝了半碗湯,聽到此話,忽地睫毛微顫,抬了眼,道:“你以前不是不愛進廚房么?” “為jiejie肯定不一樣!” 阿殷笑了笑,說道:“瞧你這張嘴兒,甜得沒邊了?!彼掷^續(xù)喝湯。姜璇的眼珠子轉(zhuǎn)呀轉(zhuǎn),在阿殷喝完一碗湯后,又遞上碗筷,說:“嘗嘗我做的其他菜。” 阿殷被喂得九分飽后,才道:“真的吃不下了?!?/br> 姜璇這才放過了阿殷,收拾了碗筷,通通放入食盒里,眼睛一瞥,“咦”了一聲,道:“jiejie在寫信?” 阿殷頷首。 姜璇問:“給誰寫的?” 阿殷含笑道:“七天前子燁給我來了信,我那幾天忙著核雕宴一直沒提筆回信,今日正好得閑便準(zhǔn)備把信回了?!?/br> 姜璇說:“那jiejie快點兒寫吧,入夜后就別寫了,夜里用眼特別傷眼睛?!?/br> 阿殷說了聲“好”。 姜璇出去的時候,剛要離開院門就碰上從密道里出來的沈長堂,嚇得她面色微變,咽了口唾沫,趕忙喊了聲:“候……侯爺。” 沈長堂看了眼食盒。 姜璇立馬道:“我有天天盯著jiejie吃飯!” 沈長堂贊賞地道:“你做得很好?!?/br> 被沈長堂一夸,姜璇便打心底高興,可高興過后又覺得不對勁,她說道:“她是我jiejie,即便侯爺不吩咐,我也會時時刻刻注意著?!?/br> 沈長堂說:“不是吩咐?!?/br> 姜璇一愣。 沈長堂道:“都是一家人,沒有吩咐一說?!?/br> 姜璇聽到“一家人”三個字,眼睛都瞪大了。穆陽侯這是什么意思?一家人?要娶她jiejie?正妻還是妾侍?她腦袋瓜子里登時冒出許多想法。 沈長堂見她這個模樣,便知阿殷沒與她說,心底倒是有點不高興了。 他便這么不值得一提么? 他問:“你jiejie平日里喚你什么?” 姜璇小聲地道:“阿……阿璇,生氣了會連名帶姓地喊?!?/br> “阿璇?!鄙蜷L堂道:“以后喊我姐夫?!?/br> 姜璇心中大喜,穆陽侯這是確定jiejie的地位了?她忙不迭地喊了聲“姐夫”。沈長堂滿意地頷首,轉(zhuǎn)身便要進屋。姜璇只覺飄飄然的,她jiejie這算是苦盡甘來了? 冷不丁的,姜璇回神。 糟了! jiejie還在給少東家寫信呢! 第111章 阿殷給上官仕信的回信很是隨心所欲,提在永平的生活,提金升的事情,提百越,提核雕……就如同仍在綏州時,兩個知音侃侃而談。姜璇一離開,阿殷重新拾筆,回信一氣呵成。 末了,阿殷只覺神清氣爽。 她支起窗子,把十頁的信箋一一擺好,準(zhǔn)備待墨干了才裝進信封里。她算了算時間,走水路的話,約摸下個月月初子燁便能收到了。 驀地,她聽到一聲“吱呀”,是房門推動的聲音。 她以為是阿璇,頭也不回便笑道:“你又做了什么吃的?阿璇,你真把你jiejie當(dāng)豬喂了?我哪里能吃得下這么多,方才的吃食還在肚里呢。” 身后久久沒有回話,阿殷輕輕地“咦”了聲,微微偏頭。 這一望,恰好落入一雙烏黑深邃的瞳眸里。 “明……明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