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 待阿殷離去后,江滿才進了來。 他說道:“少東家可是松了口氣?” 上官仕信道:“以她的性子和對核雕的追求,不會愿意去永平的。”只是……仍然是松了口氣。去年父親曾言永平的核雕圈不比綏州,與天家真真正正牽連上,性質(zhì)便早已變了。 那是一團黑得洗不凈的污水! 他打心底不愿她去。 江滿說:“少東家你何必擔心?她若真想去,你把你的顧慮與她說了便好?!?/br> 上官仕信緩緩搖首。 “我繼承了家業(yè),有些話當說,有些話卻不當說。”他嘆了聲:“我去看看父親今日情況如何,若還是沒什么起色,你去百越那邊請一位郎中來瞧瞧?!?/br> 江滿看著少東家微塌的肩頭,心中隱隱有幾分酸楚。 ……不容易啊。 . “去哪?” 言深說:“回侯爺?shù)脑?,暫時不知?!闭f著,他又嘀咕一聲,道:“侯爺過去半年幾乎是傾囊相授,如今的殷姑娘不比以前,她要做什么,沒個半月也查不出來,更別說摸清她心里在想什么。”這半年來,殷姑娘的手段倒是與侯爺越發(fā)相像了,侯爺這般不留私心,當真不怕哪一日殷姑娘投奔到敵對陣營? 這話,言深自是不敢開口。 之前侯爺與殷姑娘鬧了矛盾,兩人至今沒通過一次信,更別說見面了。當然,侯爺這邊也忙得很,王家倒臺后,還有其他余孽。 沈長堂道:“不必派人跟著,她已能自保?!?/br> 言深應了聲。 過了會,言默進來,稟報道:“啟稟侯爺,圣上派了人去恭城。” 沈長堂眉頭微擰。 言默道:“回侯爺?shù)脑挘墙椫莸墓С?,殷姑娘的故鄉(xiāng)。”言深頓覺奇怪,說:“奇了,圣上遣人去恭城作甚?要核雕的話,綏州多得是,恭城那邊無非是桃核多罷了?!?/br> 言深暗自嘆了聲。 這年頭,不僅僅殷姑娘心思捉摸不透,而且圣上的心思也越發(fā)難測了啊。 第87章 三四月的天氣,孫十郎拿著一把折扇登上綏州的第一高樓,嬉皮笑臉的模樣讓孫九郎眉頭擰了又擰。孫九郎說:“十弟。” 折扇一搖,堵住了孫九郎的嘴。 “九哥,我知道你要說什么,可我覺得喜歡這把扇子,你別指望我會收在屋里?!辈坏葘O九郎開口,孫十郎又吊兒郎當?shù)卣f道:“九哥,看到人了沒有?那一輛是殷姑娘的馬車吧?!?/br> 孫九郎立刻望去。 官道上一輛馬車都沒有,一回首,見孫十郎憋著笑。 孫九郎惱了。 孫十郎連忙求饒:“好九哥,是我錯了,你別生氣。我只是喜歡看到你這副被我氣得不行的模樣。”話音未落,孫九郎擰起拳頭。也是此時,孫十郎喊道:“九哥!這回是真的了!” 孫九郎冷聲道:“一次就夠了。” “沒,這回是真的了。我哪敢騙九哥兩次?你看看,那是殷姑娘身邊的范小郎,后面還有十來個隨從呢。哎,真是羨慕,范小郎從哪兒弄來這樣的隨從?個個看上去其貌不揚,但一瞧就知道是練家子?!?/br> 孫十郎說得詳細,孫九郎才勉強信了,側首望去。 綏州城門外,果真有范好核的身影。 前方有四五人打頭,后方還有七八人跟著,中間三四輛馬車,這樣的架勢看起來是一般,不太符合殷氏千手技者的名頭,但孫十郎是識貨人。 那幾輛馬車看著樸素簡單,但想要訂做卻不是有錢就能解決的問題,粗粗算下來,沒五六百金是買不下來的。再瞧瞧那些隨從,看著衣衫單薄,但曾經(jīng)試探過身手的孫十郎也是知道的,他們都穿了刀槍不入的背甲。 哪兒弄來的,孫十郎不知道,反正跟穆陽候沒關系。 那上官家的少東家常年往外跑,天南地北地談生意,遇著好東西,勢必要第一個帶給殷氏。 孫十郎想得正遠,孫九郎道:“她要去恭城?!?/br> “啊?九哥怎知?” 孫九郎伸手一指,道:“讓你平日多看點天文地理的書,那條官道只通往恭城,立馬回去飛鴿傳書。”一頓,孫九郎又問:“對了,陸嵐呢?” 孫十郎問:“九哥,怎么女人的事情你都往我這邊塞?”他搖搖折扇,又道:“侯爺囑咐了,看殷姑娘怎么處理。不過呢,侯爺也說了,殷姑娘手段尚仁慈,不夠狠,沒有斬草除根始終是禍害?,F(xiàn)殷姑娘離開綏州了,我們應該能動手了。我瞧陸嵐確實是個禍害的料子,被乞丐羞辱折磨,又賣去花樓,折磨了幾個月還沒有崩潰。我聽說上個月還跟花樓的花魁搶飯碗,這人實在留不得,心性堅忍如此,一旦尋得契機豈不是能上天了?” “你去花樓了?” “哎,九哥,你重點不對,我這是給侯爺辦事!半點也沒耽擱!”孫十郎揚起一張笑臉,說:“我讓人去砸場子,陸嵐在花樓里名聲也沒了,她昨日雇了一輛牛車,看起來是要逃了。我打聽了下,她是要去青州。她的戶籍文書沒有了,不可能走官道,她只能走山道,且必定要經(jīng)過芒山?!?/br> 孫九郎問:“布置好了?” 孫十郎道:“芒山上有個懸崖,摔下去能死得無影無蹤?!?/br> . “阿荷jiejie看起來很舍不得jiejie,送了我們十里路,現(xiàn)在仍然沒走?!苯砷_車簾,坐回來,捂著嘴笑道:“阿荷jiejie果然是冷面心熱,去年第一次見到阿荷jiejie,斷不會料到有今日?!?/br> 阿殷說:“日久見人心?!?/br> 姜璇點點頭。 “這回總算徹底領悟到這句話的意思了?!?/br> 阿殷拿銼刀鏟平桃核的表面,很快又拾起錐刀,雕出一雙慈悲眼。姜璇問:“這是給阿荷jiejie的?”阿殷說道:“嗯,等我們回來上官家的時候,阿荷的肚子應該有四個月了?!?/br> 姜璇道:“這是送子觀音?” 阿殷頷首。 姜璇感慨:“jiejie的技藝果真大有進步,祖父泉下有知,定不知有多欣慰?!边@大半年來,jiejie每日設擂臺,與來自五湖四海的核雕技者比核雕,更是進步神速。 她瞅著阿殷手中嫻熟的動作,沒由來的想起了一個人。 近半年來,jiejie沒有再提過穆陽侯。 她只有一次小心翼翼地提過,一提jiejie面色便變了,她從未見過jiejie有那樣的神色,自此不敢再問,唯恐招惹她傷心。 且打從分房而居后,她也再也沒看過jiejie雕刻穆陽侯的核雕。 穆陽侯就像是上官家的那一場大火,自此在她們生活中銷聲匿跡。 她俏俏地找范好核打聽過,范好核礙著jiejie,也沒多說什么。直到后來,她的嗓子好多了,在幾個隨從的陪同下出門時,才知道遠在永平的穆陽侯與門當戶對的青州李氏開始說親了。 姜璇面色有異。 阿殷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問:“可是哪兒不適?” 姜璇連忙搖頭,說道:“沒有,就是想著我們回去恭城要不要回家一趟?” 阿殷說:“我們只在恭城留一天,拜祭完祖父后便啟程去青州。”似是想起什么,她柔聲道:“青州靠南邊,有許多軟糯甜食,你會喜歡的?!?/br> 然而,姜璇腦子里想的卻是,青州青州,不正是那一位李家姑娘的地方么? . “不吃?!?/br> “吃不慣?!?/br> “不想吃?!?/br> …… 李蓉指著桃敏捧過來的吃食,毫不掩飾地嫌棄。 桃敏說道:“蓉姑娘好歹吃點吧,等會祭祖時要站一整日呢。青州比不上永平,山里蚊蟲還多……”話還未說完,李蓉便直接打斷問:“侯爺沒過來?” 桃敏道:“……永平似乎沒有這個風聲?!?/br> 涂了大紅蔻丹的纖纖素指撫上眉心,她輕輕地按了按:“去年明明過來的了,我還道侯爺今年也會過來,不然也不跟過來了。沈夫人都在與我們李家說親了,這一回侯爺若過來陪同,也沒什么不符合情理的?!?/br> 她看著車窗外比翼雙棲的大雁,惆悵地道:“桃敏,有時候我覺得侯爺不是真心喜歡我的,都快一年了,我見到侯爺?shù)拇螖?shù)也不過屈指可數(shù),且每回見著了,他也不與我說話。” 桃敏趕忙道:“侯爺貴人事多,且姑娘您看侯爺有跟哪個姑娘說過話?玉成公主,月茗縣主都沒有呢。沈夫人與我們李家說親,肯定是侯爺自己的主意。姑娘也知侯爺?shù)幕槭拢蚍蛉四睦镒龅昧酥?,不也是圣上挑了三門婚事么?侯爺選擇了我們李家,對姑娘定是喜歡的?!?/br> 桃敏到底跟了李蓉多年,一開口正中李蓉心坎。 她說:“看到玉成和月茗吃癟,倒也痛快?!?/br> “是呢是呢,現(xiàn)在她們心里定羨慕極了姑娘?!?/br> 李蓉心情好了不少,勉強吃了點東西。桃敏心頭大石終于落地。然而也不過是片刻,李蓉又有了新主意。她道:“桃敏,去與族伯說,我身子不適,今日祭祖怕是不妥。” 看著面色紅潤的姑娘,桃敏欲哭無淚道:“姑娘要去哪兒?” 李蓉道:“隔壁是綏州,我們?nèi)スС?。先前侯爺在恭城留了小半年,定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我去瞧瞧,以后成婚了,也不至于沒話說。從永平帶來的人馬除了李叔之外,其余人跟我走,不走官道免得太過張揚,我們繞遠路過去。” 李蓉道:“難得出來一趟,不好好走走委實浪費,橫豎侯爺也沒來?!?/br> 桃敏說:“萬一有山賊?” 李蓉正色道:“有也不怕,我們從永平一路過來帶了多少高手,不會有事?!?/br> 桃敏只好悻悻地應聲。 李蓉一路游山玩水,好不愜意。此時的季節(jié)山清水秀,又不冷不熱,正是游玩的好時節(jié)。李蓉玩得痛快,桃敏卻是成日擔驚受怕,生怕哪竄出一群山賊,把她家姑娘,未來侯爺夫人給擄走了。 過了幾日,李蓉停歇下來,吩咐仆役侍婢在河邊用午飯。 桃敏又生怕哪兒竄出一條毒蛇,把她家姑娘,未來侯爺夫人給咬了,正戰(zhàn)戰(zhàn)兢兢留意周遭之際,桃敏見到河流上游緩緩飄下一具女尸。 桃敏嚇得臉色煞白。 李蓉亦是花容失色。 有仆役上前撈住,李蓉惡心極了,趕緊上了馬車。沒一會,聽到仆役前來稟報:“姑娘,還有一口氣?!?/br> 李蓉道:“不管,扔一邊去。” 仆役應是。 第二天的時候,桃敏發(fā)現(xiàn)那具“女尸”活了,用奇怪無比的嗓音問桃敏:“能不能收留我?我能做許多好吃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