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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小藥妻在線閱讀 - 第45節(jié)

第45節(jié)

    陳豆沉默了下,道:“不敢問?!?/br>
    言深也跟著沉默了下,說道:“那等吧?!?/br>
    過了會,屋里響起穆陽侯的聲音。言默與言深兩人進(jìn)了雅間,只見沈長堂緊擰眉頭坐在桌案前,桌案上有一個荷塘月色核雕。兩人齊齊地施了禮。

    “起來,都坐下來說話?!?/br>
    兩人又應(yīng)了聲,剛坐下時,那邊的穆陽侯忽然轉(zhuǎn)過頭,盯著兩人,表情格外凝重。

    兩人心中登時惴惴不安。

    只聽沈長堂慢聲說道:“圣上曾跟我提過一事?!?/br>
    兩人一聽,紛紛正襟危坐。

    “圣上頗欣賞你們二人的才華,想讓你們進(jìn)宮,”一頓,他卻停頓了許久,似是在想些什么,好一會才道:“在御前侍候,假以時日,若侍候得好,說不定能加官進(jìn)爵?!?/br>
    侍候二字,沈長堂說得格外意味深長。

    兩人跟在穆陽候身邊的時間不短,進(jìn)宮時也會陪伴在一側(cè),也知當(dāng)今圣上除了核雕的愛好之外,還養(yǎng)了不少孌童。頓時,兩人面色都微白。

    沈長堂看在眼底,又說:“待你們進(jìn)了宮,恐怕是出不來了,你們平日里騎馬射箭的,在宮里也不能常常如此。尤其是射箭,宮里不許攜帶利器。只是圣上言辭間對你們極其喜愛,興許一年半載便給你們加官進(jìn)爵。你們可愿意?”

    言默道:“屬下的命是侯爺給的!屬下聽從侯爺?shù)拿睢!?/br>
    言深也道:“屬下亦然?!?/br>
    沈長堂道:“本侯只問你們,愿意或是不愿意?”

    言深道:“回侯爺?shù)脑?,若真說心里話,屬下自是不愿。天底下沒有哪個郎君愿意讓人壓在身下,更不愿出賣自己的身體??墒ド祥_了口,屬下又豈有不從之理?又豈敢讓侯爺為難?”

    言默說道:“屬下愿為侯爺鞠躬盡瘁死而后已?!?/br>
    沈長堂似是陷入沉思,他開始把玩掌心里的荷塘月色核雕,拇指與食指在精致的荷葉上摩挲。他看著眼前的兩人,話雖如此,但表情沒控制好,臉緊緊地繃著。

    “哦?你們心中可會覺得圣上霸道自私?”

    “不敢?!眱扇她R聲道。

    可此時沈長堂卻呢喃道:“如此一來,本侯也覺得圣上是有些霸道了,居然連本侯的人都想要?!彼值溃骸澳銈兂鋈グ??!?/br>
    兩人心中悲愴,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會被皇帝相中,空有一身才華不得施展,卻得靠身體取悅他人。

    這簡直是目前為止最大的噩耗。

    此時,身后又傳來沈長堂的聲音。

    “本侯早已婉拒,你們無需擔(dān)心,本侯在一日,必護(hù)你們一日?!?/br>
    兩人連忙磕頭跪謝,感激涕零。

    沈長堂又?jǐn)[擺手,道:“出去吧,讓樓船在碼頭候著。從現(xiàn)在起,沒本侯吩咐,誰也不許進(jìn)來。”言默與言深兩人經(jīng)歷了方才的峰回路轉(zhuǎn),現(xiàn)在早已不在乎什么時候啟程了。若非侯爺今日一說,他們也不知道圣上居然對他們還起過心思!思及此,兩人紛紛顫栗。先前看著宮里的孌童,覺得鄙夷,如今險些落在自己身上了,心境已然大為不同。

    不過……

    言默低聲道:“為何侯爺忽然提起這一茬?侯爺進(jìn)宮時是半年前的事情吧?近來也不曾有宮里的書信……”

    言深說:“別想那么多,侯爺?shù)南敕ㄘM是我們能夠揣摩的?”

    .

    是的。

    兩人肯定想不到這事過了半年,沈長堂忽然提出來不是為了他們,而是為了阿殷。

    阿殷那一日在山洞里的話,他每一字每一句都記得一清二楚。起初他是生氣極了,覺得她怎么敢這般膽大包天?怎么能這么不識好歹?又怎么敢對他堂堂穆陽侯說出“不屑一顧”四個字!

    當(dāng)時在黑暗中,有那么一瞬間,他的手想挪到她的脖頸,微微用力,將她變成一具不會說話的尸首。

    她不是死也不想跟他回永平嗎?

    他就掐死她,讓她埋在永平里,永生永世只能留在永平。

    再后來,在農(nóng)夫的屋舍里,他又三番四次想掐死她,甚至想用飲血鞭狠狠抽她,告訴她這就是踐踏天之驕子尊嚴(yán)的后果??墒堑降走€是沒有做成。

    她聲音里的絕望,聲音里的恨,讓他下不了手。

    她站在角落里時,瘦弱的身子跟紙似的,仿佛輕輕一吹就能飛到天邊,連垂下來的烏發(fā)也令人心生憐意。

    他又惱又怒,只好不見她,怕一見她,就真的會殺了她。

    五六日一過,他終于能冷靜下來去回想她的每一句話。盡管一想起,仍然會怒得面色鐵青,可不能否認(rèn)的是,若易地而處,她說得并沒有錯。

    他喚了言默與言深兩人進(jìn)來。

    “折回恭城。”

    兩人皆是一愣,如今已過了酉時,樓船還在碼頭那邊停著呢。

    言深問:“……現(xiàn)在?”

    沈長堂頷首,道:“讓船只在碼頭停靠兩日,過幾日再啟程回永平。”

    .

    阿殷一歸家,冬云便扯開了嗓子大喊:“老爺夫人,大姑娘回來了!”話音未落,便聽數(shù)道匆匆腳步聲,殷修文與秦氏,還有浩哥兒,二房三房都過來了。

    他們打量著阿殷,仿佛頭一回看見似的。

    二姨娘說:“在貴人身邊侍候了幾天,一回來身上都有貴氣了,我差點都認(rèn)不出大姑娘了。”馬屁拍得很溜。三房不甘示弱,隨即跟著夸贊阿殷。

    秦氏含笑道:“餓了嗎?餓了的話,娘給你重新做一桌菜。”

    殷修文饒是再惦記銀子,此時也不敢這么快開口,附和了秦氏的話,說:“讓你娘給你燒一桌菜?!?/br>
    秦氏也不動,直到阿殷說了好后,才動身去灶房燒菜。

    殷修文有意問阿殷有關(guān)穆陽侯的事情,便遣退了二姨娘和三姨娘,示意阿殷跟他去正廳里說話。浩哥兒拉著阿殷的手,難得黏著她,遂三人一同進(jìn)了正廳。

    然而,殷修文還來不及開口,阿殷便已經(jīng)先開口:“爹,我們屋子太小了,明日我準(zhǔn)備去看看新的房屋,我們換個大點的,也不用虎眼和虎拳住在柴房里,怪委屈他們的?!?/br>
    殷修文沒想到阿殷會提起這事兒,心中倒是高興,說:“行,明天我去看看?!?/br>
    阿殷說:“我?guī)е⒀刍⑷麄內(nèi)ケ阈辛耍缃裼质窍娜?,日頭底下走來走去,怕會害得父親中了暑氣?!?/br>
    殷修文道:“你能為為父著想,也是你一片孝心。”橫豎他在意的不是此事,他道:“待置辦了房屋,房契便由我保管。你一個女兒家家,拿著房契也不好。”

    阿殷死里逃生了一回,倒是想明白了不少事情。

    有些時候,該硬則硬,該軟則軟。

    她直白地道:“父親嗜賭,房契在父親手中,怕是留不了幾日。若父親執(zhí)意要保管,女兒也別無他法,只好作罷?!?/br>
    言下之意,便是要么買新的,要么不買。

    殷修文一聽,惱得肝火頓起,面色鐵青。

    若以往他擺出這樣的臉色,家中有誰不怕??涩F(xiàn)在眼前的女兒依然鎮(zhèn)定自若,絲毫沒有害怕的樣子,而且冷靜的面容反而有幾分他不曾見過的氣勢。

    一時間,倒是教他心中發(fā)憷。

    阿殷又道:“父親真心待女兒,女兒也必定孝順父親?!?/br>
    剩下的話,她沒有再說,而是微微一笑。

    浩哥兒忽然說:“我也真心待jiejie!”

    阿殷摸摸他的頭:“浩哥兒真乖?!?/br>
    浩哥兒高興地道:“jiejie,學(xué)堂里的人都在說你呢,還羨慕之前jiejie送我的猴兒核雕?!焙聘鐑簞偵蠅廴珜W(xué)堂那會,每日上學(xué)下學(xué)都覺得格外煎熬,壽全學(xué)堂里的人與他格格不入,看他眼神也怪異得很,甚至還有人欺負(fù)他。他與爹說了,爹只叫他忍一忍,等學(xué)到本事了,考取功名了,所有人都會后悔曾經(jīng)欺負(fù)過他。

    他忍了,可他不開心,只覺壽全學(xué)堂便像是夫子所說的阿鼻地獄一樣。

    他想不上了。

    直到后來斗核大會上,jiejie奪魁,恭城里好多人想見jiejie,學(xué)堂里還有人讓他幫忙遞拜帖,先前欺負(fù)他的人,見著他也繞路走了。與先前學(xué)堂里的境況,是天與地的差距。

    殷修文聽到兒子提起學(xué)堂,方才還有些怒氣的心情消失得無影無蹤。

    除了女兒,他沒別的人能夠倚仗了。

    殷修文輕咳一聲,說:“你娘的飯菜怎么還沒做好?你娘就是慢?!彼叱鋈ズ暗溃骸岸疲€不去催一催夫人!傻愣在這里做什么!”

    吃飯的時候,殷修文不停地給阿殷夾菜,一副生怕她在山莊里餓著的模樣。

    阿殷看著這樣的父親,沒由來的想起了沈長堂。

    若非沈長堂的一番話,她如今恐怕還不能開竅吧。思及此,阿殷有些后悔那一日的最后一句說了那么重的話。她是怨他的,可也沒怨到恨的地步。然而怨歸怨,她又很是感激他。

    她對穆陽候的感情復(fù)雜到了極點。

    不過也罷,他已經(jīng)回永平了,陳豆也帶走了,想來是徹底厭惡她這個傷了他自尊的人。

    .

    翌日一早,阿殷本想先去看看有什么房屋的,然而沒料到屋里堆了小山般高的帖子。范好核那邊也說多了許多樁生意,價格比以前還要高了一番不止。

    阿殷聞言,便索性先讓范好核去打聽附近哪兒有要賣的房屋。

    而自己則留在屋里。

    她翻著堆積成山的帖子,又看了看范好核列出來的生意單子,琢磨著要怎么選擇。眼下是不愁銀兩,家里也漸漸由她做主了,短短半年,她的生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就在此時,有人敲敲門。

    虎眼道:“大姑娘,有人傳了口信,說是來自一位姓元的核雕師?!?/br>
    .

    地點約在恭城的一家茶肆里,離阿殷的家并不遠(yuǎn),走過去約摸也只要一刻鐘。不過自從斗核大會后,認(rèn)得阿殷這張臉的人太多,阿殷只好坐了馬車過去。

    到了茶肆后,阿殷才發(fā)現(xiàn)整間茶肆都被包了。

    這樣的大手筆,令阿殷無端又想起了穆陽侯。

    “殷姑娘,這邊請。”茶肆的小廝帶路,引著阿殷往二樓走去。阿殷問:“包下你們茶肆的人姓元?”

    小廝笑著回道:“回姑娘的話,是綏州那位爺包下的。”

    上官仕信四字一冒出腦海,雅間里就已有腳步聲響起。不一會,阿殷面前出現(xiàn)了一抹令人如沐春風(fēng)的人影。上官仕信朝她溫和一笑:“殷姑娘總算來了,自從斗核大會一別,想見殷姑娘難如登天?!?/br>
    聽出他語氣里的調(diào)侃之意,阿殷也不由道:“少東家說笑了,想見少東家一面才是難如登天,有天梯都未必能見著呢?!?/br>
    屋里忽然響起一聲疑惑,隨后是元洪響亮如鐘的聲音。

    “好你個仕信,一直瞞著老夫!原來你竟然早已識得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