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張二夫人‘哎呦’了一聲,直直地就要沖過去,被張老夫人一個眼風(fēng)逼得定在原地,姜佑見張東嵐沒事,這才微微緩了神色,轉(zhuǎn)頭對著她皺眉道:“二夫人怎么管教兒子的,這般殘害自家兄弟的事兒也做得出來?” 張二夫人神色一僵,半晌才訕訕解釋道:“這...皇上言重了,便是牙齒和舌頭還有個磕碰的時候呢,兄弟間鬧著玩而已,這殘害自然談不上...”她一轉(zhuǎn)眼瞧見張東嵐走了過來,忙上前幾步拉著他道:“老三方才在場上,發(fā)生了什么事兒你最清楚,你來說說,你二哥是不是無心的?”她心里焦急,攥著張東嵐手腕的手略微加了把子力氣,眼底也透出脅迫之意。 張東嵐神色微冷,不動聲色地掙開她的桎梏:“二哥是不是故意的侄兒可不知道,只知道一抬頭,二哥的箭直直地就向我這邊沖過來了。” 張二夫人心里一急,轉(zhuǎn)頭要向姜佑解釋,姜佑蹙著眉懶得理她,一轉(zhuǎn)身又去看演武場,卻發(fā)現(xiàn)方才摔了個馬大趴的張東年被人扶著站了起來,神情卻是又氣又恨,被扶著走到觀看臺上,對著張老夫人跪下來道:“孩兒無能,讓祖母擔(dān)心了。” 張東嵐走過來跪在另一邊,張老夫人雖也惱他對自家兄弟下如此重手,但這究竟是張家家丑,這演武場上又有這么多眼睛瞧著,罰也只能回頭罰。便只沉了臉道:“你比試點到為止即可,何必這么大動干戈的,反倒傷了兄弟情分!”她轉(zhuǎn)頭對著姜佑歉然道:“東年這孩子性子毛糙,反倒擾了皇上的興致,不如就此停了吧。” 張東年對著姜佑躬身,面上含著笑意看她,借力做出翩翩佳公子的樣子:“都是微臣的不是,攪擾了皇上的興致,實在不該,請皇上開恩,允準(zhǔn)微臣帶著您在這莊子里轉(zhuǎn)轉(zhuǎn),好彌補些罪過?!彼@時候離姜佑頗近,隱約聞著她身上清甜的味道,心快跳了好幾拍。 張二夫人也幫腔道:“皇上難得來一回,不如讓年兒陪著四處走動走動,你們小時候還常在一處玩鬧呢,如今可別生分了?!?/br> 姜佑淡淡道:“小時候的事兒記不大清了,就是前幾個月對張二公子對自家兄弟百般謾罵甚至動手打人的事兒還記憶猶新?!彼妹杞鹦∩鹊种^:“況且朕來就是為著來瞧祖母的,逛園子就不必了,也沒那份閑心?!?/br> 張二夫人神色一僵,正要開口辯解,張老夫人就冷冷地瞧了她一眼;“你帶著年兒先回自己的院子帶著里帶著,沒我的吩咐不準(zhǔn)出來?!边@便是禁足的意思了,她說完也不理張二夫人的臉色,對著姜佑笑道:“皇上有心,老太太我不過是些陳年宿疾,勞你掛念著了?!?/br> 姜佑正要開口答話,忽然就見一個還穿著小校的兵丁背上插著小旗,一路也無仆從敢攔,他急匆匆跑了進(jìn)來,對著張老夫人跪下,急聲道:“老夫人,鎮(zhèn)國公和小公爺不知怎地,昨夜在軍營里突發(fā)了高熱,現(xiàn)在人已經(jīng)昏迷不醒,連氣息都弱了好些!” 張老夫人驚得身子晃了晃,手里的龍頭拐杖當(dāng)啷一聲拐到別處,顫聲道:“什么?!正兒他爹和正兒前些日子還跟老身來信說他們在營里好好兒地,怎么一下子就不對了?!” 那兵丁沉聲道:“現(xiàn)在也不知道情況如何,只聽營里的軍醫(yī)說...”他微頓了頓,深吸口氣道:“鎮(zhèn)國公和小公爺好似中了一種慢性的奇毒,在體內(nèi)積攢了許久才一并發(fā)作的。” 張老夫人聽了這話,手指都顫了起來,勉強定神道:“到底是什么毒?可有法子醫(yī)治?” 兵丁忙跪下道:“軍醫(yī)也不認(rèn)得那種毒,便想了個法子,請老夫人面圣,求了皇上請來杏林國手魏成來診治,或許還有救!” 魏成是御醫(yī),張老夫人忙轉(zhuǎn)過頭看著姜佑,氣息不穩(wěn)地道:“皇上...” 姜佑這時候也從驚愕中回過神來,忙扶住她道:“外祖母放心,朕這就請人來去給舅舅瞧病?!?/br> 張老夫人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是感激地拍了拍她的手,姜佑急忙命人去請人,又看了看面色蒼白,幾乎快要暈過去的張老夫人道:“外祖母莫要太過掛心了,朕回頭跟著御醫(yī)一道去瞧瞧舅舅?!?/br> 她側(cè)眼看著微沉了臉的薛元,深吸一口氣道:“朕原來學(xué)兵法的時候劉尚書說過,什么都能亂,就是軍心不能亂,不然保不準(zhǔn)出什么事兒來。三大營的主帥暫時都調(diào)不開,沒了主帥,難保底下人起什么旁的心思,朕先去坐鎮(zhèn)幾日,等回頭五軍都督府再派來人朕自然就回來了?!?/br> 她現(xiàn)在也是心急如焚,一邊擔(dān)心鎮(zhèn)國公和張東年真有個三長兩短,一邊又怕主帥中毒底下人趁機犯上作亂,緊皺著眉看著薛元。 薛元抿了抿唇,淡淡道:“臣在皇莊等著皇上回來?!?/br> 姜佑松了口氣,幸好薛元沒要跟去,一來他要是走了京里這邊沒人坐鎮(zhèn),二來鎮(zhèn)國公和他素來不對付,醒了之后瞧見他又是一場爭執(zhí)。她是雷厲風(fēng)行的人,二話不說就讓人備馬,鎮(zhèn)國公cao演的軍營離皇莊說近不近說遠(yuǎn)不遠(yuǎn),騎著快馬大半天的時間就能趕到。 這時候正是早上,姜佑想趕在天黑之前過去,立刻就出了莊子,想要騎馬,卻被薛元硬塞進(jìn)了一輛由精鐵打造的馬車?yán)铮贿叿愿老氯?,一邊對著姜佑道:“皇上頭次去這么遠(yuǎn)的地方,路上小心些,遇到不對的趕緊回來?!彼p輕扣了扣精鐵的馬車:“這車是由構(gòu)架結(jié)實,水火不侵,能經(jīng)歷重?fù)舳坏?,你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在里頭,有事無事都別出來。” 姜佑沒想到他有當(dāng)老媽子的趨勢,一臉頭疼地點了點頭,太平盛世哪里能有什么禍患? 薛元瞧出她不耐煩,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毛,轉(zhuǎn)身要走,忽然被她輕輕叫住了,她面上不自在地咳了聲:“掌印...”薛元立在原地看她,她向來都不是婆婆mama的人,這時候難得露出了猶豫之色,磨磨蹭蹭地拉著他的袖子,沒話找話:“你說舅舅到底是不是中毒?” 薛元默然看了她半晌:“皇上去了不就知道了?” 姜佑呆在他身邊慣了,頭次要離開他好幾天,心里還有些舍不得,沒想到碰了個軟釘子,訕訕地正要坐回馬車,就被他握住手在唇上親了親:“皇上早些回來?!?/br> 姜佑臉上紅了紅,不尷不尬地沖他傻笑了幾聲坐回車?yán)?。她這次去救治鎮(zhèn)國公,除了帶了御醫(yī)和各色藥材外,還有上百護(hù)衛(wèi)隨行,一行人裝備齊全,倒也沒什么事兒要cao心。 連著走了兩個時辰,等走到極一條極陡峭狹窄的山道上時,她掀開簾子朝外望了望,看著不遠(yuǎn)處的峭壁咋舌:“咱們帶了這么多人馬,這樣的路真是不好走?!?/br> 馬成在車外面笑道:“可不是嗎?幸好一路上這么陡的路也就著一條,走過去就平坦了?!?/br> 姜佑點了點頭,正要問問還有多久的路,就聽見頭上的峭壁轟隆幾聲,好像有什么極沉重的東西在響動,然后就見十幾枚巨石從山坡上直直地砸了下來。 這一下砸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山道本就狹窄難以躲閃,更何況眾人都騎著馬,一下子的就死傷了十幾個,然后馬一受驚,立刻長嘶了一聲,好些個竟不受控制,帶著主人直直跌下了山崖。 姜佑就覺得車身一震,左右晃動了幾下,幸好精鐵制的馬車底盤穩(wěn),雖然劇烈晃動卻并未向一邊倒,她用力抓著車門,高聲問道;“發(fā)生什么了?!” 在她身前不遠(yuǎn)處的侍衛(wèi)正要答話,就見一個蒙面的刺客從峭壁上跳了下來,一劍將他攮了個透心涼,他臨死之前奮力一刀砍向那刺客的脖子,揚聲道:“有刺客,您快回去!” 有兩滴溫?zé)岬难哼€濺在她臉上,她氣得雙拳顫抖,返回車廂提了短劍就要出去,馬成伺候她的日子久了,瞧見這位小祖宗的模樣就知道她犯了驢,忙張開雙臂將車門堵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有刺客,您不能出去啊,不然這些侍衛(wèi)就白死了!” 姜佑氣得臉色發(fā)白,正要答話,就瞧見峭壁的縫隙中,幾十根勁弩連著射了過來,馬成尖叫了一聲,慌忙滾地躲開,便是如此,他身上還中了一箭。 她也反應(yīng)極快地縮回車?yán)?,一時之間‘篤篤篤’地聲音不絕于耳,精鐵的車廂內(nèi)遍布了尖銳突起的小點,然后馬車又是一晃,被受驚的馬拉著直直地往懸崖沖了過去。 ....... 山道下面,有個浩浩蕩蕩將近千人的隊伍正在不急不慢地前行,隊伍當(dāng)中是一輛極華貴的馬車,此時用金線繡的車簾被輕輕撩起,車內(nèi)人大半身子隱在陰影里,只有膝襕上的金蟒熠熠生輝,他兩只白皙修長仿佛玉雕一般的手交疊著搭在膝頭,便是一動不動,也讓人覺得如詩如畫,靜美難言。 一個米分衣女子跪在車前添油加醋地哭訴:“...王爺,你要為妾身做主,當(dāng)時若不是有人在旁求情,那姓薛的只怕已經(jīng)打殺了妾身了?!彼媒佔影ОУ啬ㄖ鴾I,哭成了一枝暴雨打過的梨花:“妾身受些皮rou之苦倒是不怕的,可妾身是您送過去的人,他要是真打死了我,豈不是傷了您的臉面?” 臨川王端坐在車?yán)?,也不知在想什么,忽然輕輕笑了聲:“本想試試他是不是真的...沒想到他直接把人給送回來了,少年慕艾,無視女色到這個地步,就算不是真太監(jiān),只怕也相去不遠(yuǎn)了?!彼终辛苏校骸澳憬皝怼!?/br> 米分衣女子忙輕移步挪到他的車前,身子順勢一倒就要滑進(jìn)她懷里,卻被他不動聲色地躲開了,臨川王雖然好美人,但對女人的眼光也極高,不是尋常庸脂俗米分都能入眼的,她也曉得這點,面色帶了些難堪,但還是小心翼翼地退后了幾步。 臨川王扣著壺把給自己續(xù)了些茶水:“你可有瞧見他人?長相氣度如何?還是一言不發(fā)地就把你送回來了?” 米分衣女子面色更為難堪,咬著下唇點了點頭,又慌忙辯解道:“那薛元...真好似對女色不動心一般,不過是我,我們姐妹幾個他連瞧都沒瞧一眼?!?/br> 臨川王輕輕嘆了聲,用碗蓋壓著浮茶:“枉費我沒動身前就精挑細(xì)選了好些江南美人,又快馬加急給他送到京里來,他這般還真是不怕得罪我?!彼氲绞裁此频模治⑽⑿α诵Γ骸笆莻€桀驁的,既然收服不了,也只能過招了。” 米分衣女子聽不大懂他說什么,只一味的逢迎:“王爺太抬舉他了,他不過是個閹人,怎么能跟您比,您要整治他也不過是抬抬手的事兒?!?/br> 臨川王嗤了聲,女人若是沒有腦子,長得再漂亮也是枉然,他正要喚人把她拖下去,就見她腰間掛了塊翠玉環(huán)綬,目光一凝:“你這玉環(huán)是哪里來的?” 米分衣女子聽他問話,不舍地在手里摩挲幾下,還是解下來遞給他:“回王爺?shù)脑?,這是個模樣俊俏的小公子給賞給妾身的,他瞧妾身受了驚,便從腰上解下來這個給妾身。” 臨川王用指尖摩挲了一陣,然后盯著上面的蟠龍紋出神:“龍紋不是誰都能用的,賞你玉環(huán)的這個人,只怕也不是什么小公子?!?/br> 他微閉了閉眼,京里的王侯不多,這塊玉佩又是宮里匠人的雕刻手藝,能用這個的只怕只有皇城里的那位了,小皇上居然和薛元走的這般近,這真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張開眼,正要開口說話,就聽前面的探路的人急匆匆跑了過來,跪在車前高聲道:“王爺,前邊有隊人馬遇襲,打了旗語向咱們求救呢!” ☆、第54章 姜佑眼瞧著整個車身就要傾翻下懸崖,忙一把推開車門,用力跳了出去,忙亂之中也不知道身上磕碰了多少處,后腰撞到一處凸起的石子上,她疼的低低‘哎呦’了一聲,又忙捂住嘴。 不過還是有個蒙面的刺客注意到她了,手里的長刀一閃就直刺了過來,她慌忙閃開,反手撩了一劍過去,正中那刺客小腹,一邊的馬成見她被刺客盯上了,驚得魂飛魄散,慌忙沖過來抱住刺客,這倒是給了姜佑機會,又一劍刺了過去,正中那刺客心口,他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下了。 姜佑頭回動手殺人,驚得臉色有點發(fā)白,指尖都顫了起來,馬成見情勢不好,忙把她抱起來藏到一處亂石縫里,低聲道:“皇上別出來,奴才已經(jīng)命人求救了?!?/br> 姜佑握住他的手勉強點了點頭,馬成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一轉(zhuǎn)身往外沖出去,她探頭勉強瞧了瞧,這才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那些刺客雖然來勢洶洶,來卻不像是沖著她來的,她被人藏起來也無人注意,倒是那些坐在一處的御醫(yī)還有帶來的藥材旁邊圍的刺客更多些。 她心頭亂跳,這些御醫(yī)若都是死了,只怕鎮(zhèn)國公的命也沒救了,她瞧著情勢一片混亂,正想跑出去求救,忽然就見又一隊人馬跑了進(jìn)來,高聲道:“我們是蘇州臨川王的家將,奉命救人,爾等還不束手就擒!”他一邊說一邊往下一砍,立刻就有一名刺客斃命。 姜佑聞言松了口氣,身子正要放松些,就見當(dāng)中有幾個刺客突然從懷里掏出個小小布包,然后鋪天蓋地地撒了起來,她一驚,忙想捂住鼻子,卻覺得頭腦一陣昏沉,靠在巨石上就昏了過去。 姜佑人在一片黑暗中飄來蕩去,昏昏沉沉人事不省,等意識落回到身上,才覺得自己似乎躺在柔軟的皮毛上,身底下還有隱約的顛蕩起伏,她眼皮子動了動,然后猛地睜開了,一骨碌爬起來看著周圍,才發(fā)現(xiàn)人在一輛鎏金繪彩的馬車?yán)铩?/br> 她捂著額頭起身,勉強靠在車圍子上低低喘了幾聲,就見車簾子一只白玉般的手挑開了,然后那手居然在她臉龐上撫了撫,低低嘆了聲,在她反應(yīng)過來之前又收了回去,柔和微啞的聲音傳了進(jìn)來:“你醒了?” 這聲音雖有些低啞,卻并不難聽,反而帶著南邊特有的鼻音,柔和之余又夾雜了些曖昧的聲口,姜佑頭疼欲裂,方才也沒覺出有人碰他,勉強抬頭道:“多謝相救了。” 她抬頭瞧了瞧,就見有位玉人一身素衣地立在車外。一般常用玉人來形容女子,車外立著的雖是位男子,用玉人形容卻絲毫都不為過,他鮮膚柔潤不輸女子,立在那里便是道極好的景致,眉宇間的清華讓人不敢輕忽了。 姜佑一見這氣派便知道是臨川王了,略一猶豫,隨即抱拳道:“多謝王爺出手相救了?!?/br> 臨川王天生的溫柔相貌,嘴角生來帶著三分笑意,目光凝著她:“瞧你衣著談吐不俗,應(yīng)當(dāng)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不知道你是何人?” 姜佑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咳了聲道:“下官是鎮(zhèn)國公的二子張東嵐,聽說家父在軍中重病,心里焦急,特地帶了大夫趕往軍營救治,沒想到路上遇到了盜匪,差點丟了性命。”她心里向張東嵐道了個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臨川王抬手輕輕撫了撫下巴,哦了聲兒道:“本王有些好奇,鎮(zhèn)國公的第二子,怎么變成姑娘了?” 一回生二回熟,反正她給人拆穿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聞言只是臉色僵了一下,就十分鎮(zhèn)定地道:“其實下官是鎮(zhèn)國公的閨女張東悅,為了出行方便,這才扮作男裝,對外也只說是男子?!辨?zhèn)國公倒還真有個閨女,不過兩年前遠(yuǎn)嫁去了外省,她現(xiàn)在就盼著臨川王知道的不那么清楚了。 臨川王微微笑了笑,也沒問為何張家偏偏派她一個姑娘前來,只是道:“原來如此?!?/br> 姜佑動了動身子,猶豫了一下道:“王爺,能否在這里放我和侍衛(wèi)下車,家父危在旦夕,正是需要人救治的時候,我必須得盡快趕去啊?!?/br> 現(xiàn)在著情況確實麻煩,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就幾十個人,又大都是有傷在身的,不光是回去還是去軍營只怕都很難。 臨川王就勢坐進(jìn)了車?yán)?,與她面對面在一處,沉吟道:“你有所不知,你隨行的護(hù)衛(wèi)就只剩下寥寥數(shù)十人,連大夫也被山上的落石給砸死了,現(xiàn)在你便是去了軍營也無計可施?!彼f著就撩開車簾讓她看,果然就見后面好幾輛馬車上,坐著幾十個滿身血跡的侍衛(wèi),旁邊還有提了藥箱的御醫(yī)忙前忙后。 他抬眼瞧見姜佑變了臉色,淡笑一聲道:“不過我這里還有從南邊帶來的國手圣醫(yī)李怡,想來還是能幫上些忙的,況且從江南到京城路途遙遠(yuǎn),我也帶了些護(hù)衛(wèi),不如就護(hù)送你去營里如何?”他笑了笑:“就算你能走得動,那些傷兵也經(jīng)不起顛蕩了。” 沒半分好處的事兒,況且又是才認(rèn)識的人,連交情也談不上,他這般熱心惹人生疑,姜佑抬頭狐疑地看著他,遲疑著推拒道;“這到底是我們張家家事,不必勞煩王爺了,況且已經(jīng)出了山路,我們至多再走三個時辰就能到?!?/br> 臨川王唇形秀氣,揚出一個溫和的弧度,似乎不介意她的防備,人略挨近了些:“你有所不知,我和張家二老爺素來交好,況且我又是初到京城,鎮(zhèn)國公府是京城名門,不過是舉手之勞,若是能結(jié)交上張家,也不至于在京里兩眼一抹黑了?!?/br> 他這般把心思坦蕩說出來,倒比藏著掖著要順耳,張家二老爺也確實在江南為官多年,和他相識也在情理之中。姜佑聞言緩了神色,還是幫著張家自謙道:“王爺哪里話,臨川王韓家世代鎮(zhèn)守南邊,保江南太平,不受倭寇侵?jǐn)_,才是真正的世家勛貴,讓人敬仰?!?/br> 臨川王似笑非笑地瞧著她秀氣的菱唇,眼波漾開,眉目溫柔:“你們張家教女有方,教出來的你見識廣博,真是讓人欽佩?!?/br> 姜佑十分熟稔地瞎扯道:“那都是王爺威名赫赫?!?/br> 臨川王灑然一笑,忽然動了動身子,語意親近:“我今年二十五,和你相差并不大,也算不得老吧?王爺王爺?shù)慕袥]得把人疏遠(yuǎn)了,我姓韓名晝瑾,你便叫我一聲晝瑾吧?!?/br>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姜佑隨口應(yīng)了,還是照舊:“多謝王爺護(hù)送了。” 韓晝瑾瞧出她的不耐,探身下了馬車,姜佑正要松口氣往外,就見有個侍婢捧著一身衣裙還有妝奩來,跪下輕聲道:“奴婢服侍小姐洗漱?!?/br> 姜佑嫌女裝麻煩,一低頭看見自己衣服都扯破了好幾處,也只能任由侍婢幫著她換了,韓晝瑾選衣服的眼光倒是不錯,上身是白底水紅竹葉褙子,下身是條白紗裙,還有同色的繡鞋和絹花,幸好馬車?yán)锩鎵虼?,關(guān)上門什么也瞧不著,她強忍著不耐煩讓婢女幫忙換了,推開窗看了看,問道:“這是已經(jīng)出了山道嗎?” 婢女點點頭應(yīng)答道:“王爺命車隊臨時改道,現(xiàn)在往京營方向去了?!彼娊訚M意點頭,微微笑道:“王爺方才特地吩咐了,請您換好衣服去前面的大車一道兒用膳。” 既然事情有望,那陪他吃頓飯倒也不算什么了,姜佑點頭正要往下走,那侍女跟了過來扶住她,一邊輕聲叮囑道:“路上滑,您小心摔著了。” 她帶著姜佑一路往前,不會兒就到了一輛華蓋金頂?shù)鸟R車前,當(dāng)中的小幾上擺滿了膳食,韓晝瑾手里把玩著山間隨意采來的小花,瞧她立在車前,眼神忽然凝了凝,目光在她眉目間輾轉(zhuǎn)流連,似乎急切地追尋,半晌才長出了一口氣,把手里的花別在她的鬢發(fā)間,溫柔笑道:“鮮花配美人?!?/br> 雖算不得名貴的花,但別在如云霧一般的發(fā)間也別有番況味,他神色更恍惚了些,直直地盯著她看。 姜佑給他盯得渾身起毛,手一撐就要爬上車,卻被韓晝瑾握住手腕扶了上來,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就這樣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她心里更毛了,皺眉道:“王爺?” 韓晝瑾目光又在她臉上逡巡著,不知想到什么似的,神情陰霾了一瞬,很快又微微笑著松開了手,抬手給她布菜:“你嘗嘗這些個,都是南方的口味...”他抬眼看著她,有意無意地在她手背上輕輕一拍:“你若是吃不習(xí)慣,我命人撤了再整治一桌?!?/br> 姜佑在他身邊渾身不自在,不安地動了動,沒滋沒味地吃了兩口:“不必勞煩王爺了,我吃著味道極好,都是北方吃不到的。” 韓晝瑾神色淡了幾分:“那就好?!彼筋^看了看天色:“咱們約莫天黑之前就能到軍.營,到時候治好了鎮(zhèn)國公,我?guī)闳ド嚼镛D(zhuǎn)轉(zhuǎn)好不好?” 姜佑被他的自來熟攪的心煩意亂,面無表情地道:“家父有病在身,我為人子女的,定然要伺候病床前的,這時候哪有心思出去轉(zhuǎn)呢?” 韓晝瑾定定地看著她,眼底閃過詫異和譏誚,隨即微微笑道:“說的也是?!彼执鬼溃骸澳阆氤允裁从檬裁幢M管來告訴我,不必太過拘謹(jǐn)了?!?/br> 這時候有道嬌聲傳了進(jìn)來,有位盛妝麗人手里挽著食盒款款走到了車邊,對著韓晝瑾柔聲道:“王爺,妾身才做的點心,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一邊的韓晝瑾還沒答話,姜佑捏著筷子的手卻先頓了頓,滿臉錯愕地看著那女子。本來一個張東嵐跟她如此相似已經(jīng)夠讓人無言的了,沒想到她如今在臨川王的車架里又見著一個,只不過年齡比她大些。 她又仔細(xì)看了看,心里忽然搖了搖頭。不不不,這女子與其說是像她,不如說是像她母后,都是姿容婉約,行止典雅,不似她太過好動。 韓晝瑾抬手接過食盒,目光又在姜佑臉上兜轉(zhuǎn)了一圈,若無其事地道:“你在瞧什么?” 姜佑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沉吟道:“這位是王爺?shù)氖替???/br> 韓晝瑾點了點頭,眼神又定在她臉上,然后在她周身輾轉(zhuǎn),正要開口,就聽門外一聲報:“王爺,到地方了!” 姜佑長長地松了口氣,隨口告了個罪,推開車門就跑了出去,她招來早上來鎮(zhèn)國公府報信的兵丁,手里握了牙牌和印璽就要找人通稟。 韓晝瑾垂下長睫,推開自己侍妾熱切伸過來的手,一言不發(fā)地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