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餐廳的名字叫做有棵樹就算了,還在餐廳的不同桌子底下一路雕刻了一棵樹苗的生長過程,從最小的幼苗到枝繁葉茂大樹……哼,這事別以為他不知道。 如果只是工作上也就算了,不知道什么時候,什么樹苗工作貼啊,什么樹苗隔熱墊啊,什么一整套的樹苗樣骨瓷餐具啊……尤其討厭的是,在某一個早晨,白棠居然還問他要不要一起種一棵樹。 一!棵!樹! 究竟為什么這棵樹存在感那么強,無時無刻都要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商懷硯酸溜溜想。 過去他沒有細想,但現(xiàn)在好像不細想不行了。 他開始認真思考,這棵樹究竟是從什么時候囂張起來的…… 一個小時的時間只剩下最后十五分鐘了。 一些專注豆腐雕花的廚師已經(jīng)將豆腐花在盤子里擺好,放下菜刀,抬手示意評委席自己將作品完成。 一半的評委開始走下評委席,進入現(xiàn)場,登記保管廚師的成品并讓完成項目的廚師離開現(xiàn)場,另外一半則繼續(xù)坐在原位,盯著其余參賽者的進度。 易白棠的四棵樹都雕好了。 但還缺最后一步。 他不緊不慢地將最初切下來的豆腐塊放入水中,在水里快速揮刀,將整塊豆腐切成細細的片狀物。 現(xiàn)在只剩下最后兩分鐘了。 易白棠終于放下菜刀,出聲問: “有沒有吹風機?” “有沒有吹風機?”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問了同樣的問題。 易白棠轉頭一看,與另外一個說話的人照了面。 隔著一道走廊,正站在前后排的兩個年輕人對視一眼,又互相看了看對方的作品。旋即,易白棠冷漠轉回視線,另外一人則挑挑眉梢,再度開口:“有沒有吹風機?要飛利浦負離子的!” 來自廚師的要求已經(jīng)傳到了評委席上。 主評委沉吟不語,他注意到了,出聲的一位就是剛才他們討論的雕龍廚師,另一位一套四棵樹,雖然不如龍鳳出彩,但通過預選賽也是毫無問題的。 商懷硯見縫插針說了句:“反正這兩個人怎么也會通過預選賽,預選賽又沒有成績高下的區(qū)別,給他們吹風機也沒什么吧?” 主評委下了決定:“給他們?!?/br> 商懷硯欣然請纓,主動拿了電風吹往場中走去,將兩個電風吹分別送到易白棠與隔壁人手中,然后光明正大站在易白棠身邊。 這時比賽時間已到,除了這兩人之外,其余廚師已經(jīng)被評委登記好作品,正魚貫出門。出門時,不免多多少少關注了易白棠與另外一個人。 站在豆腐雕龍前的廚師拿了吹飛機,先將放置有許多冰塊的冰水沿雕刻好的龍身上徐徐傾下,確保龍身上每一寸都被冰水滾過浸泡之后,再驟然一抖手,將放置在另外一個鐵盆中熬制好的金黃色黏稠糖汁兜頭澆下! 金黃色的糖汁自半空中潑灑而下,接觸到豆腐的部分遇冷凝結,沒有接觸到的則濺落盤子。他再于同時打開吹風機,一根手指橫在吹風機之間,使得冷風變勁變強,將切割好又澆上了糖汁的龍鱗吹得炸將開來。 轉瞬之間,糖汁澆注龍身,鱗片迎風舒展,兩縷細細的龍須由一滴滴滴下來的糖汁初步凝結,又被冷風吹上半空,最終凝固。 至此,昂首挺胸,須發(fā)接張的琉璃神龍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評委席上,主評委拍案叫絕:“好!” 還沒有離開的廚師同樣驚呼一聲。 現(xiàn)場中沒有受這一現(xiàn)狀影響的,除了已經(jīng)走遠的廚師之外,大約就只有站在隔壁的易白棠與商懷硯。 易白棠不緊不慢地將切好的豆腐碎自水中捧起,一路捧到最后一棵樹之前。 這棵樹相較于前面三棵有所不同,雖然樹干、根莖、乃至于枝條都歷歷在目,卻唯獨沒有一棵樹不可或缺的葉片,直到這時候,易白棠將手中的豆腐碎一點一點、輕輕地放置在枝干與樹干底下的時候,其余有關注的人才恍然:原來這樹是開花了! 豆腐碎已經(jīng)鋪滿了枝干與根部,在枝干上形成了一朵小小圓傘,根部也不遜色,隆起宛如花冢一般的土包。 易白棠此時再打開一旁的電風吹,調到最小那一檔,隔著半個手臂的長度,吹拂最后一株大樹。 一片白玉般的豆腐片飛起來了。 五瓣攢成一朵,朵朵薄如蟬翼。 一朵、兩朵、無數(shù)朵。 最后一棵樹上堆積著的豆腐片慢慢飛起,旋舞空中。 暖陽之下,初雪消融。 一夜春風,草木生發(fā),萬樹花開。 剛剛被神龍奪去注意力的眾人又被這精致到一幕震懾,再度屏息凝神。 不知什么時候,主評委已經(jīng)從評委席上來到場中。 他看了看先前的神龍,又看了看右邊的樹生春華,小聲喃喃:“這一次還真有幾個年輕人了不起啊……” 而且一時俞亮! 早知道我家白棠又漂亮又厲害。 站在易白棠身旁的商懷硯對于現(xiàn)在的結果毫不意外,他雙手抱臂,一面隨同眾人欣賞贊嘆,一面獨自心塞樹苗……忽然他靈光一閃。 他意識到了最最關鍵的一點。 他和易白棠好的時候,小樹苗囂張地占據(jù)了他的視線;而他和易白棠不好的時候,小樹苗銷聲匿跡。 這代表了什么? 商懷硯急忙一咬舌頭,免得自己太過囂張,一秒笑出聲來! 預選初賽散了場,保守評委席關注的兩個人中,易白棠留下來等商懷硯一起回家,另外一個人則在澆完糖汁之后,就哼著歌,提著小行李,一路拿手機搜索城市地圖,晃悠到距離初賽現(xiàn)場最近的一家叫做泰德樓的酒樓。 到了酒樓,他無視殷勤引路的酒樓迎賓,直接闖到泰德樓的廚房之前,將行李一丟:“讓你們主廚出來,挑戰(zhàn)的人來了!另外有人知道易白棠在哪里嗎?” 死一般的寂靜。 連鍋頭炒爐的聲音與大功率排氣扇的聲音在這一刻都迷的銷聲匿跡了。 許久。 終于。 站在廚房里的胡建明語氣干澀,直面生命中宛如魔星一般的名字:“你是來挑戰(zhàn)的,還是來找易……易大廚的?” 第95章 鄰居家的孩子。 “咦?”來人訝然,“我的運氣這么好,找到的第一家酒樓就有人認識易白棠?” 泰德樓眾人心中一群草泥馬。 是的,你的運氣就是這么好,隨便找一家就能找到和易白棠有深刻交往的一家酒樓……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們一定不會去參加什么中外交流會,不會跟姓易的人發(fā)生任何接觸! “我既要挑戰(zhàn),又要找易白棠?!眮砣怂煺f,“不過如果你們能帶我找到易白棠,那不挑戰(zhàn)也無所謂?!?/br> 胡建明按著胸口,平復狂跳的心臟,稍微從不能呼吸的窒息感中掙脫。 他仔細看了一眼前來廚房的男人,只見他大約二十出頭,眉毛輕揚,唇角微撇,乍眼看去,簡直一副比易白棠還要驕傲的樣子! 胡建明發(fā)自內心不喜歡這樣的人。 你嘚瑟,嘚瑟什么?你還能比易白棠更厲害嗎?呵呵! 但他轉念一想,又高興了起來:不管這人再怎么嘚瑟,也和自己與泰德樓沒啥關系啊,沒見他剛進門時候就擺明了車馬要找易白棠嗎?這兩虎相爭,不管誰輸誰贏,他們做個圍觀路人看看熱鬧不就好了? 想通了這一點,胡建明也不計較這家伙進來時候的咄咄逼人了,笑道:“易大廚好打聽!你隨便找個有字號的酒樓飯店打聽打聽都能知道易大廚在哪里?!彼膊淮蚨哙?,直接說,“新開的一家叫做有棵樹的餐廳就是易大廚的餐廳,你打開手機收一下地址就行了。對了,您貴姓?” “免貴,姓袁,單名一個輝。”袁輝說,真當著泰德樓廚房眾人的面,拿出手機按了一通,片刻后,他搜索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滿意抬頭,“我查到有棵樹的地址了。” 胡建明笑道:“那行,袁廚您就去吧……” 袁輝彎腰拉開旅行袋,從中抽出一把銀光閃閃的菜刀,震腕一抖刀:“不急,我們先來熱身一下?!?/br> 眾人只覺眼前冷光一閃,再定睛細看,噌亮的菜刀刀背已將廚房里的人映照其中。 胡建明語氣艱難:“……不是說不挑戰(zhàn)嗎?” 袁輝理所當然:“不挑戰(zhàn)了啊,現(xiàn)在我們就熱個身大家玩玩而已,畢竟外頭那么熱,還是先在這里磨蹭兩小時再走吧?!?/br> 胡建明:“……”媽的這人比易白棠還討厭?。。?/br> 夕陽漸落,燥熱的氣息隨著西下的紅日在城市上空如煙消散。 從泰德樓出來的袁輝很快乘出租來到了有棵樹,正如泰德樓的那位機靈廚子所說,有棵樹在城市里頭還算出名,上了出租車后,他連地址都沒來得及給出租車司機看,就被司機拉著一溜載到了餐廳之前。 袁輝笑瞇瞇:“謝謝師傅?!?/br> 司機:“不客氣不客氣,這家餐廳味道還不錯,每次飯店都很多人來,你訂位沒有?現(xiàn)在有點遲了,不知道還有沒有位置?!?/br> 袁輝哈哈一聲:“師傅放心,我去肯定有位置。” 說罷,他將車門關上,帶著熱身得勝的好心情進入有棵樹,并和在泰德樓一樣,不顧迎賓的阻攔,無視相較普通酒樓新穎很多的裝飾,堂而皇之往餐廳的廚房走去。 迎賓追在袁輝身后:“客人?客人稍等,客人有沒有預約?沒有預約的話里頭已經(jīng)沒位置了——” 袁輝的腳步突然停下! 毫無防備的迎賓差點撞在袁輝背后。她連忙穩(wěn)住自己身體,撐起甜美的笑容:“客人……” 袁輝指著前方,驚詫極了:“他為什么會有那一盤豆腐?” 迎賓:“……” 迎賓順勢一看,袁輝所指的方向不就是商懷硯所坐的位置?她再定睛一瞧,易廚正慢吞吞路過商懷硯所坐的方向。這個晚上他已經(jīng)第三次路過商懷硯所坐的位置了。而坐在那兒的商懷硯對著那盤豆腐傻笑一下午并且在每次易廚路過的時候,都蠢蠢欲動想要蹭上去。 自家的這兩個老板呦……讓人說他們什么好,還是別解釋他是我們老板吧,真讓人沒眼看。 迎賓解釋:“這是客人自帶的食物?!?/br> 袁輝嘀咕:“我當然知道,我想問的是預選賽中唯一看的上眼豆腐雕刻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算了,不說這個,易白棠在嗎?” 迎賓:“……”她默默看著端著食物自袁輝身旁隔壁道走過的易白棠,語氣古怪,“您是來找易廚的?” 袁輝:“對!” 迎賓:“您認識易廚嗎?” 袁輝呵呵一笑:“認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