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聽見這個聲音的一剎那,商懷硯手一抖,裝滿了水的水杯灑了半杯! 他連忙放下水杯,坐直身子,回答的聲音因為主人的重視而猛然提起,導(dǎo)致有些變調(diào):“白、白棠?你怎么會打電話過來?” 坐在旁邊的律師默默將手機(jī)放回桌面上,自身同時退后削弱存在感,恨不得窩進(jìn)沙發(fā)中消失當(dāng)場。 他有點沒有勇氣再插入這通對話之中。 就這前后態(tài)度差別,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商總這是要完啊……游戲花叢這么多年,總要被那么一個人給收了,該! 隔著大半個城市,在有家飯店里頭打電話的易白棠微微一怔。 他沒有什么朋友,偶爾幾個有血緣關(guān)系的人也不會這么叫他,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見有人這么親密地叫著自己,挺奇怪的…… 他想了想,回了一句:“懷硯?” 電話那頭又沒有聲音了。 易白棠十分煩惱,心想要是能直接順著電話線飛過去,當(dāng)面說話就好了,這樣就能把事情趕緊解決,也看看好舌頭的病嚴(yán)重不嚴(yán)重。 他再次沖著電話叫了一聲,這一回,電話那邊總算傳來了聲音,商懷硯將之前的半句話重復(fù)一遍:“你怎么打電話過來了?” “想你了,我需要你?!币装滋恼\實回答。 可是電話那頭又沒有聲音了! 易白棠簡直生氣了起來! 究竟怎么回事!這手機(jī)壞了嗎! 一點小事說了半天還沒進(jìn)入主題,果然應(yīng)該見面說話嗎! 他皺眉說:“你現(xiàn)在在哪里?我過去找你?!?/br> 電話那邊:“……” 易白棠真的疑心手機(jī)壞了,他“喂”了兩聲,在準(zhǔn)備掛掉重?fù)艿那耙幻腌?,他聽見商懷硯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傳來,音調(diào)相較之前還有了很多變化,都不像是他本人在說話:“我……正在外頭看病,最近有點感冒,現(xiàn)在中國,不方便?!?/br> “哦。”不開心,懶得說話。 “我們晚上見面?” “哦!”精神,提了音調(diào)。 “晚上我讓人去接你?!痹捳f到了這里,商懷硯的聲音總算恢復(fù)了正常。 “什么時候見?”易白棠開心了,雖然表情還是沒有什么變化,但聲音里突然加入了一點點滿足的愜意。 這樣的變化面對面的時候不太明顯,但在只有聲音的對話之中,好像忽然被提煉出來了,擺在了陽光之下。 電話那邊頓了一下,然后商懷硯輕輕的、帶著一點點奇異的聲音傳來:“晚上九點見。” 一眨眼的時間,地平線吞噬太陽,一半的光明已經(jīng)離開人間,遺落下另一半的黑暗。 晚上八點鐘,一輛豪車來到有家飯店前,接走易白棠。 一個小時之后,這輛寶藍(lán)色的車子在一處被夜色籠罩的別墅前停下,易白棠從車上下來,站在黑夜里漫不經(jīng)心地掃視周圍一眼,只見近處的灌叢,遠(yuǎn)處的花木,全都成了暗色里橫生亂斜的枝椏,透著股孤單寂寞的味道,最奇怪的是就連別墅的位置也暗沉沉的,好像并沒有人住在里頭一樣。 但就在他轉(zhuǎn)回頭的那一時刻,整棟別墅,所有燈光,齊齊點亮。 長久沉寂,一瞬璀璨。 像是屋子終于等到了它的另一個主人,活了過來。 開燈的同時,商懷硯也打開了別墅的大門。 站在通道前的易白棠還保持著轉(zhuǎn)頭的姿勢,因為光線倏然變化,他微微瞇眼,沒有看清楚背后情況。 但商懷硯看得一清二楚。 所有的光線都朝易白棠撲去,而后消失在易白棠足下。 對方就站在光的盡頭,隨意且坦然地注視自己。 位于別墅入口處的停頓并沒有持續(xù)太久。 易白棠很快適應(yīng)了亮起的光線,進(jìn)入商懷硯家中,然后舉起帶來的保溫杯,對商懷硯說:“喝了它?!?/br> 商懷硯:“……” 不知道為什么,心中有點不祥的預(yù)感。 他沉住氣接過易白棠手中的保溫杯,扭開蓋子,還沒用到眼睛,鼻子就搶先聞到了一股nongnong的姜辣味。 易白棠理所當(dāng)然說:“生姜發(fā)汗,喝了就去睡吧?!?/br> 商懷硯:我……我究竟為什么要說自己得了感冒orz。 商懷硯試著推拒:“我吃過藥了。” “嗯?!币装滋牟懖惑@,目光落在商懷硯臉上,不容置疑地再次重復(fù),“喝了它?!?/br> 說話的同時,他是真的不開心了。 好舌頭的身體真是太糟糕了。 不過離開自己兩天,就生病了。 生病就算了,讓他吃一點幫助痊愈的東西還要推三阻四,難道還是小孩子,吃要前要先哄他待會有糖果吃嗎? 沒有人能明白易白棠此時的惆悵。 他盯著商懷硯,感覺對方就是一株病怏怏的小樹苗,自己用了所有方法想要讓他茁壯成長一點,可它就是不爭氣,不爭氣,不爭氣! 悲傷辣么大o(gt﹏lt)o 商懷硯從易白棠臉上細(xì)微變化的神態(tài)中讀出了許多東西。 他拒絕深想,于是深吸一口氣,喝光了保溫杯里頭熱辣辣的姜湯。 ……辣得都快吐了,他究竟放了多少塊姜下去。 ……不對啊,易白棠雖然做料理放飛心靈,但不會這么簡單粗暴放飛材料??! ……而且感覺這碗湯里充滿了不開心不高興不喜歡不想搭理你。 商懷硯忽然一愣。 他想起自己上次離開的時候好像在面條之中吃出了易白棠做菜時候的心情。 所以這回他琢磨琢磨,試探說:“嗯……我這兩天沒有照顧好自己,下次會注意的?!?/br> 好舌頭認(rèn)錯嚕! 態(tài)度良好! 好舌頭還是可以拯救的! 不開心的易白棠轉(zhuǎn)而開心起來,眼神里難得露出一絲滿意,然后主動伸出手,牽住商懷硯:“好了,上床休息吧。” 然后他就看見被自己牽住的人愣了一下,愣了一下之后,對方又木住了…… 感冒還挺嚴(yán)重的,反應(yīng)都不敏銳了,還是讓對方早點休息吧。 易白棠有點擔(dān)憂。 他也不再去看商懷硯,直接辨認(rèn)了一下別墅的格局中主臥所在的方向,牽著商懷硯就往臥室走去。 到了房間里頭,易白棠將依舊木木的人推到床上坐下,接著他等了一下。 商懷硯沒有動。 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嗎?病得有點厲害…… 易白棠決定幫助對方,他曲起一條腿跪在對方身旁,伸手去解開對方身上的衣服,剛解開兩個扣子,露出了對方小片的胸膛,他就見坐在床上的商懷硯驟然回過神來,然后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你——” 易白棠:“你醒了?” 商懷硯:我從來就沒有睡過! 商懷硯:“我——” 易白棠:“你自己來?” 商懷硯:“我自己來……我自己來什么?” 還真是沒醒。病來如山倒。這樹苗太脆弱。養(yǎng)……養(yǎng)壞了怎么辦! 易白棠突然暗暗捉急起來,面無表情說:“脫衣服,睡覺。” 商懷硯還想說話。 但易白棠的眉頭已經(jīng)皺起,眼睛直接盯著商懷硯的眼睛:“你要我?guī)湍???/br> 商懷硯……商懷硯最終沒找到辯解的機(jī)會,只能乖乖地按照易白棠說的話,,胡亂換了衣服再躺到床上蓋好被子。 腦袋又一次早早的沾上了枕頭,商懷硯的內(nèi)心是崩潰的。 他每一根興奮的神經(jīng)地叫囂著,現(xiàn)實中卻不得不閉上眼睛,放平呼吸,假裝自己正在熟睡。 而易白棠看上去短時間內(nèi)還不想離開…… 難道他又要辛辛苦苦保持一個姿勢一動不動,挺上兩三個小時嗎? 燈光暗下去。 閉著眼睛的商懷硯忍住吐血的沖動,正打算收拾心情好好裝睡,卻在忽然之間聽見了低沉的,帶點兒生澀的哼唱。 他愕然張開眼睛,透過落地窗射入的稀薄星光,看見懶懶靠坐在沙發(fā)上的易白棠雙手交握放在小腹上,哼著陌生的調(diào)子。 察覺到商懷硯的視線。 易白棠一邊哼著催眠曲,一邊轉(zhuǎn)頭盯了對方一眼,提醒商懷硯:休、息! 等看見床上的人又一次閉上眼睛,他才滿意轉(zhuǎn)回視線,繼續(xù)對著窗戶外頭的殘月哼記憶里的曲子。 好久沒有生病受傷過了。 都快忘記在小時候,一旦感冒發(fā)燒,大魔王總會給他做個特別好吃的東西,然后坐在他床頭哼這支曲子。 ……剛才應(yīng)該給好舌頭做個好吃的才對。 易白棠稍微有一點后悔。 畢竟生病的人總是比較脆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