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jié)
“真的?” 據(jù)九娘這陣子的教導(dǎo)說,紫宸殿里這些內(nèi)侍,個個都是老人精,所以說話只能聽一半。木木雖不太明白這里頭的含義,但也學(xué)會了質(zhì)疑。 “肯定是真的?!比顦s海連連點頭。 “那好吧。” 僅看木木這一會兒的表現(xiàn),成王和趙王就知道他們打探來的消息沒錯,這小孩兒就是一個小人精,小妖孽!才多大點啊,奶都還沒斷,說話竟然有條有理,連規(guī)矩禮儀都不差。對比自己家的兒子,平添了一種不如人的感覺。 成王倒還好,趙王已經(jīng)去瞪穆梵了,穆梵本就懼怕趙王,被自己父王一瞪,更是忍不住往后瑟縮了一下,眼中一絲委屈來。 阮榮海已經(jīng)牽著木木往里走了。 成王使了一個眼色,站在原地的穆弘就追了過去,牽上木木另一只手,又對阮榮海道:“阮內(nèi)侍,弘兒也去和皇祖父請安?!庇謱δ灸拘Σ[瞇的說:“咱倆一起唄,待會兒咱們再一起玩?!?/br> 木木才多大點啊,可看不出來這種機鋒,一聽又能請安,又能有人陪著玩,兩全其美的事情,自是連連點頭。 “好啊。” 然后他便一副小主人的模樣,領(lǐng)著穆弘往里頭走了。 阮榮海大急,可又不敢當(dāng)著這么多人面說反對的話,心中即恨成王心機深,竟然利用小孩子,又怕等會兒進去承元帝惱怒。 這時,趙王又上來添堵了,推著讓穆梵也跟上去。 這種時候要是阻攔,那可就是要撕破臉皮的節(jié)奏,且會落一個苛責(zé)小孩子的名聲。阮榮海心中連連叫苦,跟了上去。 楚王瞥了一臉笑容的趙王和成王一眼,沒有說話,也往里走去。 趙王啐了一口,心里暗罵,得意個什么! 寢殿中,靠臥在龍榻上承元帝,一看見那圓滾滾的小人兒,眼角的皺紋就忍不住的攏在了一起。 木木咚咚咚的跑了過來,先拱了拱小胖手,說了句皇爺爺大安,然后就爬在榻前問:“皇爺爺,你今天有沒有乖乖的喝藥?” 承元帝本是一張慈愛的老臉,聽到這話頓時窘了,調(diào)試了好幾下,才道:“皇爺爺已經(jīng)喝藥了?!?/br> 話音還未落下,他就看見慢木木一步進來的穆梵和穆弘,最后面跟著阮榮海和楚王。阮榮海一臉苦相,快步走了過來,附在承元帝耳邊說了幾句什么。 穆梵和穆弘似乎是有人教過的,上前便跪下磕頭行禮,又向承元帝問安,規(guī)矩和儀禮都不差。 承元帝面色不顯,置若罔聞,低頭問木木:“木木用了早膳沒有?” 木木點點小腦袋,答:“用過了,用了粥和幾樣糕糕,吃得飽飽的,不信你摸小肚子?!?/br> 他一點都不含蓄的便要撩了衣擺,露出自己的小肚皮。這又要歸咎于九娘的‘習(xí)慣’,木木如今已經(jīng)可以吃飯了,但這種年紀小娃兒,撐不得餓不得,又不懂飽饑,九娘便自己總結(jié)了一招來看兒子到底有沒有吃飽,摸小肚子。 阮榮海趕忙去按他的小胖手,道:“小主子,可不能撩衣裳,小心著涼了?!?/br> 承元帝也連連說相信小木木用過早膳了,好不容易將認真的小娃兒安撫下來,承元帝瞥了穆梵和穆弘一眼,問木木:“你想和他們玩嗎?” 木木轉(zhuǎn)頭去看跪在地上的兩個小哥哥,又望了承元帝一眼,點點頭。 承元帝用可以活動的右手,摸了木木小腦袋一下,“既然想去玩兒,就去玩兒吧,皇爺爺累了,要睡一會兒?!庇謱θ顦s海說:“領(lǐng)他們?nèi)テ?,小心看著?!?/br> 阮榮海心領(lǐng)神會地躬身應(yīng)下,一手牽著木木,走到穆梵和穆弘身前,笑著道:“兩位小公子趕緊起來吧,陛下龍體困乏,奴婢領(lǐng)兩位去和小主子玩。” 這一個小主子,一個小公子,很明顯將木木和他們劃分開來。木木還小,聽不懂,穆梵和穆弘兩人卻是若有所思。 八歲的年紀,在尋常人家來說還是小孩兒,在皇宮里來說已經(jīng)不小了。于阮榮海這個老人精來看,眼前這兩個不過是披了一層小孩兒皮的人精,趙王和成王兩位殿下既然處心積慮的將兩人送進來,定然必有所圖。不過這一切都和他沒有什么關(guān)系,陛下自有主張,他只用看好手里牽著的這個小祖宗就好。 自打木木來到紫宸殿,旁人還沒有感覺,可紫宸殿里服侍的內(nèi)侍宮人們感覺尤其明顯。陛下發(fā)怒的時候少了,最近這些日子也不像之前那樣動不動拖出去幾個人。 于這些侍候人的奴婢們來說,什么天下大勢皇位之爭,對他們來說太過遙遠,自己的小命兒才是最重要。所以他們待木木也是有幾分真心所在,最起碼有這位小主子在,也算是給自己的小命兒加了一道安全鎖。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阮榮?;貋砹?。 楚王正坐在一旁棉墩子上給承元帝念奏折,見他回來了,不由的停頓了一下。承元帝睜開眼睛,阮榮海也沒避著楚王,稟道:“奴婢讓人給兩位小公子里里外外重新?lián)Q了一身,如今他們正陪著小主子玩呢,小路子帶人看著?!?/br> 承元帝面色不顯地點點頭,闔上目:“繼續(xù)念。” 阮榮海去了一旁站著,楚王又開始為承元帝念奏折。 * 這處小偏殿面積并不大。 說是偏殿,其實就是一處暖閣,自打木木來后,這就成了他的地盤。里頭全部被重新布置了,所有的家具桌案俱都被軟皮包了角,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極為軟綿的狐皮褥子。放在外面都是拿來做毛皮衣裳的上等狐皮,放在這里就成地墊了,皇家的富貴可見一斑。 地上放了許多玩具,什么小老虎、小綿羊、小木刀、撥浪鼓、九連環(huán)、魯班鎖,不勝枚舉,甚至連檀木所制可供孩童騎著玩的小木馬都有。殿中省的內(nèi)造局最近這陣子啥都不忙了,就忙著做些孩童們玩的小玩意兒。 小路子用‘殿里熱,換身衣裳舒服些’為借口,先領(lǐng)著穆梵和穆弘去換了一身衣裳,然后便讓三個小孩子脫了鞋,坐在狐皮褥子上玩。 木木還是第一次同小孩兒玩,十分大方,將自己的玩具都捧來給兩人。穆梵和穆弘也十分給面子,接過玩具就玩起來,三個人玩得十分開心。 到底年紀相差太多,像穆梵穆弘這個年紀早已是開蒙,如今要跟著先生日日念書了,而木木卻是個任事不懂的小奶娃,成日里只知道吃睡玩,又哪能真正的玩到一起去。 穆弘心存討好,人也機靈,自是挖空了心思陪著木木玩。穆梵就顯得有些意興闌珊了,父王一直不怎么喜歡他,這次領(lǐng)他來宮里竟然是讓他討好一個小奶娃,他更是覺得心里不舒服。 他知道眼前這個小奶娃是誰,楚王府的嫡長子,與他們一樣同樣是龍子鳳孫,可兩者之間的待遇卻是天壤之別。據(jù)說之所以皇祖父會認了他們,皆是因為這個穆晟。當(dāng)年他滿月之時,皇祖父為他賜名,順帶將他和穆弘的名兒也賜下了。 順帶? 這對龍子鳳孫來說,真是一種莫大的侮辱。 早年穆梵是不懂侮辱是什么意思的,自打名正言順后,趙王府里便多了許多先生平日里負責(zé)教導(dǎo)他。有教規(guī)矩禮儀的,有教禮義廉恥,有教孔孟之道,有教騎射之術(shù),應(yīng)有盡有。掛著一個‘皇長孫’的名號,穆梵身邊少不了形形□□的人,自然懂得也就慢慢多了起來。 至少他懂得了比較,還懂得了嫉妒。 只是穆梵素來文弱內(nèi)斂,這種心思也只是藏在暗里,并不敢顯露出來。他自認為自己隱藏的很好,可別忘了小路子這些內(nèi)侍們可是在宮里混跡長大的,什么樣的人沒見過啊,阮榮海委以重任讓他們好好的看著,他們自然就好好的看著了。 木木雖看不懂這其中端倪,但他能感覺出那個小哥哥似乎并不喜歡自己,便和穆弘玩得多一些。穆弘本就是個活潑跳躍的性子,一會兒耍大刀給木木看,一會兒兩人又去騎小馬,不一會兒兩人就玩得大汗淋漓。 小路子湊了過來,“哎喲,我的小主子,玩出汗了吧,奴婢讓人幫你擦擦汗換身衣裳好不好?” 九娘經(jīng)常會對木木這么說,所以木木也是懂的,便點了點頭,于是便來了兩個小內(nèi)侍將木木抱了起來,離開了這處偏殿。穆弘也沒被拉下,也被領(lǐng)下去擦汗換衣裳了,倒是穆梵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也沒人搭理,頗有些凄冷的意味。 穆梵一緊手里的玉質(zhì)九連環(huán),終究還是什么也沒說,繼續(xù)垂首默默地解著。 * 木木在玩耍的同時,楚王這個做爹的可一直沒有閑下。 為承元帝念了一會兒奏折,承元帝便累了,將剩下的奏折交給楚王讓他看,說等他醒來以后,讓他稟給他這奏折里寫的什么,以及該如何決策、批閱。 楚王從來不笨,自然明白承元帝這行舉里代表是什么意思,便將奏折抱去一旁翻閱。楚王以前也不是沒有處理過政務(wù),但州郡的政務(wù)與一國政務(wù)卻是兩個概念,尤其他以前并沒有涉及過這方面的事情,對許多情況都不是很清楚,所以進行的并不是很順利。 待承元帝快到中午的時候醒來,聽完楚王稟奏后,臉黑得嚇人,將楚王狠狠地訓(xùn)斥了一頓。楚王即不反駁也不解釋,只是默默地拾起被承元帝扔在地上的奏折,承元帝瞥了他一眼,讓內(nèi)侍領(lǐng)著楚王去他的書房,又吩咐下去宣了柏榮海、劉冠策兩位中書舍人從一旁協(xié)助。 “好自為之。” 丟下這句**的話后,承元帝便讓楚王離開了,楚王不見頹廢之色,反倒有一種躍躍欲試與蓄勢待發(fā)。 中書舍人乃是正五品的官職,官小卻位高,掌侍進奏,參議表章、草擬詔旨制敕及璽書冊命等事,并兼管中書省內(nèi)部事務(wù),可就省內(nèi)所討論的軍國大政及報上的奏狀,發(fā)表自己的初步處理意見,算得上是皇帝身邊的近臣。 從連著多日幫承元帝念奏折,到如今可以參與朝政大事,算是一個比較大的跨越。眾皇子中,除了早年太子被承元帝帶著處理過一段時間的朝政大事,楚王算得上是第一人,承元帝其行舉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不耐煩的揮退楚王,承元帝閉目養(yǎng)神了一陣,出聲問阮榮海:“木木呢,快午時了,領(lǐng)孩子過來用午膳。”至于楚王這個爹,承元帝的親兒子,卻被他忘到角落去了,渾然不覺這時候讓楚王去理事,用不了午膳的楚王以及那兩個被連累的中書舍人該有多么的可憐。 阮榮海是多么善解人意的人啊,趕忙道:“奴婢早就吩咐下去了,小主子馬上就到。” 小木木被領(lǐng)去見承元帝了,偏殿中就剩了穆梵和穆弘兩人。 成王和趙王兩個將兒子送進來后,便離開了,這會兒自然也不會派人來領(lǐng)他們走,兩人自是要繼續(xù)留在紫宸殿的。 兩人被領(lǐng)下去用膳,偌大的一桌吃食,精致而色香味俱全。沒有人為兩人擺膳侍膳,只有兩個小內(nèi)侍遠遠的站在柱子下。與方才在偏殿時,被一群人圍著,完全是兩種不同的待遇。 穆梵有些食不知味。 穆弘方一開始還有些拘謹,慢慢便放開了,也不管穆梵如何,只顧自己大快朵頤。他素來精力旺盛,又陪著木木玩了一上午,這會兒自然是餓了。 穆梵復(fù)雜地看了穆弘一眼,覺得心里有點堵,不自覺眼中便顯露出痕跡來。 “你有那么餓嗎?” 穆弘睨了他一眼,懶得搭理這個人。 他自然不是個傻的,能在娘死爹不疼的情況下長這么大,怎么可能會是天真無邪。他十分瞧不上穆梵這人,說白了,他們就是來借著討好穆晟,以期達到留在紫宸殿留在皇祖父身邊的目的。相信他的父王是這么交代他的,穆梵的父王也是??纱巳藚s是看不清自身處境,明明不受重視還喜歡端著一副架子,一副受了什么屈辱的模樣,怪不得據(jù)說他在趙王府里并不怎么受待見呢。 穆弘才不會好心的提醒他。他們兩人目標一致,自然同時也是對手,若是穆梵離開,他能留下,想必父王會更對他另眼相看吧。經(jīng)過這一年多近兩年的來的認知,穆弘十分清楚只有自己討了父王,以及長輩們的歡心,才會有身份和地位,若不然他還會像以前一樣,什么都不是。 穆梵看清穆弘眼中的鄙視,仿若被扎了一下也似,他想跳起來和穆弘爭執(zhí)一番,可忌憚著這是紫宸殿,旁邊又有內(nèi)侍看著,只能按下心中的不忿。 “你就不嫉妒嗎?明明他是小的,我們?yōu)殚L,還要這么捧著他!咱們同樣都是皇祖父的孫子!”穆梵聲如蚊吟,蒼白的小臉兒泛起一抹異常的潮紅,同時也有一絲扭曲。 穆弘又瞥了他一眼,將自己飯碗端的遠些。這種人真是沒救了,有多大碗吃多大碗飯,他就算嫉妒穆晟,也不會傻得在這里顯露出來??磥聿挥盟墒裁矗@人就呆不久。 小木木飽飽的在承元帝身邊用了一頓午膳,然后就被人抱去了一旁小床上午睡。小床就擺在龍榻一邊,可見承元帝對其恩寵。 承元帝這個人怎么說呢,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用白話點講,你若是合了他的眼緣,他可以對你好到極致,參考他對太子。若是沒有合他的眼緣,此人就冷酷得令人發(fā)指了。 看小胖孩兒睡著后,承元帝小聲問:“那兩個呢?” 阮榮海用同樣小的聲音答:“成王和趙王兩位殿下將兩位小公子留下就離開了,這會兒兩位小公子剛用完午膳,在偏殿里呆著。成王府的那位目前倒還好,趙王府的那位、心思有些不正?!?/br> 阮榮海說得比較含蓄,但承元帝是誰,自然心里明。 他冷哼了一聲,闔上雙目,“下作人,只會使些下作手段,竟然拿著孩子做筏子,給朕盯緊了。”其實在別人心目中,楚王何嘗不也是拿著孩子做筏子的‘無恥小人’,若不然趙王成王也不會病急亂投醫(yī)使出這招。 “是?!?/br> 作者有話要說: ps:其實在別人心里,楚王也是借著孩子上位的無恥小人,但楚王之所以會上位,可不全是因為木木。 不光有太子的原因在內(nèi),承元帝也有自己的衡量,楚王和太子關(guān)系好,也沒做什么‘錯事’,若是楚王上位,必然不會虧待太子。可是換成趙王和成王上位,首先死的就是太子。(承元帝要為心愛的兒子打算好)當(dāng)然,也有他對楚王的賞識在內(nèi),承元帝曾說過楚王最肖似他(臭屁的簡直不能說,楚王哪里像他啊,也許是有一點像的,那種冷酷) 而木木不過是起了一種推動和緩解兩者關(guān)系的作用,承元帝其實心里已經(jīng)打算好了,若是沒有小胖孩兒這個潤滑劑在里頭,估計楚王會吃點‘苦頭’,承元帝才會松口(畢竟讓他一時改換繼承人,他心里就算明白這樣最好,也是極為不舒服的)。有小胖孩兒在,他自然不好當(dāng)著孩子做的太過,就忍不住軟了些…… ☆、第169章 157.117.42.0 ==第167章== 楚王一直紫宸殿書房里待到天黑,還沒有出來的跡象。 還是木木記著天黑了,要回家找娘,鬧著要找爹爹要回家,承元帝才命阮榮海前來召楚王。 楚王出了書房,面容可見疲憊之色,但雙目奕奕,似乎精神很亢奮的樣子。他與兩位中書舍人道謝施禮后,便匆匆來到位于紫宸殿后方承元帝的寢宮,接了木木后,父子二人便坐上了出宮的馬車。 另一邊,穆梵和穆弘兩人也被各自送到和鸞殿以及純和殿,自有其祖母照料。 九娘早就等急了,正想命人去宮里那處探探,就聽人稟報說楚王和木木回來了。一家三口一起用了晚膳,楚王前去沐浴洗漱,九娘則在兒子嘴里知曉今日他多了兩個玩伴的事情。 將兒子哄睡后,讓奶娘抱走,九娘回到臥房中,楚王正半倚在床榻上,并沒有睡著,似乎在思考著什么事情。九娘也沒有打擾楚王,輕手輕腳去浴間洗漱回來,悄悄摸上床榻,去了里面的位置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