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jié)
這和鸞殿前太過空曠,擋得了左右,擋不了前后,而侯在殿外的那幾名宮人內(nèi)侍,見到這一幕,眼中帶著看戲的光芒。 若是可以,小翠真想上去殺了那幾人,可是不能。以小翠經(jīng)過的訓練,從來篤信紅刀子進白刀子出的果斷,自打跟在九娘身邊以后,她見過了太多的惡意,但以這次為最,那些人難道不知道王妃是個孕婦嗎? 也許別人就是因為王妃是個孕婦,才會這么刻意的折騰她! 殿下呢?殿下為何還不來? 看著搖搖欲墜的王妃,小翠內(nèi)心中充滿了無盡的絕望…… 而此時,一個個消息不停的往楚王府傳去。 楚王府外書房中,坐了一眾相貌不一年紀不等的男子,這些人俱是楚王的心腹。立在一旁的常順嘴唇不斷翕張,欲言又止。而書案后,楚王滿臉冷肅,眼中的光芒不停的翻滾著,似在極力壓抑內(nèi)心深處的什么東西。 一名面容干瘦的中年人似乎想說什么,卻被一旁的人拉住,并對他搖了搖頭。 大家都知道事情嚴重,可同樣也知道如今沖動不得,與承元帝去扳手腕,一個不好下場就是萬劫不復。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至于楚王妃,只能說她命不好了…… 常順自是了解這些個心思詭詐幕僚們的想法,在這群腦子里只有利弊人的心中,恐怕個人得失以及榮辱都不會放在心上,最重要的東西只有大勢…… 大勢?去他娘的大勢,要知道王妃肚子里可是還懷著小主子,難道殿下也是像他們那樣想的嗎? 常順一跺腳,終于忍不住了:“主子——” 這時,門外急急傳來一聲‘報——’ “進來。” “稟殿下,太子去了紫宸殿?!?/br> 楚王頓時心中一松,屋中所有人都不禁面帶了幾分喜色,楚王揮手讓來人退下,想了想,方道:“備車,去安平公主府。” 這安平公主乃是承元帝的親姑母,是如今長安城內(nèi)輩分最高的皇族,承元帝素來對其尊敬有加,這也是楚王備下的后手之一。當然,楚王的后手自然不止這一個,可剩下的后手俱是魚死網(wǎng)破的局面。 方才一直穩(wěn)著沒去,這會兒哪怕是為了做戲,也得去一趟。 * “王妃,你沒事吧?” 九娘搖了搖頭。 小翠面色一喜,道:“幸好咱們準備充足,奴婢差點忘了放在荷包中的參片,幸好小燦提醒了我?!?/br> 其實九娘并沒有忘記,只是如今她懷著身孕,人參這種東西自然是能少吃就少吃,吃多了對身子沒有益處。她也是實在快堅持不下去了,才含了一片。 “在說什么呢?”一個中年內(nèi)侍走了過來,皮笑rou不笑道:“王妃娘娘,既然皇后娘娘罰您的跪,您還是老實些吧,別為難我們這些下面人?!?/br> 九娘冷冷的瞧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這中年內(nèi)侍被九娘眼神刺得一驚,緊接著而來的是惱羞成怒,他不敢對九娘發(fā)作,只能伸出腳去踢小翠小燦泄恨。 “給我跪好了,誰讓你們靠這么近的,離遠點!” 小翠兩個也知道此時不是逞強的時候,含著辱往一旁挪了挪。 這時,和鸞殿宮門口疾步走來一眾人。 那中年內(nèi)侍一見為首的那人,頓時腰桿往下塌了塌,迎了過去。 “阮總管,什么風把您老吹了過來?” 阮榮海沒有理他,一把將他扒拉開,趕忙快步往九娘這邊走了過來,俯身去扶她:“哎喲,我的王妃娘娘,您怎么跪在這兒,可真是受苦了,陛下一接到信兒,就命奴婢趕緊來了。” 又斥道:“你們都瞎了不成,還不趕緊來給咱家?guī)桶咽郑 ?/br> 和鸞殿守在殿外的人俱都傻了,到底還是反應過來,其中一個偷偷往殿中跑去,剩下的俱都一窩蜂的涌了過來??上齻兊膭幼鳑]阮榮海帶來的人快,且阮榮海似乎非常嫌棄她們的模樣,只讓自己帶來的人上前攙扶九娘。 另一邊,蕭皇后接到信后也出來了,其身后跟了一大群人。 阮榮海見九娘似乎沒有什么大礙,這才理了理衣袍,皮笑rou不笑的往前走了兩步,到了蕭皇后身前,一挺腰桿,聲音洪亮道:“傳陛下口諭?!?/br> 以蕭皇后為首,呼呼啦啦跪了一地人。 “皇后,你實在膽大妄為,竟然敢曲解朕的意思,讓身懷六甲的楚王妃跪在寒風中,其心惡毒,其心可誅,著命褫奪皇后所掌宮權,暫由劉貴妃所代,欽此——” 蕭皇后頓時身子一軟,往后面倒去。 “皇后娘娘,還不謝恩?” 蕭皇后面容慘淡,凄涼一笑,強制撐起身子,拜下:“謝陛下隆恩。” 阮榮海再不去理會她,轉身去了九娘身邊,笑得殷勤,與方才對待蕭皇后完全是兩種態(tài)度。 “楚王妃,您沒事吧?可需要奴婢幫您傳太醫(yī)?!?/br> 九娘搖了搖頭:“不用,謝謝阮總管了?!?/br> “那奴婢安排車架送您出宮?” 九娘覺得阮榮海真是善解人意,好不容易逃過一劫,這會兒她巴不得離這皇宮遠遠的。且她此時非常想知道,楚王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讓承元帝改變了注意。 至于蕭皇后,九娘連看都懶得去看她一眼。 不過是個可憐的替死鬼罷了! 看著九娘被一眾人簇擁離開的背影,蕭皇后似乎感覺到森森的鄙視之意,尤其身邊瞅著她的眼神各異,頓時怒急攻心,一個白眼厥了過去。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 剛出了皇宮大門,就遇上了等在宮門外的楚王。 小翠和小燦兩人換了車,馬車又載上楚王,方才往楚王府行去。 回到王府,蓮枝等人已經(jīng)接到消息準備好了,九娘被安置在床榻上,眾人又是捧來熱水,又是捧來帕子…劉太醫(yī)也被請了過來把脈。 一直到回到了家中,九娘撐著的那口氣才散去,整個人顯得虛弱至極。劉太醫(yī)把了脈,開了安胎藥命人去熬,又替九娘看了看膝蓋。 九娘白嫩柔膩的膝蓋上,此時青紫一片,劉太醫(yī)嘆了一口氣,交代蓮枝等人需要熱敷,然后按摩擦上藥酒,過幾日大抵就能消去青紫了。 知道九娘沒有大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不相干的人盡皆散去,蓮枝一面拿著熱帕子給九娘敷腿,一面小聲哭著。 “好了,別哭了,我沒事?!?/br> “那些人太惡毒了,怎么忍心……” 九娘這會兒也沒精神說話,她半闔著目,任蓮枝幫自己揉腿。自然腿是極疼的,可這青紫若不揉去,后面只會更疼。 待一切弄罷,九娘便讓侍女們退了,坐在一旁一直陰著臉的楚王,這才來到床榻前。 “都是本王所想不周……” 九娘能明白楚王此時的心情,若她是身體上受了苦,那么此時楚王大抵是心靈飽受折磨。這樣一個自傲的男人,自己妻兒被人如此折磨,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九娘強撐起一抹笑來,安撫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既然選擇了這樣一條路,有些東西是避免不了的?!?/br> 是啊,是避免不了的,楚王早就有這種覺悟,甚至早就開始布局??稍僭趺此銦o遺漏,終究有些東西算不到,例如他沒有想到承元帝會如此不冷靜,寧愿打破當下最穩(wěn)定的局面,不計后果,也要將九娘腹中的孩子置諸死地。 這三足鼎立的局面,缺一角便會大亂,他原本想承元帝不會如此傻的,卻用自己的智商高估了對方的智商,才會發(fā)生今天這一幕。 當知道事情發(fā)生的那一刻,楚王簡直想沖進宮里將九娘搶回來,幸好多年的自制與冷靜制止了他。他想著自己備下的各種后招,慢慢冷靜下來,一道一道命令傳下去,實則內(nèi)心中的恐慌只有自己清楚。 太子算是一個意外,若是太子不出現(xiàn),楚王也準備讓其他人去‘點醒’承元帝,若實在點不醒,那么就只能利用安平公主去制止,若還是不行,那就只有魚死網(wǎng)破的下場…… 是的,楚王已經(jīng)打算魚死網(wǎng)破了,埋伏在長安城各處的死士早已待命,南北衙禁衛(wèi)軍那邊暗手也早已備好…… 幸好他賭贏了,承元帝舍不得他經(jīng)營多年的局面,這個維持多年的局面困死了他,何嘗不也是困死了對方。若不然承元帝何必一直隱忍不發(fā),對趙王成王的許多行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聽到自己是被太子所救,九娘有些訝然:“沒想到太子殿下竟會插手此事?” “皇兄他其實對很多事都很明白,只是礙于父皇,總是裝作不知罷了?!?/br> 楚王其實也挺意外這件事,可又沒那么意外,自打上元節(jié)那日出事之后,東宮那邊便屢屢顯出異樣,太子會出面勸阻,也是能夠想象的到的。 人人都看太子高高在上,乃是天之驕子,其實他心中的苦極少人知道,楚王算是其一吧。 作者有話要說: ps:皇后又被當替死鬼了,可憐…… 其實太子挺可憐的,承元帝個渣皇帝打著為愛之名,干了許多他認為是對,其實太子有些接受不了的事,這種父愛有些扭曲了??稍倥で?,他也是父愛,于太子來說,如今他能一直撐著不去死,大抵就是不想讓承元帝傷心罷了。包括自打趙王妃那個孩子沒了后,他開始不那么清心寡欲了,其實就是一種自我放縱的尋死和對承元帝的一種成全。 看評論有親說若是太子出手,楚王要欠他人情了,難道沒人發(fā)現(xiàn)楚王一直都欠著太子人情嗎?他利用了太子太多次了,包括他當初的崛起,以及當初地位不穩(wěn)時借著太子給自己造勢。(摳鼻子,其實楚王一直不是好人,面面說過很多次,他為了達到某些目的,可以利用一切,包括自己,現(xiàn)在九娘算是個例外吧。) 其實楚王對太子的感情很復雜的,有時候利用別人多了,也會產(chǎn)生一種復雜的感情的…… ☆、第149章 117.42.0 ==第147章== 不管怎么樣,是太子出手救了九娘,楚王雖心情復雜,但還是命人備了禮,去了一趟東宮。 遙記以前,楚王曾是東宮的???,可近一年多來,卻甚少涉足這里??赡苁怯X得東宮的形式一天比一天復雜,自身并不是適合攙和在其中,也可能是因為別的其他原因。再次踏入東宮,景色依舊,楚王卻滿心恍然。 楚王被迎去了浩然殿。 半躺在躺椅中的太子仿若東宮恒久不變的景色,還是那樣半闔著目,腿上蓋了一塊薄皮褥子,安靜的呆在那里。 今日的浩然殿比往常要熱鬧一些,楚王到的時候,殿中一隅的一處小臺子上有兩個小內(nèi)侍架著小羊皮鼓,手拿云板,正似模似樣的說著書。像這種多才多藝的內(nèi)侍,東宮這里從來不少,太子甚少踏入東宮大門,總要有些東西來打發(fā)時間。 見楚王來了,太子睜開雙目看了他一眼,露出一抹笑,對他招了招手,常順便推著楚王來到太子身前。 看清楚太子的樣子,楚王有些驚訝。 太子又瘦了,臉上的死氣也更加濃重。若不是太子睜眼與他打招呼,楚王乍一看去還以為躺在那里的并不是個人,而是個只剩下人形的模子。 他不禁道:“皇兄,你應該多注意身體才是?!?/br> 太子并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問道:“怎么今日有空來東宮?”很快他便意會過來,揶揄地笑了笑:“別告訴孤你是來道謝的?!?/br> “臣弟本就該來這一趟?!?/br> 此時臺上正在說前朝‘薛仁貴征西’的故事,講得那是□□迭起,讓人聽得欲罷不能。殿中服侍的內(nèi)侍,大多注意都放在那處,反倒太子和楚王似乎并沒有去聽。 一時間,整個殿中只聽得說書聲與敲打云板聲。 良久,太子才輕吁了一口氣,道:“你別怪父皇,他……” 大抵太子也有些覺得為承元帝開脫不了,剩下的話并未說出口。 楚王眸光閃了閃,岔開話題:“臣弟新得了些藥材,也不知當用不當用,若是當用,就當給皇兄補補身子?!?/br> 太子點了點頭,“勞五弟掛心了?!庇謫枺骸拔宓苊蒙碜涌蛇€好,沒什么大礙吧?”他并未提從宮中派太醫(yī)過去看診,估計心里也是清楚,即使派了太醫(yī)過去,楚王府那邊也不會用,只會平添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