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jié)
“這種事你即便是知曉了,也只能當(dāng)做不知,反正她那邊還沒出來個什么結(jié)果,且就算定親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定下的。若是她有了人選,你便來告訴我們,到時候我和雯婧幫你查查?!本拍锏馈?/br> 阮靈兒也知道此事是不能急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 徐氏連著出外奔走許多日,終于定下了一個人選。 是劉家大房的嫡幼子劉彥。 這劉家也算是簪纓世家,世代都有子弟出仕為官,雖不若崔王鄭蕭幾家名聲大,但也不可小覷?,F(xiàn)劉貴妃便是劉家的女兒,劉家也是趙王的外家。 劉彥現(xiàn)年十八,長相俊秀,人才風(fēng)流,家世出眾,且平日里為人處事幾乎沒有什么讓人可挑剔的,只是劉家那邊一直也沒有什么動靜。 當(dāng)然這只是表面上的,私底下這劉彥酷愛男風(fēng),最厭女子。時下大齊雖是民風(fēng)開放,但男風(fēng)卻并不盛行,若是哪家出個龍陽君,那簡直便是奇恥大事。劉家上下一直將此事瞞得十分緊,徐氏之所以會知道也是因?yàn)樗幸晃婚|中密友嫁入了劉家,才知道些許端倪。 徐氏本就沒有打算放過阮靈兒,只是礙于表面上不能動手,這么好的機(jī)會送到手中,她怎么可能輕易放過。 知曉這一消息后,她便和劉家那邊聯(lián)系上了,你來我往一番,雖明面上還沒有定下此事,但雙方已是有了默契。徐氏打算將此事和夫君阮成茂說了,只待他一同意,便將那阮靈兒的婚事定下。 其實(shí)最難過的一關(guān)便是阮成茂那邊,若不然徐氏也不會如此大費(fèi)周章了。 這一日,用完晚飯后,徐氏便向阮成茂提起此事來。 阮成茂也知曉妻子最近忙著給大女兒說親,他也隱晦敲打過徐氏了,哪怕是為了阮家的面子,為了小女兒,也不能隨意將阮靈兒給嫁了。 “劉家大房的嫡幼子劉彥?” 聽完徐氏的訴說,阮成茂陷入沉吟。 “是啊,這劉彥可是長安城內(nèi)眾多貴婦們心中的良婿人選,大郎你總是埋怨我不容人,我也想過了,即使我再看不慣她,左不過沒兩年她便要嫁了。哪怕是為了家中,為了玲兒,我也會好好選個人家將她嫁出去,免得外面人說我刻薄前頭留下的女兒,也免得你對我心生埋怨。” 徐氏一面說著,一面拿著帕子拭淚,裝得一副滿懷委屈的模樣。 阮成茂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手,“我又怎會埋怨你,只是為官者路途艱險,處在我這個位置上,最怕的就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御史,無事還要起三尺浪,更何況本就有事呢。你能這么想,說明你也懂事了,為夫心中甚慰,只是——” “只是什么?”徐氏生怕出了什么岔子,趕忙急切問道。 話一出口,方才意識到自己這么表現(xiàn)有些太明顯,趕忙偷偷的瞅了阮成茂一眼,幸虧阮成茂似乎在考慮什么事情,并未注意到這一切。 阮成茂其實(shí)心中頗為贊同將女兒嫁入劉家的,于表面上,他一直是保持著中立的狀態(tài),實(shí)則到底是不是中立,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尤其隨著太子身體日漸羸弱,大婚之后這么久都沒好消息傳出,阮成茂心中最后對太子留的那分寄望也打消了。 如今成年皇子共有四人,趙王成王齊王楚王,齊王母妃身份低下,沒有母族作為后盾,楚王是個殘廢,那么就只剩下趙王和成王兩人。從表面上來看,趙王為長,但從身份上來看,成王是嫡,雙方半斤對八兩,一時之間還真看不出個勝負(fù)來。 當(dāng)然阮成茂心中也不是沒酌量的,他私底下偏向成王,但并不代表他不能和趙王那邊搭上點(diǎn)關(guān)系。左右逢源,一個中立者若是做不好這些,早就該被人生吞活剝了。 不過,讓阮成茂猶豫的并不光是這件事,還有其他—— “這事先放放,陛下那邊馬上要為幾位皇子選妃了,以咱們家的地位,兩個女兒都有機(jī)會,還是待此事畢了,再來考慮為大娘定親吧?!?/br> 阮成茂作為尚書省右仆射,自然對承元帝最近的動靜心知肚明,他這是想做兩手準(zhǔn)備。既然想博,就博把大的,若是女兒能成為皇子正妃,以后誰敢說他不能成為天子岳父。阮成茂早就有次打算,之所以會一直保持中立,不過是蓄勢待發(fā)罷了。這會兒兩個女兒俱已長成,他自是不會放過這個機(jī)會。 “陛下要給皇子選妃?” 徐氏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qiáng),難道夫君竟是打算想將阮靈兒嫁給皇子做正妃? “可劉家那邊該怎么辦,我已經(jīng)和劉大夫人透了口風(fēng),只待夫君你同意,對方便會上門提親。” 阮成茂皺起眉頭,看了徐氏一眼,“慌個什么慌,這事是能急的?為夫這么做也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若論機(jī)會,肯定是二娘那孩子機(jī)會大些,只是大娘也不差,若是選妃不成,你再通知劉家人上門提親吧?!?/br> 徐氏心中即是惱恨又是不愿,可在阮成茂面前又不敢表現(xiàn)出來,只能在心中恨得咬牙切齒,面上卻是答允下來。 一夜無話。 * 阮靈兒面帶憂色。 “九娘,我打聽出來了,那徐氏好像想將我嫁給劉家大房的嫡幼子劉彥?!?/br> 之前便說了,阮靈兒在阮家雖做不了其他,但收買幾個下人盯著府中的動靜,還是能做到的。其中收買的一人,便是徐氏身邊侍候的一個婢女。這婢女地位并不高,但也能出入徐氏的屋子,那日徐氏和阮成茂說起此事,可能是覺得世事盡在自己掌握中,便沒有避人,也因此消息立即傳到了阮靈兒的耳朵里。 “劉家大房的嫡幼子劉彥?” 阮靈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阿爹似乎同意了,只是因?yàn)轳R上陛下要為幾位皇子選妃,才暫且按下不提,說待那事畢了,再讓劉家上門提親?!?/br> “雯婧,你對劉彥此人熟悉嗎?”九娘問一旁的程雯婧。 她因不常出入各家府邸,所以對長安城一些世家子弟并不是十分了解。 劉彥…… 不知怎么,她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卻是一時想不起來究竟為何會耳熟。 程雯婧搖了搖頭,猶豫道:“倒并不熟悉,只是聽人說過兩耳朵,劉彥此人好像還不錯,我聽人說他長相俊逸,待人溫和有禮,記得我娘有個密友似乎便有選其為婿的打算?!?/br> 阮靈兒聽到此言有些愣愣的,難道后母真沒有想害她的意思,確實(shí)給她選了一門好親事? “好了,反正也不急在一時,回去后我和雯婧都幫你打聽打聽?!?/br> 一直到下學(xué)回了安國公府,晚上用罷晚飯,九娘才突然想起劉彥此人是誰。 這只是發(fā)生在她上輩子的一件小事,彼時九娘已經(jīng)嫁入王家,平日里cao心自己的事都還來不及,又哪里會有空去關(guān)心別人,也是聽別人談?wù)撈?,才會聽了那么一耳朵?/br> 當(dāng)時此事在長安城內(nèi)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起因是劉家喪了一個兒媳。 按理說,這件事頂多只能算是悲事,讓人感嘆那女子的薄命??墒窃谄鋯识Y上,其娘家的人鬧上了劉家大門,才將此事暗藏的齟齬爆了出來。 原來那女子的夫君竟是個喜好男風(fēng)的,明明劉家人俱都知曉,還是隱瞞著為其娶了妻。那女子嫁入劉家門,一直獨(dú)守空閨,久而久之釀成了心病,再加上之后知曉了丈夫的陰私,更是讓其深受打擊,也因此嫁過去沒幾年,人便沒了。 那女子家世要低于劉家許多,平日里藏著秘密一直不敢說,也不敢和離,深怕給娘家惹了事。還是她逝世以后,其陪嫁過去的婢女實(shí)在悲痛難忍,當(dāng)著女子娘家人說出了這一隱秘來。女子娘家的兄長自是不依,憤怒劉家欺瞞自家騙婚,于是便去劉家大鬧,讓劉家可是丟了一個大臉。 此事下文如何,九娘并沒有關(guān)注,但那好男風(fēng)的劉家子弟的名字卻是讓她記住了,正是叫劉彥。 九娘頓時感覺有些坐不住了,恨不得當(dāng)即就去找阮靈兒說出此事??伤钟行┆q豫,深怕自己是不是記錯了名字,鬧出紕漏。 左思右想,她叫來小燦,讓她找人去查查劉彥此人。 她離開楚王府之前,楚王便說了,有什么事告知小燦,自會有人幫她辦事。 小燦接到命令后,便離去了,至于去了哪兒,九娘也沒關(guān)注,想必此事要不了幾日便能見分曉。對于楚王手下的探子,她還是挺有信心的 消息來得比九娘想象中更快,只不過隔了一日,關(guān)于劉彥的消息便傳了來。 楚王那邊的人辦事效果確實(shí)駭人,只差將劉彥此人查了個底兒朝天,連幾歲還在尿褲子,上面都有標(biāo)明,至于其好男風(fēng)的事,自然也有。 劉家將此事瞞得十分嚴(yán)密,且劉彥此人也知道這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平日里在外面從不會顯露出來。為了安撫兒子,讓他不要在外面鬧出丑事,所以劉彥身邊貼身侍候的人,一水的都是仆從小廝。 于外,這是潔身自好,實(shí)則私底下到底有多么骯臟,只有劉家人自己心里有數(shù)。 拿到這份查來的資料,九娘的心沉了下來,次日便找了阮靈兒說此事。 聽聞此事,阮靈兒當(dāng)即便急哭了,她就知曉后母沒那么好的心,卻沒有想到她竟會如此惡毒。至于程雯婧,也是一臉憤憤,大罵不已。 哭完罵完,事情終究還是要解決。 程雯婧的意見是讓阮靈兒去找她爹說出這件丑事,讓徐氏的盤算落空,可卻被九娘阻止了。 九娘想得比程雯婧兩人更多,趙王是劉家的人,若不然那阮成茂也不會一聽徐氏提及,便答允下來。只是還想著給幾位皇子選妃那事,才按下不提。 九娘對阮成茂此人觀感并不好,也許她從沒有見過此人,但光憑他為了榮華富貴拋棄原配妻子,無視原配所出的女兒這么多年,任她被后母苛責(zé),還是礙于輿論的壓力,才有所改變,她便知曉這并不是一個好人。 認(rèn)真來說應(yīng)該是個偽君子,有時候偽君子比真小人更可怕,至少真小人不會當(dāng)面一套背后一套,坑死人不帶償命的。 她將此間的端倪一一分析給阮靈兒聽。 “事情沒有這么簡單,徐氏既然敢將此事拿去和你爹商議,定然是有備而來。像咱們這樣的身份,婚嫁從來是聽從家里的安排。咱們自是知曉這是內(nèi)里糟粕,可也說是內(nèi)里了,外人并不知曉。若是你爹聽了那徐氏的挑唆,只看重劉家的家世想與對方聯(lián)姻,讓你打落牙齒和血吞,你又該如何是好?還有,就算這一次解決了,她掌著你的婚事,多得是鉗制你的手段。下次或是下下次還是如此,又該怎么辦?” 說到這里,九娘嘆了一口氣,此事還真是不好解決。 程雯婧也是一臉愁容。 阮靈兒抹了一把眼淚,咬了咬下唇,面露堅(jiān)毅之色,“罷了,我本就猶豫是否去甑選女官,既然如此,我索性便入宮吧,再也不讓她擺布與我?!?/br> 九娘知曉阮靈兒一直有這么個打算,只是此事事關(guān)重大,所以阮靈兒才會一直猶豫不決,但她私底下一直是在積極準(zhǔn)備的,從她日里學(xué)業(yè)就能看出了。如今阮靈兒學(xué)業(yè)成績很好,次次考試都能拿甲等,若是她真有意入宮為女官,并不是件難事。 程雯婧也是頭疼得可以,她再沒見過這樣的爹娘,可她也不忍看到阮靈兒哭得如此傷心欲絕,遂勸道:“靈兒,你別哭,此事也不急這么一會兒,不是還要參加選妃宴嗎,說不定你能入選混個親王妃當(dāng)當(dāng),到時候就該是你那惡毒后母過來捧著你了。到時候你想怎么給她臉色,就怎么給她臉色?!?/br> 阮靈兒被逗得噗呲一笑,九娘也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她倒也沒覺得程雯婧此言說得有什么不對,頂多就是那個給后母臉色有些太過夸張了。 歷來所謂的選妃宴就沒有如表面所表現(xiàn)的那么簡單過,容貌德行是其一,家世也極為重要,甚至與當(dāng)朝局勢也有莫大的關(guān)聯(lián)。阮靈兒從容貌上來看,并不是多么的出眾,但僅憑她是阮仆射的嫡長女,便有自己的優(yōu)勢。 但九娘對她并不看好,別忘了阮成茂還有個嫡女阮孟玲,從身份上來看,阮孟玲更甚阮靈兒一籌,因?yàn)樗还庥袀€現(xiàn)任仆射的爹,還有個作為前仆射的外公。 “雯婧,到時候?qū)m中的花宴你也去嗎?”阮靈兒問道。 程雯婧蔫蔫的,“肯定啊,不過我去也是湊數(shù)的,我這種性格誰敢選我當(dāng)王妃啊?!鼻宜沂浪悴坏枚嗝闯霰?,之前她娘便與她說過這事,所以她真就如同她所講的那樣,就是個湊數(shù)的。 “九娘呢?” 九娘遞給她一個‘你猜’的眼神。 毋庸置疑,安國公府那邊也收到了宮中的花貼,這一趟她必須去走的。不過在九娘心中,她此次前去也是個湊數(shù)的,僅憑一個子嗣不順,便足夠她無事一身輕了。只是之前楚王說會借此機(jī)會將他倆的事也辦了,九娘并不知曉他會如何辦。提起這選妃宴,她的心情即是有些復(fù)雜,又是有些期待…… “那真是太好了,到時候咱們?nèi)艘黄鹱鰝€伴兒,我一個人去還真有些怕怕的呢。不過我長得不好,選上的機(jī)會不大,且我也不想做那什么親王妃。這次事罷,我便著手準(zhǔn)備甑選女官一事,到時候咱們相見的機(jī)會就少了?!?/br> 聽聞阮靈兒如此說,幾人心情都有些黯淡,但也知曉,這條路對于目前的阮靈兒來說,是最一勞永逸的。 * 轉(zhuǎn)眼間,就到了宮中舉辦選妃宴的時日。 這一日,整個長安城的氣氛都格外顯得不一樣,隱隱帶著一種躁動。 臨近傍晚的時候,各府各家的馬車開始絡(luò)繹不絕往皇宮那處駛?cè)ァ?/br> 與上次給太子選妃的賞月宴不同,這次人數(shù)更為眾多,且并不是給某一人發(fā)帖,而是以家為計算,至于人選則由各家自己決定。所以各家各戶的只要符合年紀(jì)的女兒盡皆出動,車隊(duì)也拉得特別長,哪一家要是沒有個五六輛車出行簡直就是低人一等,因?yàn)榧抑信畠荷倭耍痛碇鴻C(jī)會比他人少了一分。 阮府 徐氏早就在著手給阮孟玲打扮了,折騰了一個下午,還是覺得不滿意。阮靈兒早就收拾好,來到阮孟玲的院中等著,等了許久還不見人出來。 “玲兒,這次你可一定要給娘爭氣,娘已經(jīng)給那個小賤人定好婚事了,可你爹說要等這次選妃宴完,才做決定。所以這次你一定要比她出眾,即使你選不上,也不能讓那小賤人選上?!?/br> 阮孟玲點(diǎn)點(diǎn)頭,對于這件事她也是知道的,自是和親娘站在一個陣線。 徐氏從一旁婢女所持的托盤上,拿起一朵極為嬌艷的芙蓉花給阮孟玲簪上,鵝黃色的芙蓉花簪在發(fā)髻中心,襯得阮孟玲的小臉分外嬌艷。再看她身上所穿,一襲大朵芙蓉花翠綠煙霞短襦,粉色水仙撒花綠葉群,肩披金絲薄煙披帛,端得是婀娜多姿。 徐氏拉起女兒環(huán)視著,滿意的道:“娘的玲兒長大了,這么漂亮,一定比那個賤丫頭出色?!?/br> 出去后,果不其然,雖徐氏也有給阮靈兒準(zhǔn)備今日要穿的衣裳,但比起阮孟玲來說卻是黯淡了不少。 阮孟玲不禁得意一笑,挑釁的對阮靈兒扶了扶頭上的芙蓉花。 阮靈兒也看出了端倪來,只是她心中早已衡量,自是渾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