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你走不走?” 蕭如只得被王四郎拉著離開。 雅間中一片沉寂,九娘深吸了一口氣,走到門邊去闔上門。這一會兒的時間,已經(jīng)有不少同在三樓用飯的學(xué)生聽到動靜,出來看熱鬧了。 阮靈兒同樣也被氣得不輕,“這人怎么這樣啊!” 她也看出來之所以會發(fā)生這一切,俱是讓那個蕭如給挑唆的。可王四郎也不是沒有責(zé)任的,他寧愿去相信他人之語,也不信程雯婧,甚至連解釋的機(jī)會都不給她,就是這點才讓人難以接受。 九娘嘆了一口氣,將程雯婧拉坐下來。 本來呆滯在當(dāng)場的程雯婧,一聲急喘之后,撲進(jìn)九娘的懷中又哭了起來。 程雯婧哭了許久,待她終于消停下來,九娘才出聲問道:“你準(zhǔn)備怎么辦?事情已經(jīng)很明顯了,他寧愿相信別人,也不信你,他對你……” 剩下的話,被阮靈兒拽她的動作打斷:“九娘,你就不要再說下去了,雯婧她難受?!?/br> “我知道她難受,可長痛不如短痛,雯婧不值得在這樣的人身上浪費時間。” 道理是這樣沒假,可雯婧她能想開嗎? 望著面色慘白的程雯婧,阮靈兒不禁嘆了口氣。 * 程雯婧連著多日沒有來國子監(jiān)中上課。 九娘心想,這樣也好,這風(fēng)頭浪尖之上,雯婧呆在家中總比學(xué)中要清凈許多。 那日飯?zhí)萌龢侵掳l(fā)生后,果不其然又在學(xué)中掀起一陣波瀾?,F(xiàn)如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王四郎有了心儀的女子,為此和自己表妹都鬧掰了。 程雯婧自是惹來無數(shù)笑話,同時蕭如再度出現(xiàn)在眾人眼底,且不提事情真相如何,王四郎并未否認(rèn),甚至不止一次在學(xué)中見其與蕭如同進(jìn)同出。久了,大家也只當(dāng)這兩人確實彼此有意。 暗中譏諷者有,說風(fēng)涼話的也有,更多的是一種羨慕。要知道長安城內(nèi)青年才俊眾多,王四郎算得上是其中的佼佼者,國子監(jiān)中貴女不少,對王四郎有意的許多,此番橫□□來一個攔路虎,若是程雯婧,眾人皆知王程兩家的關(guān)系,倒是不好多做質(zhì)疑。這蕭如算是個什么東西,因此惹來無數(shù)敵視,不過以蕭如的手段,倒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并未與她帶來過多的煩擾。 此事自然也為蕭家眾人得知,安國公夫人表面上態(tài)度不明,但轉(zhuǎn)過頭卻將蕭如挪出了崇月閣,單獨給其安排了一處院子居住。如今蕭如雖仍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之嫌,但其待遇到底不是以往可比的。 朝霞郡主自是不忿,從中做了阻攔,但安國公夫人出面壓制,她也不敢再多說什么。畢竟如今太子妃一直未能懷有身孕,承元帝對其意見很大,這并不是什么的秘密,又有休妻之事壓著她,朝霞郡主也不敢太過放肆。 蕭如今時不同往日,在安國公府中一時風(fēng)頭無二。她歷經(jīng)多載,終于有了翻身之色,旁人以為九娘多少會有些動作,畢竟這兩姐妹不合是眾所皆知的,哪成想她倒是淡定,似乎這一切都與她沒有任何關(guān)系。 時間進(jìn)入了六月,天氣炎熱了起來。 王家的老夫人于六月初八過壽,雖不是整壽,但因王大夫人與朝霞郡主有這層關(guān)系在,朝霞郡主當(dāng)日也必須去賀壽的。 按照以往的慣例,這種事情與九娘等人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朝霞郡主雖是她與十娘名義上的嫡母,但她從未表現(xiàn)過要帶兩人出席任何場面的意思。也不知這次是哪根筋抽了,竟然提出帶九娘十娘以及蕭如一同前去。 安國公夫人面露滿意之色,只當(dāng)是這個兒媳婦改了。 歷時多載,這一年多來安國公夫人終于將這個兒媳的氣焰給打壓下去,雖對其仍有厭惡之感,但朝霞郡主能和順聽話,且給家中帶來一定的利益,安國公夫人也是樂見其成的。 之前蕭如和王四郎的流言傳出,安國公夫人將蕭如從崇月閣挪了出來,朝霞郡主便曾抗議過。其間安國公夫人軟硬兼施,又是拿休妻之事說事,又是隱晦的提起若是王家和蕭家能聯(lián)姻,對六郎的將來也是有所幫助的。最后朝霞郡主倒是未曾再反對,所以安國公夫人只當(dāng)她此舉是聽進(jìn)去了自己的話。 若是帶蕭如一人前去肯定不合適,但若有九娘幾個打掩護(hù),倒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那當(dāng)日就勞朝霞你多為幾個孩子cao點心了,九娘和十娘兩人歷來少出門,此番出門多見見人也是好的。等會兒給幾個孩子多送幾套衣裳和首飾過去,尤其是如兒,我見她日里打扮素凈寡淡,此番出門去那種場合太過素凈可是不好?!?/br> 安國公夫人此番話說九娘十娘其實都是次要,主要還是蕭如。蕭如剛開院獨住,尤其名不正言不順,日常分例也不若九娘等人,且她之前一直受朝霞郡主苛責(zé),日常能見人的衣裳也不過只有兩身,而且都還是撿蕭六娘的。安國公夫人知道這一切,想給她添置些,可又不好越過九娘十娘,便一同待之了。 所以說這番蕭九娘和蕭十娘其實是沾了蕭如的光,蕭十娘想法如何倒是不知,九娘卻是并不稀罕這些。她在安國公府的待遇一向是眾姐妹之首,堪比幾位長輩的分例,且不提她有食邑,光楚王送過來的那十萬貫,就足夠她吃喝用住皆不愁了。 聽到安國公夫人如此說,蕭如自是欣喜萬分。 歷經(jīng)兩世,這一世她終于憑著自己的力量熬出頭了,雖不能與上一世相比,但終歸來說這一切都是自己掙來的,并不是那蕭九娘的施舍。 她不由得意的望了蕭九娘一眼,只可惜九娘并未注意到她這個眼神。 * 到了六月初八這一日,蕭九娘幾日俱是打扮妥帖隨朝霞郡主出門。 一行人坐了四輛馬車,浩浩蕩蕩往位于永寧坊的王府而去。 王家不愧是頂尖世家之一,王家的宅邸幾乎占了永寧坊一半的面積,修得甚是氣勢磅礴。朝霞郡主一行人到的時候,似乎已經(jīng)有不少人來了,門前停了許多馬車。 王老夫人雖不是整壽,也說過不大辦,但王家的地位在此,家中又剛出了個太子妃,自然長安城內(nèi)稍微有些名望的世家豪門府上俱有人上門來賀壽。 這次的壽宴是王家的當(dāng)家夫人王大夫人帶著人辦的,朝霞郡主也不是外人,日里沒少來王府,所以輕車熟路便領(lǐng)著幾個女兒進(jìn)了王府。 王府內(nèi)雕梁畫棟,富貴至極,九娘對此處十分熟悉,所以踏入王府后不免有些恍惚。 一行人先由人帶去了王老夫人的院子,到了后,發(fā)現(xiàn)在場的人不少。王老夫人滿頭白發(fā),一身棗紅色的繡五福捧壽錦服,端坐在首位牙床上。她滿頭白發(fā),面容甚是和藹,一臉的笑,可見今日她也是挺高興的。 朝霞郡主領(lǐng)頭上了賀詞,并奉上壽禮,九娘幾人也一一上前與王老夫人見過。因著這里坐著的大多都是長輩,九娘幾人便由下人領(lǐng)著去了別的院落暫且安歇,等候壽宴開始。 世家豪門辦宴大多如此,男賓一處,女眷們一處,像九娘這個年紀(jì)的未婚小娘子們也自有人招待。 今日負(fù)責(zé)招待眾位小娘子們的是王家三房的嫡女王九娘,她生得小圓臉,丹鳳眼,長得雖不是多么出眾,但待人親切,讓人感覺如沐春風(fēng)。九娘幾人到后,她便迎了上來,將一眾人帶了進(jìn)去,并與在場的其他貴女們做了介紹。 長安城就這么大,數(shù)得上名頭的貴女也就那么數(shù)十人,九娘雖是平常少在外人面前露臉,但其因縣主身份與在國子監(jiān)念書的原因,也為眾貴女們得知,所以也算是那數(shù)得上名頭的貴女之一。 雖大家都對她不甚熟悉,但王九娘介紹過之后,便有幾個貴女涌了上來與她說話。蕭六娘自有玩伴,也被人拉走了,倒是蕭十娘和蕭如,因著不為外人所知,倒是落了一個沒人搭理。 蕭十娘慣是沉默,自己找了一處位置坐下,倒是處之泰然。蕭如反而有些急了,她剛冒出了頭,又想日后入了王家的大門,此時自然想多結(jié)交玩伴,也算是給自己積累資源。 可惜有些天不從人愿,方才王九娘介紹她時,因著她并沒有排行,且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便只含糊的帶著在十娘后面提了一句??砷L安城內(nèi)的貴女們俱都不是傻子,各門各戶的規(guī)矩差不多,男嗣有男嗣的排行,各家女兒也俱都有排行,沒有入排行在家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要知道在當(dāng)下社會等級分明的環(huán)境中,庶女或者是姬妾養(yǎng)的可都是沒什么地位的,上面主子承認(rèn)你,你還能掛個名,若是不承認(rèn),比個奴婢地位也沒高到哪兒去。尤其見蕭如一身嶄新,一看就是新做的衣裳,再加上她那生怕被人瞧低了而戴上的滿身珠翠,在場的貴女眼中俱都含著幾分嘲弄。 一個正兒八經(jīng)的貴女哪會如此明晃晃的表現(xiàn)自己的身份,誰不是盡量低調(diào)不讓自己顯得太過張揚(yáng)。高貴不是擺出來的,而是自帶底蘊(yùn),那滿身的金銀首飾也不抵她人頭上一根簡約的白玉發(fā)簪或者是一只翡翠鐲子,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惹來嘲弄也是正常。 九娘上輩子便上過這種當(dāng),彼時她和蕭如的心情差不多,生怕旁人瞧低了自己去,恨不得將自己所擁有的好物盡皆戴出來,可惜沒讓人另眼相看幾分,反而惹來嘲弄。后來明白了,便漸漸改了做派,只是彼時她的名聲已經(jīng)壞了,即使改了做派也沒人高看她幾分。 “九娘,你這鐲子水頭可真足,翠翠綠綠的,襯得你手真白。”一個小娘子欽羨道,說的正是九娘腕上所帶的碧玉鐲子。 這鐲子整體呈碧綠狀,顏色純正且通透,就仿若是一汪湖水,綠瑩瑩翠生生的,一看便知是翠玉中的極品。 九娘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含笑不語。 女兒家坐在一處大多是說首飾衣裳胭脂水粉,她雖不喜這種場合,但該保持的儀態(tài)還是懂的。 “真漂亮。” “確實不錯,恐怕價值不菲吧?!?/br> 幾個小娘子俱都湊了過來,說鐲子是假,想與九娘交好是真。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九娘含蓄道。 她確實不清楚,像她這樣的身份,一般珠寶首飾俱都是家中發(fā)分例時,端過來讓她挑的,或是長輩們所賜。當(dāng)年她受封縣主之位時,跟著圣旨而來的也有不少金銀珠寶,這鐲子就是其中之一。 這些首飾多了,自然不會去關(guān)心其中價值,有時候想起上輩子的一些經(jīng)歷,九娘難免會生出感嘆,人的命不服不行。于一些人來說,萬般求之不得,于一些人來說,得到輕而易舉。她的兩輩子,完全是兩個極端的對比。 “九娘生得好,隨便打扮一下,就超過我等眾人了。哪像那有些人,恨不得將所有金銀首飾都帶上,真是俗氣?!?/br> 這說話的也是個熟人,名叫李楚兒,其父乃是工部尚書。她也是國子監(jiān)太學(xué)院的學(xué)生,曾與九娘搭過話。李楚兒不止一次想與九娘結(jié)交,只可惜九娘在外一直是個冷淡性子,所以兩人一直保持著面上情,在學(xué)中遇見也能說幾句話,但卻并不親近。 李楚兒是太學(xué)院的,自然明白這蕭如的底細(xì),也知道蕭九娘與其不睦,此時自然不吝捧高踩低。她此言一出,旁邊的幾位小娘子頓時知道說的誰了,也俱都捂嘴輕笑或者低聲竊語一番。 蕭如單獨坐于一處,有些如坐針氈的感覺,這各種異樣的眼神與嘲弄,雖都是暗里的,但她總覺得是在說自己,讓她又氣又惱,卻又只能眼眶微紅的干坐著。此時見蕭九娘那一眾人對她這里又看又笑的,更是多了幾分惱羞成怒,將一切責(zé)任盡皆歸咎在九娘身上。 她果然見不得她好! 上輩子就是如此,明明她出入各家豪門,卻從不主動帶她出門,讓她明明也是蕭家明面上的女兒,卻還不若府中一個庶女見得市面多。 蕭如哪里知道,蕭九娘不帶她出門并不是其他原因,而是出自于一種保護(hù)的心態(tài),畢竟連九娘自己在外都舉步維艱,又哪里舍得自己護(hù)著的親meimei也遭受這些。所以說有時候心態(tài)歪了,想法不由自主也歪了,一個從根上就歪了的人,又哪里能正回來。 隨著時間的過去,到場的貴女越來越多了。見此,王九娘便招呼眾人去花園中游玩,畢竟這會兒離開宴的時候還早。 眾人相攜而去,一路上笑語紛紛,襯著這陽光明媚的五月天,倒是一副極美的景色。 王家的花園占地寬曠,且景色極為美麗,院中奇花異草,假山流水,庭樓宇軒,翠湖曲橋,又有一處偌大的亭閣水榭倚在湖邊,遠(yuǎn)遠(yuǎn)看去一片湖光水色,湖中荷花朵朵,讓人心曠神怡。 見湖邊??苛藥兹~小舟,便有貴女建議去游湖并采摘荷花,贏得一眾人贊同。王九娘趕忙吩咐下去,讓下人去安排游湖事宜。 不多時,一眾人分了三艘小舟進(jìn)入湖中。 王家的這處湖泊占地面積寬廣,種植了一大片荷花,此時正是荷花盛開的季節(jié),小船進(jìn)入荷花之間的水道,四周除了各色的荷花,便是翠玉般的荷葉,端得是景色怡人。 一眾貴女們此時哪里還能注意該有的儀范,年紀(jì)都不大,俱都伸出手去采摘荷花。這個摘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那個拽一片宛如玉盤似的葉子,唯獨有些遺憾的是這會兒還沒有蓮蓬,若不然蓮蓬也是摘得的。 九娘站在船舷邊,也伸手去觸摸近在咫尺的荷葉。 遙記當(dāng)年,她與王四郎感情正濃之時,也是曾來此處泛舟游湖過的,可如今卻是物是人非,恍若隔世。 忽然,九娘感覺自己被人從身后猛力一撞,頓時一個不穩(wěn)往外跌了出去。 “九姐——” 天翻地覆之間,九娘只聽見一片嘩然聲,與蕭十娘倉皇的呼喊。 作者有話要說: ps:猜猜是誰害九娘啊→.→ 面面?zhèn)€蠢貨竟然忘了昨天是3.8,在此祝福部分親3.8快樂。o(n_n)o哈哈~,遙記當(dāng)年,面面明明二十多了,都不愿承認(rèn)3.8是自己的節(jié)日,還是結(jié)了婚以后才認(rèn)賬,所以就不在此全祝福了,你們懂的。 ☆、第104章 42.0 ==第102章== 被撞下去的那一瞬間,九娘便知曉自己又是著了誰的道。 她下意識的將眼睛閉上,想著自己果然是閑適日子過久了,竟然給人可趁之機(jī)。不過這種小手段她卻是不懼的,上輩子她曾不止一次碰到過類似此情形,早就私下里練了一身不俗水性,大江里也是能游的,更何況是這種湖泊。 沒入水的一瞬間,九娘沒有露出水面,干脆往水里沉去,就想看看這到底是又在鬧哪一出幺蛾子。 見有人落了水,幾艘船上一片混亂,小舟本就不大,一時間被擠來擠去的人踩得東搖西晃,又引來一片驚呼聲。 王九娘見發(fā)生這樣的事,雖面帶倉皇之色,到底還算心性沉穩(wěn),趕忙命隨船而來的幾個仆婦下水救人。這些在船上侍候的仆婦大多都會水,隨著‘撲通撲通’幾聲水響,幾個水性不俗的仆婦便往九娘落水處游去。 見此,九娘也不再沉在水中,在水面上冒出了頭。很快她便被從水中救出,送到船上,似乎這一切真的只是意外。 船上,九娘被裹在披風(fēng)里,渾身濕透,面色蒼白。幸好此時是夏日,且九娘落水便閉了氣,倒也沒有嗆水。另外的兩艘船離這里本就不遠(yuǎn),此時也都聚了過來。 王九娘面露擔(dān)憂之色的走上前來,“九娘,你沒事吧?” 今日是她祖母的壽宴,竟然發(fā)生了這樣的事,王九娘也是挺頭疼的,又埋怨自己考慮不夠周全,怎么旁人起哄,便讓一干貴女們來游湖,隨便一個出了什么事,王家都拖不了干系。 “九meimei你也真是,自己不小心落了水,害得我們大家都嚇得不輕?!绷硪凰倚≈凵希捔锍鲅宰I諷道。 見蕭六娘如此說,在場的一眾貴女俱都面面相覷。這落水之事?lián)Q著誰都不愿意,若不是王家人還算仔細(xì),隨船都有水性不俗的仆婦,今日這蕭九娘恐怕不能安然無恙。這蕭六娘明明和蕭九娘是姐妹,竟然如此出言譏諷,想來是私下里不合。 場上也有幾個貴女在國子監(jiān)念書,自是知曉前陣子學(xué)中發(fā)生的那事,此時見蕭六娘如此說,頓時疑心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