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突然,蕭九娘用力過大,竟然讓手中的毛筆不小心飛了出去。那飛去的角度恰恰是沖著蕭八娘的臉而去,彈在了她的臉上,又順著衣裳滑落在了地上。只見蕭八娘的臉上被墨跡畫出一道斜斜的橫杠,漂亮的衣裳上也迸濺上了幾滴黑黑的墨汁。 “哎呀,不好意思,meimei我剛學(xué)會寫字,筆都還不會拿?!笔捑拍镄χ?。 明明應(yīng)該是道歉的言語,卻被她說出了一種故意的味道。 沒錯,就是故意的。 賤人有本事當(dāng)場和她發(fā)作! 蕭九娘恰恰賭的就是蕭八娘不敢,她太明白這些所謂的大家閨秀的心思了,注重臉面注重儀表。蕭九娘也注重,不過她是拿來當(dāng)做一種偽裝的道具,又或者是人生存在這個世間必須應(yīng)有的技能。 她并不將這些看得太過重要,上輩子哪怕成為了王家的嫡媳,成為了高高在上的榮國夫人,蕭九娘骨子里依舊不是平時所表現(xiàn)的那樣,還是那個從伶院里掙扎出來的大囡。里子面子臉面她都要,可若是在某些時候,不要又何妨!上輩子沒少有人因此在蕭九娘手里吃虧,因為她從不按牌理出牌。 “你是故意的!” 蕭八娘惡狠狠的瞪著九娘,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的模樣。 蕭九娘眨巴著大眼,一臉委屈,“我也不知道這毛筆怎么會跑到你臉上去……” 生氣嗎?使勁氣吧,氣死一個少一個!沒道理她被惡心了這么久,還不能惡心回去! “八jiejie你看你臉都花了,我?guī)湍悴敛涟??!彼琶φ玖似饋?,拿著手帕欺了過去。 蕭八娘尖叫一聲,揮開她的手。 “你離我遠(yuǎn)點?!?/br> 丟下這句話,蕭八娘便捂著臉匆匆忙忙跑了。 室中很安靜,楚王和常順兩人幾乎是目不暇接的看完眼前這出戲,兩人自然看出了整件事都是蕭九娘所導(dǎo)演,用了手段將人給氣跑了。 常順有些愣然,楚王的眼神晦暗起來。 還不待兩人做出反應(yīng),就見蕭九娘詫異的道:“你們干甚這么看著我?沒覺得她很討厭嗎?矯揉造作,還惡心人,從我出門便跟著我,惡心了我一路,來到表哥這里還要繼續(xù)惡心我!沒道理只能她惡心我,我不能惡心回去啊。哼,還說我字寫得丑,讓她初學(xué)時寫幾個我看看!” 九娘一臉的不忿,毫不遮掩的表達自己心中的怒火。 這種反應(yīng)再度讓楚王兩人有些驚訝,按理不應(yīng)該是百般解釋訴說委屈,裝得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嗎,為什么表現(xiàn)得如此惡行昭彰?女子們不都是特別注重的儀范與教養(yǎng)的嗎? 他們自是不知道蕭九娘上輩子各種惡形惡狀的面孔,被楚王見多了,所以她從來不在楚王面前偽裝,而這番表現(xiàn)不過是習(xí)慣使然。 當(dāng)然,做完這一切后,蕭九娘也意識到自己這樣似乎有些不對,不過她轉(zhuǎn)念就想了,反正楚王早晚都會知道自己真面孔是如何,何必累得自己偽裝。她可是一直記得做一只忠實的狗腿子的最高定義,那就是你可以欺騙全天下人,不要欺騙你的主人,若不然有一天敗露,你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會前功盡棄。 蕭九娘從來都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做出這種傻事。 ☆、第39章 ==第37章== 這番言語讓楚王眼神更加晦暗莫名了,常順搔搔了腦袋,也不得不承認(rèn)蕭九娘說得并沒有錯。 這使了手段把人坑跑,還如此理直氣壯的,估計也是蕭九娘獨此一家了。 常順去拿了抹布過來將木質(zhì)地面擦干凈,又將地上的毛筆拾起來還給蕭九娘。九娘垂首整理自己的案幾,發(fā)現(xiàn)最上面的那張紙已經(jīng)被她的鬼畫符弄得慘不忍睹,便將那張宣紙掀起揉了,放在小幾的一角處。之后重新攤開一張紙,又練起字來。 她自然看到了楚王異樣的眼神,只是上輩子是楚王主動表露出跡象,之前也是知曉她的秉性和為人處事??蛇@次不一樣,時間提早了五年,且是她主動靠上前,楚王因為成長環(huán)境,天性多疑,這她都清清楚,她只能將自己的真實面孔一點點在楚王眼前顯露出來,并且讓他知曉自己的本心。 她是真的沒有其他目的,不過是想給自己找個大靠山而已。 蕭九娘很想對楚王說出這句話,只可惜有些話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臨近快中午的時候,九娘便主動告辭了。她雖是死皮賴臉,但深諳進退有度,一步一步來,才不會讓人心生反感。 拐進自己房間所在的那處艙道,剛往前走了幾步,就見蕭八娘的房門從里頭打了開。 只見她怒氣騰騰的站在那處,眼神怨毒地瞪著蕭九娘。 “蕭九娘!” 蕭八娘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虧,先是自己阿姐被這賤人搶了位置,然后又是當(dāng)著楚王面前丟了那么大個丑。之前她從楚王房間里跑回來,恰巧遇見了蕭七娘,蕭七娘跟到她房里各種勸慰,卻并沒有讓蕭八娘就此釋懷,反而讓她怒氣越燒越旺。蕭八娘知曉蕭九那個賤人中午的時候會回來,便讓婢女在門前瞅著動靜,一聽見蕭九娘出現(xiàn)了,她便沖了出來。 新仇舊恨,蕭八娘幾乎沒有過腦子,便往蕭九娘那處沖了過去。 九娘一愣,這是想打架? 手比腦子反應(yīng)快,她順勢便將手里的提盒扔了過去,可惜匆忙之下扔歪了,撞在墻面上散落開來。就在這之際,蕭八娘已經(jīng)沖到她面前來,原本涂了鳳仙花汁的纖纖玉手,本應(yīng)是嬌美可愛,這會兒一雙指甲尖尖的爪子抻得老長,讓人不覺得美麗,只覺得恐怖。 蕭九娘靈活的側(cè)身躲過,見蕭八娘狀態(tài)有些不對勁,且那雙爪子實在太滲人,便打算不與之為敵,先躲過了再說。哪知剛越過去跑了沒兩步,那房門里竟然又出現(xiàn)了幾人。 這條艙道并不寬敞,那三人從門里貌似驚慌的跑出來,便將整條去路堵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正是蕭七娘與其婢女還有蕭八娘的婢女雀兒,只見蕭七娘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驚道:“八meimei你這是作甚,有什么事好好說,怎么動起手來?!” 那兩名婢女也是一副驚詫的模樣,似是想上前制止。三人來勢慌張,卻恰恰堵住了蕭九娘的去路,而身后貌似癲狂的蕭八娘已經(jīng)氣勢洶洶的又撲了過來—— “蕭九娘有本事你別跑……” 蕭九娘要是再不明白眼前是個什么情況,該白瞎了活了兩世。眼見已經(jīng)避無可避,她冷笑的望了蕭七娘一眼,悶頭就望她身上撞去。 蕭七娘沒料到蕭九娘會如此,想避開已是來不及,蕭九娘撞在蕭七娘身上的同時,后面蕭八娘已經(jīng)撲了上來,爪子比人更快,蕭八娘一把從后面抓住了蕭九娘的發(fā)髻,蕭九娘吃痛一下,卻不敢回頭,抬腳就往蕭七娘肚子踹去。 蕭七娘吃了一腳,摔倒在婢女身上,兩人往后跌去。雀兒見此,咬牙叫道:“九娘子你作甚,怎么打起人來了!” 嘴里這么說,人卻是迎面上來,看其閃爍的眼神,便知曉定不懷好意。 發(fā)髻被人抓住了,蕭九娘不敢回頭,就怕蕭八娘一爪子抓了自己的臉。又見雀兒迎面過來了,無奈之下,她只能一邊喝斥著‘你好大的膽子’,一邊背后使勁抵著蕭八娘往身后墻上撞去。蕭八娘一個不防,被撞了個正著,背和肚子被頂?shù)蒙?,早上吃得飯差點沒吐出來。惱羞成怒下,她便使勁兒去拽九娘頭發(fā),見其并不回頭,便對著她頸處就搔了下去。 這邊正在糾纏,那邊蕭七娘已經(jīng)從地上爬了起來,并往這邊走來,她臉漲得通紅,嘴里還是喝止的,但眼神已經(jīng)狠戾了起來,定是記恨上了蕭九娘。 情況十分危急,蕭九娘被抓了兩爪子,疼得她直齜牙。就在這時候,只聽見一個聲音驀然響起。 “你們在做什么?”卻是蕭十娘的聲音。 她是聽到外面的動靜,才跑了出來。出來后一見此情形,口中喝著,人也往這邊來了,如花見娘子過去了,又見人少怕吃虧,便一邊緊隨其后,一邊大聲的叫著蓮枝。 一時間,艙道里大亂。 蕭十娘堵住了蕭七娘,而如花和蓮枝則分別堵住了另外兩名婢女。蕭十娘從未與人打過架,且她畢竟有所顧慮,便堵住蕭七娘兩人僵持著,蓮枝想去給九娘幫忙,卻被雀兒絆住,兩人扭打在了一處,如花則是手腳慌亂的一邊盯著蕭七娘的婢女,一邊嘴里叫著來人啊。 蕭九娘從小沒少打架,方才吃虧也是吃在對方人多且早有預(yù)謀的份上,此時自己人都來了,將其他人絆住,她扭頭就和蕭八娘廝打了起來。招招下手陰狠,全往上三路招呼。 這蕭八娘心思惡毒,竟是打著毀了自己容的主意,蕭九娘自然不會饒了她。還有蕭七娘,不管她是主使還是從犯,她都不會放過。 蕭九娘眼睛都紅了,后頸處火辣辣的疼得厲害。 她拽著蕭八娘的發(fā)髻,將她按在地上就往死里狂揍,蕭八娘痛呼不已,卻因為被蕭九娘壓在地上還不了手。 “就你這模樣,跟我玩陰的。想毀我的臉?” 蕭九娘冷笑著,俯身就是兩爪子,在蕭八娘的臉上和頸處留下了幾道血印子。蕭八娘尖叫一聲,不知是被嚇的,還是怒氣攻心,竟然暈了過來。九娘站起身來,又踹了她一腳才算罷休。 九娘轉(zhuǎn)過身,望向蕭七娘,嘴角噙著笑,眼神卻是冰冷至極,一步一步往這邊逼來。 “你想干什么?” 蕭七娘色厲內(nèi)荏,滿臉驚慌,也顧不得保持什么優(yōu)雅的儀范了。 “你讓開。” 九娘撇開蕭十娘,一把就將蕭七娘拽了過來,明明蕭七娘比她年長,個頭也比她高,卻被她拽了個趔趄。 所以說,人和人是不能比的,與蕭九娘相比,蕭茵不過是溫室里一朵未經(jīng)過風(fēng)吹雨打的花骨頭。在下面玩玩陰謀詭計還行,真面對面對持起來,蕭九娘一根手指頭就能玩死她。 “你不是想陰我嗎?”舉動之間九娘的傷口又疼了起來,讓她忍不住齜了齜牙。 “九meimei你可別誤會,我聽到動靜出來勸架的……” “你騙鬼去!” 啪的一巴掌,蕭七娘的臉被扇偏了過去。 蕭七娘捂著漲紅的臉,簡直不敢置信,她居然被打了,她滿腦子都是這個瘋狂的念頭。 “蕭妧,你居然敢毆打比你年長的jiejie,你給我等著!” “我就打你怎么樣?你不是和蕭蓉合著伙想毀我容嗎?”話說著,又是一巴掌過去。 蕭九娘一點都沒有手軟,兩巴掌下去,蕭七娘的臉頰以rou眼可見之態(tài)迅速紅了起來。她的婢女見自家娘子被打了,使勁想往那處掙扎而去,如花擋住了她的去路,笑瞇瞇的,“娘子們說話,你個奴婢過去干甚?” “九娘子居然敢打七娘子……” “那也跟你沒關(guān)系。”蓮枝對地上的雀兒呸了一口,聽到這句話后,走過來將那婢女推了一把?!澳銈儎偛挪皇呛现飦砥圬?fù)我家娘子嗎?這會兒知道怕了!” 九娘拽著蕭七娘的發(fā)髻搖了一搖,滿臉與之面相不符的狠戾,“蕭七娘,我不過是懶得理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人是鬼?就你那點手段對著蕭蓉那蠢貨使去,你不是裝高潔、裝優(yōu)雅大度,喜歡拿人當(dāng)槍使嗎……” “九姐……” 蕭十娘忍不住九娘的衣角。 蕭九娘一直憋著的那口氣,這才出了出來。方才事發(fā)突然,她所思所想全憑本能反應(yīng),這會兒被蕭十娘拽了一下,才緩過神。此時望了望周遭的情形,竟然一直沒有下人聽到動靜過來,一想到這個,她就怒火中燒。 可她也知曉現(xiàn)如今不是以往,以往她打了人,打了也就打了,那些人都是下人,也沒人敢來找她茬。可如今不一樣,她已經(jīng)是蕭家的女兒,且打得是兩個jiejie,像這種事情,弱者占優(yōu),蕭七娘兩人被她打得這么慘,她幾乎可以預(yù)料到自己的下場,受罰是輕的。 不過她并不后悔,打了人總比被人打的好,毀人容總比被人毀容好。且蕭八娘臉上的傷,她是留手了的,也就是養(yǎng)幾個月的事兒,憑著蕭家的財力物力,并不會留下疤痕,這是她給自己留的后路。 當(dāng)然這個后路她并不想走,有捷徑卻去走后路的人,都是蠢蛋。 蕭九娘松開自己的手,一把將蕭七娘推倒在了地上,對十娘說道:“你和如花回房去,若是有人問,你就說是聽到動靜才出來的。蓮枝,你跟我走?!?/br> “你去哪兒?” “找靠山!” * 常順將門一打開,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竄了進來,還未等他開口,就聽見那人哭了起來,邊哭邊往內(nèi)室走去。 再一正臉,看到門外站了一個衣著凌亂臉上青青紅紅的婢女,她面色有些瑟縮,小聲說道:“婢子是九娘子的婢女蓮枝?!?/br> 常順知道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事,便讓蓮枝也進來了。 內(nèi)室中,楚王正在榻上小憩,處于似睡非睡之間,就聽見有個若隱若現(xiàn)的抽泣聲鉆入耳中。 一睜眼就發(fā)現(xiàn)榻前站了一人,瘦瘦小小的,頭發(fā)亂得像雞窩,衣著凌亂,衣襟被拽得歪歪斜斜的,露出纖細(xì)的鎖骨,再看她的臉,上面紅一塊白一塊的,隱隱有幾道細(xì)小的血印子,耳垂上也有顆凝固的血珠。那個粉蝶的耳墜子,蝴蝶已經(jīng)沒了,只剩下一條銀白色的細(xì)鏈子垂在那處。 楚王眼神一凝,還不待他說話,就見對方哭著道:“表哥,九娘把人打了,你這里借我呆一呆?!?/br> 呃—— 常順還沒走進來,就聽到這句讓人啼笑皆非的話了。自己把人給打了,怎么自己哭得那么慘,還弄得那么狼狽。 楚王自然看出了這絲異常,蹙著眉道:“怎么了?” 蕭九娘抹著眼淚,也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