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 那個形跡可疑的小丫頭離去后,便有婢女過來與楚王換了茶。 不多時,楚王的貼身內(nèi)侍王群便回來了。 “萬望殿下贖罪,實在是奴婢肚子不爭氣,耽誤了許久才回來。”王群干笑著哈著腰解釋道。 楚王面色淡淡的,平靜無波,也未說話。 王群了解楚王的秉性,也未再多言,便去了一旁立著。 亭中氣氛靜謐,仿若時間都凝固住了。 過了差不多一頓飯的時間,一名仆從匆匆到來,稟報說是安榮院那邊午飯已經(jīng)備好,請楚王殿下過去用飯。 在安榮院用了一頓極為豐盛的飯食,之后楚王便被人推著去客房中小憩。到了半下午之時,成王身邊的人來通知該回宮了。 上了馬車,一路往皇宮行去,待回到皇宮已經(jīng)是臨近黃昏時分。在榮喜殿之前的宮道上,成王和楚王分了道,成王行事匆匆不知道往哪兒去了,楚王則是回了榮喜殿。 榮喜殿就如同它主人一般,是安靜沉默的,在落日的余暉下散發(fā)著一種獨特的氣質(zhì)。楚王剛移到殿中的軟塌上坐下,承元帝身邊的內(nèi)侍阮榮海來了。 “陛下賞了幾道菜給楚王殿下,奴婢奉命給您送來,順便探望一下楚王殿下,出宮一趟身體可有不適,若有不適,奴婢給您宣太醫(yī)來看看?!?/br> “替孤王叩謝父皇,兒臣很好,謝父皇關(guān)心。” 說話的同時,上來了幾名提著食盒的內(nèi)侍,他們躬著身小心翼翼的將食盒放下,然后將食盒中的菜食放在一旁的檀木案幾之上。 皇宮的膳食自然不是外面可比,光看外形便不同尋常。可這幾道菜卻尤其特殊,這是陛下特意賞給楚王殿下的,要知道承元帝待眾皇子們素來嚴厲,能讓承元帝賞食的除了東宮那位主兒外,大抵楚王就是頭一份了。 這些日子以來,楚王在宮中的待遇直線上升,下面這些宮人內(nèi)侍們都看在眼里,也都知道這位主兒以后不可小瞧。 別的不提,只憑楚王殿下替太子擋了一箭,救下了太子的命,卻讓自己不良于行。只要太子還在一日,只要承元帝還重視太子,這楚王大抵在這宮里幾乎可以橫著走了。 阮榮海又關(guān)切了幾句,才出言告退。 楚王望了王群一眼,“你替孤王送送阮內(nèi)侍?!?/br> “是?!?/br> 王群笑瞇瞇的哈著腰將阮榮海送了出去,阮榮??墒浅性凵磉叺膬?nèi)侍,又是管著內(nèi)侍省的內(nèi)侍監(jiān),這么好的機會,王群自然要好好巴結(jié)一番。 兩人離開后,楚王僅留了一名內(nèi)侍侍膳,便將其他人都揮退了。 楚王執(zhí)起銀箸,緩緩的夾食著膳食。 那名面容普通的內(nèi)侍,一面幫他布膳,一面小聲道:“王群上午消失那會兒是去見了成王,那個小娘子名叫蕭九娘,剛通過蕭家內(nèi)部挑選被賜了名和排行,其父是蕭家五郎君,乃是一名伶人所生……” * 靜謐的深夜中,正在熟睡的人突然自夢中驚醒。 她半睜著眼,呆滯了良久,才伸手摸了摸自己汗?jié)竦念~頭。 夢里的一切都是雜亂無章的,卻依稀記得自己是夢里主角,只是發(fā)生的事情很混雜,有的是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有的卻不是,光怪陸離,亂七八糟…… 可有些情形卻是讓蕭九娘記憶深刻…… 例如那一句—— “小九兒,你不聽話……” …… 還例如那句—— “你確定如此?” …… 蕭九娘坐了起來,披上一件薄衫下了榻。 夜里很安靜,自從搬到翠云閣來,她便沒有讓蓮枝與她守夜了,她并不習慣與人同處一室。蓮枝并不答應(yīng),最后折中,蓮枝在外屋歇著,有時候事情九娘叫喊一聲,便能聽見。 她就著月光走到窗前,打開了窗扇。外面的月色很美,綻放著朦朧的光芒,讓窗外的一切似乎都染上了一片淡銀色。 重活回來,蕭九娘不是沒有規(guī)劃好自己未來的路。其實她未來的路很簡單,緊緊的抱住楚王的大腿,再也不丟了。至于日后,找機會離開蕭家,從此自在逍遙過一輩子。 至于嫁人,還是不用了,就如同楚王之前說的那般—— “……你的性子并不適合嫁人……” 當初她小心眼的認為,楚王定是舍不得培養(yǎng)出來的一把刀,還想讓她繼續(xù)為他做事,才會有此一說,后來卻發(fā)現(xiàn)確實如此。 她看似沒有底限,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放棄一切不合時宜的情緒,卻也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里是最揉不得沙子。尤其自己的良人,本應(yīng)該是忠于自己的,又哪能容許他鶯鶯燕燕朝三暮四…… 她的性子太烈,就算再來一次還是會如同上輩子一樣。也許從上輩子來看,似乎是因為王家內(nèi)部復(fù)雜的情況與蕭十娘的插足,才會造成之后種種的一切,可到底是不是真的因為這些,九娘其實心里很清楚。 太多太多的事情等待蕭九娘去面對了,她并沒有因為這輩子走了捷徑便放松警惕。 說白了,這輩子與上輩子一樣,她之所以被人提了出來,不過是有人見不得囂張的朝霞郡主,想打壓她的氣焰罷了。 唯一比上輩子好一點就是,這輩子的形勢并沒有上輩子那般緊迫,且她之前造成的假象,將關(guān)于自己的‘出現(xiàn)’推到了某些人的頭上,而不是像上輩子的那樣顯得別有心機,可以暫時將朝霞郡主的目光轉(zhuǎn)移到別處去。 當然身為眼中刺還是要有一種覺悟的,那就是這會兒不對付你,不過是因為別人的目光暫時不在此處,該來的還是會來…… ☆、第28章 ==第27章== 確實如蕭九娘所想,朝霞郡主之所以那日強忍著怒火沒有發(fā)作,是有原因的。 事情還要從她那日氣怒之下回公主說起。 那日朝霞郡主憋著一肚子怒氣回到公主府,見到昌平公主便嚎嚎大哭起來。 這朝霞郡主素來張揚跋扈,這種脆弱的面孔大抵也只會在其親娘面前顯露出來,昌平公主自然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那些惹了她女兒不開心的人,全部都給生吞活剝了。 昌平公主這一輩子就生了兩個女兒,尤其寵愛這個小女兒朝霞郡主,不光因為朝霞郡主外貌肖似她,且脾氣性格也肖似,也因此她對小女兒格外上心一些。當然也有其他原因,大女兒出嫁后,日子過得還算順遂,而小女兒卻是挺不如意的。 可當初夫婿是女兒自己挑的,也是她強要嫁進那種家里,昌平郡主能說甚,只能跟在后面日日cao碎了心。 聽完女兒講述完事情經(jīng)過,昌平公主也是同仇敵愾將蕭家人咒了遍。 不過她到底比朝霞郡主要清明一些,反而冷靜了下來。 昌平公主確實張揚跋扈,可她也是懂得其中的分寸的。要知道作為一個公主,能從宮里混出來,且囂張跋扈了這么多年,可不是一個承元帝胞妹可以說通的。至少有一點昌平公主比女兒強,那就是審時度勢。 “霞兒你先不要哭,你等著,待阿娘想個法子,讓蕭家那群人繼續(xù)求著你過日子。你不是不想蕭杭納妾嗎?阿娘就不讓他不敢納妾,你不是想生個嫡子嗎?阿娘讓他求著你生?!?/br> 沉吟片刻,昌平公主如此說道,翻滾騰騰的眼中綻放出狠戾的光芒。 朝霞郡主抹了抹眼淚,疑問道:“阿娘是要去求舅舅嗎?” 昌平公主苦笑的摸了摸女兒的頭發(fā),“傻丫頭,阿娘怎好總拿著這種小事去求你舅舅,阿娘自有主張。你且回去,不要和他們鬧騰,過幾日阿娘保準他們換了態(tài)度?!?/br> 朝霞郡主點了點頭。 * 圍場太子遇襲一事仍舊沒查出個所以然,所以近大半月宮中的氣氛很是有些低沉。 這兩日昌平公主頻頻進宮,去拜見了承元帝,也去東宮探望了太子,也沒忘去和鸞殿走一遭。 這日,昌平公主離開和鸞殿,蕭皇后的臉色陰沉的嚇人。 蕭皇后的心腹錢內(nèi)侍低聲道:“娘娘,難道這昌平公主還與劉貴妃那里有所聯(lián)系?” “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這昌平公主向來會左右逢源,若不然她鬧騰出來那么多事,會至今依舊安穩(wěn)?”蕭皇后冷笑一聲,眼神暗沉。 “那可如何是好,難道——” “行了?!笔捇屎蟀欀?,揮手打斷錢內(nèi)侍的話,“你吩咐下去,召安國公夫人進宮一趟?!?/br> “是?!?/br> * 安國公夫人進宮一趟回來以后,憂心忡忡的望著安國公蕭鵠。 “二郎,你說這可如何是好,怎么會漏了把柄捏在了昌平公主手里?!?/br> 蕭鵠抖了抖花白的眉頭,沉著臉道:“這有什么可稀奇的,別人本就留下了暗手,想要構(gòu)陷皇后和成王,有把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br> “可、可事情都發(fā)生了這么久,陛下一直沒追究,咱們是不是不用去理會?!?/br> 蕭鵠將手里的茶盞,砰的一下擱在了案幾上,發(fā)出一聲刺耳的脆響,音調(diào)也高昂起來,可以見到他也是滿腹怒氣。 “愚昧,無知的婦人!殿下沒追究,那是因為楚王替太子擋了一箭,楚王的母族是咱們蕭家,所以陛下心里是愿意信任咱們蕭家是什么都沒做的。但是在外人來看卻并不是如此,因為整件事至今沒有下文,倘若一旦被張揚出去,證據(jù)確鑿,皇后和成王乃至我們蕭家就百口莫辯了。且不提楚王,犧牲一個,換另一個得登大寶的機會,這個決定并不難做。為什么事情會沒有查出來,以陛下的權(quán)利想查什么,怎么可能查不到?那是因為他在等,大家都在等!” “等什么?” “等看誰跳出來?!笔掶]的聲音低沉下來,“你以為殿下就真的全然相信皇后和成王什么都沒做?錯!他只是半信半疑罷了,因為楚王替太子擋的那一箭,讓他暫且愿意相信皇后和成王,但他要看接下來皇后和成王如何做,若不然你以為大娘為何和成王對楚王那么屈就?還有為何那些人也一直默不出聲,不過是在等,等那個主動跳出來的局外人。如今昌平公主橫插一刀跳了出來,恰恰就如了別人的意,所以這事你就不要猶豫了,朝霞那里你暫且要安撫好,還有五郎那邊……” 說到這里,蕭鵠頓了頓,嘆了一口氣,“你給那孩子解釋清楚,就當是為了家里再忍忍?!?/br> 安國公夫人的老淚嘩的一下就出來了,哽咽道:“我的五郎,他可憐。為了家里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退步,你說得倒是輕巧,你讓我這個做娘的于心何忍!” 蕭鵠須發(fā)怒張,站了起來,“忍不了也得忍,他身為我們蕭家的兒郎,就得為整個家族妥協(xié)。人已經(jīng)娶進門了,事情已經(jīng)如此,都是你從小縱的他,那朝霞郡主長得也不是丑如無鹽,就值得讓他如此厭惡?一大把年紀的人,由著性子來,至今連個嫡子不生,說出去都要惹人笑話。” 安國公夫人抹抹眼淚,心里也是又憋屈又惱怒,“我縱的,我那兒有何不好?那朝霞是個什么樣子你不清楚?這番大兄和三叔來了,不也是惹得兩位生了氣?兒媳婦是你挑了,當初也是你準許進的門,讓我說我五郎什么樣的女子不配,就非得娶個胭脂虎回來?” “當初是個什么樣的情形,你不清楚?還不是一切都為了家里!大娘不是你的女兒,不是你生的?她在宮里有多難你不知道?你可別忘了,當初娶那朝霞郡主進門的時候,你可是沒有一句不同意的話!” 說完這句話,蕭鵠便拂袖離開了,留下安國公夫人呆愣著坐在那里良久,默默地流下不少眼淚。 * 朝霞郡主自那日從安榮院離開,就一直抱病,連著幾日都未來安榮院請安。 安國公夫人一直是處于無視的狀態(tài),今兒倒是稀奇,竟然當著眾人的面,便詢問起六娘來。且這還不算,聽聞六娘說朝霞郡主一直不見好,不光主動說給其換個大夫,還當場就吩咐胡大娘送一批珍貴的藥材去崇月閣,簡直跌掉了眾人的眼睛。 這一切無不透露出一個訊號,風向變了。 崔氏和鄭氏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眼中都是不解,看來也只能事后下去查查看到底怎么了。 蕭九娘也看出了這一點,她想著安靜日子可能要結(jié)束了。 果不其然,隨著朝霞郡主一直不好,次日再去安榮院請安之時,安國公夫人提了侍疾一事。 確實也該如此,嫡母臥病,庶女前去侍疾,這是理所應(yīng)當之事。 所以從安榮院出來以后,蕭九娘便和蕭十娘一同改道去了崇月閣。